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佑爵听到下人禀告,知道穆瑾宁一夜未归,是在宫外发生了大事。他面色冷然,一言不发,匆匆穿上衣袍,披上皮毛围脖,套上靴子,随即赶赴出宫。骑马来到宫外的和丰牧场,佑爵从马背上跃下,疾步匆匆地走入牧场的木屋,门口站着宝月公主,她似乎已经等候了许久。她给佑爵带路,走向一侧的马厩,一边走一边说:“这些刺客都死了,唯独剩下一个身负重伤的,我让人看了一夜。清早才刚醒来,就等着皇兄你去审问盘查了——”“看了你这么多年,总算做了一回聪明事。”佑爵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宝月公主的后背,言语之内有调笑,更多的是称赞。宝月公主站在马厩之前,止步不前,她说完这一句,有了佑爵的首肯,随即转身走向屋内。“我先去照看她吧,昏迷到如今还未睁开眼呢。”半个时辰不到,佑爵便独自走入屋内,宝月公主走到门边,压低嗓音低声询问:“皇兄,那个人说了吗?到底是那个混账派来的刺客?”她实在想不透,她跟穆瑾宁不过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女流之辈,穆瑾宁来到北国也仅仅一个月,如何会招惹上要人性命的狠毒之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说。”佑爵冷着脸,事情毫无进展,他摇头说道:“但我应该知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她怎么样了?”话锋一转,见宝月公主闻言灰心丧气的,便径直朝着里面走去。宝月公主跟在他的身后,扬声道。“刚刚醒来了。”佑爵却突然停下脚步,拦下宝月公主,将她支了开去。“牧场这儿太过简陋,你出去跟他们说一声,准备准备,天黑之前来接人。”“好。”宝月公主不疑有他,听从了佑爵的话,随即走出去,将屋门掩上。这是她牧场前修葺的小木屋,便于她歇息时候落脚之用,若是躲避风雨还算温暖,但在寒冬之日休养病人也太过简约。穆瑾宁的螓首枕着灰色柔软的枕头,眼眸之中隐约闪耀着微光,只是她仿佛神游天外,若有深思。她在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情便是急于知晓自己的手脚是否还能用,发觉自己并未因为滚落坡地而彻底成为废人,她才彻底舒出一口气来。“太医说你没有大碍,好在草地柔软,一路上也没有尖锐石块,没有伤着任何筋骨。”佑爵笑着坐在床沿,满目关怀,毫不费力地紧握着她的手,说话的口吻,仿佛也担忧了她许久。“我便是那诱饵吗?”穆瑾宁淡淡望向他握住她的手,哪怕他的暖意从手掌之中传来,她此刻却也丝毫察觉不到半分温暖,她的心,满是寒意。佑爵闻言,不禁怔住了,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无言以对。她的眸光,从未离开过佑爵的眼,或许这一刻,她寒心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沉默不语,若是往日,他至少会说些动听的玩笑话。但此刻,他的沉默,却比他费心说些讨好她的话,更伤人。她所担心的,都成了真。这些人,绝不会毫无缘故找上她,一个千里迢迢远嫁而来的和亲后妃,一个无权无势也在北国没有任何仇人的女人。更不会,招招致命,急着在最短的时间,就要取了她的性命。她早就知晓,佑爵不是世人见到的那么简单,但她也从未想过,他也会是如此的麻木不仁,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不择手段。他若是垂钓之人,她便是挂在尖锐鱼钩上的丰美鱼饵,大鱼将她彻底吞入肚内的时候,冰冷的鱼钩,会毫不留情地划破大鱼的喉咙。她的胸口,满是疼痛,就像是巨石压在心上,还用铁锤一下,一下地重击。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哪怕不必再动感情,至少也可以找一个相互信任借以依靠的人,她走了这一段曲折漫长的路,她也会觉得累,也会觉得疼,或者,正如他所言,她也会觉得寂寞。穆瑾宁想到此处,紧紧闭上眼眸,哪怕不再言语,她也满心痛苦。别开了脸,她侧过身子,不再看他。被她说中了,他自然无话可说。佑爵居然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宫里散播开来。那么,当年追杀他的人,杀人真凶,也会迫不及待接近她,杀她灭口。只因他们不确定,她是否看过真凶面目?她浑浑噩噩,脑海之中的思绪越是清晰,她就更加寒心,更加厌恶。佑爵紧蹙着眉头,穆瑾宁的转身,他如今的双眼之内,只剩下她给他的背影,他当下就知道穆瑾宁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可悲的是,他已无法反驳辩解。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穆瑾宁知晓是谁动了杀害太子的名目,但他的确是想利用此事引蛇出洞,刘皇后在他们彼此的争执之中动了怀疑穆瑾宁的念头,才几天,便有了刺客找上穆瑾宁的麻烦了。是他的疏漏。他没有让人跟着穆瑾宁,没有防着无孔不入的恶人,才会让她面临杀机。“殿下,你有话要对我说吗?”她的气息有些虚浮,沉默了许久,但他还未曾离开,她轻声问道,心中却也不知是何等的情绪作祟。“什么?”佑爵还陷入在沉思之内,穆瑾宁的一句话,却让他顿时乱了阵脚。穆瑾宁扯唇一笑,心中满满当当尽是苦涩,她浅浅的,幽幽的叹息。“原来没有啊。”佑爵的手掌落在半空,他想要触碰穆瑾宁,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上她削瘦的肩膀。眼底的落寞和无奈,一刻间取代了别的情绪,他矛盾不安,最终敛眉,沉心静气地凝眸看她。“殿下是做大事的人,做什么都不需要得到我的谅解,所以哪怕被利用,我也不恨你,所以,借此良机,趁早除掉国舅吧。”穆瑾宁说完这一句,扯高身上的蓝色棉被,她昨日的疲惫还未从身体之中消失,安心入睡。既然已经引来了大鱼,她这个鱼饵也该功成身退了。她说她不恨他。但惟独他自己知晓,他自己做出这番大意的举动,到底有多可恨。“如果不能除去刘铮,殿下才会无颜面对我吧。”她在佑爵的沉默之中,隐约可以察觉他的内疚,但或许她不该太过介怀。“等何时除掉了他,殿下再来见我。”这千百年来,任何一个治国平天下的帝王,都不该太仁慈。容易心软的人,才会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她说他能理解。但因为如此,佑爵更觉心中烦闷,他蓦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就走。只是脚步停在门口,他侧过脸来,俊眉之中没有任何褶皱,唯独狭长眼眸内满是阴郁肃然。“不会让你等待太久的。”穆瑾宁缓缓抱紧双臂,她不再回应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心中越是清明,却也越是死寂。门被再度关上,宝月公主见佑爵的脸色死灰,皱了皱眉头,正想迎上去,但佑爵的眼底仿佛没有她,扬长而去,骑上马带着众人离去,随即回了宫。“你睡了吗?”宝月公主望着侧着身子的穆瑾宁,无法看清她此刻的面目,压低嗓音,越走越近。“恐怕要叨扰公主多日了,我在牧场住,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吧。”**的人儿缓缓转过身子,她弯唇一笑,面目依旧温柔,只是稍显有些疲惫神色。宝月公主闻言,直率地摇摇头,只是良久之后,再度问了句。“可是宫里更安全啊,牧场周遭方圆五里之内什么都没有——”若是还有更大的灾祸,怎么办?她无法拿定主意。“宫里不见得安全,宫外不见得危险。”穆瑾宁依旧笑着对她,只是眼底的笑,越来越淡,很快就消失不见。……已经过了二更天,宫里的每一处宫殿,几乎都已经灭了烛火,唯独长廊上还有宫灯摇曳,铺成淡淡的微光。王谢正站在门口值夜,今日兄弟王镭出去为秦昊尧办事,正因为连连捷报,以秦昊尧的性子,更不会胡来,葬送最好的时机。秦昊尧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步步为营,如今接二连三除掉了皇帝重用的臣子,收服人心,这条路就决不能心软仁慈。否则,后患无穷。正因为烦忧谋划这些事,秦昊尧也连着两日不曾好好歇息一回,王谢眼看着另一名侍卫走近,他压低嗓音,一手拦阻:“胡进,爷刚睡下,有什么事,再过几个时辰来吧。”“主子昨夜也没睡?”胡进风尘仆仆,他正是当下就从北国赶回来的高大侍卫,唇边有疤,黝黑魁梧。连夜赶入宫内,他望向殿内,已经熄灭了烛火,没有一丝光亮,不禁蹙眉问道。王谢叹了口气,侧过脸去,顺着胡进的目光一道望向殿内,低声说:“你我不是跟随爷多年,这也是老毛病了。”人人都说秦王聪颖睿智,却也无人看到私底下,将大圣王朝许多大事担负在他肩膀上,他也并非神祗,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也会累,也会恼,甚至也会痛苦生病,疲倦不堪。唯独跟随秦昊尧五六年的人,才知道秦王当年在军营征东讨西的两年,过早犯上了头痛病,一旦身体太过疲惫,就会复发。若不是秦王太过能忍,善于谋略,也绝非可能。“是谁在外面?”里面,却传来低低的咳嗽,秦昊尧的嗓音,听来不只是往日的低沉,更有些低哑破碎。王谢不无内疚:“是胡进,爷,是不是我们吵醒你了?”“让胡进进来。”秦昊尧短暂沉默过后,丢下这一句话,王谢跟胡进相视一眼,原本不想打扰主子歇息,但他们更不会违背主子的命令。屋内,升起一道淡淡的光。秦昊尧坐在床沿,只着白色宽大里衣,屋内生着暖炉,冬日原本冷冷的空气,也透露出微微的暖意。圆桌之上的金色烛台上,红色蜡烛已经被点亮,他的俊脸之上,还有些许的疲惫倦意,他躺下才刚刚半个时辰,睡得很浅,屋外的动静,仿佛就在他的耳畔。“事情进展如何?”秦昊尧冷着脸询问,胡进是王氏兄弟培养出来得力手下,王镭王谢都在宫里宫外办事,他最终选择了胡进派遣去北国。他问出这一句,心中的确也有期盼,胡进连夜赶回,必当是有事禀告。“回主子,卑职已经见过槿妃娘娘了。”胡进单膝跪地,行了礼数,虽然外人看来他长了一张嚣张跋扈的面孔,但在秦王的面前,他也是顺从听话的属下而已。闻言,秦昊尧的黑眸一亮,心中无穷无尽的起伏惊喜,俊颜上的倦意被笑容遮挡的干干净净:“真的是她?!”“真的是娘娘。”胡进点头,再度应了一声。秦昊尧沉默着,心中有欣喜,有宽慰,也有莫名的复杂,这一刻,明明前往北国打探消息的属下就在自己面前,他却又不知该如何追问,追问什么。胡进见主子默然不语,不禁又开了口。“卑职在北国等待了几日,恰逢娘娘出宫,卑职与手下一道跟随,没想到有人要加害娘娘,卑职当下在北国了结了这些人才回来的。”秦昊尧浓眉紧蹙,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知道她被人盯上加害,更觉得心中纠结,心中巨石始终无法放下。眼底满是阴郁,他俊美宛若神祗的面容,每一道棱角细纹,都更像是上天的恩赐,哪怕他阴沉霸道,残酷决绝,也让人无法忽略他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势。“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我要斩草除根。”“遵命。”胡进领命,这才起身,继续交代清楚。“不过爷请放心,卑职当下救下了娘娘,她并无大碍。”秦昊尧敛眉,唯独眼底的阴鹜幽暗,宛若天生的砚石,浓重的黑色,无法化开,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情绪和喜怒。“上回我已经跟你说过,一旦确定是她,事情如何处理。”“卑职记得。”胡进如是说,秦王做事井井有条,鲜少会乱了阵脚,正因为他早已将布局谋划的清清楚楚,才能先下手为强。秦昊尧大手一挥,淡淡睇着他,平心静气地嘱咐道。“今夜时候不早了,你出去休息几个时辰,明天赶早出发前往北国。”“胡进一定在一月之内将此事办妥,请主子等候卑职的好消息。”手下已经离开了秦昊尧的视线,只是他心口的汹涌,却还不曾彻底平息。烛光在那一双仿佛注定无情的黑眸之中跃动,也不知是秦昊尧知晓了那人的消息,还是因为烛光太过暖耀,最终才会让他的面容看来有些动容,有些暖化。仿佛是他做过的一场梦而已。她,在千里迢迢的远方过活,过着——没有他的生活。“王谢。”朝着门口喊出手下的名字,秦昊尧起身,走到白玉圆桌旁,径自从茶壶倒了一杯暖茶。王谢推门而入,他站在离秦昊尧五步之外的距离,跟每一日一般循规蹈矩,毕恭毕敬。“他们如今生活的怎么样?”秦昊尧看似问的轻描淡写,但王谢清楚,若不是真心在意,秦王绝不会多费口舌,哪怕询问一个字。王谢跟随秦王多年,总算也能猜得透主子一半心思,对“他们”这一个模棱两可的字眼,也不曾困惑不解。“前天派去了沈太医,如今隔三差五给穆老爷诊治看病,也顺势捎去了宫里头很多珍贵药材。如今小少爷有老管家和赵嬷嬷照看,衣食无忧——”秦昊尧若有所思,迟迟不曾再度追问,他以前的确无法接纳穆槿宁,包括她的亲人,他也无法觉得亲近。而如今,他却足够包容她的亲人了,或许他终究不是一个温柔多情的男人,但他也清楚,这便是爱屋及乌。哪怕他过去觉得无法接受无法容忍的,如今,也不再是让他退步犹豫的阻碍了。要接纳一个人,便要接纳她的所有,她的善恶,她的喜怒,她的好坏,她的温暖,她的漠然,她的美好,她的不足。“前些天下了一场雨,王爷交待的,将穆家墓园整个休憩好了,倒下的墓碑,也全部换了新的,周遭的野草碎石,也让人打扫干净。中央的石路重新铺好了,如今看上去,非常齐整。”王谢的视线落在秦昊尧的脸上,心中莫名复杂。人人都说秦王无情,但这一回,王谢也看到了另一面的秦王。他身为秦王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也从未见过秦昊尧对一个女人的亲人,如此上心细心,甚至连她家祖坟,也派人休整。“做得好。”秦昊尧淡然一笑,欣慰点头赞赏,他也不知,为何会想到要为穆槿宁做那么多事。或许,正是在天牢见到穆槿宁的时候,她的坦然平静,才让他心痛不已。他直到那时候,才清楚,到底对她欠下了多少债。前几日,下了一场连连绵绵的冬雨,他正站在窗前,眼前浮现出来他过去途经穆家墓园的场景,墓园已经破败不堪,穆槿宁生母跟紫烟的墓碑,破损的让人看了就心疼。他至今还不曾彻底了解穆槿宁身上发生的过去,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穆槿宁跟杨紫烟情同手足,哪怕并非亲姐妹,感情却胜似同胞姐妹。哪怕面对昔日念念不忘的秦王,穆槿宁也无法容忍他刻薄伤害杨念,在这几年,穆槿宁已经抛弃了他的位置,而杨念,或许也曾经让她痛苦不堪,但却又是死去紫烟生命的延续,她日日夜夜面对着这个孩子,又从未停止过怀念眷恋和遗憾悲伤,这几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秦昊尧只要想想,更无法介意她当下对他所有的隐瞒。哪怕她早已不再想念留恋,当年她能够因为杨念而嫁给他,如今也能够为了杨念而重回他的身边。他不必拘泥纠缠,到底杨念和他,谁的分量更重,谁的地位更高。他只要,她能够回来就好,她愿意回来就好。翌日天刚亮,秦昊尧起身,跟几个同一战线的军机大臣商量了几件事,已经快到午膳时辰,他还未用过早膳。比起前阵子,如今宫外已经平息了局势,秦昊尧手下大将,接二连三除掉几个手握大权别有用心的臣子,其他的虾兵蟹将小鱼小虾,自然无力撼动整场局势,无法掀波逐浪。门外传来微弱的叩门声,秦昊尧依旧专注于国事之中,不曾开口,半响之后,有人推开了门,轻微的步伐声,听上去不算沉稳,仿佛还有些东倒西歪的踉踉跄跄。他有些疑惑,毕竟能够近他身的人,都是有过历练的宫里的老人,有一套服侍人的好本事,哪怕走路,都是小声的,踮着脚尖走路是他们当下人的习惯,绝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打搅主子。秦昊尧抬起俊颜的那一刻,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沉郁的眼神,却陡然间变得柔软三分。来者并非平素服侍他的宫人,而是杨念,他身上套着一袭紫红色的褂子,上身罩着一件银色的小袄,几月不见,他的个头涨了约莫一寸,脸色红润,五官端正,眉目之间依旧俊俏,那一双黑亮通透的眼眸,满是天真,惹人疼爱。让秦昊尧更为之心头一热的,是幼小的杨念手中端着一个红色漆盘,上面盛放着四五个精致的白玉碟子,饭菜都在其中,对于一个刚满三岁的孩童而言,自然是沉重的,他走一步晃一晃,那一碗羹汤,已经泼出来一半了。杨念一副认真吃苦的模样,这一路上来,几乎是咬紧牙关,鼓着圆圆的腮帮子,紧皱着眉头,无比艰辛。他目视前方,走到秦昊尧的面前,只是桌子对于他而言太过高大,他踮起脚尖,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倒。眼神一沉,眼尖手快,秦昊尧就在此刻一手端住了红色漆盘,将漆盘稳稳当当放在圆桌的空余地方,杨念见状,这才喘了一口气,卸下重负。秦昊尧眯起黑眸,唇畔不自觉扬起淡淡的笑容,观望着身边这一个稚嫩男童,都说杨念懂事,懂得心疼人,这般的柔软攻势,哪怕对方是万里长城,怕是也会为之动摇。杨念微怔了怔,他已经约莫半年没见过秦昊尧了,但他对于眼前这一个俊美冷漠的男人,却也并不陌生,或许,自从他懂事以来,认识的唯一一个在娘亲身边的男人,便是秦昊尧。他似乎记起自己未尽的礼数,他朝着秦昊尧弯下双膝,跪在他的脚边,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义父。”秦昊尧闻言,黑眸之中的光耀,一闪而逝,更显幽沉深邃,无法窥探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