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文竹的咳嗽声,曹妈妈并未收敛,而是轻轻瞥了一眼过来,方作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跟薛英华笑着说话。[.]“真是没有想到,姑娘真是长大了,人也漂亮了,若是夫人还在,不知道得多高兴呢!”说着曹妈妈抹了抹眼角的泪,“只是可惜,当年老爷非说年纪太小,不然早早的定下亲事,该有多好!”薛英华并没有注意文竹已经进来,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对着曹妈妈嗔道,“妈妈说什么呢!”随即眼神又黯淡下来,“段二哥,如今已有妻室,想来就算是我父母答应,她……也未必会愿意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薛大小姐想嫁过来做小?文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又掩去,只留下淡淡的笑容。而一旁的水莲早已经皱起了眉头,曹妈妈以为自己是老人,太过托大。而这位薛大小姐也太不自爱了。虽是自小相识,但这一路之上,二爷对她有礼有节,从不多说一句话,意思还不明白么?怎么还要贴上来?这边人已经进了院子,面对着月洞门的曹妈妈便不好再装,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冲着文竹福了一礼,“原是奶奶来了,薛姑娘过来探望,我便跟她多说了几句,竟没有看到!”文竹依然是淡淡的笑着,“无妨,妈妈不说要去厨房做点心么,且去便是,薛姑娘这里有我来招呼。”一路之上,文竹大半是坐在车里,这是第一次。二人面对面的站在一处。薛英华一时看的呆了。这一身打扮极为素气,月白兰花刺绣的长袄,头上也只戴着一支碧玉的簪子,脸上不施粉黛。但秀眉凤眼,尖尖的下巴,带了几分妩媚的风情。犹如水中一抹白莲花。且那份从容淡雅的气质实在难得,这却是触到了薛英华的心事。从小她便以淘气出名,性子跳脱,最是羡慕这种大家闺秀的温婉。再看到文竹走路的样子,步履轻柔,似弱柳扶风,更是有一种自卑从心里冒了出来。看着薛英华那愣愣的样子。[~]文竹在心底笑了笑,若她眼里没有段明熙,那么,自己定然会当她是个好妹妹来照看。“英华妹妹,咱们进去说话?”文竹的笑容依然淡淡的。但却多了几分真心,语气也不觉多了几分的真诚。可是,对于段明熙,她不会相让的,除非他来跟自己开口,那便斩了这断姻缘,自己就如大夫人杜氏一般,隔房而居,也就是了。想到这儿。文竹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坚毅,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若是段明熙有这样的想法,那便丢了就是,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好……”薛英华的声音暗了下去。眼中也带了几丝的迷离。对于文竹的过往,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个女子并非是眼前这样的柔弱。就在张志义对她的赞扬之中,便有四个字,“有勇有谋”。她是这样的气质高华,这样的让人不由就觉得想去亲近,又有张志义的夸赞在后,这个女子,无论是容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听说还曾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眼,这才赐婚下来。这样的女子,段二哥定然是喜欢她的?但随即薛英华又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段二哥不喜欢心眼多的女子,他曾经说过,大宅门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最厌烦,若不是如此,段夫人又何必躲到这西北苦寒之地?对了,段夫人也是二房,听说京中有段伯伯的正房夫人,但段伯伯不喜,这才带了段夫人来上任。嗯,她就算是再好,段二哥不喜欢又能怎样?我便学那段夫人,跟着段二哥留在这里,让她去京城就是。薛英华这样想着,嘴角就露出了几分笑容。这让上茶的水莲有些惊讶,怎么片刻功夫,这薛姑娘就对自己笑了,千万别对自己开炮才是,她连忙上了茶,站到了文竹身后,看着脚面,再不敢移目。薛英华却不知道水莲的心思,只是环顾一周,方道,“这屋子里,以前放的是两只汝窑天青梅瓶,段夫人极喜欢的,怎地不见?”屋角处,如今放着两只官窑甜白瓷的梅瓶,还是昨儿个摆上的,以往是空的。[~]文竹便解释道,“哦?这个我倒是不知,这儿昨日我见着空旷,才着人摆了两只瓶子。”那薛英华听了似有几分不屑,“以前夫人在时,我常来小住,夫人最喜欢那一对瓶子,段二哥也是知道的!”文竹面不改色,“既是夫人喜欢的,想来必是收好了。免得摆在这里,有那不小心的砸了碰了,可不让人伤心?”说着文竹起身一礼,“不管怎样,多谢妹妹提醒才是!”果然是将她当客人的,薛英华第一场便落了下风,心中颇有些不自在。“薛姑娘,这是曹妈妈做的蓼花糖,说是你最喜欢的!”芽儿端了朱漆雕花的食盘过来,盘子里放着一碟子文竹没有见过的点心。那点心呈圆鼓槌状,金黄色的表皮上均匀地沾满一层白芝麻,看起来就香甜。薛英华一笑,拿起一块便“咔嚓”咬了一口,这才赞道,“曹妈妈做的蓼花糖还是这样好吃!”曹妈妈正走进来,听了这话,格外高兴,胖胖的脸上堆了笑,“姑娘喜欢就好!”也不顾文竹在一旁,继续道,“夫人在的时候也喜欢吃的,只是她牙不太好,所以很是盼着你来,你一来,就能吃上这蓼花糖了……”场面立即伤感起来,薛英华也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倒是文竹又道。“曹妈妈,薛姑娘说,这屋里以前有两个汝窑天青梅瓶,是夫人极喜欢的。不知放到哪儿去了?”突然转了话题,曹妈妈不由一愣,略想了想又道。“是锁到后院的库房里了,老爷去了京城之后,我怕哪一日谁在不小心把梅瓶碰了,便收了起来。”文竹笑道,“我想也是如此,英华妹妹可放心了?”薛英华脸一红,“我不过是想到了。所以多问一句罢了!”双手却是不自在的摆弄着衣襟,在这里,她本就是个外人。场面再次冷下来,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和小丫鬟惊讶的声音,“二爷回来了!”薛英华听了心里一喜。竟是不顾身份,几步跑了出去,“段二哥,你可回来了!”透过窗棱,文竹看到段明熙穿着一身湖兰色的暗花缎面领袍,站在一棵槐树下,薛英华明丽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两人说着什么话。好一副公子佳人的景象,偏过头去,就看到曹妈妈那带着笑意的圆脸。轻轻点头。一旁的水莲,紧蹙眉头,几乎咬碎了贝齿。倒是文竹这个当事人,反而明月清风,看风景一般的看着院子里的人儿,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神情。只是那眼中的坚毅更多了几分。午饭时分。不但薛英华留在了府中,段志义也跑来凑热闹。文竹吩咐下去,除了西北的吃食,再做几个京菜,给大家尝尝鲜。又亲自下厨,烙了葱花鸡蛋的油饼。张志义袖子轻挽,赤手将最后一张油饼拿在了手里,一口咬掉了半张,也不顾嘴上的油,张口赞道,“嫂子做的油饼真是好吃!”一旁的水莲笑弯了腰,虽然这位张爷见的次数不多,但每每听着锡砂夸赞,说张爷是天下第一雅人,无论吃饭喝水总是温和优雅,没有想到还有这般不够形象的时候。倒是薛英华,不由皱了眉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条咬牙切齿的道,“什么嘛!还是曹妈妈做的油泼面最好吃了!”段明熙埋头吃面,不发一言。文竹却是看了看张志义,又看了看薛英华,心底不由笑了起来。——————————————————夜色深沉,文竹躺在炕上,靠在段明熙身边,看着头上粉色的帐幔,轻道,“你娘,很喜欢英华?”段明熙闭上眼睛,缓缓道,“是,她说英华的性子很好,像一支红梅,热烈、奔放,人也单纯。我的性子太沉闷,她不喜欢。”随即又轻声道,“她喜欢她的,父亲说过,若是我不愿不会逼我娶,我现在有了你,自不会再想别人!”文竹只觉得心中安慰,“二爷……”段明熙转过身来,面对着文竹的脸,“你,可是吃醋了?”“我哪有!”文竹只觉得脸上发烫,“我、我只是看她对你很有意思,甚至觉得她有想嫁进来做妾的意思,所以问一问你……”漆黑的夜里,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只有两只闪亮的眸子,让文竹心里像猫抓一样,痒痒的。“若……若我答应了呢?”段明熙不知道怎么,便脱口而出。文竹的脸色一变,闪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你若想娶她,便不要再进我的屋子便是,我自不会阻你好事!”黑夜实在太黑,文竹只听得段明熙“嘿嘿”了一声,却是看不到面容,她不敢确认,这个冰山一样的男子,是不是笑了。伸手往嘴角摸去,却只摸到温热的唇。“哎呀!”只觉得那嘴突然张开,用唇瓣含住了那伸到嘴边的小手,文竹惊呼出声。“你敢咬我!”文竹只觉得气闷,到最后也没有说个清楚,让自己如坠迷雾,竟然还敢咬自己!水兰睡在外间,只听得屋内有声音传出来,她打了个哈欠,脸红了红,方沉沉睡去。次日的一早,文竹顶着一对熊猫眼下了床,过来接班的水莲吓了一跳,“奶奶可是昨夜没有睡好?”文竹脸上一红,“嗯,没事。”连忙转了话题,“明儿个二爷就启程了,行李可都收拾好了?”“已经收拾好了!一早有几位妈妈过来送拜帖,我看您还没起身,就做主收下了!有两位妈妈还在侯着。”水莲说着捧上几张粉色的帖子。不过来了两日,就有拜帖了?文竹想不出自己在这西安城里有什么亲戚朋友。难道是段明熙的好友?可这直接递拜帖也不合规矩呀?这样疑惑着,文竹接过来看。只看了两眼,文竹不由大喜,忙道,“快给我梳头,人在哪儿,我要去见见!”(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