“赵尚——”冷唇中溢出这个名字,他眸光一敛:“你以前就认识?”“小时候在药膳房见过几面。”她说的平和从容,流畅合理,让人无法怀疑一二。她其实并不清楚,关于她与赵尚,秦昊尧到底听说了多少传闻。她若一口否决,更容易露出马脚,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可是宫内最聪明的太医,对药材的药性,摸得一清二楚。”秦昊尧松开了按在她手背上的手掌,方才温和笑容,早已消失无踪,恢复淡淡冷漠,更显喜怒无常。话锋一转,他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询问:“人都说近朱者赤,你对药性医理怕是也有涉猎?”“除非是药膳房的弟子,外人是无法学习医术的,王爷在宫里头的时间比我久,怎么竟明知故问?”她浅笑盈盈,语气从容,避得一干二净。好一个明知故问!秦昊尧黑眸一沉,方才毫无温度的笑,陡然被阴霾森冷覆盖,宛若深潭,毫无暖意。“王爷要在雪芙园用晚膳吗?妾身让雪儿去准备。”穆瑾宁移开了与他交汇的视线,神色一柔,低声说起。“你希望本王留下来过夜?”眸光陡然熄灭讳莫如深的颜色,他笑着追问,但正因为他此刻的笑容太过亲近温和,才更让她必须谨慎回应。若流露半点希望他离开的意思,他便不会轻饶,但她如今的心境,也无法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挽留他过夜。他不过是隔岸观火,看她如何表明,一片丹心。“当然想要王爷留在妾身这边,不过身子虚弱,半夜辗转难眠,怕连累王爷也睡不好。”她噙着浅淡笑容,缓缓道出,虽是婉拒,却毫无矫揉造作的痕迹。“那就如你所愿,难得你为本王着想,这么体贴入微。”他欺身向前,俊脸与她的脸庞只有咫尺距离,黑眸闪烁,手掌轻柔抚着她苍白面颊,宛若动情:“虽然本王很想碰你,但方才赵尚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一月之内,不能合房?”他几乎一眼洞穿她眼底的松懈,甚至可以听到她藏匿在心底的庆幸。那种庆幸,却是致命。他的手掌从她面颊滑下,探入她胸口的白色里衣之上,长指绕弄着衣襟的细带,半眯着黑眸打量她的脸,俊美面容宛若妖魔。“为了你,连太后的话本王都可以不听,但太医的话……。”他低笑出声,短暂的沉默,仿佛在斟酌,猝然一扯白色绸带,眼底的温蔼荡然无存。“本王或许该听。”胸口衣襟蓦地松开了,粉色兜儿的光耀一闪而逝,她不懂他突如其来的疏远从何而来,等她按住胸前衣裳,他已然站起身来。“王爷不坐会儿?”穆瑾宁眼波闪耀,深深凝视着他,轻声细语。“不了,还有事要做。”他看都不看她一眼,颇为敷衍,转身离开。他大步走出庭院,雪儿正送走赵尚折回来,秦昊尧在院门口冷然丢下这一句,不像是嘱咐,似乎更带了几分怒气。“好好照顾你主子!”雪儿只能低头说好,直到秦王走远了,才敢抬起头来,加快脚步走到穆瑾宁的床头。“方才奴婢在门口见到王妃哭哭啼啼的,不肯跟沈大人回沈家,王爷都不曾跟王妃搭话,王妃最后只能上了轿子……。”说的绘声绘色,雪儿将门口的奇遇告诉给她听,万分畅快淋漓。她认识的秦昊尧,拥有一颗冷硬的心肠。隔了三年,改变了一切,唯独改不了人最初模样。穆瑾宁并不觉得意外。同样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沈樱下了毒手。只要沈樱死不承认,谁能左右她?但相似的开始,截然不同的结果。只因为——他的心起了变化。念儿并非他亲生,自然可以不管死活,但这个孩子,却是他的子嗣……人,再无情再冷酷,也唯独不得不认骨肉亲情。她猝然别过脸去,眸子凝睁,锐光划过幽然眼瞳,白玉般面容上,冷若冰霜。沈樱离开王府约莫大半个月,由于江源大堤就快竣工,他每每回来,也是夜深了,整个王府格外平静,相安无事。语阳公主的事,她不再问过,他也不再提及。据说宫里头闹得人心惶惶,分外紧张,钱公公出宫办事的时候顺路来过一趟秦王府,面色阴沉,说在这个月里,语阳公主寻死过一回,皇上龙颜大怒,甚至连带斥责了秦王……。这些,他没与她说过,她自然不知。如今穆瑾宁可以下床去,雪儿却不让她走太远,说是怕吹着风,她笑着反驳,这么好的大太阳,哪来的风?雪儿将软榻搬来门口,扶着她坐下,穆瑾宁依靠在软榻之上,身披浅蓝色外袍,曲着双膝,静默不语。她抬眸,淡淡望着窗外的风景,水池中莲花的风姿早已无法追寻,将出淤泥而不染的美丽凝结成莲子莲藕。红红火火的夏日最终要过去,就像是人生,大起大落,终将恢复平和。雪儿满脸是笑,端过来一个白玉碟子,送到穆瑾宁的茶几上。“这是让人剥出来新鲜的莲子,郡主尝尝鲜。”尝了一颗,唇齿留香,她转过脸去,朝着雪儿问了句:“味道很清爽,是自家园子里的?”雪儿眼底的笑容,更明显了,她急着摆摆手:“不是,是卓庄送来的——”“卓庄?”有一瞬间的微怔,念着这两个字,穆瑾宁的脸上,渐渐没了光彩。“郡主你看是谁来了?”雪儿迈步出了门槛,朝着庭院招招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到她的耳畔。“余叔……”穆瑾宁喉咙一紧,眼底微光闪烁,视线不曾抽离,紧紧盯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不是余叔又是谁?!老者约莫六旬,虽然年迈,却步伐苍劲,身子健朗。提着一个朱红色食盒,快步走到穆瑾宁的面前,仁善面目愈发温蔼。“小郡主以前不是最爱吃莲子莲藕?老奴特意叫儿媳腌制了蜜汁藕片,这些莲藕莲子都是卓庄荷塘里的,老奴亲自去摘的。”余叔的老家,便在卓庄。每回他回乡下,一定给她捎来这两样小食。卓庄虽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小镇,却有一望无垠的荷塘,夏末收来的莲子莲藕,都是最美味的,天下闻名。她闻到此处,一片酸苦措不及防地涌上心头,脸上的笑容,也已然苦撑。“余叔,快坐。”嘱咐雪儿搬来圆凳,亲眼看着余叔坐下,才轻声说道。“余叔,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为我的事奔波劳累,我心里也有愧疚。”从一旁的长台柜子里,掏出一包丝帕包裹的银两,放在余叔的手心,她垂下眉目,神色一柔。“这银子,是给你的,听闻你孙儿也出世了,这家里家外的,该有不少地方用得到。”余叔愣了愣,这银两沉甸甸的,对于富足大户是九牛一毛,对于一般人家不是一笔小数目。穆瑾宁一眼看穿他的迟疑,弯唇一笑,神色自若:“余叔若再推脱,便是看不起我了,在王府我省下了月银,虽然只有五十两,还是希望你收下。”余叔笑着,最终收下了这笔银子。他这辈子在郡王府忠心耿耿,不管是天性痴傻的郡王,还是任性的小郡主,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但郡主如今,却成长的更加温柔婉约,善解人意。“花费半月时间去了一趟鸣萝,本以为余叔要早些回来的,怎么竟到七月底才来?”穆瑾宁眸光闪烁,嗓音透着一股清冷之意。余叔早年回乡养老,才不至于被郡王府牵累发配关外,逃过一劫。但在她嫁入王府不久,就独自见过余叔一面。这些——当然是瞒着秦昊尧的。“长子在别人庄园做事,摔断了腿,老奴就一并在家照顾,晚了一个多月才能到京城来,郡主等的心急了吧。”余叔低声叹了口气,暗暗环顾四周,偌大秦王府,约莫是三个郡王府的大小,这座庭院也是雅致精巧,看来秦王府内的生活,确实比郡王府更衣食无忧。纤纤细指从碟中取了一颗莲子,送到唇边,细细咀嚼之后,她直直望着余叔,淡淡说了句。“如今我身边没什么人,就算有,也很难信任。”“事情并不难解决,还好当年小郡主在塞外生活,不曾暴露自己的身份。”余叔压低嗓音,小心地吐露实情。“我只想平平静静过活,如果他插手此事,我的希望一定会落空。”话音刚落,她的眼底,只剩下一派阴郁。“秦王……也许会包容郡主也说不定。”余叔始终不愿相信,亲眼看着小郡主追逐秦王这么久,那个男人会没有半点感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眸光陡然熄灭,她却不曾迟疑,回应地斩钉截铁:“可是,过去的,我都已经斩断。他包容还是迁怒,都与我无关。”余叔闻到此处,也默然不语,只是将食盒盖子打开,将一盘蜜汁藕片端了出来。她凝眸望着那一盘蜜汁藕片,却仿佛连碰,都不敢碰,生怕破坏了什么一样的小心翼翼,心生不舍。“余叔在外面,风声更多,可否听到南骆的消息?”她低垂着眼眸,将白玉碟子端放在自己膝盖,话锋一转,粉唇中溢出的话,却带着几分难辨的迫切。余叔沉思片刻,才谨慎回答:“有是有,但传闻太多,众人口口相传,老奴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说给我听听。“穆瑾宁的尾指,缓缓拨动碟子之内的圆珠,神色难以辨明。”南骆有个陆姓藩王,仗着祖宗荫蔽,欺压百姓,与朝廷对立,让朝廷很是头痛。听闻突然去了一位钦差,为的收集罪状,将藩王废了,那藩王野心勃勃,居然将朝廷派去的钦差都囚禁起来,以此要挟皇上,只为了要朝廷将南骆的权力,双手奉上。也有人说,这位大人带着几十名精兵,被藩王包围,中了埋伏,已经全军覆没了。“穆瑾宁的手掌猝然一抖,膝盖上的白玉碟子,猛地倾翻下地,几十颗圆滚滚莲子,滚落一地。”小郡主认识那位钦差大人?“余叔见她面色死白,满心疑惑,不禁追问出声。她的心里头百转千回,抬起眼眸,直直望着余叔苍老面容,却紧抿着双唇,迟迟不曾开口,说一个字。方才喉咙口残留清新甘甜的莲子味道,不知何时,猛然后起的苦味,几乎要让她挤出眼泪。暮色降临,一阵仓促马蹄声,踩踏着夕阳余晖而来。秦昊尧从马背上跃下,将手中缰绳丢给门仆,脚步匆匆,只是刚踏上正门口的阶梯,却停下步伐,侧过脸。从侧门走出的那位满头白发的老仆人,他并不陌生,正是郡王府的老管家。”他来王府做什么?“黑眸冷绝,秦昊尧沉声逼问。”回王爷的话,听说是从乡下带了一些郡主爱吃的东西,特意来探望。“门仆不敢隐瞒,据实以告。”所以奴才不曾拦着——“闻言,他不露声色,连日来的疲惫,皇帝的迁怒,他近日并无心力去应付王府琐事。昨日他直到半夜才回王府,算来,已经好几日不曾去过雪芙园。今日下了早朝,沈洪洲与他交谈过,言语中已有将沈樱送回王府之意。毕竟身为秦王妃,总是住在娘家,于情于理不合,都难免有争议。步入雪芙园,雪儿正好端着一小碟莲子,往水池倾倒,见了他,急急忙忙行了礼。穆瑾宁坐在外堂,所以他一走进园子,她便看到了。他今日还未换下朝服,俊挺身子覆着墨蓝色官服,玉冠束发,只是几日不见,他俊美面容上的阴沉更甚。黑眸一扫她依旧纤瘦的身子,神色不变的漠然,淡淡问了句:”以前郡王府的老管家来过了?“穆瑾宁淡淡一笑,眸光清浅,自若泰然:”方才刚走,给妾身捎了一些吃的来。“”莲子怎么倒了?“秦昊尧坐在她的身旁,黑眸幽深,自顾自端起她的茶杯就口喝下。穆瑾宁见状,眼波一闪,却不曾将讶异表露出来,而是起身从长台上端着茶壶,倒了另一杯清茶,送到他的手边。对于莲子的事,她不多赘言。”只因妾身失手打翻了碟子。“朝着站在门口的雪儿嘱咐一句,她才提着裙裾,默默坐在他的身畔。”雪儿,将蜜汁藕片装盘,给王爷尝尝鲜。“一盘蜜汁藕片,被雪儿端到精致茶几上,穆瑾宁呈上一双银箸,见他没有一分迟疑,接了过去,尝了一块。”是卓庄送来的,格外清香沁人,绵密甘甜。“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脂粉,只是光洁如雪,眉眼之处,却愈发平静从容。他蓦地将眸光转向她,经过大半个月的休养,虽然身子依旧纤细,但脸上褪去了疲惫悲伤,恬静清幽的神韵,像是潺潺山泉,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王爷不多尝尝?“她脸上的光彩,胜过水池波光,暖耀着他的眼底。见他放下银箸,并无胃口,她思绪一转,心里有了几分清明,才低声试探。”明日妾身想动身去宫里一趟,见见语阳公主。“”算了,她如今任何人都不肯见。“闻到此处,他毫无情绪丢下这一句话。语阳性子决裂刚硬,在宫里默默无闻二十载,如今却因为这件婚事,寻死觅活,皇帝一气之下,派大内侍卫守在她的门前,闹得人尽皆知。跟北国联姻之事,越来越棘手,他派去的人到了北国,却被告知北国太子出宫去了,连连等候三日不曾得到任何消息,最终只能无果。看来北国太子,早已准备避而不见,不让此事有任何变数。如今,他派了手下数十人逗留北国,只是迟迟不曾找出太子的下落。北国皇帝久卧病榻,若是他日驾崩,太子登基,这件事,便是木已成舟,板上钉钉了。至此,他的面目更加森冷,王族的高贵冷漠,一瞬无法遏制。”同样是女子,妾身跟公主好好说,她或许能够以大局为重。“穆瑾宁从他的眼底读出太多沉郁,压低嗓音,在他身边低声道。他的怒气,像是早已埋在地下的惊雷,她的一句话,轻易点燃。黑眸陡然一沉,他一拍桌案,勃然大怒。”大局?你不还是要语阳远嫁北国——本王下了这么多功夫,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她走上这条路的!“她面色一白,被他的话闷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为皇家儿女,为了江山社稷,不总要做出选择吗?“眼底的温婉陡然消失彻底,她将苍白面容对着他的俊颜,徐徐说道:”王爷,若换了别位公主,没有一手遮天的秦王为兄长,圣旨一下,便是没有选择的。“这一番话,曾经那么熟悉,仿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般残忍决绝。他逼穆瑾宁嫁给自己为妾,谁又让她选择过?她同样没得选择,如今,她却用尖锐话语,戳破这世上所有女子的宿命。黑眸半眯,秦昊尧细细端详她眼底的凌厉,哪怕只是一瞬,他也早已捕捉到,尽收眼底。他清楚她自然懂得出嫁女子要投其所好的道理,但在大事面前,她却从不遮掩内心想法,不惧与他争执对立。她的眼底藏匿着莫名光亮,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淡淡说了句:”王爷是公主的亲兄长,但这二十年来,甚至都没有为亲妹妹找一位如意郎君的打算?若是早为公主找到夫君,她如何要面临和亲之事?“她的话自然再合理不过,却也暗暗戳中他心中的无名之火。俊颜不染任何暖意,他阴鹜双眸,蓦地紧逼。”不是语阳喜欢的人,本王不会让她随意出嫁的。“语阳的性情,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还要明白。天生的细微残缺,让自恃过高心气脆弱的她,更难以接受别人目光。更别提,对一个男人交付终生。”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她神色一柔,缓缓说出。这些日子来,她也听过有关北国太子的传闻,但有时候,假的东西经过口口相传之后,变成了真的。世人都说那位殿下作恶多端,可事实当真如此么?她觉得不必过早下定论,说不准人生还有转机。她的话,在他听来,太过刺眼。”所以你才在塞外,随随便便嫁人生子?“他欺身向前,黑眸抓住她的眼神,她不得动弹,只能望入那一双深邃莫测的眸中去。随便。他其实根本耿耿于怀。她的弱点,变成他随时可以伤害她的利器。巨响回荡在耳畔,嗡嗡作响,她猝然身子僵硬紧绷,如临大敌。认识秦昊尧这么多年,她的无谓纠缠曾经常常面对他的冷若冰霜,但,这一回,他不只是生气。他看她的时候,她用尽全力,才能维持镇定。这一眼,阴寒彻骨,让她坐立难安。他猝然攫住她的精致下巴,打量着她清绝容颜,俊眉紧蹙,薄唇溢出怒意。”本王在你脸上,看不到哪怕一丝悲痛,孩子就这么没了,你倒是一点也不伤心!“她压下心头的滚滚热浪,骨鲠在喉的疼痛,让她每每说起一个字,都格外难忍。怔了怔,她凝眸看他,脸上不知不觉失了笑意:”王爷,即便我日夜以泪洗面,那个孩子就能回来吗?“”是伤心还是不伤心,你心里清楚。“无端厌恶逼迫他猝然甩开手去,站起身来,只用背影对着她。杨念生了病,她梨花带泪,楚楚可怜,这个孩子陨灭了,她狠心决然,甚至不曾落下一滴眼泪。他的孩子……竟比不上那个别的男人的种?!她还未开口,已然看他掀了茶几,拂袖而去,桌上的瓜果点心,茶杯瓷盘,碎了一地,满目狼藉。守在门外的雪儿听到声响,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弯下腰仔细审视坐在正中的穆槿宁,急切问道:”郡主没伤着吧?“雪儿从上到下,检查是否王爷大怒之下,伤了自己的主子。她神情涣散,直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方才飞溅出来的碎片就在脚边,却不曾伤着她一分一毫。伤着她的,从来不是这些……。他心思缜密,冷静沉着,在大事面前,从不显露自己的心机。秉持皇族教养,他总是高高在上,难以亲近,唯独这回——她的心里,迟迟不曾平复下来。秦昊尧刚刚走到花园,王镭便疾步迎了上来,面色凝重。”爷,京城来了一位公子哥,属下跟了许久,应该是他没错。“”他只身一人?“秦昊尧不曾停下脚步,步入自己的庭院,冷冷问了句。王镭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身边有八位侍卫,不远不近跟随,但打扮的跟不招眼,看来与纨绔子弟并无两样。“秦昊尧只觉得那人来意可疑,黑眸冷沉,冷哼一声,”不好好在北国待着,他居然敢闯入京城?“”他们来京城整整一日,并无进宫面圣的打算,好像不是专程为语阳公主的事来的。“王镭低头,这般说道。”依你看他在找什么?“推开书房双门,秦昊尧转身,话锋一转。”女人。“王镭并未隐瞒,两个字,言简意赅。果然本性难移,这样的男人,如何让他放心将语阳远嫁过去?!语阳的心已经太过寂寞,一旦整日面对一个沾花惹草的男人,她孑然一身在北国,他更怕她迟早要出事。”你带路,本王会会他。“丢下这一句话,秦昊尧的俊颜,愈发阴郁起来,那厚重阴霾压抑的无人看透他的心思。风月楼。秦昊尧站在京东这一座楼下,这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之地,达官贵人,王孙公子,出入其中的并不算少。走入风月楼的大厅,环顾四周,中央的方台上正有歌姬在唱着小曲,天还没黑,已经座无虚席,酒香四溢。在底楼扫视一番,并未发现那个人,秦昊尧抬眸,眸光一闪,毫不迟疑就走上楼去。各个雅间,都门窗紧闭,虽然如此,其中的说笑声,还是震耳欲聋。唯独一间雅间门口,有两名侍卫守着,他扬起手掌,示意王镭就此止步,独自一人走向前去。”跟你家主子说,秦王在门外。“不等侍卫阻拦,秦昊尧已然发话,侍卫打量眼前的男人,一身碧蓝色华服,玉冠束发,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高贵沉重逼人,交换了眼神,一人便推开门去,走入其中通报。”秦王请。“不久之后,门便打开,他镇定自若踏过门槛,屋内的外堂,站着四位彪形大汉,手持长剑,没有主子的话,宛若木雕泥塑,一动不动。”秦王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一道带笑的男子声音,从内堂传来,语气听来,似乎跟他万分熟络。秦昊尧的嘴角,扬起莫名笑意,端详着坐在内室圆桌旁的男子,他年纪约莫与秦王相仿,身着玉红华服,领口袖口绣着银线,贵气毕现,招摇张扬。胸口白色里衣已然敞开,自然而然露出蜜色胸膛,而一名艳丽女子正坐在他的大腿上,涂着蔻丹的柔荑,已然在他胸前打转,下一刻就要探入其中。男人就在此刻,转过脸来,那是一张何等的面容——虽然不比秦王俊美无俦,眉宇之间的风华,依旧让人很难忽略。浓密黑眉之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藏匿太多风情,棱角分明的轮廓,在他笑起来的时候,更添**之情。活脱脱一个贵家少爷,纨绔不入流,轻佻轻浮,哪里像是北国太子,皇室风范在他身上,一分不见。但他,却真真切切是北国太子——佑爵。秦昊尧径自走到桌旁,神色自若坐了下来,他的确没有见过北国太子,但身边早已握有他的画像,将他的面目熟记于心。的确,哪怕在男人看来,长着这般不俗面目的太子,更不会端正到哪里去。秦昊尧淡淡睇着他,眼角的笑,一瞬间凝成冷意。”毕竟殿下声名在外,来这等地方,本王也不觉得新鲜讶异。“”男人风流,也是一种本事。“佑爵的长指,轻轻挑起美艳女子的下巴,毫不在意秦王在场,与她眉目传情:”刚到京城才一天,就听闻秦王也豢养着一妻一妾,娇妻如花似玉,美妾清绝婉约,看来也跟本殿下是一样的男人。“秦昊尧收回目光,不悦已然从薄唇中溢出,他并不给对方太多面子。”殿下未免太武断。“他怎么可能跟佑爵一路货色,一丘之貉?!蓝衣女子将手中美酒,缓缓倾倒到佑爵口中,品尝完晶莹美酒之后,佑爵的眼神几分迷离,低笑一声:”后宫三千,与一妻一妾,在秦王眼里,有多少不同?“他不觉得有何不同。”出去。“秦昊尧冷着脸,朝着蓝衣女子低斥一声,女子面色一白,只能放下手中酒杯,小心翼翼退了出去。”这世道,忠诚是女人要学会的规矩,而男人……好在不用。“佑爵的目光,却依旧追随着女子妖娆背影,仿佛早已沦陷,自顾自低声呢喃,让人看不清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天下男人大同小异,一颗心不用分成几份的,又能有几个?本殿下不是,秦王你也绝不会是。“”语阳是本王的亲妹妹,也是唯一的妹妹。“秦昊尧端着漠然面孔,不再周旋,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是吗?“佑爵的视线总算从女子背影上移开,专注望着对面的秦王,满脸诧异之后,突地眼角堆笑,更显轻浮。”那往后本殿下要尊称秦王一声大舅?“不理会佑爵的假意说笑真心推脱,秦昊尧黑眸幽沉,语气没有一分温和。”不知殿下如何知晓语阳的?“”北国女子看得多了,但近年来,很想找一位大圣王朝的女人。不但温柔可人,生的格外美丽,我见犹怜——“他仿佛沉溺在回忆之中,美酒让他看来愈发放浪形骸,他缓缓摇曳手中纸扇,蓦地对准秦昊尧的黑眸,说的格外认真:”本殿下只是问身边的掌事,大圣王朝的公主之中,哪一位最为特别,所以就选了语阳。“特别。秦昊尧听的耳边一刺,眼神陡然变得阴沉,俊颜更加难看。拐着弯诋毁人,佑爵实在可恨可恶。特别的是语阳与生俱来的小残缺,不完美?!一个女子一辈子的惨痛命运,在他眼底,只是轻描淡写的……特别?!”若是没什么繁文缛节的话,本殿下来大圣王朝,顺便可以将公主带回北国。“纸扇在他手中转动出一个个完整圆弧,说的漫不经心,空出的左手,则为自个儿倒了一杯美酒,刻意激怒秦昊尧。顺便。语阳在佑爵眼底,更像是一种随手拈来的货品。秦昊尧压下心头源源不断的怒火,蓦地夺去佑爵手中酒杯,黑眸半眯,眼前的男人不过是在装疯卖傻,他若是轻易动怒,才是输了。”明日殿下到宫中,本王会安排你见语阳。“薄唇边浮现诡谲笑意,秦昊尧将那杯空了的酒杯,重新倒满美酒,推到佑爵面前,平静开口。”那再好不过。“佑爵凝视着这一杯酒水,眼底的笑意,渐渐退去。秦昊尧随即起身,走出雅间,王镭已经在身边守候,他头也不回走下楼。”还未出阁的公主,一共有几名?“刚骑上马,秦昊尧便侧过俊颜,面目森然,问道。”还有五位。“短暂斟酌之后,他下巴一点,挥动手中马鞭,将夜色踏碎。他这回,只能自私残忍,如果佑爵不改变心意,他会将其他人推向佑爵身边。”……。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