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回见她的那一瞬间,都觉得面对的是陌生的人。她的目光投向眼前的男人,方才平静温和的眼底,却陡然升腾出瞬间的光华,欢喜让那张没有任何笑容的清丽面容,一刻间绽放绚烂笑靥。“张大哥!”她呼出一声,无法掩饰心中的欢喜之情,听的一旁有人作为警示轻声咳嗽,她才觉太早原形毕露,只能敛去脸上过分明显的笑,又恢复成方才的冷艳模样,朝着盘坐着的红衣女人低头,双膝一弯,深深行了个礼。雀跃的嗓音也压抑在喉咙,使之听来仿佛毫无情绪没有起伏的清冷。“红姨,我先去了。”被称作红姨的红衣女人淡淡瞥了年轻女子一眼,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似有不忍,也有淡淡的指责,更多的却是很难察觉的神情,她下巴一点,算是回应。年轻女子端庄转过身子,男人也就跟着她缓步走出内室,走上长廊,她生怕他行动不便,在下楼的时候总是偏过头来,在前面引路。拐杖的声响,一声连着一声,传入她的耳畔,却换来她的无比安心。“过得还好吗?”他望着她的身影,她走在他的三步之外,阳光的光在她的身上晕开,站在艳阳下的她纤毫毕现,唇畔扬起一抹明朗笑意。听到他发问,她止步不前,眉目如画,清浅动人,眼眸之中闪烁着微光,宛若潺潺溪流。“张大哥呢?”她在这里过得是一成不变的日子,几乎用不着三言两语就能说个大概,她笑着看他,更好奇的是他这一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不曾回答,仿佛彼此之间的默契不必他多言,跟她相视一笑,他的生活平静,经历揪心之痛之后如今早已大彻大悟,平淡也好过风雨交加,唯独在商场奔波一年,唯独这个时候,他才是真正开怀的。等待整整一年,只为了等这一天。“还是老样子。”他眉眼之处都是笑意,一句带过,的确如此,他回想过去的一年,经商的定理一旦摸清,也并无改变,绝不会觉得有任何值得夸耀的地方。她的心头掠过些许暖意,双足跨过小溪,站在对岸的圆石上,因为灿烂笑靥,粉唇微微扬起,清亮的眼眸也宛若弯月般迷人。在这个地方她当然并不觉得孤独,同伴们对她都极好,虽然她或许是她们之中最平淡无奇的一个,但她们从未取笑她,看她的眼神里也从未有过轻蔑和鄙夷。但,每年他来的时候,她总觉得多了一个至亲的人。“小心些,裙子别湿了。”他朝着她伸出手去,阳光宛若就在他的手心,闪闪发光,她凝眸看他,突地渐渐失了神。他的眼底,尽是温柔和宽仁,即便常年生活在终年炎热的地方,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暖关怀,也让她的心头发甜。“云歌——”身后缓步走来五六位年轻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大好年华,她们身穿跟她一模一样的红衣白裙,发式装扮也看不出任何差别,就连端正的走路姿态,也是如出一辙,仿佛自小就是这般训练有素。她们唯独模样和声音不一样,其他的,完全一样。领头的女子朝着站在溪边圆石上的女子唤了一声,原本正望着男子的她,听到清亮嗓音,蓦地回过头去,笑靥不改。她,便是她们口中的云歌。“你大哥又来看你了?”女子瞥了一眼站在小溪对面的男人,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却也不显得冷漠,她们素来对外族人心怀警惕,不过因为这个男人每一年这个时候都会来凤栖山下,她们见了几回,也就习以为常了。云歌轻点螓首,神色温柔,成为她们之中的一人,哪怕是能力最为微小的,她也觉得幸运。左边的一名女子,面若银盘,宛若少女一般稚嫩的长相,她眨着圆圆亮亮的眼,轻声问道:“张大哥,上回捎来的丝帕和胭脂还有吗?”“红姨教导过,做人不能贪心。”领头的女子瞪了她一眼,宛若看不过去,说话的语气老成而严厉,宛若第二个红姨。男人望向眼前装束整齐的几位年轻女子,依旧亲切平和:“方才急着来看云歌了,忘了跟你们说一声,我给各位姑娘带了些小玩意。”几位女子暗暗交换着眼神,生怕领头的女子再度训斥,不敢再度开口,唯独眉眼之内都是甜美的笑意。“就在马背的囊袋内,待会儿我让云歌带给你们。平日里,云歌若是做错了事,还请各位姑娘多多提醒。”男人的目光,从她们的身上移开,最终落在站在自己对面的云歌身上,一如既往的暖意,从他的浑厚的嗓音之中传来。“我的阿哥要是对我这么好,我就不知道有多高兴了,就连阿爹也说我跟阿哥就是前辈子的冤家——”不禁有人连连摇头,低声叹气,看的羡慕极了,感慨自己家里没有这样呵护妹妹的兄长。“那你去问问人家张大哥,是不是还要一个阿妹呢?”一旁传来打趣的声响,唯独在私底下,她们也像是同龄的姐妹朋友一般相处,不若在天恩楼的端庄冷淡。“有一个就够了。”他扯唇一笑,这句话落在她们的耳畔,又惹来一番唏嘘,他不是多话的人,唯独每一句话,似乎都暗藏着对云歌的宠溺之情。送走了这些姐妹,云歌缓缓俯下身子,素白柔荑伸入清澈溪水之中,任由微凉的溪水穿过她的指缝,她低着小脸,他无法看到她此刻的神情。“张大哥,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她们的天赋?明明看起来我们什么都是一样的,但我总是比不上她们。”她的长睫颤动,唇畔的笑容渐渐流逝,低声喟叹,再开朗的人,也有自己的心事。她淡淡睇着溪水底下的各色的碎石子,她突地沉默下来,水面上模糊的人影,不禁让她微微出了神。她的倾诉,让他觉得有些不忍,却没有任何不舍。他俯下身来,还不曾开口,已然见到她眼神一暗,蓦地用力拂过水面,她的倒影变得扭曲破碎,看不清原貌,她陡然直起身来,望向眼前的男人。那一瞬,他触及她的眼神,几乎看到了她的心,她即便不说,他也懂得。他的心,变得更复杂。“天道酬勤,这世上任何事,不是有天赋就能成功的。”他望着两人之间的这一道细小溪流,彼此相隔不过一臂长的距离,却仿佛在他们中画上了界限。她,还是站在他的彼岸。她突然沉默不言,看着他朝着自己伸出手掌来,她最终才介怀,将柔荑覆上他的手心,轻盈纤弱的身影轻轻一跃,宛若飞燕,便从小溪那边到他的身边来。他有温暖的眼,他有任何时候都不曾冰冷的手,让她在这儿,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更不会觉得孤独。紧握着她的柔荑,两人缓步走在凤栖山下,一前一后,只有两步距离。他嗓音一沉,看她的时候格外专注:“你在我眼中,是最聪慧的,术业有专攻,你学医的天分一定强过她们。”她抿着粉唇,再无任何沮丧灰心,眼底再度绽放笑意,在红姨手下学习,她的确惊叹红姨的手艺,族内任何人得了病,都会被送到天恩楼。这儿信奉的是天神,巫医不分家,她们私底下称她为红姨,却也对她不无敬畏,不,整个族内任何人都是心存敬畏之情的。“张大哥,今晚没有仪式,我给你做几道菜吧。”他们沿着小溪渐行渐远,女子柔和清润的声音,从山林之中传来。“好。”男人顿了顿,却不再迟疑,两人紧紧牵着的手,成为温暖彼此的源泉。他收起了拐杖,有了她,他并不再需要任何的支撑。有她就够了。洗净篮子内的菜蔬,甘甜山泉浸透了白米,她听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这些年来她早已摸出了规律,他的左腿总是走的轻些,右腿总是重些。她从未问过,张大哥的腿是怎么回事,只因她不觉得有人喜欢被问及这样的过去。“你坐着吧。”见张少锦俯下身来,她急忙出手阻拦,却已然看到他帮忙淘洗白米,没有任何古怪的神色,似乎这是稀疏平常的。“我也没什么做不了的。”他弯腰,挽起衣袖,坐在她的身畔,她见他如此执着,也不再婉拒了。她洗菜,他淘米,虽然正如他所言,都是简单的琐事,两人心头都落入几分平静和祥和,她说着这些日子的近况,他依旧听的专注。在以前的时候,让她独自在这里活着,说实话他也有些害怕和担心,不过如今看到她生活的比他想象中更好,他这才安心,更不后悔当年的决定。不过半个时辰,她已然做好一桌饭菜,五道菜而已,放在方桌之上,也显得满满当当了,他一脸是笑,从她的手中接过一碗米饭,吃的津津有味。每一年他回到这里,她都会给他做饭。在商场上每年都不知有多少酒席应酬,去过各色的酒楼客栈,不过酒肉而已,吃过再美味的山珍海味,也不过一刻间的记忆而已,只是跟她坐在一桌,品尝几道家常菜,这些滋味却一直挂在他的心上,让他忘不了。偏过脸,他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温暖他的不只是这些亲手做的热汤热饭,他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我看你的手艺又见长了,为了这些菜,往后我要常常来才是。”在张少锦的脸上,她见到了餍足,事实上她对此并不陌生,哪怕是看似冷漠挑剔的红姨,也曾经夸过她的厨艺。见他的饭碗空了,她站起身来,再为他添了一碗饭,垂眸轻笑,也知道这是张少锦的玩笑话,并不能当真,否则,哪怕再忙碌,他也绝不会一年只来一次。真相她并不清楚,看到些许眉目,隐约猜测这是红姨对张少锦提出的誓约,要他遵守,毕竟在这儿,事事都有定下的规矩,红姨说一不二,绝不容许擅作主张和得寸进尺的人,任何人都要看她的眼色,不能胡来。“每月初五,都是我给红姨送饭,有一回,她盯着我的手看,说我这双手天生是好的,无论做菜还是学医,都没什么大毛病。我学的认真,也是因为不像让红姨失望,可每回开启神坛,我总不能得到天神的昭示,每回一闭上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更感觉不到,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宛若灰蒙蒙的天,红姨不曾指责我,可我还是想做一些事,让红姨也对着我笑一笑,哪怕不如岚烟那么出色,至少不辜负她的用心。”她将饭碗端到张少锦的面前,重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为他夹了一筷子菜,他虽然从未提及,但她懂得察言观色,看他最常夹的菜色是哪些,她就铭记于心,所以如今摆放在桌上的,大半都是张少锦喜爱的菜肴。虽不精致,却也很得他的心。或许他早已没有勇气奢望更多的,期盼的正是如此的安宁。可以跟她一道穿过山林,越过小溪,谈笑风生,听她讲述近日的烦恼,围在桌旁一道吃顿热乎饭——为了今天,他等待了多少时间?并不轰轰烈烈,如今他的经历,说出去,没有任何稀奇的,像是平凡人每一日会发生的所有事一样,却是他这三年来的所有梦想。“云歌。”他端着依旧温热的汤碗,顿了顿,最终还是喝下清淡却鲜美的这碗汤,从容地唤出她的名字。她放下手中饭碗,轻轻抬了抬眉梢,不过分上扬的双眉让她看来更加温婉平和,静默不语,等待他即将要说的话。“汤很好喝。”他却最终还是压下原本想说的话,宛若客人一样称赞她,接二连三,她闻言,弯唇一笑,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上回经过一户佛寺,问师傅讨要了一件东西——”两人一道收拾了桌子,静心坐下来,蓦地想起了什么,他从腰际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袋,放在桌边。云歌眼眸一闪,绕过桌边将红袋摊平在手中,掂量得出其中的分量并不重,却也很难让人彻底忽略。她知晓张少锦是一个商人,或许他有奢华的生活,或许没有,但他从不显露自己的身价,除了前两年每半年就托人送到凤栖山下的药材证明他出手阔绰之外,几乎很难从外表看出他的背景。他每年到族内,给其他姑娘都会捎带礼物,称不上多么名贵,但尽是她们喜欢的,只是……她从未得到过任何一份。宛若是知晓她的心一样,他明白那些小玩意儿,即便他送了,她也不喜爱。她迟迟不曾打开红袋,看他的眸光之内闪耀着疑惑和错愕,她睁大清亮眸子,轻声询问:“给我的?”见他莞尔,她才缓缓将物什从红袋中轻轻倒在手心,是一圈浅黄色的圆珠,每一颗约莫黄豆般大小,以红绳串联。她仔细望着,不曾开口,安静地判若两人,柔和的黄色光彩,在她的眼底熠熠生辉,就像是阳光的暖意,缓缓流入她的心里。“开过光的琥珀珠子,能保人平安,心想事成。”他就坐在桌边,他给她带的东西,从来就不在意价值,他在意的是……他将眼神停驻在她的身影上,一抹晦暗,渐渐浮上明朗的眼。经历过那些事之后,他觉得人相信一些东西,会来的安心许多,也总有宽慰人心的用处。什么都不信的人,让心变得凶残可怕。指腹缓缓滑过圆润的珠子,她依旧噙着浅淡的笑容,唯独心头却突地浮现一抹莫名的情绪,她对此一知半解,却也不曾深究。“谢谢张大哥——”他拉过她的柔荑,亲自为她戴上这一圈珠子,继而将她的衣袖拉下一寸,将手腕处全部遮盖的严严实实。“不管你身处何时何地,它都会庇护保佑你的。”她微微怔了怔,不过一瞬的迷失而已,随即唇畔的笑花一分分绽放,宛若水花激荡,在她的那对酒窝之中摇曳,一手隔着衣袖覆在手腕上,在她看来,这并非是多余无益之举。即便从一开始,红姨就说过,她们只要虔心,便会一辈子得到天神庇护。张少锦跟她相视一笑,他一心向佛,不只学会了慈悲,怜悯,更学会了放下曾经贪恋的,眼前的晚霞很美,他如今可坐拥晚霞,这样也很好。黑夜到来,吞噬最后一丝黄昏余晖,两人相约而行,各个木楼竹楼上可见隐约烛光,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却也将山林的美丽衬托的迷离。“张大哥,明天就走?”她走在他的身畔,一手挽住他的右臂,这么问。这一路上,她始终都扶着他前行,因为行走在山林之内,如今他不曾用拐杖,每一步走的缓慢,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吃力神色。每回来见他,他从不逗留更久的日子,只是过一夜隔天清晨就离开。“对。”他停下脚步,趁着月光看她,俊逸面目上,是淡淡的笑。仿佛彼此之间有了默契,很多事她心中有数,却也不会说出口。“你在想什么?”她看他一阵沉默,宛若沉寂在思绪之内,不禁轻轻拉动他的衣袖,轻声细语。月光落于她一身,清风拂动黑亮的发,纯白的绸带,前头是一处清澈见底的湖泊,她就站在不远处,纤毫毕现,那双眼眸宛若会说话。伊人宛若水中仙。他最终还是但笑不语,走了好一段路,唇边才溢出一道似有似无的喟叹。“凤栖山真是一处好地方,宛若世外桃源。”如今眼底的静谧山林,山鸟虫鸣,点点烛光,清脆铜铃,幽幽清风,都令人沉醉。“张大哥,你也可以住下来,我去跟红姨说……”她眼波一闪,走近他的身前,言辞恳切,她的言下之意,早已猜测到制止他多做停留的人是谁。“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实在抽不出身。”他说的轻描淡写,一句带过,面对他,他的确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借口,让他看来不像是敷衍。“张大哥,那些事就这么重要么?”她微微拧着眉头,面色泛白,几分莫名的酸楚掠过心头,胸口有些沉闷。望着她此刻的眼神,他心口一震,但最终还是默默张开双臂,将她轻拥入怀。淡淡的叹息,从他的喉咙溢出,萦绕在她的耳畔,此时无言胜有声。三年前,他答应过红叶的誓言,就该谨守,他不能当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从他的叹息之中,她似乎知晓事情的真相,察觉的到他的无奈,她素来不是无理纠缠的女子,通晓事理,善解人意,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平,如今却也渐渐平息下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没有任何事,比你更重要了。”手掌覆在她的黑发上,青丝拂过他的鼻尖,她发内的清香,像是盛开在山林之中一种无名的花,让他不禁闭上双眼,在她耳畔低声道。她依靠在他的胸口,姣好面容上没有任何神情,虽然他的怀抱让人觉得温暖,即便她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他还是无法留下来,很多事——他们都有心无力。“我让你失望了?”回去的路上,她独自走在前头,张少锦跟随着她的脚步,眼前的山林看似每条小路都是一样的,唯独她走的熟稔。他低声询问,她却不曾回应,沉默的她让人觉得有些陌生和疏离,她……慢慢走入满目星光,继而不见。他明白她是在生气。任何人,不管性情如何,都有自己的脾气。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两旁隐约可见的竹楼仿佛都是一模一样的,他看不出任何差别,凤栖山下族内领地看似平静祥和,实则有它的玄机,若是走错了路,他或许就要在这个山林之中过夜了。他跟不上她的脚步,她在生气,走的时候更快,而他早已无法跟常人一样步步生风。只是他还来不及深想,耳畔再度传来熟悉的脚步,她渐渐走近他,身影映入他的视线之内,她轻锁着眉头,眼底的黯然和复杂难以辨明,唯独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再度挽住他的手臂,陪同他一步步走向前方。“云歌——”他的心中也有亏欠,双目深沉,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侧着脸睇着她,方才,他并不害怕她会一走了之,即便生气烦忧。她的善,是生在骨子里的。“时辰不早了,你明日还要赶路呢。”她却避而不谈方才的不快,说着这一句,目光直直落在前方,不曾看他,脸上也没有任何笑容。她当然不会将他留在山林之中,她并非歹毒之人,更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人。他独自安歇在林中木屋,她无法继续留下来陪伴他,二更天前就该重回天恩楼,他不曾做无谓的挽留,目送着她提着灯笼,渐行渐远。将木门关上,他缓步走到床旁,这儿终年湿热,睡觉的时候开着窗,月色落在**,他却只是坐着,无人看透他此刻的思绪,是否翻腾如海。清晨,她很早就来,亲手做了一顿早膳,互道珍重后,她送他走出族内,亲眼看着他骑马离开,才回过身走回天恩楼。“吁——”他低喝一声,勒住缰绳,骏马停步不前,他蓦地调转马头,望向她的方向,只是她早已走了有一段路了。他安静地望着很长一阵子,英俊的面庞上最终逝去了笑意,直到目送着她走出他的眼里,他才转身疾驰而去。马蹄踩踏在泥土路上,尘土飞扬,夏日的暖阳早已升的很高,扑面而来的山风,没有任何的凉意。不曾失去,已经比曾经拥有更加可贵。一年只是这一天的相聚而已,只是片刻的温暖,足以抚慰他心,足以让他继续等待下一年。就像是——拨开阴云见明月,往后的日子,厄运消减,他们会过的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