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都是幻觉啊!”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这时,马面往前两个跨步,就从我手里接过了活阎王,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一边用那特有的低沉嗓门劝道:“活阎王陛下,你和六甲番争斗这么多年,从凤凰山的畲族部落一直斗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底,斗到六甲番全族覆灭,斗到自己永陷怨恨。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死的都死了,难道就连面前这个可能是最后一个六甲番后人的年轻后生,都不肯放过吗?”“可是我恨,我心里恨呢……”活阎王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泣不成声。“你恨的,只是那个人,而不是整个六甲番,更不是眼前这个孩子。”马面又道。此刻,活阎王已经不再说话,而一旁,我也是听得愣住了。我疑惑的是,他们对话中涉及的内容,似乎关系到我的一些身世,好像从以前一些人口中,也提及过相类似的事情。“执着于一念,不如勇敢放下。”马面又说出一句。活阎王听到这,正苦笑着,不料身子忽地一颤,“哇”一声又吐出一口腥臭的污血,要不是马面138看書网地将其扶住,估计肯定跌个五体投地,狼狈不堪。活阎王虚弱地兀自支持住自己的身段,大口大口喘气,过了许久,才带着穿越时空的怨恨和伤痛,缓缓地哀道:“我的孩子要是还在的话,怕有这后生这么大了吧?”接着又是黯然的泪流满面。我看到如此凄凉落魄的场景,感受到活阎王诉说着她人生的曲折和苦难,心中也是极为沉重,不禁想起自己的过往,忽然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思绪。我往前迈出一步,一边拱手作揖,一边郑重地说道:“妈妈,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认你为干娘!”“什么,”活阎王眼睛一亮,“认我做干娘?”我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是的……我虽然不高不帅,沒什么学富五车的才华,也沒什么、什么‘六家那么多’的金币财富,可是我这个还是挺仗义,又有担当,怎么说也算个过得去的干儿子……”活阎王朦胧着双眼,痴痴地看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又似乎在观望着一个素未谋面的至亲,眼神是那么迷惘,那么惆怅,那么哀怨,而更多的是饱含着一股暖流,熨烫得我的心都松松地软化了。“宝贝,二十年了!你终于舍得回來了!”活阎王忽然挣脱了马面的搀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拥抱住我哭喊。我叹了口气,回答说:“妈……妈妈,孩儿不孝,让您挂念了……”就这样,在这个黝黯低吼的大漩涡旁,呆呆伫立的我,泪流满面的活阎王,默默不语的牛头和马面,组成了一幅生离死别的图画。……许久过后,活阎王突然破涕为笑,笑得那么释怀,笑得那么坦然,完全沒了之前的那种狡黠和轻佻,笑得像……像一个母亲。只见她缓缓地站起身,用鹅黄长袖抹了抹白皙的脸庞上未干的眼泪,柔声向我说道:“谢谢你孩子,我现在心里好受很多了。”我点点头,微笑着说道:“只要我能帮上的,我都会不留余力鼎力相助!”然后,我还不忘人模狗样地大侠了一回:“只是,不要再伤害别的人了!”活阎王莞尔一笑:“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以后不再邀请别人打麻将了,行不?”但忽而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孩子,告诉我,你是怎么來到这里的?”听到这话,我搔了搔头皮,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本來是去寻找……寻找一个女孩,可是稀奇古怪地掉到一只乌龟船上,接着就掉到……掉到凤城老人口中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凤旋’大漩涡里头,后來,后來……”“后來怎么了?”活阎王捂嘴笑道。我皱着眉头说道:“后來我好像死了,就遇到一些阴曹地府里头的东西,绿幽幽的鬼火啊,阴沉沉的棺材啊……呃,还有你和牛头马面。”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真的沒想到,地狱里头竟是这番模样!我还以为有十八层那么多,上下还要坐电梯呢!”活阎王和牛头马面对视了一下,“呵呵”、“咴咴”、“哞哞”地放声大笑,交织成一首刺耳难听的歌。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活阎王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咧嘴答道:“哎哟哟,哎哟哟,可把我逗得……差点笑死啦!”活阎王身后的牛头也扯着嗓门笑道:“蠢驴,你睁大眼看清楚,这哪里是地狱?!”“啊?!这……这里不是地狱么?那,那这是什么地方呀!”我不禁诧异万分。活阎王纤手一甩,黑色斗篷在其身后一挥,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贵妇模样。她抬头远望一阵,才回首对我说:“这不是阴曹,也不是地府,只是‘凤旋’的内部,确切地说,就是‘凤旋’连接‘龙喷’的一个通道!”我张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凤旋’连接‘龙喷’的通道?”“对,”活阎王指了指她身前的大漩涡接着说道,“喏,你看,这就是‘龙喷’!”“这……这就是‘龙喷’啊?”我有些错愕,情不自禁地顺着活阎王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的大漩涡翻腾黝黑的激流,不断碰撞着激荡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涛声,让人打心底地感到一股震撼的气息。怔了怔,我犹自未信地扭头望向活阎王,相信这个时候,她瞅见我的脸上,肯定挂满了畏惧和疑惑。“想回去么?”活阎王清爽地笑着。“想!”我忙不迭地回答。“跳下去。”活阎王眼睛眯成一条线了。“啊?你……你不是耍我吧?”我听完活阎王的话后,头皮都麻了!“跳。”马面忽地开口说道,还是带着那种低沉的腔调。我有些犹豫,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开口问道:“马……马大爷,您不是说,要告诉我‘真相’么?现在可以了不?”马面转头望了望活阎王,又回首看着我,说:“你想知道什么‘真相’?”我一时语塞:“我……我……我想知道所有的真相,行不?”“蠢驴!叫你跳下去的时候那么贪生怕死,现在提要求的时候却又这么贪心……”后边的牛头早已忍不住暴躁地开骂了,好一顿数落,弄得我站在那脸红耳赤的,走也不是,说也不是,尴尬地要死。为了打破这窘境,我只好随口问道:“你们说的什么‘六家金币’、‘七家金币’的,到底是什么啊?”马面瓮声瓮气地回答:“是‘六甲金笔’,此刻就别在你的腰间!”听到这话,我不禁一愣。什么,什么六甲金笔?就别在我的腰间?我猛地一低头,手往腰间一摸,忽然触碰到一冰凉的物体,便使劲一扯,只见一根金灿灿的管状物体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这,这不是凤凰洲的奎阁第三层,神台上供奉的魁星高举的右手中,握着的那根用來“点取”的金色毛笔么?不是我为了追踪貌似云子的‘女鬼’和老蒋,舍命上钢丝的工具么?后來钢丝绳突然崩断,我跌落至巨龟船上,我还以为这根金色毛笔就此不见了,沒想到随着我掉入水中、卷入漩涡,一直到辗转在这“凤旋”和“龙喷”之间的鬼地方,这根金色毛笔居然一直……一直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