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和好了.”两个人分坐在沙发的两端.乔景年端起咖啡小啜了一口.暗暗地调整好了情绪.令自己的神态和语气都无懈可击.就像一个长姐关心小妹的家事一样.“嗯.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还有靳少操心了.”沈依依羞愧地低下头.捧着杯子摩娑.真心为自己的鲁莽不安.乔景年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个女人抱持什么态度.现在看來.沈依依并不是靳司勒安插在江辰逸身边的一颗钉子.她就是大哥送给小弟的一个玩物而已.说穿了.不过是一个牺牲品.连靳司勒都劝沈依依不要痴心妄想.她真的有点同情这个小女人了.可是.眼见得江辰逸和沈依依和好了.尤其是刚才那一通电话.明显是郎情妾意.她又觉得百般不是滋味.“大嫂.你是不是还……喜欢辰逸.”沈依依突然凑过來.盯着她问.乔景年从沉思中惊醒.发觉对方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脸.似乎很想知道答案.她不答反问:“问这个有意义吗.”所有的人.包括靳司勒都知道她的心意.唯有江辰逸看不出來.在他眼里.她是一个可耻的背叛者.而她却不能为自己辩解.这就是她的悲哀.乔景年就那样机械地站了起來.也不打声招呼或道句晚安.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沈依依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目送她的背影.总觉得自己的直觉沒有错.可是既然相爱.又为什么要背叛.为了钱.她摇摇头.乔景年绝对不是那种女人.真是令人费解呀.眼看着国人最隆重最重视的春节就要到了.乔景年打算回县城陪妈妈一起过年.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跟靳司勒说.几个月相处下來.她算是摸清了他的态度.她不愿意.他可以不勉强她尽妻子的义务.但面子上的功夫却是要做足的.说白了.不能让人家发现他们不同床自然异梦的事实.想必像春节这样合家团圆的节日.肯定是要她扮演好夫唱妇随的角色的.正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靳司勒倒先來跟她商量了.说老爷子想看孙子.希望他们一家三口回京过年.他充满歉疚地对她说对不起.今年不能带她回家过年.让她受委屈了.以后一定加倍补偿云云.乔景年听得心花怒放.只差沒有笑出声來.这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哪.所以她无比体谅地摆摆手.让他不要为难.也不要过意不去.说自己真的沒什么.这样也好.她正好可以回家陪妈妈一起过年.“你是不是早有打算呀.”靳司勒是多么狐狸的一个人.一下子看出了实质.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何况她在他面前从來沒演过戏.乔景年点点头.颇有些动情地说:“这是我回国的第一个春节.陪父母过春节是八年前的事了.现在爸爸又不在了.我必须回家陪妈妈一起过年.”犹记得之前还和江辰逸讨论过这个问題.那时候爸爸还在.两人一致商定今年的春节一定要陪爸爸妈妈好好的热闹一下.现在.物是人非.一切已成泡影.一想到这里.眼圈都红了.靳司勒以为她心系妈妈.便抚摸着她的后背:“别难过了.春节回家好好尽尽孝心.多陪陪老人家.嗯.”乔景年耸了一下发酸的鼻子.瞪了他一眼.嘟起嘴巴嗔怪道:“都怪你.勾起人家的伤心事.”说真的.她很少流露这种小女儿态.靳司勒不禁英雄气短.抬手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泪.温柔地取笑:“看你.这么大的人一说到妈妈还会哭鼻子.羞不羞啊.”“谁哭了.我才沒有.”口里不承认.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她这个人要强惯了.轻易不愿意人前示弱.掉眼泪尤其是她不能容忍的.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做儿女的思母心切.再怎么做也不为过.公司年三十上午开始放假.提前一点下班也沒人管.乔景年处理完最后一点公务.看看表时针已指向十点半.那帮属下也走得差不多了.她也收拾一下离开公司.一路上的车明显多了起來.经过收费站时.排满长龙的各式车辆消耗了不少时间.所以本來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多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家门口.院门上贴着大红的对联.算是有了过年的意味.当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整座宅子悄无声息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家里却比以前更冷清了一些.起码.上次回來还碰到奶奶在.妈妈正在屋里包饺子.看到她突然降临.惊喜交加.自从妈妈将她和靳司勒一起赶出家门那次后.一去数月她再沒有回來过.不是她不想回.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耽搁又耽搁.结果拖到了现在.看到妈妈一个人形单影只地低着头干活的那一刻.她的鼻子直发酸.“景年.你怎么瘦成这样.哪里出毛病了还是他欺负你了.”苏念一眼便发现了她的变化.不顾两只手沾满了面粉.拉着她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紧张得不得了.乔景年将行李一丢挽起袖子.“妈.我沒病.也沒被人欺负.您也不想想.您女儿是被人欺负的主吗.这不现在流行以瘦为美.我这减肥呢.”她说得轻松极了.不由得苏念不信.对她的减肥却很不以为然:“减什么肥.以前那样又健康又漂亮.谁见了不夸赞.不行.你回來的这几天.我争取给你增上去.”她抿嘴一笑.算是遮掩过去了.母女俩边干边聊.妈妈告诉她.奶奶前两天被江家接到城里过年了.身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江家的人一再要求奶奶留在城里.所以.说不定奶奶以后不会回來了.听得出來.苏念说起这些的时候口气里明显带着落寞.唯一可以说说知心话的奶奶进城了.她以后的日子更加难挨了.虽然不知道女儿会不会回來过年.苏念还是准备了好多年货.有蜡肠.自然少不了炒米.难为妈妈还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两样.只是妈妈不知道.事过境迁.她已经改变得太多.就连口味也大不同以往了.毕竟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喜好了.不过她还是装出很爱吃的样子.时不时地将手伸进坛子里.抓一把炒米丢进嘴里.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不停地将香肠喂进嘴里大嚼特嚼.妈妈一边叮嘱她慢点吃一边眉开眼笑.妈妈不停地给她布菜.一会让她吃这个.一会让她尝这个.结果她的碗里堆成了小山.人老了.也变得啰嗦了.除了催促她多吃一点.妈妈就是不停地问东问西.有些问題好答.有些问題还真不好答.她急了.便说:妈.您还让不让人家吃饭.妈妈马上住了口.可是不到半分钟.老人家的唠叨便又來了.以前她肯定会烦.今天听來却觉得特别的亲切.爸爸走得那么快.让她觉得人生无常.说不定哪一天就听不到妈妈的这些唠叨了.到时后悔都來不及.晚上的节目便是坐在沙发上.一边磕瓜子品茶一边收看春节联欢晚会.据说这是绝大多数国人除夕的重头戏.妈妈问她在国外怎么过年.乔景年愣了一下.好像那时并沒有过年的概念.倒是圣诞节.有时会拉着同事去泡吧.有时生拉硬拽着温庭玉打发时光.每每这个时候.温庭玉便会拜托她早点把自己处理了.免得老是他当替罪羊.“唐人街的人也会过年.会去那感受一下.”她胡编了一个搪塞过去.苏念摸着她的头.眼圈一红:“可怜的孩子.别人家团团圆圆的.你肯定很想念家里吧.”每逢佳节倍思亲.可是她那时候还真沒有多少精力去迎风洒泪.最初两年东躲西藏.为了改变黑户身份而绞尽脑汁.后來终于拿到绿卡.为了成为人上人.不得不又在残酷的职场打拼.思念亲人是一件奢侈的事.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爸爸和妈妈的面孔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脑海里.嗜骨的思念令人恐惧.以至后來.她不得不麻木自己.外面鞭炮声开始此起彼伏.零点的钟声快要响起.这个时段千家万户会燃放炮烛來庆祝新年的到來.可是她听说很多城市禁鞭.以为县城也一样.不然她会去买來一挂放上一放.让这个小院落也热闹热闹.零点一过.母女俩关了电视上床睡觉.燃放鞭炮到了最gaochao的时候.外面震耳欲聋的巨响显得屋子里愈加冷清.想想那八年.爸爸关进监狱.妈妈都是这样一个人过年.乔景年将脸贴近妈妈的背.苏念感觉到了.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景年.妈妈今天很高兴.真的.”她尽力不让自己哽咽起來:“我也是.”“要是你爸在.还有……”苏念一下子打住了.乔景年知道她想说什么.还有她如果沒有和江辰逸离婚.一家四口聚集一堂.那该多好.她又何尝不觉得好.只是这一幕因为爸爸永远的缺席.以及她和江辰逸不可逆转的分离.再也不可能实现了.说着叹着.不知是谁率先进入梦乡.除夕就这样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