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总这般多情,如撩琴手,拨动著时光的曲音,有悲有喜,拂弄了四个四季的悠转,忽忽来到窦金宝十八岁的春。春意甚浓、春光甚好,即便弯进迂回曲折的小巷内,春息仍尾随而来。阵阵精神爽健的叫声传出,乍听之下,以为是孩子们的读书声,然再仔细辨别,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倒和武馆中训练弟子时像个十足十──“喝!喝!哈!喝!”随著有力的叫喝声,学堂前的院子上,十来名孩童正专心地盯住前头那姑娘的招武,有模有样地出筝。“嗯,很不错。那个虎子他弟,弓步时后脚打直,上臂与肩齐宽,对,就是这样。”姑娘收回拳头,旋过身来点拨。“宝大,我叫小银子,不叫虎子他弟。”男孩微微抗议。金宝眯起眼,呵呵笑了出来──“你只是小银子而已,咱儿既是金又是宝,比啥儿比呀?”她已在前年读完四书五经,可读完足读完了,却也忘得差不多,但总算“勉强”完成了学业,早不是永春学堂的在学学生。不过,这对她似乎没什么影响,一有空,她还是猛往学堂这儿跑。心想师傅孤孤单单一个,总放不下他的。原先,窦金宝是想利用闲暇时候,在学堂里打打杂、替师傅管著一群孩子,继续担任永春学堂的孩子王。然在去年夏天,年永春却突然问她愿不愿意教学堂里的孩子习武。这还用得著问吗?她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虽然不清楚师傅是怎知晓的,可这样的愿望一直搁在她心里,早想让学堂里的孩子也像她一样接触武术,并非要练到多厉害的程度,因为习武最终目的是为了强身。当然,也是为了方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总之,她窦金宝现下是永春学堂的首席武术指导啰,呵呵。“来!别偷懒,跟著我继续练。”说著,已摆出沉稳架势。今天的武术课程排在午后,当她来时,一群学童已站在院前甩手踢脚地活动筋骨,而师傅将孩子交给她,一眨眼竟不知上哪儿去了?唔,今儿个可是天大的日子,特别得不能再特别,待师傅回来,她有件要事得同他好生商量哩。“看著!这几招是南拳里的基本招武,最重下盘,所以记得双腿端好,要稳如铁塔、坐如山,像这样。喝!”她进步出击,招式简单朴拙,却虎虎生风。“喝!”身后的孩子们全跟著练了一式。“好!再来一下,喝!”“喝!”“进下一式,哈!”“哈!”“宝大,我叫小银子,不叫虎子他弟。”男孩微微抗议。金宝眯起眼,呵呵笑了出来──“你只是小银子而已,咱儿既是金又是宝,比啥儿比呀?”她已在前年读完四书五经,可读完足读完了,却也忘得差不多,但总算“勉强”完成了学业,早不是永春学堂的在学学生。不过,这对她似乎没什么影响,一有空,她还是猛往学堂这儿跑。心想师傅孤孤单单一个,总放不下他的。原先,窦金宝是想利用闲暇时候,在学堂里打打杂、替师傅管著一群孩子,继续担任永春学堂的孩子王。然在去年夏天,年永春却突然问她愿不愿意教学堂里的孩子习武。这还用得著问吗?她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虽然不清楚师傅是怎知晓的,可这样的愿望一直搁在她心里,早想让学堂里的孩子也像她一样接触武术,并非要练到多厉害的程度,因为习武最终目的是为了强身。当然,也是为了方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总之,她窦金宝现下是永春学堂的首席武术指导啰,呵呵。“来!别偷懒,跟著我继续练。”说著,已摆出沉稳架势。今天的武术课程排在午后,当她来时,一群学童已站在院前甩手踢脚地活动筋骨,而师傅将孩子交给她,一眨眼竟不知上哪儿去了?唔,今儿个可是天大的日子,特别得不能再特别,待师傅回来,她有件要事得同他好生商量哩。“看著!这几招是南拳里的基本招武,最重下盘,所以记得双腿端好,要稳如铁塔、坐如山,像这样。喝!”她进步出击,招式简单朴拙,却虎虎生风。“喝!”身后的孩子们全跟著练了一式。“好!再来一下,喝!”“喝!”“进下一式,哈!”“哈!”暖春和风中,孩童们的专注和活力形成了美妙的生气,持续蔓延,令整个永春学堂沉浸在盎然生意里,连墙角不知名的小花也开得蓬勃灿烂,引来许多粉蝶儿。年永春由巷弄中走出,映进眼中的便是这一幕。他静静驻足,微眯著眼观望,唇角不禁扬起一道笑弧。此一时际,窦金宝低喝,打出一个漂亮的爆发截拳,挚风雄盛,再加上她力劲十足,竟发出嗡嗡微鸣。后头的娃儿们全教这一幕给震撼住了,个个瞠目结舌,瞬也不瞬地瞪著她。“咦?照著练啊!瞧我干什么?”她疑惑地调转回头。“宝大,你、你好厉害喔!”十来双眼里充满亮晶晶的钦羡。窦金宝的脸蛋微渗著汗,红通通的,呵呵地笑出声来──“不厉害怎么当你们的宝大咧?呵呵呵──”她将两柄八角铜锤系得更紧些,也不嫌重,跟著双手便俐落地叉在腰际。“其实咱们永春学堂还有一位更厉害的,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当年哪,学堂曾被一家恶霸大武馆派人团团包围,情况危险得不能再危险,紧急得不能再紧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个人却是以一抵十,从从容容地,两三下就把那些坏人摆平,救大家于水火当中呢。”唔,有这么伟大吗?静立在一端的素衫男子眉眼轻敛,笑意加深。“真的吗?!”孩童们眼睛瞪得更圆了。“我窦金宝说话假得了吗?”“哇──宝大,那人比你还厉害耶!”向来好胜的她竟潇洒点头。“那是当然啦。”师傅自然较她厉害,暧暧内含光、虚怀像山谷、明明有很多智慧还要装笨,总这般高深莫测、光芒内敛,懂得好多好多事,她是打从心里对他服气的。“宝大,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我们认识吗?”“还用问吗?自然就是──”她下颚一扬,眸光对上那名静驻的素衫男子,心里欢喜,跟著自然而然就冲著他咧嘴──“师傅!你回来啦!”练上五招基本拳法,一一做过指导,听孩子们背熟口诀后,金宝大声一令,让孩童们放学回家了。此刻,夕阳余晖筛进窗里,将学堂中的两人脸上染上淡淡霞光。“师傅,会不会累?我帮你捶背。”“师傅,会不会渴?我帮你端茶。”“师傅,会不会饿?我下面条给你吃。”唉,她敢下面,他还不敢吃。年永春内心叹了口气,一把握住窦金宝的手腕,不让她像小蜜蜂似地在眼前飞来飞去。“说吧,你想干什么?”没事这么献殷勤必不单纯,还不了解她吗?“呵呵呵,师傅……你待我真好。”他挑眉。“我只是要你说,可没承诺你什么。”几年过去,那张苹果脸还是圆嫩圆嫩,双颊总染著淡淡红晕,她仍是冲著他憨笑。被他握住的腕俐落一翻,她王动抓握住年永春的手,轻摇著问:“师傅,你今晚有没有空?”颊上的颜色似乎更红了。年永春微乎其微地拧眉,瞬间已松放开来,手掌任由她握著。“有什么事吗?”不答反问。“嗯,唔……师傅先回答金宝儿的问题嘛。”他轻轻颔首,声音持平:“得去赴一个约。”“嗄?!”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覆,她眼眸瞠得圆滚滚的,里头尽是失望,“那个约很重要、很重要,非去不可吗?”“不管重不重要,既已应允对方,就非去不可。”“可是师傅,今天是我的──”后头的话语突被年永春素袖中掉出的东西打断。窦金宝弯身捡起,直勾勾地瞪著手中之物。“师傅……这是什么?”瞧起来怎么有点像是姑娘家的玩意儿?!她记得云姨房中的梳妆台上,似乎也摆著几盒,掀开盖子,里头会散出香香的味道,那是姑娘家才会用的水粉。“师傅,你、你午后上街,为的就是买这个吗?”年永春竟长叹一声,干脆将袖里的东西全数掏出,一个个塞给她。“不只水粉,我还买了胭脂,买了木梳、各式的缎带儿,和一朵小珠花。”那朵珠花是蝴蝶形状,触须部分有两颗珍珠儿,微微一晃,珍珠跟著颤动,十分的俏皮可爱。窦金宝对著怀里的东西瞠目结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很想痛饮几坛二锅头。不,不对!酒愈饮愈燥、愈燥愈渴,她还是改喝珍香楼的冰镇酸梅汁好。“……师傅,你用这些东西干什么?”“师傅是男子,怎需用上这些?当然是买来送人的。”“送人?!”她声音忽地拔高,思绪一转,呐呐地问:“是为了今晚的约吗?”因为要去会面一个姑娘,所以才买下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他轻轻颔首,眼瞳和光浅映。这些年过去,岁月似乎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窦金宝瞅著那张好看的俊颜,心口被一股怪异的力量掐住,她深深呼吸,下意识要摆脱那份不适,却觉用尽浑身气力也没法挣赢。奸奇怪!她哪边不对劲儿了?!她相信师傅的眼光,能教他看上的姑娘肯定很好很好。向来,师傅总是孤单一个,如今有了心仪的对象,懂得送东西讨好人家,若一切顺利,说不准儿……她很快就要有师母了。从此,师傅有人伴在身旁,她该为他欢喜。可是为什么……她好像欢喜不起来?年永春见她傻瞪著满怀的东西,不知想些什么,忍不住主动开口──“你觉得如何?”“嗄?!我觉得……我、我──”“师傅不大会桃,费了点时间才找到这块水粉,它的香味最为清淡,有春天的气息。还有,这胭脂的颜色和双颊挺合称;而这柄木梳上头镶著一块玉,质地不错,价格也合理,所以师傅就买了。“另外,还买了几条不同花色的缎带,我想姑娘家总爱在发上变化模样,可以搭配著用;至于这朵珠花,是一位大娘直跟我推荐的,轻轻一晃,上头的蝴蝶像要飞起来似地,真的很不错。”说著,他取走珠花,簪在她发上。“喜不喜欢?”窦金宝微怔,有些不明就里,眼珠子往上瞄了瞄,又调回男子脸上。“师傅,你、你……”“不喜欢吗?”他问,眉峰淡淡成峦,后退一步审视著,接著又苦苦一笑,“师傅不知买什么送你好,想你已然十八,寻常姑娘总爱一些胭脂水粉、珠花玉钗,所以就试著挑一些东西给你。”年永春略顿,温文目光拂过她圆嫩脸容,似在评鉴什么。“看来,师傅真送错礼了。”那张健康的苹果脸红润清新,透著自然的香气,根本用不上胭脂水粉。颊上的红晕正慢慢扩散,窦金宝掀了几次唇,终足开口了──“这些东西是要送我的?”“不送你,送谁?”年永春头微侧,“师傅不是把它们全塞到你怀里了吗?”“咦?可是……为什么?”送她?!“今天不正是你十八岁生辰吗?你家云姨一大早就请人过来知会,还邀我今晚过府一叙,说是四海镳局摆了五桌酒席为你庆生,请我务必要到。”见她还是傻呼呼的模样,他朗眉挑起,疑惑地问:“哪里出错了吗?”大眼睛用力一眨,她忽地咧嘴笑开,依然憨直憨直的。“没出错没出错!师傅……你待金宝儿真好!”此时,上一刻紧掐住心脏的恶势力,早被她一脚踹到九重天去了。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也不想花脑筋去知道为什么,反正,已经没这个必要。年永春沉吟了会儿,便开始动手摘下她的珠花,还把她怀里的东西一一取回,用方巾包成一个小包袱。“还是拿回去退掉吧,这些东西不太适合你。”“别动!”大吼一声,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扑上前,合身抱住他。双臂贴著身躯被她紧紧锁住,年永春先是一怔,接著苦笑摇摇头──“这是做什么?你想把师傅勒死吗?”那手劲还真不是普通人承受得了。圆润的脸蛋抬起,她的眸光晶莹清亮,天真地冲著他笑──“别退啊师傅,金宝很喜欢的。只要是师傅送的东西,金宝一定喜欢。”呵呵,师傅买东西送她耶。她仰视,他俯看,两张脸离得好近,年永春这才惊觉她身高抽长好多,已到达自己的下颚。他心中突兀,已然意识──这孩子虽然性情勇莽,豪爽得像个男儿郎,又带著淡淡的稚气,身子竟……竟柔软如此,还有一抹女儿家独有的娇馨。不、不是孩子了,现下抱住自己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姑娘家。登时,他心绪微翻,正欲挣开那样的怀抱,窦金宝却主动放开双臂,重新夺回那个方巾包起的小包袱,甚为宝贝地护在怀里。年永春为脑中脱轨的思绪感到惭愧,假咳了咳,硬是挤出声音──“你适才不是有事要说?”“嗄?喔──那个啊,”她咧嘴笑开,酒窝和梨涡一块儿荡漾,“已经不重要了。呵呵呵……”她本想告诉他,今天是自己的十八岁生辰。想问他能不能来四海同她喝杯酒?能不能对她道句生辰快乐?因为他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就像阿爹、云姨和姊妹们那样,都是她心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而今,他已然应允,还特地上街挑生辰贺礼给她,她心里好生欢喜,是不得了的欢喜,好想再次扑上去紧紧抱住──“师傅……”她抿抿唇又眨眨眼,道谢的话才刚到嘴边,却见他的俊颜没来由的……“你怎么了?”这么忽地一问,让年永春有些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我怎么了?”“你脸好红呵!”“是、是吗?”真的有点热,仿佛她的体温还贴在身上。“还有耳朵也是。”她凑过小脸,稀奇地打量。“有吗?”略略心虚,他下意识撇开脸。窦金宝猛点头,笑得更加开怀了。“有!有!呵呵,红红的像苹果,好可爱好可爱──”呃……就不能换别的形容词吗?入夜,九江大街上的摆摊生意全收拾回家,两旁的店铺陆续打烊,连珍香楼的伙计也在抹地收椅,准备合上门板休息。然而沿著大街走到尽头,转个弯,大门上高挂著「名扬四海”四字匾额的那户人家,围墙里头气氛烧得正炽,还听得五音不全、忽高忽低地唱著──“──恭祝你福寿与天齐,祝福你生辰快乐,岁岁都有今朝,年年都有今日,恭喜你,恭喜你──”唱到这儿也该结束,可那寿星意犹末尽,自编自唱好不乐乎──“恭祝我小金宝快快乐,祝福我生辰快乐,岁岁都快快乐,年年都快快乐,快快乐,快快乐──恭祝我唔唔唔──”“喔,拜托别念咒成不成?!”窦来弟一手捂住窦金宝的嘴,阻止她继续荼毒众人的耳朵。“快!许愿吹蜡烛啦。”看著十八根小红蜡烛插在烤成金黄色的乳猪背上,火光点点像在跳舞一般,窦金宝扳开窦来弟的手,呵呵地笑咧著嘴,双手合十抵在下颚,闭眼道──“第一个愿望,希望阿爹和云姨身体壮得跟牛一样,快快乐乐,要乖乖的,要相亲相爱,不要吵架。”窦大海和云姨之间似有若无的关系已明朗化,窦家大小姑娘们亦乐见其成,但窦金宝这一挑,窦大海喝进肚里的酒竟倒呛出来,咳得他面红耳赤;而一旁的云姨也忍不住笑,屈著两指又想赏窦金宝一颗爆栗尝尝,却教她俐落闪开,直躲到那袭素衫身后,抓著年永春当挡箭牌。“呵呵,今儿个咱儿最大,谁也不能打。”众人哈哈大笑,快把大厅屋顶给掀飞了,一位老镳师开口──“宝姑娘还有两个愿望没许,再不快许,蜡烛要烧光啦。”窦金宝笑著搔搔头,又“第二个愿望,不管是大镳师、小镳师、年轻镳师、老镳师,还有何叔、傻二、阿俊、膝大娘张大妈李大婶,只要是四海的好朋友,大家都要健健康康像牛一样壮,要快快乐乐相亲又相爱──”“唔,我才不要和阿俊相亲相爱!”傻二不满地嘟哝。阿俊呸了一声:“你道我想吗?”闻言,众人又是哈哈大笑。突然间“呼”地一声,十八根红蜡烛瞬地熄灭,大伙儿笑声陡止,全暗大眼睛瞅著寿星。“你怎么吹蜡烛了?还有最后的愿望没许耶!”窦金宝呵呵笑著,酒窝一荡,颊边雨团红晕也跟著跳舞。“我偷偷许在心坎儿里,不能随便教人知道的。”“哟,咱们家的小金宝也懂得保守秘密?我瞧明儿个要下红雨啰。”云姨夸张地叹气,瞄了瞄一旁淡笑不语的年永春,又感慨万千地领首长叹:“这些年真是为难永春师傅了,咱们家金宝儿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没惹出什么大风波,永春师傅得记个首功哩。”年永春温和浅笑,摇了摇头。“不敢当。金宝本就是个好孩子。”“师傅,你待我真好!”都舍不得骂她哩。窦金宝欣喜大嚷,想也没想,已一把抱住他的右臂,头颅直蹭著他的素衫。呜,师傅当众夸她耶。云姨却凉凉地道:“十八姑娘啦,可不是孩子啰。”不是孩子了……乍听,他心微震,还不及厘清思绪,左臂已被窦大海的铁掌扯住。“呵呵呵,永春师傅,呵呵呵,好你个永春师傅,***有眼光、有见地,来来来!咱们痛快干一杯,今儿个不醉不归啦!”“窦爷,年某酒量不佳,还是以茶代酒吧。”“唉呀!别这么黄酸,就一杯,来来来,干啦干啦!”嚷苦,杯子已抵到年永春唇下。“师傅别怕,咱儿帮你挡!”说著,窦金宝伸手要抢。“挡个头咧!”窦大海偏不让她得逞。“咱儿要敬的是你永春师傅,跟你喝有啥意思?!”“我就是师傅,师傅就是我,咱俩儿是一体的,敬谁都一样。”她喊得直接痛快。四海的众位大多是豪爽脾性,对窦金宝坦率而出的言语丝毫不以为意,只见窦大海和她抢酒抢成一团,不劝反激,闹得气氛热烘烘的,没谁留意到那名素衫男子神情微愕,眉目一沉。趁乱,他想不著痕迹地退开,但窦大海硬是不放,再加上他的另一臂也还“挂”著窦金宝,父女俩左右夹击,众人目光全在他们三人身上。“永春师傅,咱儿都不知多感谢你。呜呜呜,阿宝十八岁了,想起当年,九江大小学堂把她当球踢来踢去,多亏你慧眼识英雄,算你捡到一个宝了。”窦大海的蒲扇大掌豪气地拍上他肩胛,再提一壶酒。“来来来,咱儿已经先干为敬,这壶酒永春师傅非喝不可。”“喝啊喝啊!永春师傅,醉不死人的!”众家镳师跟著鼓噪。“阿爹,咱儿都说要替师傅喝啦!来来来,要敬酒的全来排队。”见窦金宝又想抢,年永春肩头倾向前去,淡淡牵唇──“我喝。”“好样儿的!”窦大海呵呵大笑,终于放开手,把酒壶塞进年永春怀里。“师傅,你成吗?”他未做回答,从容地提著酒壶,无是嗅了嗅其中香醇,跟著即以壶就口,咕噜咕噜地痛饮起来。没来由地,只觉得能放纵一场也许不错。“师傅──”不是说酒量不佳吗?瞧他放怀畅饮,喉结来回滑动,窦金宝搔了搔头,都不知该不该阻挡。“好你个永春师傅,这才像条汉子,咱儿窦大海喜欢你!”好!好个浑身酒胆!“来,永春师傅,咱儿也敬你一杯!”“能教得了四海小金宝,怎么也算得上英雄好汉,自然非敬不可,哈哈哈!”“还有我,这一大坛,你我干了过瘾!”年永春一壶酒刚见底,众家镳师又捧著琼浆轮番上阵。“喂喂,哪有这样?!”窦金宝瞠目,两道英眉不解地飞扬。有没有搞错哇?!十八岁寿辰一辈子就这么一回耶,今儿个主角不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