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佬一边揉弄着脑袋,一边哭丧着脸嚎叫着:“哎哟哟我的大爷啊,你能不能不要一上來就动手哇!我今年都七十多岁啦,俗话说‘人生七十古來稀’,我都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了,伤不起哪!”老猪奇却一点都不买他的帐:“我管你‘古稀’还是‘拉稀’,少给我在那里帮可怜博同情,你只管帮我直入主題,要是再呱噪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我直接把你的脑袋拧下來……当球踢!”老猪奇上述的这句话都是用一种地痞流氓的口气说出的,尤其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杀气腾腾,我心想内心再强大的人听了,也会掂量掂量这三个字的分量。墨镜佬是何等贪生怕死的人,一听到老猪奇的这番话,小脑瓜立刻像小鸡啄米般点个不停:“大爷,我这就说出这个,这个天大的秘密!”“说吧说吧!少在磨磨蹭蹭的!”老猪奇又厉声喝叱。墨镜佬忙不迭地说道:“我这就说!我这就说!话说嘛,北宋仁宗皇佑年间,广源州依智高僭称南天王,改元‘景瑞’。由于广源地连潮州,故叛军依涧据险,面对这易守难攻的形势,当朝皇帝赵祯便派手下大将杨文广來平南蛮十八洞。”讲到这,只见墨镜佬他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唾沫星子还溅了一地,越说越带劲了:“当年宋军行军沿江南下时经过此地,喏,就是那,好家伙,竟发现有青蛇附于舟上!你说奇怪不奇怪!更奇怪的在后头呢,接下來的征途出奇的顺利,每战皆大捷告终,叛军溃不成军,最后诸洞俱平!班师回朝时,杨文广奏知宋仁宗,赵祯便封潮州青蛇为‘安济灵王’……”“打住打住!老先生,你这是讲故事呢,还是告诉我们秘密呀?”小烦打断口若悬河的墨镜佬,眉头紧蹙地问道。我也随声附和道:“你当我们猴子耍不?”墨镜佬连忙摆手道:“冤枉啊!冤枉啊!前面只是铺垫,后面才是要点,要点!这个秘密就是……”墨镜佬说到这,故意压低了声线,神神秘秘地悄声说道:“现在门额‘安济圣庙’,就是宋徽宗赵佶当年所赐的呢!”然后狡黠地带着一脸奸笑,用他那干瘦的手掌拍着我的胸脯道:“你看我是不是很够意思,这个秘密值钱吧?嘿嘿!依我看哪,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就趁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多我牺牲一下,冒险來为大家把风,到时你们二位爷尽管把它安济圣王家借下來,送到苏富比拍卖,绝对又是一个好价钱……”墨镜佬还沒说完,便带着意犹未尽的奸笑给老猪奇一脚踹倒!老猪奇下脚真的沒有轻重,正好踹在墨镜佬的肚子上,狠得连我都为墨镜佬担心,惊得一旁的小烦“呀”的一声尖叫起來。只见墨镜佬“哇”一声惨叫,整个人应声倒地,跌个狗啃屎不说,肩上的那根歪旗也折成两半。老猪奇一脸狂躁地指着墨镜佬的鼻子破口大骂:“死瞎子,本來老子心情就不好了,你他女马的还來编故事消遣我?告诉你,爷爷我不是盗墓贼,也不是缺钱花!”墨镜佬这下疼得够呛,一边捂着肚子哭爹喊娘,一边不忘扯着我的衣角哀求道:“这位爷,你行行好吧,帮我劝劝那位爷别动不动就出手,行不?哎哟……你们都是……都是君子呀,‘君子动手不动’的哇!”老猪奇还沒等我开口就抢着喝道:“扑领母啊,我才不做君子呢,多辛苦!我就是一个地痞,专门治你这种江湖神棍的地痞,你怎么着?”我看到墨镜佬这副既狼狈又痛苦的模样,心里也是过意不去,于是扭头对老猪奇讲:“老猪奇,我说你也……也太粗暴了些吧?有话慢慢说嘛,何必动辄就拳脚相向?”小烦也有些看不过眼,同样站出來为墨镜佬说话:“猪奇哥,你也太不文明了吧?就算老人家再怎么不对,也不该动手打人呀!”听到我和小烦开口为他求情,墨镜佬像落水的人拾到一根稻草似的,忙不迭地跟着辩解道:“是啊是啊,奇爷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要和我这样的人计较啦!放我一条生路好过,就不要针锋现对,处处相逼吧!”“说得可真轻巧?你倒说说,放过你,我们有啥好处?”老猪奇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但是语气已经有些缓和了。“好处……好处大大的,我可以为你们算命,算命那!”墨镜佬强忍疼痛,装出一副“乐于效劳”的献媚相。“我呸,真是死性不改啊!看我不打死你……”老猪奇一听又上火了,马上撩高衣袖上前就准备一顿揍。“奇爷饶命啊!奇爷……你就饶过我吧!要不,要不我给你磕头吧!”墨镜佬已经是无计可施,就差投江自尽了。老猪奇以极为鄙夷的语气说道:“你给我磕头又有鬼用啊?要不这样,你再给几颗上次给我的那个……那个什么泣珠,我就饶你一命!”墨镜佬叹息道:“奇爷,我真的得称你做大老爷,老祖宗啦!你以为泣珠像地上的石头一样,想捡就有么!哎,我欧阳中山这辈子活了这么久,也就在汕头那边的深澳镇贼澳湾里头的金银岛上,因缘际会求得仅此一枚而已!你打死我也沒用了,还想要的话,怕是要自行出海一趟了……”听到这里,我也想为墨镜佬辩解几句了,可话还沒飙出喉咙口,心头忽然一动,立刻惊愕万分地惊呼:“且慢,老头你……老人家你刚才说的是,你……就是欧阳中山?”“那还有假,本人正是欧阳中山。”墨镜佬轻描淡写地回答,可透过他那副夸张的大墨镜,分明可以看出此刻他的黯然和落寞。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您老人家就是当年名誉凤城的老地师……欧阳中山?”“你爱信不信,”墨镜佬不由得叹息一句,“曾经气吞万里山河如虎又怎样?奈何现今已是‘虎落平阳遭犬欺,龙搁浅滩遭虾戏’啊……”我连忙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老人家当年吃咋风云,小至取名择日,大至上梁选坟都不在您的话下,可怎么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下落不明,销声匿迹了呢?”“莫提伤心事了,莫提伤心事了,说來说去还不是一个‘贪’字作怪。”墨镜佬摇头苦笑道。“哟,看不出你这糟老头就是当年的凤城第一地师----欧阳中山呢!一看你这架势,可谓威风不减当年呢,失敬失敬哦!”老猪奇也装模作样地恭维起來,可是满腔都是酸溜溜的味道。墨镜佬面对老猪奇的嘲讽也不做搭理,只是默默地从地上摸索到那已经折成两截的小旗子,然后扶一扶自己的墨镜,扭身准备离去。看着墨镜佬默默离去的背影,心想曾经风光一时的老地师竟沦落成这地步,不禁有些伤怀,于是我悄声和小烦商量后快步上前,把一叠钞票塞入到墨镜佬的手里,轻声说道:“欧阳老地师,您曾是我的偶像。看到您这番模样,我心里也很难过!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请你万万要收下!”墨镜佬怔了怔,山羊胡子跟着颤抖了起來:“呵呵,我曾是你的偶像?那你说说,我是不是越來越不中用了,现在一把年纪啦,还要后辈施舍……”我正色道:“无论如何,您永远受我的尊敬!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提,我不敢说一一达成,但肯定尽力协助!”墨镜佬笑着,一层层褶起的脸皮也渐渐舒展开,就在我准备抽身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可惜了,后生,你活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