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身荒漠的人很焦虑,许多不荒漠的人却焦虑。而他们心的焦虑,也是源自荒漠。荒漠之外的人很难弄清楚荒漠之究竟发生了什么,管通过源源不断的情报输送,管能运用语言卜卦之类的神通妙法,但依然很难洞悉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并且发自内心的相信。玉京,皇宫。荒漠风云际会把人间俗世和魂客世界对天灾之象降世的关注都吸引到荒漠去了,玉京和城那象征着至尊威严的偌大皇宫便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这些天杨居正开始手把手教导皇帝处理公务。管帝师是莫正温,但莫大人只负责教导皇帝的学业。至于这政务方面的事,管莫正温也不觉得自己要比杨居正差了,但他却实实插不上手。能当上帝师,并且稳稳当当的这个位置上坐着,已是杨居正对他大的让步了。杨居正不是争取不过来,不是没办法另找人选,但他这关键时刻实是没精力和莫正温去斗。他的人玉京,眼睛却荒漠,目光却已射向了比荒漠还遥远的地方。一番教导完了,杨居正照例陪皇帝散步一段,一君一臣一少一老从正统严肃的授课到闲聊似的交流。原本聊得很愉悦很顺利,但走廊拐角的责骂声打扰到了皇帝的心情。走近了才知道,是皇帝身边某一个当红的太监总管责骂一个宫女。皇帝问清了事情的原由,的确是那宫女才进宫不久,对很多工作不是很顺手,出现了一些马虎。这种事皇宫每天都会发生,而且绝对不止十起,远远没有到需要皇帝来亲自过问的地步。但皇帝遇见了,却不打算置之不理。看着那垂下头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般的宫女,皇帝抓起她的手,朝她手上淤青的地方看了一眼,问道:“田公公,这是你弄的吧?”那田姓的太监总管连忙恭敬的说道:“回皇上的话,是奴才弄的。就是整理几个碟子而已,这丫头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打碎碟子惊扰了贵人休息,或是吵到了大人们办公,那罪可就大了。所以奴才心里生气,就教训教训她。”田总管说的坦诚,也的确是实话实话,皇帝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问道:“宫里有宫里的规律,她这样的错,应该怎样罚?”“回皇上,她这样可是要打板子的。”“那你准备打她多少板子?”“她这不是初犯了。按规矩,得打五十大板。”皇帝朝宫女望去,道:“她这副小身板,五十大板受不住的。若是一不小心打死了,她家人得知,定会觉得皇宫无情,寒了心。若是打残了,以后也做不了事,宫里还得养着她。这样不好。”听皇上这意思,田总管知道这板子是打不成了,连忙道:“既然皇上遇见了,全凭皇上处置。”皇帝微微一笑,道:“朕就不处置了。”他依然抓着宫女的手,道:“是你犯了错,田总管惩罚你是对的,你也别记恨他。像你这般年纪,和朕也相差不了多少,做事哪里又能真正的沉稳。但你既然来到了宫,那还是得为以后的生活好好考虑的。田总管对你凶,那是对你好,是希望你能长个记性。免得以后身份升了,去服侍后宫的那些皇妃贵人,再做错事那就麻烦了。”闻言,宫女顿时哭了起来,想跪下,却又不敢挣脱皇帝的手。皇帝像是明白她的心思,手一松,她连忙跪下,匍匐皇帝面前。“皇上教训的是!田总管惩罚的是!”“朕希望以后不要再看见你被罚了,起来吧!手上敷点药,肿了不但不好看,办事也办不利。”“是,皇上。”“那就这样吧。”言毕,皇帝和杨居正从跪倒的两人面前离去。身后还传来田总管对宫女说话的声音:“你呀真是命好,居然连皇上都替你说话,快起来吧,起来吧……”皇帝和杨居正自然都听到了这句话。走了一段,杨居正忽然说道:“陛下,你和仁王实太像。”听到杨居正提及自己的父亲,皇帝微笑道:“哪里像?是软弱吗?”杨居正顿时正色道:“这哪里是软弱,这分明就是慈悲仁义!当年仁王年纪轻轻就已是太子,却从来不张扬傲慢,对人彬彬有礼,哪怕是那些外地的芝麻官,仁王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我虽说不是看着仁王长大,但和他也多年交情,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发怒。”皇帝道:“但我的那些叔叔们却都觉得他软弱。所以管当初他是太子,但叔叔们却没有谁把他当初未来的皇帝。”杨居正道:“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陛下,你也是这样,你年纪轻轻便已是皇帝,肩上的担子和顶住的压力有很多,民间的舆论也有很多,所以你不要去意别人怎么说,做好你自己的事,那出成果来让他们看行了。我们不能堵住别人的嘴,但却能让岁月去见证你的光辉。”一片花圃前,皇帝停下了脚步,微扬起头说道:“朕有时想,朕是不是做错了。到现,朕已经做了年皇帝了,但除了和叔叔们斗来斗去外,好像什么正经事也没有做过。现所有的叔叔都失去了和朕争斗的能力,只剩下四叔了,但朕却反而不感到开心。“阁老,你觉着呢?”皇帝转过身,朝杨居正望去。杨居正心一凛,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道:“陛下,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陛下考虑,为靖朝江山考虑。也许陛下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我却不认为这是错的。当初仁王仙逝,先帝跳过他那些儿子们,直接选定你做继承人,而你也答应了。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就要有所担当。陛下若不是这年来对那些藩王们先下手,现局面被动的就是陛下你了。若真是那样,就算有我和小皇帝,怕是也难以保住陛下的皇位。”皇帝突然抓住杨居正的手,叹道:“国老千万不要误会,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当初国老的计划,也是朕答应了的,朕岂是那种三心二意之人?朕只是有些伤感。小皇叔传来消息,魔宗山门已开,很多老一辈的大魂客和一辈的精英人物都已齐聚魔宗,靖国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荒漠此时正发生着十年难遇一次的大战,怎不叫人人心惶惶。何况,他还说涂大先生已经走了……涂大先生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朕心里清楚的很。连他都走了,敌人又该是什么样子?”闻言,杨居正眼流露出一抹忧伤,迟迟没有说话。皇帝知道自己说到了杨居正的痛楚,安慰道:“国老,你也要节哀,涂大先生这是为国忠,朕这一生都不会忘了他。”杨居正叹息道:“老涂这一辈子身都国公府,心都朝廷,他的死,的确是朝廷之痛。”“国老,究竟是什么人害了涂大先生,国师算出来了吗?”“若这都能算出来,国师就是仙人了,那我也能卸甲归田安度晚年去了。”杨居正顿了顿,认真的说道:“老涂死的时候,我有所感应。他不是暴毙,而是耗了寿元。我想,他并不是遇见了什么非常厉害的敌人,而是了敌人的圈套。又或者是他遇到了不得不去救的人,所以牺牲了自己。”“不得不去救的人?”皇帝问道:“难道是杨逍遇见了危险,他为了救杨逍牺牲了自己?”“有这个可能。毕竟他和杨逍一起。”皇帝思考了一会,说道:“凤凰夫人要和国老争杨逍,她的嫌疑大,而且她也有那个能力。”杨居正皱起眉头,道:“现的局势已经变得很复杂了,我没有去荒漠,根本不知道事实是如何。或许想要凤凰之子的不只是凤凰一人。这次魔宗自开山门,用意很深。但是小皇叔已经去了,相信他一去,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的。”皇帝有些担忧的说道:“若是小皇叔遇见凤凰夫人,他们两个谁厉害?”“这个不好说。”杨居正摇了摇头,道:“但凤凰不会出现荒漠。”“国老为何说的这般肯定?”“这世上有两个人曾是我亲密的人,一个是凤凰,一个是老涂。老涂死时,我能感应的到,就是因为这份亲密。而同样因为曾经的这份亲密,我对凤凰也有一些感应。我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近了。”皇帝顿时一惊,问道:“难道她来玉京了?”杨居正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皇帝道:“天灾之象降世后,玉京和皇宫的阵法都启动到了危急的模式,她不可能不知道这阵法的厉害,难道她敢闯?”杨居正突然微微一笑,道:“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敢闯的地方。”皇帝突然无言。“干嘛做出一副对我那么了解的样子?我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个闯字。无论是龙潭虎穴,还是虚空炼狱,我都是想去就去,又何必要闯?”花圃的上空,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皇帝的脸色顿时一变,杨居正却波澜不惊的说道:“如果对任何地方都没有畏惧,那闯这个字似乎真的不再有任何意义。但有的时候,畏惧的不是某个地方,而是住某个地方里的某个人。”“从我成功来到这个世界,从此就不会再有人这种东西值得我畏惧。”杨居正抬起头,看着天空一个淡淡的虚影一闪一闪正徐徐落下,他重重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用一种显得极为亲切柔和的声音说道:“你来了。”p:嘎嘎,事情总算忙完了,从明天开始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