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妹妹,他若是不来,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偏远之处,一座破败不堪的庙宇之内,歪歪斜斜的木窗之旁,站着一人,说的漫不经心,他正是当今国舅刘铮。端正坐在唯一一把交椅内的女人,正是刘眉珺,她身上没有任何绳索绑缚,只着一袭白色里衣,披着一件蓝色外袍,一脸冷淡。“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刘皇后说的笃定,侧着脸的刘铮扯唇一笑,随即再度移开视线,透过窗户望向那前头唯一一条苍茫小路,等候来人。“这是本宫能帮兄长最后一回了。”刘铮面色一沉,飞扬跋扈的面孔上,满是狠毒的神色,他恨得咬牙切齿,太子的侍卫暗中包围了刘府,让他有家不能回,宛若乞丐一样在外奔走。“当然了,我也没料到,那个只懂得围着女人打转成天花天酒地的太子,出手会这么狠,他暗中找了这么多针对我的人,非要置我于死地,哪怕你的面子都不给,是要斩草除根呐。”刘皇后眉峰紧蹙,她面色比起往日灰暗惨淡些,不曾画着精细的妆容,眼眉之间有细细的纹理,虽然依旧看来艳美,但也不无憔悴愁容。她话锋一转,眼神尖锐,满是愤恨的口吻。“所以兄长为何要做这么多错事?被人告发,在刘府内搜出了命人偷偷缝制的龙袍,这原本就是该株连九族的大罪!”在刘皇后的眼底,他就只是一个无知的莽夫,她并未想到,这或许就是刘铮的本意。“我为佑家当了十年的奴才,这天下原本就该是我的,是我们刘家的!他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子,从燕国大难不死回到北国,就想要坐享其成,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刘铮一脸狰狞,一脚踩碎地上的瓦片,嗤之以鼻,满目不屑。刘皇后怔了怔,她仿佛这一瞬间,才察觉到刘铮的野心,以往她也听到些许风声,但从未怀疑过刘铮的用心不良。“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原本就是太子,哪怕没有他,后面还有等着皇位的好几个皇子,你千不该,万不该想那皇位。如今你身为国舅,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有什么得不到的?只要你不出岔子,太子一旦登基,也会将你视作功臣,你本不能一蹴而就,如此贪心。”刘铮连声冷笑,他一直都有霸夺皇位的打算,只是刘眉珺从不关心除了自己之外的事,女人的想法总是太简单,哪怕是他的亲妹妹,不是一条路的人,不相为谋,他也不愿多费口舌。狠厉的眸光一扫,他冷面相对,说的太露骨,全然不给刘眉珺一个余地。“你不是也对佑家那小子很不满吗?他如今有了新欢,对你都不上心,趁着帮我的机会,你还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往后再也无法违背你的话,不是一举两全的好事?”“够了,大哥。”刘眉珺生生打断了刘铮的话,双手交握着,眸光无声转冷,一副不耐的模样。“好好好——”刘铮如今只能依着刘眉珺,毕竟若不是这个妹妹答应帮他,他早已成为穷途贼寇,如今皇城人心惶惶,佑爵已经暗中幽禁了几个跟他交好的臣子,让他们称病不上早朝,他当下就该察觉的。想到此处,他扶扶手,指着站在门外的那一名手下,漠然说道:“不说了,等他人来了,就让他对佑爵说,不再追究龙袍的事……”刘眉珺望着窗外的迷雾,心中愈发不安,她进宫这么多年,一向是过着人上人的日子,什么时候如此落魄丢人?她并不苟同,更觉得如今的刘铮,已经穷凶极恶了。“这么说的话,殿下就会一眼看穿是你做的把戏。哪有无缘无故的人,会提及你的事?”“那你打算怎么说?”刘铮摸了摸额头的汗珠,明明是初冬,他却觉得心中燥热,眼看着整个天下就要得到手,他却因为急功好利,被佑爵抓住了最致命的把柄。“龙袍已经被搜出来了,殿下在这件事上绝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刘家都被盯上了,大哥你还是在外面过日子,等风声平息下来,再回来不迟。”刘皇后顿了顿,眼底波光深沉,娓娓道来。“让你的手下跟殿下说,要一笔几万两的黄金,既不会让殿下怀疑到你我头上来,只当要挟太子的人是穷花了眼的贼人,而这笔黄金也会让大哥这辈子都用不完,以后的几十年都能活的自在潇洒,你觉得如何?”身为皇后,她身边也有不少的积蓄,并非不能帮助刘铮过几十年的阔绰日子,但只要她出手,宫里耳目众多,必当留下蛛丝马迹。还不如这么做,才能撇清所有关系,哪怕刘铮躲在别的地方,也不会有人怀疑她暗中接济联络刘铮,她若不能保证自己一身清白,往后佑爵也绝不会给她好脸色看。见刘铮一脸不悦,仿佛并不领情,刘皇后忍着心中的怒气,沉声道。“只要没逮住大哥,殿下也不能拿刘家怎么办,其他的事本宫来处理干净,但只是大哥,直到本宫叫你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能回京。”刘铮并不情愿,他皱着眉头,阴沉的眼底不满现状。“你要我跟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苟且偷生?”“若不是大哥你太贪婪,太莽撞,刘家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一旦你被太子捉拿,人证物证确凿,别说你百口莫辩,就是本宫跟整个刘家,难道会幸免于难?只要你在外面活的小心一些,你过得还是最快活的日子,你好好想想。”刘眉珺见刘铮贪心不足蛇吞象,心中愁绪愈发沉重,她站起身来,默默走近他,压低嗓音,只是语气不再柔和温婉。刘铮看着刘眉珺脸上的神情,既然无法得到权势,他也只能求的富足生活,除此之外,也无更好的法子,最终也只能点头:“就依你说的吧。”一眼看出刘铮眼底的介怀,刘眉珺轻笑出声,心中却满是寒意。“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本宫还能害自己的大哥不成?”“你也防着那小子一点,这两年,他已经变了一个人了。”刘铮瞥了刘皇后一眼,心中抑郁不快,冷声警告。刘眉珺的语气,仿佛他才是看中权势的野心之徒,但她又好得到哪里去?十八岁那年,宫中选秀的消息传到刘家,刘老爷疼爱自己的宝贝女儿,也跟刘铮谈及要找个借口称病,不愿让女儿嫁到后宫,但年轻的刘眉珺,却苦苦哀求,自动请缨,要嫁到皇宫之中。他的妹妹,从小就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也不知从几岁开始,就跟太子有了一面之缘,太子回国之后,从此往后跟太子纠缠不清,这或许也是她掌控男人的一个计策。女人也很可怕,若刘眉珺是男人,野心也不见得比自己小。刘铮面色一白,他突地听到远方有马蹄声前来,他欣喜若狂,跟刘眉珺对视一眼,随即藏匿在一尊破损的泥菩萨之后,静静听着动静。隔着迷雾,隐隐约约可见一个红衣人,从马背上跃下,朝着破庙而来,刘眉珺的唇边,渐渐有了餍足的笑容。果然,佑爵还是放不下她,这辈子,他最在意的女人,还是她刘眉珺。红色身影越走越近,一身贵气,黑发披散在脑后,在风中无法看清那人的面孔,他身影高瘦挺拔,走到黑衣人的面前,蓦地抬起眼来。门边的黑衣人还来不及呼喊,已然被来人深深捅了一刀,血流如注,顿时就歪歪倒在门边。刘眉珺听到门外的动静,蓦地站起身来,一声“殿下”还梗在喉咙,她脸上的笑容却陡然间全部消失。她血色全无,在她看清楚这一个红衣男人的面孔,双腿一软,面若死灰。这个男人,并非是佑爵。而是宫中的侍卫长诸葛宏。藏匿在后门的两名黑衣人一看动静不对,再度冲了出来,只是诸葛宏是一等一的好手,几招下来,两个黑衣人都已经毙命。“皇后娘娘,卑职为您领路。”诸葛宏踩踏着黑衣人的尸首,走近刘眉珺,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她心中的不安忐忑,让她几乎无法继续保持清醒。她再不甘心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诸葛宏离开,否则,身为练家子的诸葛一旦发觉这破庙之中还有落网之徒,刘铮被擒别说,一旦他挣扎,说不定就会死在这里。而她——佑爵当真会看在往日情面上饶了她,她更没有这样的底气和把握。她要尽快走,不宜久留,诸葛宏离开了,刘铮才能活命。如今无法得到黄金万两,她也无法继续顾虑犹豫,毕竟保住彼此的性命要紧。“你来搀着本宫,本宫实在是头痛极了——”刘眉珺蹙着眉头,面色难看,嗓音有些低哑,看来的确像是身体不适,疲惫不堪。诸葛宏恭恭敬敬地低头,伸出手腕,刘眉珺搭上他的手,头也不回就走。看着刘眉珺坐上马车,诸葛宏才骑上马,刘眉珺看他连马车都带来了,可见此事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但她心中仍有疑惑,走到半路上,实在无法压抑,才掀开布帘,低声问道。“殿下如何没来?单单叫你来了?”明明那封信上清清楚楚写着,若是佑爵不来,那些贼人就会伤害她,佑爵当真已经不在乎她的死活了?这般的想法,让她的心中,满是寒意,也不知是身上不曾穿着皮毛华服,她才会感觉如此寒冷孤寂。迷雾之中,那一个红色身影,隐约传来他的回应。“殿下说他没有武艺,来了也只会帮倒忙,贼人可怖,刀剑无眼,要是再出个不测,北国就群龙无首了,所以就派卑职来带皇后回宫。”这话的口吻,的确像极了佑爵平素的谈笑,但刘皇后眉间的愁绪却更深了,不敢置信地追问:“这话当真是太子所言?”“正是,娘娘。卑职岂敢捏造?”诸葛宏的回应,让刘皇后再也无言以对,诸葛宏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侍卫长,刻板老实,绝不是动用心机之人。她依旧探出螓首,遥遥望着那迟迟不散开来的迷雾,这一回,她看来是作茧自缚,实在哭笑不得。她,只是一个佑爵派手下来救的人而已。她,对佑爵而言,没有半点分量了。地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在马车轱辘碾过去的时候,车厢颠簸了一阵,若有所思神游天外的刘皇后的身子朝前一倾,额头重重撞上了一旁的木框,眼前一黑,顿时昏倒在车内。诸葛宏到了皇宫,疾步穿行在越来越淡的雾气之中,约莫再过半个多时辰,这一场大雾就要散去,或许不得不说,老天都在帮助殿下,这一场“狸猫换太子”的乔装打扮,也是殿下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想出来的。有了这一场雾,他们如有神助。他叩响了门,佑爵应了一声,诸葛宏随即走到宫殿之中,将门掩上,嗓音低沉。他吩咐太监将昏过去的皇后送回宫中,一名手下前来报备消息,他不敢停留,马不停蹄来到佑爵这边,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都禀明自己的主子。“卑职带去了一百人,早已将那个破庙围地水泄不通,皇后娘娘跟着卑职离开之后,他们将其中搜查一番,发现了躲藏的两人,正在他们想要逃走的时候,被手下逮住了。”佑爵正坐在暖路旁,伸出双手,和着暖气,俊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只听得诸葛宏继续说:“一个是刘铮的手下,还有一个是刘铮。”那双狭长的眼,渐渐有了波动,这样的事实,并非出人意外,却还是让他并不好过。他的怀疑一旦成真,只会觉得刘皇后虚伪的面目狰狞可怖,更觉得彼此有过的关系万分厌恶恶心。“他们在刘铮的面前杀了他的手下,他才对派人刺杀殿下的事供认不讳,说几年前的确下了命令,让他的手下在路上拦截殿下,更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尸体,也别想葬在北国。死在外面的话,更干净,省得麻烦。刘铮的手下才会命人半路上杀了马夫,挑了一条通往遥远塞外的小路走,想让此事不留半点痕迹。”“知道了。”佑爵闻到此处,蓦地缩回双手,仿佛指尖被火光舔舐着,火辣辣的疼痛。他拧着眉头,不悦愈发明显。诸葛宏这才仰起头,直视着佑爵的身影,继续说下去。“殿下说过,只要他肯认罪,就给他一个干脆的了断,不必折磨他,手下也这么做了,刘铮跟他的四个手下的尸首就葬在破庙地下。”佑爵无声点头,他默然不语,眼底恢复了平和,没有任何一分喜怒。可想而知,一旦他冲动莽撞,单枪匹马前去,刘铮若只是怂恿手下要挟钱财的确是小事,但一旦动了杀机,死在破庙的人,就成了他了。一个时辰前,穆槿宁的话虽然难听,但忠言逆耳,或许好在他最终听从了她。佑爵站起身来,转过脸,张扬的面目上满是冷绝,他冷静地发号施令。“刘铮的党羽,趁着没有首领,一并收拾干净,相信因为那件龙袍,百官都会站在本殿这一边。”这一场战斗之后,他不会再是弱者,这才是他翻云覆雨的好时候。眼神一转,他噙着莫名自信地笑容,心中的不快,这才全部宣泄出来。“人人都当刘铮逃离在外,只会让人更相信他东窗事发,事迹败露,除掉刘氏党羽,便是板上钉钉,指日可待。他们无话可说,刘铮都抛弃他们,更不会为刘铮说话隐瞒真相,到时候砍了他们的脑袋,一定让他们死得其所。”诸葛宏点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便脱下身上的红衣,露出身上的灰蓝色侍卫装,将红衣放入暖炉中烧的干净,看佑爵示意他离开,这才退开了。“刘眉珺,你真是让本殿失望极了——”佑爵凝视着暖炉中被火焰吞噬的红袍,眼底的火焰随之摇曳汹涌,他的脸上血色全无,额头青筋可见。这一句,不只是叹息,更像是怨毒的决定。若是刘眉珺不曾跟刘铮狼狈为奸,算计他,他原本不想跟她为难,至少许她一个安逸的生活。但他无法继续纵容她,无法继续容忍她对自己的伤害。他的世界里,无法容下刘眉珺这个女人了,决不能有这样狠毒的女人。黄昏时分,斜阳渐渐失去了最后的光辉,如今是冬日,黑夜来的太早。吃力地打开沉重的眼皮,睁开双目,刘皇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宫中的**,她眯起眼,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红衣男人,蓦地眼神一凛,呼吸也不再平稳。“殿下——”这一道呼唤,仿佛藏匿在胸口太久太久。佑爵笑着回过身来,他负手而立,缓步走到刘皇后的面前,好奇地观望着,眼底的情绪仿佛不再是关怀,而是——幸灾乐祸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冷笑。她顿时心中一凉,面色愈发苍白,失去往日的红润脸色,额头上缠着玉带,她费力扯下,取出枕头下的一面小铜镜,反复照着,这才发觉额头肿了一个大包,约莫有鸡蛋大小,青紫色,稍稍触碰便疼痛难忍。她想起来,是因为在马车上颠簸,她不慎小心才撞上马车的边框,一直昏迷到如今。“这可如何是好?母后看的最重的容颜都险些毁了,让儿臣格外伤心难过。”佑爵低声叹气,只是这一番话,听来更像是肤浅的敷衍,不带一分真感情。刘皇后义愤填膺,她将铜镜狠狠丢向地面,双唇发白。她记得佑爵是一个温暖多情的男人,何时如此刻薄冷漠?“殿下,连本宫的性命,你都视如草芥?”“带走母后的人,已经碎尸万段了,母后还觉得无法消气?”佑爵一脸疑惑不解,他凝神看她,眼底仿佛藏匿着更沉更深的东西。碎尸万段四个字,就像是一把磨的尖锐的刀,没有一丝预兆,就刺入刘皇后的胸口。她甚至觉得佑爵的语气,宛若怀恨在心的咬牙切齿。佑爵此刻的神态,让她想起他身边的那一只野狸猫,他看人的眼神,微扬的唇角,分不清是狞笑还是什么……野兽一样的笑容,让人看得慌乱。对于刘皇后而言,她因为心虚,更觉得佑爵看她的神态很不对劲。但既然诸葛宏一路跟随她回宫,如今已经过去半天了,刘铮一定已经逃离了破庙,至少该找到一个落脚之地安顿下来,等待风声平静下来,她再派人去给刘铮送些银两,如今的忍气吞声,也只是权宜之计。毕竟,私做龙袍这么大的罪名落在刘家头上,别说刘铮已经被逼入众叛亲离的地步,她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儿臣给母后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就在程明山上,地方不错,山清水秀的,也无人叨扰,等过几天休养了好了身子,就早些启程吧。”佑爵依旧笑颜不改,凝眸看着刘皇后,端起手边的茶碗,送到她的手边,话锋一转,宛若孝顺孩儿。“母后一定口渴了吧。”刘皇后的眼底隐约有泪光,她明白,刘铮的罪名连累的第一个便是她,若是佑爵再狠心一些,一定就不只是驱逐她出宫这么简单,甚至连性命都会丢掉。她直直望着佑爵的面孔,视线最终无力垂下,落在他端来的这杯茶上,她缓缓接过,才惊觉双手苍白冰冷,温暖的茶杯触碰到指尖的那一瞬,几乎被烫的马上缩回来,她平心静气,最终将茶碗捧在手中,默然不语。“母后若是还在宫中,就让儿臣为难了。”佑爵左一个母后,右一个儿臣,将彼此的身份地位明明白白**在刘皇后的面前,让她始终无法反驳辩解。她清楚自己大势已去,能够苟活于世,已经是佑爵不赶尽杀绝,她若是激怒佑爵,谁能知晓明天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太子,这么多年,本宫从未加害于你,哪怕一瞬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她喝完这一杯茶水,仿佛这便是他们往后分道扬镳的辞别酒,默默一笑,说的平静。“儿臣也不曾怀疑过,只是这辈子你摊上了一个莽撞行事的兄长。”佑爵从她手边接过空茶碗,放回桌上,神色自如地将茶壶和茶碗排放整齐,这一句话,他的语气疏离的近似冷漠无情。“对朝廷百官,儿臣会给母后找一个好的缘由,就说你生了一场恶疾,需要在清心寡欲的地方休养几年,什么人都不见。”他的指腹缓缓滑过茶壶的青幽色茶盖,狭长的眼眸之中没有太多的光彩,仿佛黯然神伤,只是如今他的神情背着光,刘眉珺无法察觉看清。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除了点头说好,还能说什么?刘皇后苦苦笑着,双手却紧了紧,锦被攥在她的手掌之内,指节愈发苍白。“殿下,也许你已经打定主意,今日会是你我见面的最后一回,殿下你就不愿再好好看本宫一眼吗?”她抬起沉重的眼眸,怔了怔,胸口的酸涩,几乎让她无法顺利呼吸,她苦于经营了十二年,如今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后,最终到头来,居然连皇宫都没有她的落脚之地。“母后,儿臣已经看了你太久了,看着你太多年了。”佑爵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回过身子来,他审视着刘眉珺的面容,她十来岁的时候,已经生的落落大方,站在姹紫嫣红后妃之中,也不曾黯然失色,随着时光的流逝,她愈发妖娆艳美,惊世绝伦,哪怕如今看来,她不是在女子最好的时候,却也有这番年纪独特的魅力。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巨斧,从天而降,砍断了他们之间交汇的目光,刘眉珺满面惊痛,愈发无力无奈。“这辈子,你也该让我再看看别的女人了。”佑爵语音刚落,眼神一紧,脸上的笑容一刻间崩落,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头也不回就走。刘眉珺曾经想过,佑爵会说出多残忍的话抛弃她,只是没想过他说的如此平静,却更让她满心绝望。他对她,从来不是绝情之人。但如今是他该对她绝情的时候了。就在目送着佑爵的身影走到门边的时候,刘皇后眸光渐渐空洞,她侧转身子而坐,脸上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殿下,你喜欢那个女人吗?”“喜欢。”他眼波不善,唯独说话的坚决,并不像是平素的玩笑话,两个字,不再拖泥带水。穆瑾宁,跟那些别的女人不一样,并非只是男人的暖床工具,更不只是生儿育女繁衍皇嗣的后妃。她,支持他,协助他,敢说别人不敢说,敢做别人不敢做,她的聪慧敏锐,冷静沉着,滴水不漏,不屈强权,更让他觉得她格外出色。“哪怕知道她身在曹营心在汉?你留着她,就不怕她对殿下,只是虚情假意?”刘皇后的心中还有余波,佑爵的答案,无疑是在她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这些年来她自视过高,被她的美貌风情迷醉的男人,从来不只一个。佑爵,是其中之一。她不是不知道,佑爵喜欢她的感情,胜过她在他身上付出的。但佑爵说一句改变心意的时候,她却还是无法当做无事发生一般从容泰然。她也很难说清,到底这是何等的情愫,或许只是不甘心,或许不只是不甘心。佑爵伸出手,神色莫名深沉,覆上门框,刘皇后的话,正中靶心,他胸口一震,穆瑾宁到北国,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之间似乎足够亲近了,好几回同床共枕,他甚至吻过她了。但她的心,却藏在最深的地方,深的不见底,他无法否认,的确无法捉摸,更无法确定他能够得到她的心。“我不怕。”佑爵扯唇一笑,眉宇之间愈发明朗,眼底满满当当尽是释怀,他有辜负穆瑾宁的地方,几次害的她身处险境,哪怕最终她无法爱上他,他也会将所有宠爱加注在她的身上。“无论如何都会喜欢她。”他,会当一个最好的丈夫。夫就是天。往后,他便是穆瑾宁头顶上的那片天,这辈子,会尽心尽力为她遮挡风雨,再也不会将她推向危难的漩涡。他的笑容愈发开怀,笑意弧度在唇畔一分分扩大,他决绝打开门来,斜阳西下,今日的一场浓雾,早已散尽。云开雾散。他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的脚步,是活了二十几年最轻松的一回,他步步生风,满目笑容,他的心中,有一个方向,让他无法停下脚步。他比任何一回,都更想马上见到她。更想,比任何一次都更紧地拥抱着她。在无人看到的痛苦彷徨的时候,一直陪在他身边,愿意紧紧握住他因为做出决断而颤抖的双手的人,就只有她一个。是他陷在刘眉珺这一场迷雾之中太久了,甚至不曾好好看过,别的更唯美更优雅的风景,他蒙蔽了眼,更蒙蔽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