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奋起“哦……”秦玉麟追根问底的时候,顾远樟心里乱,不想说话。秦玉麟不问了,他却觉得没着没落,心里空得慌。一顿饭吃得沉默而潦草,即使秦玉麟认为自己无需为顾远樟花太多心机,也难免受他影响。他就是这样的人,该怎么样怎么样,眼里揉不得沙子。“吃完到书房去一趟,我们谈谈。”他早早放下碗筷,净着手说。顾远樟还端着碗,听话心里一颤,低头说:“谈什么?”“等会儿到书房再说,你一会儿就过来吧。”秦玉麟抹抹手,站起来拿起他搁在柜子上的东西,走了出去。顾远樟咽不下去饭了,也罢了碗筷,默默地洗完手跟着出去。当然,佑安在旁扶着他,对他说:“少爷,小心着些。”总感觉搭在手上的手在紧张,抠得紧紧地。到书房,秦玉麟坐在书桌边上,对他招手说:“过来,给你买了笔墨纸砚,试试还能写字不?”顾远樟松了一口气,接着发怔,他买笔墨了?“给我写吗?不知道还能不能……”毕竟十年没碰过,又瞧不见。“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秦玉麟说,让开一个位置给他坐。“好。”顾远樟笑笑,借着秦玉麟伸来的手,小心地坐到他身旁。秦玉麟帮他铺好纸张,磨好墨汁,运了墨再将毛笔交给到他手上。顾远樟握着那支毛笔,细细地摸了摸,还有面前铺好的纸张,砚台,都是要些银子的好东西。不像秦玉麟自己用来画画的,是随便让人买的普通货。“写吧。”秦玉麟鼓励说,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觉得吧,读书的笔墨,和商用的笔墨,始终不同性质。而且古代比较注重这个,什么惟有读书高,他就尊重一回又怎么样。“写什么好?”顾远樟悬着笔尖,歪头朝秦玉麟问说。“随你,你喜欢什么就写什么。”秦玉麟看着他,话说挺有些期待他的毛笔字如何,反正他自己是不会写的。“那写你的名字。”顾远樟说,说完就慢慢下笔。到底是十年没写过字的生手,手有些抖,但写出来的字好歹能算得上端正。“还不错。”秦玉麟左看右看,只能这么说,总之他也不懂。“是吗?”顾远樟笑说,“应该是不好看的,我知道。”可是秦玉麟说不错,他心里不免高兴。“嗯,多练练就好了。”秦玉麟说。“我会的,以后每天写。”顾远樟重新握起笔,在秦玉麟的名字侧畔,添上自己的名字,“夫人,你会写字吗?”“认识,但不会写。”作为曾经的知识分子,秦玉麟这句不会写可谓说得很内伤,可他就是不会,所以不屑说谎。“骗人吧,你连那种诗都会写了……”顾远樟脱口而出。“所以啊,那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绣的,你爱信不信。”秦玉麟翻翻白眼说。“我信。”因为他的夫人不屑说谎话,应该是吧?顾远樟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亲他,“你真好。”“既然知道我好你就上进点。”秦玉麟说,用指尖戳戳他的脑袋。“我知道了,夫人。”顾远樟认真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瞧着他郑重其事的模样,秦玉麟也不好不当回事,他点头说:“希望吧,祝你成功咯。”其实他也不是要求顾远樟一定要怎么样,只是想给他找些事做,别终日无所事事,浪费光阴。“嗯,我想写一篇远方集,夫人帮我读好吗?”顾远樟说着,将两手摊在秦玉麟面前。秦玉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他帮忙挽袖子呢?他动起手来,边说:“好啊,写半个时辰,然后明天你再写吧。不过一天不能超过三个时辰,有空要多出去走走。”“好。”他唇边笑意渐深。夫人的唠叨,不是时常能有的。顾远樟爱煞了这当下的时光,□□添香夜读书,盼能长久。往后秦玉麟不在的时候,顾远樟要么自己默写原来的篇章,要么就让佑平佑安轮流着给他读书。可惜两小厮只认识那么点字,通篇读下来总有七八十个略过的,他写起来相当不顺手。晚上把这事说给秦玉麟听,秦玉麟有意给他请西席,便与柳橙商量:“你可知道这附近,有谁是比较合适的?我想给他请个先生。”柳橙自然知道这个他是指谁,他思索片刻说:“倒是有一个,学问好,又没有入仕的处士,就住在西门城外。不过这人脾气怪,姑爷恐怕入不了他的眼。”“你既然了解,只怕也是有些交情的。不管成不成,帮我打听打听吧。”秦玉麟说。“实不相瞒夫人,交情是没有的,只是有个侄子曾经拜在他门下过。”柳橙答应下来说,“我会叫我那侄子帮姑爷打听打听,若他不成,陵州城的好先生再请就是”秦玉麟一笑说:“是这个道理,不过你说他好,就争取争取他吧。”“好。”柳橙笑笑应说。过了两日,他听侄子报来的消息,说是那名处士不收学生了。柳橙虽可惜,却也与秦玉麟实话实说,并劝他说:“要不夫人另请他人吧,放眼陵州城,也不是只有他一个。”“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秦玉麟问。柳橙一愣,说:“姓虞,名子蕴。”“年龄几何?”“这……约莫五十上下吧?”“好,这事你先不必忙了,我另有打算。”秦玉麟思索了片刻说。“嗳,若是实在不行,夫人与柳某说一声,柳某再去打听打听。”他晓得秦玉麟想磨一磨仲孝林老先生,可惜恐怕不成哩,那个老家伙是出名的古怪。“嗯,到时候会和你说的。”柳橙走后,顾远樟从门外踏进来,刚才秦玉麟和柳管家那些话,他都听见了。笑说:“真的给我请个先生?”“什么时候变得喜欢听墙根了?”秦玉麟瞟了他一眼,说:“我说出去的话就会做到,骗你干什么?”“我也不是说你骗人……”顾远樟走近他,止不住笑。“先别高兴,人家还不一定收你。”秦玉麟说。“不收就不收,像柳管家说的,城里又不止一个先生。”他挤了秦玉麟的椅子,坐下去与他说:“是个先生,又肯教我,我就知足了。”“错,人生得有追求,那样才叫生活。还有,你干嘛老是跟我挤一张椅子?”秦玉麟瞪着眼说,挪挪身子往边上靠。“因为我喜欢啊。”顾远樟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说完脸也红了,就算是夫妻,也没有整天将这些话挂在嘴边的。“切!张三李四嫁给你,你也一定会喜欢。”秦玉麟嗤笑说,他不是开玩笑,确实觉得是这样而已。“那我不知道,只有你嫁给我。”顾远樟说。“嗯……那是,欲知真相如何,还得你多娶几个。”秦玉麟端着茶碗,慢条斯理地说。“胡说。”顾远樟委身挨着他,轻声说:“不娶谁,我只要你一个。”“呵!”秦玉麟笑笑没说话,看着顾远樟的眼睛,心里头有个念头。不过现在忙得挪不开身,那也得以后再想吧。暂时能把店铺开起来,先生请回来,也就不错了。“再过几天店子要开张,我没空管你的事了,所以明天,你跟我亲自去仲先生家里走一趟吧。”“好。”顾远樟点点头,握着手中养尊处优的手掌,关心说:“别太累着了,能使人做的东西就使人去做。没有你一个夫人忙进忙出的道理。”秦玉麟就知道,顾远樟始终对他出门有意见的,他抽回手说:“我有分寸,这事你就别管了,等先生回来了,好好读你的书吧。”“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顾远樟心说,也管不了,“就是担心你太累了。”秦玉麟说:“不累,这样挺好的。”“嗯,你喜欢。”紫竹也说过的,他喜欢出门。顾远樟叹气说:“是我想太多了。”如果只看现在的话,日子过得挺好的不是么?不愁吃穿,有妻,将来还会有儿。二人感情不错,应该是不错的罢?可顾远樟总觉得,秦玉麟是他攥不住的蝴蝶,说不定哪天就飞了。是啊,秦玉麟跟别人不一样。惹了他,骂一顿算轻的,要是火起来还会打人。或者说错一句话就忐忑,怕他轻易地就说离……所以顾远樟怕他,很怕。什么美满,都是惶恐的遮蔽物。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