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等等”余巧儿步追了出来,对着晨兮欲言又止。晨兮转过身,冷漠地看着她,她总是用这种柔弱无依样子看着别人,只要见着人都会觉得她被欺侮了般,前世如此,今世依然没有变。见晨兮就这么站着,根本不为她所动,余巧儿眨了眨眼,眼底迅速迷漫出一层雾气,咬了咬牙慑懦道:“表妹,对不起,刚才我本来是想帮你,可是我怕…怕…。外祖母对我失望,你也知道我毕竟是寄人篱下…。”“不用说了。”晨兮打断了她话,深吸了一口气后,让自己脸显得量温柔,声音柔软道:“我明白,我真没有生你气,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点回兮园休息,你懂么?”余巧儿眼底闪过一道失望,才温顺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不打扰表妹了,等明天我去你那,帮你一起抄经书,毕竟你是因为我才被外祖母责骂,我要不做点什么心里会不安。”晨兮掩住心底厌恶,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老夫人罚我抄五百遍,又没罚你,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反而不好了,到时我被挨骂不说还连累了你。”余巧儿迟疑了一下后,才不好意思道:“那…。我去你那里打打下手吧。”“不用了,真不用了。”晨兮只想说你不帮忙就是帮忙了,暗中翻了个白眼,挤出一抹微笑:“表姐,真没有什么,你放心吧,你情我记住了。”余巧儿才吁了一口气,作出关心状道:“你不怪我就好,回去休息吧。”晨兮点了点头,速离开了。直到她消失走廊头,余巧儿才收回了柔和目光,瞬间恢复了冷漠。余巧儿奶娘林嬷嬷不解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您连二房嫡女都不怕得罪,却为何对一个没权没势大小姐这么讨好?”眼微微一闪,余巧儿柔柔道:“要不是表妹救了我,我如今不知道是何般模样呢,做人得有良心,何况今日之事也是因我而起,我自心中有愧。”陈嬷嬷叹了口气道:“小姐就是善良。只是今日之事恐怕大小姐对你生了嫌隙。”余巧儿笑了笑,对她道:“走吧,出来一晚了,我也累了。”她声音如水般柔软,身型是如弱柳般软绵,可是眼中闪烁却是阴冷算计!如今她已然不是几日前要仰人鼻息生存余巧儿了,如今她十分明确知道她是秦氏心中宝贝,早就超越了所有孙女,只要她做得不是太过份,秦氏一定会帮她!可是她可以得罪所有人却不能得罪晨兮,因为当她做任何事时她必须有替罪羊,这替罪羊当然是晨兮这个毫无背景人!只要她每次为所欲为拉着晨兮,秦氏左右为难时才能将晨兮抛出来以平众怒!唇间又勾起了笑意,眼中闪烁着未明光芒: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不是么?!她袅袅如风中信子,飘然走入内室,却见秦氏正半倚美人榻上,那样子似乎是等她,她心中一惊:难道秦氏要责怪于她?脚下加连忙上前数步,温顺道:“外祖母怎么还没有睡?”“还不是等你?”秦氏宠溺白了她一眼。见状,余巧儿心中一定,十分乖巧给秦氏捶起了腿,柔声道:“外祖母这话折煞我了,我怎么能让外祖母这般年纪人等我呢?”“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秦氏才这么一说,心头竟然涌上了女儿临出嫁时情景,眼微微湿润,感慨道:“唉,儿行千里母担忧,想当年你母亲远嫁,刚开始半年我是整宿整宿睡不着,没想到…。”说到这里眼中一酸,泪又禁不住掉了下来。余巧儿也低下了头,状似悲泣抹起了泪。其实她对母亲并无太多感情,她母亲杨宝珠这短短一生,唯一做事就是跟她父亲不停吵架,跟不断纳进来姨娘斗智斗勇,对她跟弟弟根本没有关心,别说母爱了!直到杨宝珠死时,她看着杨宝珠面容,她竟然生出了许多陌生感,甚至是害怕…。但她知道,秦氏之所以这么疼她只是因为移情作用,她必须表现出她与杨宝珠母女情深,顿时泣道:“我每每想到母亲,就梦里也哭醒,外祖母,您说母亲不要了我们姐弟,我们姐弟可怎么办?”秦氏听了心中一疼,一把将余巧儿搂怀里动情道:“我乖儿啊,你还有外祖母,外祖母会照顾你与富文。”“外祖母…。”余巧儿扑入了秦氏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然真哭了起来,倒不是想到了杨宝珠,却是自怀身世,想到了前些年受苦,这一哭却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了,直把秦氏哭得心都疼了。鹦鹉连忙劝道:“老夫人,入夜多哭会伤身。”这话也是提醒余巧儿,余巧儿听了立刻止住了哭泣,劝道:“外祖母,别哭了,都是巧儿不好,要是外祖母因此而伤了身,巧儿是万死也莫赎其罪了…。”“我乖儿啊…”秦氏看着余巧儿乖巧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你知道么?看着你这般小心翼翼样子,外祖母心里就仿佛戳了把刀啊,你可知道当年你母亲家里是何等意气奋发?又是何等骄傲尊贵?可是没想到嫁到了远方,竟然落到这种地步,连带你也…也…这让外祖母怎么不心疼呢?”余巧儿心中一动,露出了仰慕神情:“家常听母亲说起外祖母,说起她外祖家时风光,本以为只是母亲夸大,自从见到了外祖母,得到了外祖母爱护,巧儿才知道母亲所说还只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才知道外祖母当年是多疼爱母亲。”“你知道就好,所以巧儿,你放心吧,这府里没有人敢欺侮你,你会比当年你母亲过得日子好!”一晚听到秦氏两次保证,让余巧儿仿佛吃下了定心丸,她低下头,掩住了眼中得意,作出一副感恩样子:“这全是外祖母恩德。”“说什么恩德?谁让你是宝珠骨血呢?”秦氏又是欣慰又是伤感叹了口气。这时余巧儿突然道:“外祖母,对于母亲幼时事,巧儿一直很想多了解,可是今日听两位表妹似乎对我母亲有些不齿,为此巧儿与她们争执了起来,所以…”话音未落,只见秦氏眼中一寒,冷声道:“这两个嚼舌头东西,今日没有发落她们倒是我太仁慈了!”转眼对上余巧儿却满眼慈祥道:“别听她们胡说八道!当年我宠着你母亲,招了那几个眼皮薄人眼了,所以她们是中伤你母亲呢。”“我自然是知道,只是被她们说得心里有些难过。”秦氏看了她一眼,才道:“你可是为了我责罚你晨兮表妹而难过?”余巧儿假作害怕不敢说话。秦氏见了叹了口气道:“傻孩子,对外祖母有什么不敢说?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不明白这宅门中手段,你二婶身为候门之女,虽然只是个庶女,却也代表着候门脸面,我看了她薄面也不能过于苛责她两个孩子,你又是我心尖尖上人,我怎么舍得责骂你?但这事必须有所交待,所以晨兮必须站出来承担责任!再说了,她身为长姐没有照顾好你们,难道就能置身世外了么?”余巧儿这才感激道:“是巧儿错,差点错怪了外祖母。”秦氏爱怜地摸了摸巧儿头,唉息道:“傻孩子,你只要知道,这宅子里只有外祖母是全心全意为你好人!”“这个巧儿早就知道了。”余巧儿顺势将头枕了秦氏膝上。膝上一软,看着余巧儿极似爱女脸,秦氏心是柔软了。眼中温暖稍纵即逝,她寒声道:“本来是不知道那两个丫头破嘴,早知道了,今日非得责罚了这两丫头不可!”余巧儿劝道:“算了,外祖母,既然是她们胡言乱语,我们又怎么能当真呢?”“你啊,就是心太善良了!”秦氏又是欣慰又是担忧看着余巧儿,怎么看都怎么喜欢,过了一会她才道:“巧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让晨兮抄经文五百遍么?”“余儿不知。”“你可知道明日大房老太太就要来了?”“大房老太太?”一道光闪过余巧儿脑海,她似乎有些明白,脸上却作出迟钝状。秦氏心中后一丝疑虑去,看来这个外甥女真是个憨,什么都不关心,这样也好,说明是个孝顺,也不枉她这么疼她了。秦氏笑道:“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说来你母亲也不知道呢!你可知道咱们杨家原来是勋贵之家?”“勋贵之家?”余巧儿真有些意外了,她这几日也打听清楚了,知道大房老太太要来,好象跟子嗣有什么关系,她想着这子嗣跟她定然是没什么关系,所以也就没有上心,现听到勋贵二字,竟然让她心头有种奇异感觉,仿佛一种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正是,当年杨家随着开国皇上打天下,待天下统一后,论功行赏,咱们杨家就被封为护国候,而且这个爵位是可以世袭。”“世袭?”余巧儿惊叫出声,眼睛晶亮晶亮,那她岂不是也算是候门之女了?“当然!”老夫人不无得意道:“别看你二舅母是候门之女,可那毕竟是庶女!论到家世咱们杨家也是候门,你母亲祖父也是正儿八经候爷,当年你母亲也算是候府小姐!那可是正宗嫡小姐!”正宗嫡小姐!余巧儿眼睛亮了,她一激动握紧了秦氏手道:“那现是不是皇上要把这个候府称号给咱们杨家了?”“傻丫头,护国候一直是杨家。”“一直是杨家?可是为什么大舅舅却被人称为将军呢?”“所以说到了大房太太了!”秦氏有些不甘道:“当年老候爷同时娶了两个妻子,又同时怀上了孩子,于是定下谁先生下儿子,谁就继承这候爷之位…。”“然后呢?”余巧儿手不禁紧了紧。“然后?”秦氏叹了口气道:“这就是福气全天万般不由人啊,两位候爷夫人同时生产,没想到前后只差了半柱香时间,偏生又都生了儿子,于是世子位子就落到了大房头上。”余巧儿听了如泄了气皮球般松开了秦氏,叹道:“真是造化弄人。”“谁说不是呢?”突然余巧儿道:“会不会是大房作了什么手脚,让孩子早产出来了?”秦氏陡然眼睛一利看向了余巧儿:“你怎么知道这些腌臜事?”余巧儿心中一惊,连忙低下了头,嗫嚅道:“平日常听母亲…母亲…”说到这里眼圈一红,子不言父过,身为女儿自然不说母亲不是,她这般欲言不语是好,既让秦氏明白了,也能理解她孝心。果然秦氏听了不再追究,心中一苦道:“作孽啊,我儿竟然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她自然不会责怪自己女儿手段腌臜,却把这些都怪到了别人身上。叹了口气后,她才道:“巧儿,这些话就算是事实,你也不能乱说,需知这事已然成了定局,何必传出是非惹人讨厌呢?”“外祖母教训是,是巧儿失礼了。”“你明白就好,其实我另有想法,你可知道?”余巧儿心头狂跳,一种强烈预感让她雀跃不已,可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如果她表现太于聪明话,会引起秦氏猜忌,毕竟她只是外甥女不是亲女儿!她低着头温顺道:“还请外祖母示下!”秦氏满意点了点头,笑道:“你可知道大房是绝户?”“绝户?”“正是大房虽然承了袭,可是大伯却只娶了一妻一妾,那妻就是大房老太太了,一妾还是因为曾经救过大伯才被留下,所以大房子嗣单薄,只有大房老太太生了一儿一女,那妾据说是生了一女。”“如此说来不是大房有儿子么?又怎么会是绝户?”“这你又不知道了,大房老太太生那个儿子,算来也是你堂舅却是个短命,不到三十多岁就染病去世了,去世时,膝下就留下了两个女儿,你说这可不是绝户么?”说到这里秦氏竟然开心笑了,眼底划过一道讥嘲:“这机关算有什么用,不是还没把袭位给保住么?”“袭位没有保住?”余巧儿心中一疼,这感觉仿佛要从她心头挖肉似:“那可怎么办呢?这老祖宗拼死拼活挣来荣耀就这么没了?”“可不是?”秦氏撇了撇嘴道:“你表舅这才去世三个月,这朝廷早有规定,如果一年内不再荐举承袭人,那这袭位就没了。”“那怎么行?没有了大房还有咱们二房不是?”秦氏弹了弹余巧儿脑门,嗔道:“说你是个傻,你还真傻了不成?”余巧儿眨着眼不解看着秦氏。“傻丫头啊,这袭位落了二房,跟我有什么关系?”秦氏轻蔑一笑道:“说来不过是个虚位,拿些俸禄罢了,又不是有什么实权位置!我现什么都好,还要那虚名作什么?”余巧儿掩住了内心狂喜,试探道:“那外祖母意思…。”秦氏眯了眯眼道:“这候位到了二房,不过是锦上添花,但落别处却是不一样。”说到这里她看向了余巧儿道:“只是难为了富文了。”余巧儿这下真是高兴晕了,这秦氏意思分明是想让她弟弟去承袭,那她岂不成了候爷姐姐?到那时别说杨家了,就是整个大西北都得高看她一等了,她算不算苦甘来?身体都激动发抖了,她努力保持着镇静,脸上现出了悲色:“说什么难为弟弟了,父亲只知道打骂母亲,只知道寻欢作乐,我们姐弟俩除了知道有母根本不知道有父亲这两字,要不是有了这个姓,我们都不知道跟余家有什么关系,就算是难时候,余家也没有伸出手来帮过我们姐弟两,我们还能吝啬这个姓么?只是如此会惹得几位舅舅不高兴,这才是巧儿担心。”听到杨宝珠挨过余家打,秦氏心都疼得抽抽了,对余家是深恶痛绝,对余巧儿不认祖宗行为再也没有一点怀疑,直觉是余巧儿被打怕骂怕了,不认余家很正常。她哪知道余家虽然对杨宝珠不好,但是却绝不敢动手打杨宝珠,倒是杨宝珠动手把余巧儿父亲抓伤过数次,但余巧儿是什么人?眼前着泼天富贵就要来了,别说是姓氏了,就算让她卖了亲爹她都愿意。“这个挨千刀!”秦氏咬牙切齿,恨恨道:“本来我还有些不忍,让富文改了姓毕竟是断了余家后,现想来,真是活该断后!既然这样,我也不用顾忌了。”余巧儿怔怔看着秦氏,一言不发。“怎么了?巧儿可别吓着外祖母。”“外祖母!”余巧儿扑通一下跪了地上:“外祖母这般疼惜巧儿姐弟,巧儿这辈子都感恩不!这些年巧儿拉扯着弟弟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总以为从此就是过这种日子了,没想到却遇到了外祖母,是得到外祖母细心照料,真是天大福份!其实现巧儿外祖母护翼下已然很是满足了,可是巧儿却想着弟弟总是要成年,总是不能这般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今日知外祖母如此为我们操劳,真是既惭愧又不安。惭愧是巧儿不能替外祖母分忧解难却还要外祖母事事操心,不安是我们明明只是外来寄客却要占了杨府袭位,巧儿真是…真是…。”“哎呀,我乖儿,起来…。”秦氏听到余巧儿这般懂事,顿时觉得没有白疼她,又为她这般爱护弟弟而满意,一把拉起余巧儿道:“你又何必心存不安?要是你母亲生为男子之身,这袭位如果咱们二房,那还不是你母亲,现你母亲没了,富文却是男子,只要大房老太太把富文过继过去,那富文就是名正言顺杨家儿郎,那承个袭又是怎么了?”巧儿感激得涕泪横流:“一切全仗外祖母了。”“嗯。乖,所以明日里好好大房面前表现,只要讨得大房老太太喜欢了,还怕将来泼天富贵不落于富文之手么?”余巧儿点了点头:“怪不得外祖母让表妹抄经呢,这样大房老太太明儿个就见不着她了,外祖母为了我们姐弟真是用心良苦。”见巧儿明白了她心思,秦氏满意地笑道:“你明白就好,晨兮那丫头虽然是性子软弱,但毕竟是大儒世家出来,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整个宅里孙女却是没有一个比得上她风仪,要是让大房见了她,必然会心生欢喜,对你就是一个威胁,所以你明儿个只要曲意讨好大房,人都有先入为主意向,只要大房心里有了你,晨兮再出色也没用了。”听秦氏夸奖晨兮,余巧儿眼底闪过一道嫉妒之色,她认为晨兮不过是因为长年养优处优惯了,才出落得一身风流体态,要是她也这般衣食无忧,她定然超晨兮百倍千倍!脸上却不露出什么表情,只是乖巧道:“是。巧儿知道了。”“嗯,去洗洗睡吧,明儿个打扮得漂亮些见大房老太太。”“是,外祖母也早些休息,免得累着了,巧儿可是会心疼。”“好。”秦氏含笑目送着巧儿离开,眼中全是慈祥。“真是个孝顺!”直到余巧儿走得没有人影了,秦氏唇间还含着笑。沈嬷嬷眼一闪陪笑道:“这可是老夫人您骨血啊。”秦氏一乐:“是啊,这府里终于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了,而且还这么孝顺,那我所做一切都值了。”沈嬷嬷眉微微一皱,老夫人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此山中,何况老夫人还被亲情蒙蔽了,可是她怎么觉得这个表小姐未必象她表面看上去那么孝顺,温顺,性情善良呢?看着秦氏满足笑容,沈嬷嬷不敢打断了秦氏兴头,只得不置可否笑了笑,心中只想希望余巧儿能念着老夫人对她一片真心,真孝顺才好。六月荷花香满湖,红衣绿扇映清波,晨兮坐亭中,闻着墨香荷香,正一字一笔端正抄着金刚金。“小姐”春儿端了碗莲子羹走了过来:“先喝点莲子羹去去暑再写吧。”“好。”晨兮笑着放下了笔,洗过手后,慢慢吃了起来。春儿将写好晾干纸一张张收起来,一面收一面埋怨道:“老夫人真是偏心,明明不关您事,却还要罚您,太过份了!”晨兮笑了笑,又慢悠悠抿了口莲子羹,赞道:“春儿手艺不错,这莲子熬是又香又糯!”春儿一喜:“小姐爱吃奴婢下次再做!”刚说完立刻明白这是晨兮转移她注意力呢!脸一冷道:“小姐,您怎么能这样?一点不生气?表小姐也太过份了,明明自己犯得错却全推您身上!”晨兮放下碗,侧着脸打趣道:“呀,我这个当事人都没有生气,你倒气上了?来,春儿姐姐,喝碗莲子羹降降火吧!”“小姐!”春儿跺了跺脚,眼圈一红:“小姐可是要折煞奴婢?奴婢为小姐心里不服,您却还打趣奴婢?”“好了,好了”晨兮见春儿急了才不逗她了,拿了手绢递给她道:“擦擦吧,都这么大人还掉金豆子。”“你。”春儿恨铁不成钢瞪了眼晨兮,把晨兮手绢送了回去,自顾自拿了自己手绢擦了擦眼角,披了披嘴咕哝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扑哧”晨兮刮了刮她鼻子,笑道:“这话说得。”随即伸了个懒腰,明眸轻转,对春儿道:“我写字写得有些累了,春儿陪我湖边走走吧。”春儿立刻知道晨兮有话要跟她说,连忙应了声,然后随着晨兮往湖边走去。“春儿,你可知道今日是谁来了么?”春儿不听则已一听气得不行:“小姐,您不说奴婢也不提了,您这么一说,奴婢是生气了,今儿个是大房老太太来了,全府都出去迎接了,连咱们几个姨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几位小姐去了,就咱们夫人和小姐没去,这算什么?这不是有意冷落咱们么?大房老太太指不定对咱们夫人还有您心里产生多大隔阂呢!”晨兮淡淡一笑:“母亲身体不好,常年躺**,不去也是正常,而我又被罚兮园抄金刚金,这也是说得过去。”“才不是呢,奴婢觉得这是老夫人有意,有意让大房老太太对您不满,对咱们大房不满。”晨兮突然定定地看着春儿,眼一眨不眨,神情严肃,看了足足有半盏茶时间,直把春儿看得一头雾水,有些忐忑不安道:“怎么了?小姐,难道奴婢又说错了么?”“扑哧”晨兮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没有,说得对极了!”“小姐!”春儿不依叫了声:“您把奴婢吓死了!”“呵呵,我只是想什么时候春儿也会分析了,能揣摩到老夫人心理了。”“小姐…。”春儿嘟着嘴道:“难道小姐以为奴婢是蠢得什么都不会么?”“当然不是。”晨兮笑过后才正色道:“咱们将军府家大宅大,人口又复杂,上上下下有近千人,每人都有每人算盘,各人有各人心思,我又处这种风口浪尖位置,却偏生父亲不亲,母亲无力,所以咱们得步步小心,不能落一点错处。春儿你今日能这么准确分析到老夫人心思,真让我很欣慰!”春儿心疼看着晨兮:“按说奴婢比小姐还大着一岁,可是思虑却远比不上小姐,奴婢不求能帮上小姐,只求能不给小姐添麻烦就足已。唉,这宅子真不是人过。”晨兮幽幽道:“年年难过年年过,人总得活着不是么?”眼看向了远处,目光变得坚定:“总有一天,我会让我所关心人都活得肆意,活得潇洒!”“会,一定会。”春儿也坚定点了点头,讥道:“老夫人能拦着您这次不见大房老太太,还能拦着一辈子么?等过些日子,小姐见着了大房老太太,将事实解释清楚了,凭着小姐才气,小姐气度,小姐风华,这满院子里都找不到象小姐这样,大房老太太还能不喜欢小姐么?”“要大房老太太喜欢有什么好?”晨兮突然失笑起来。“怎么不好?”春儿陡然提高了声音,发现声音太高后连忙看向了左右,看到没有人才低声道:“小姐您兮园是不知道,听说大房老太太来大西北是为了找能承袭子嗣!”承袭?晨兮忍不住地勾起了讥嘲笑容,如果不是两世为人,她也会被大房骗了!“小姐,您知道么,现咱们将军府里所有夫人,姨娘,但凡有男孩人都挤到大房面前献殷勤去了,只等着大房老太太慧眼识人,过继了去,从此就飞黄横达了,哼,那架式比皇帝选妃都热闹!”“扑哧!”晨兮眼如水般划过了春儿脸:“你看过皇上选妃么?”春儿一呆,扯高气扬道:“没看过杀猪,还没吃过猪肉么?”晨兮一愣后才大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银铃般穿透了云间,吸引了无数飞鸟,空中盘旋着,而此时满湖荷花似乎也慢得欢了,风中摇曳着绝妙身姿。春儿惊讶看着晨兮,这些日子来晨兮一直是内敛,成熟不象是一个十一岁孩子,只有现,她笑得是这么了欢畅,这么惬意,是发自内心笑,这时候晨兮美也是惊人,这满院美色成了她点缀,她眼一如湖水般流荡着妩媚温柔,点点笑意是繁星闪烁璀璨,让人不禁沉沦其中。百米开外树上,一个男子张口结舌看着这般风流肆意晨兮,不敢相信一个还未及笄女孩能笑得这般风华万千,有着一股子睥睨天下豪情,又有着婉约卓秀妖娆,仿佛烈焰,让人如飞蛾扑火情不自禁沦陷,又如冰水湛蓝,流动出勾人晶莹,她恰似牡丹尊贵,又有罂粟般**…。“此女过妖!长大必是红颜祸水!”男子暗中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道阴冷杀意。“小姐…小姐…”华儿从远处跑了过来。晨兮顿时止住了笑,目光微凝,看向了华儿不动声色道:“怎么了?”华儿脸色一黯,刚才明明听到大小姐爽朗笑,怎么到了跟前,大小姐又变得这么冷漠了呢?难道大小姐这般疏离只是针对她么?看向春儿眼神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她定了定神道:“夫人有些不舒服,请大小姐去。”“什么?母亲不舒服?”晨兮心中一紧,步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琥珀迎了上来,对晨兮行了个礼后道:“小姐。”“夫人怎么样了?为什么会突然不舒服?”琥珀眼一闪道:“还是平日里老毛病,刚才突然感觉有些心慌,想见见小姐,所以就差奴婢来请小姐去一趟。”晨兮听了心下稍定,走了几步见琥珀并不着急之色,立刻就明白过来,母亲定然没有什么事,只是心疼她身为嫡女却被排除外,生怕失了礼数被大房太太看不起,所以借着这个由头让她从兮园里出来。从兮园到母亲主院,必然要经过芳园,那么就此去行个礼也不让人落下闲话。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是母亲哪知道她根本不愿意去趟这混水?芳园里现够热闹了,她去了岂不是碍所有人眼?于是只作不知,顾自往前走去,走到了芳园附近,琥珀连忙叫住了她,期期艾艾道:“小姐…。这经过芳园了,是不是…”晨兮神色不动道:“有什么比母亲病重要?先去看母亲。”说完加了脚步,只没几分钟就走过了芳园门口,芳园内一个丫头探了探头,看到晨兮脸色一变,忽溜一下跑进去了。春儿不屑道:“至于这样么,还派人盯着?二姨娘也太小心眼了,我们大小姐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她还能拦着不成?”晨兮勾了勾唇,脚下却了。经过上次整顿,院子里人比上次稍好一些了,但还是不人意,看向晨兮眼光不恭敬也不鄙夷,反正就是那种你挑不出什么不好来,也绝不舒服那种。晨兮冷冷一笑,早晚这些奴婢都得打发出去,当下也不理她们,顾自往里走去。林氏正歪美人榻上喝着药,见晨兮进来了,脸上一惊:“你怎么这么就来了?可曾…”晨兮上前行了个礼,然后接过了林氏碗中药放一边,笑道:“听说母亲身上不利爽,我就紧赶着来了。现看着母亲脸色不错,心下也安定了。”林氏眼光射向了琥珀,琥珀委曲低下了头,晨兮连忙道:“母亲不要怨她,是我不想去请安。”“唉”见晨兮坚持,林氏也不勉强,叹了口气道:“本来是想编个理由让你请安去,这可好,请安没请上,倒反而落得她们口实了,我总是帮不上你忙,还给你添麻烦。”“母亲这是说什么话来了?百事孝为先,母亲身体有恙,做女儿自然来看望,别什么事哪比得上母亲重要?不管大房老太太也好,还是老夫人都挑不出这个理来是不是?”林氏听了心下稍定,但总是有些不安。晨兮眼瞟过了林氏药,拿了过来闻了闻后,突然道:“母亲一直喝这药么?怎么喝了这十几年了也不见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是这么容易好?”林氏看了那碗药,皱了皱眉道:“这药看着都难受,可是不喝却太浪费了,说是里面全是贵重药材呢。”晨兮眼一闪,道:“既然没有用,不喝也罢。”“总是老夫人一番心意,不喝却是不好。”这时琥珀突然走了进来,低声道:“夫人,二姨娘着人来了。”林氏神色一怔,喃喃道:“又有什么事?”“让她进来吧。”晨兮不动声色吩咐道。不一会二姨娘身边陈嬷嬷走了进来,进来后立刻颐指气使指挥着几个丫环将一叠宣纸与笔放了晨兮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大小姐,这是二姨娘让奴婢给您送来。”晨兮看了眼一叠叠纸,冷笑道:“这是什么意思?”“嘿嘿,什么意思?大小姐这么聪明人不明白么?老夫人罚您兮园写金刚金,您却偷偷溜了出来,二姨娘不忍你没了规矩,又顾念着夫人脸面,所以让老奴把这纸笔送来,让小姐您这里写也是一样,顺道让夫人也沐浴一下佛光,早日康健,二姨娘一番苦心,想来大小姐应该明白。”晨兮勾了勾唇:“二姨娘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过什么?”陈嬷嬷见晨兮眼中露出一抹云淡风清笑意,顿时有种不好预感,上次大小姐眼中露出这种神色后,她就倒了大霉,难道…。果然晨兮把手狠狠一拍,寒声道:“不过,刁奴目无主子这事我却要替二姨娘管管了!”不等陈嬷嬷反应过来,就听晨兮喝道:“来人,将陈嬷嬷这老刁奴拉下去打二十个耳光,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琥珀与翡翠立刻冲了上来,抓住了陈嬷嬷,陈嬷嬷大惊失色,怒目相礼,骂道:“你敢!你要是敢找我,我就让你…让你…”“好你个刁奴,居然主子面前以我自称,还敢说你没有心存不敬么?今日不打你简直就是坏了将军府规矩!来人,给我打,狠狠打!”“你敢打我,二姨娘不会放过你…”陈嬷嬷声嘶力竭叫了起来,挣扎着不让人拖出去。晨兮冷笑道:“果然是刁奴,都到这份上了还给自己主子抹黑!二姨娘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二姨娘又怎么不会放过我?你简直就是挑拔离间,二姨娘府里一向守姨娘本份,待各个主子是兢兢业业,不敢疏忽,府里是人口称道,你这话是陷你主子二姨娘于不义!来人,将这个诬蔑主子人再打二个大板,让人知道知道这就是背后给主子扎针眼下场!”一番说得陈嬷嬷张口结舌,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劈里叭拉了打了十几个耳光,等她反应过来,她正准备呼天呛地时,一条黑乎乎抹布塞入了她嘴里,顿时她头一昏,被人放了凳上,板子狠狠打了下来…。林氏听了担忧看向了晨兮:“兮儿,陈嬷嬷是二姨娘奶娘,你这么打了她,二姨娘是不会跟你善罢甘休。”“要就是她不善罢甘休!”这时门口传来二姨娘凶狠叫声:“你们这帮贱蹄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敢打我奶娘?还不给我住手!”晨兮跨上一步,淡淡地看了眼二姨娘:“二姨娘来了,怎么不进来给母亲请安呢?这门外大呼小叫,传到了大房老太太耳里,平白惹了笑话。”本来气焰嚣张二姨娘听了心中咯噔一下,她正想法讨好大房老太太,要是传出去她为人不好,那大房老太太怎么可能让她瑯儿承袭呢?想到这里,她按奈住了怒意,对晨兮道:“陈嬷嬷到底犯了什么错,却轮到大小姐来教训了呢?”晨兮并不回答,只是道:“二姨娘,礼不可废,母亲等着你请安呢!”“你…。”二姨娘一口气憋了那里,要是平时她早就发火了,可是今日不与往日,现她一言一行都被关注着,稍有差池满盘皆输,为了瑯儿她忍了!只要她飞黄腾达那日,必将这对母女置于死地!她美目冒着火,一瘸一拐往里走去。为了显示她对大房老太太敬意,这次二姨娘可是冒了大险了,不顾伤腿强自走路,嘿嘿…。晨兮唇勾了勾,眼底一片冰冷:一个瘸了腿二姨娘,父亲爱还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