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上“朕带你出宫去。”他的话语轻轻,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尚妆却是呆住了,他可是皇上啊,怎能随随便便出宫去?抽着手道:“皇上,别闹了。”他侧脸瞧她一眼,眯着眼睛笑:“我像是在闹么?”一旁的张公公,只远远地跟着,他的脸『色』有些沉重。好几次想开口,却终是咽了声。他知道,皇上决定的事情,是没有谁能改变得了的。只是,他出去,该多危险啊。拉着尚妆过乾承宫,『逼』着她换了衣服。元聿烨自己也换下了龙袍,只着家常的长衫,张公公被挡在门外,宫人们谁都没让他们进来。尚妆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见他笑着看着自己,又招手道:“来给我梳头啊。”无奈地摇摇头,只得上前,给他梳了头,只用一只青玉簪竖起他的长发。尚妆拆了满头的首饰,他起了身要帮她,却被她拦下了。皱眉道:“不是要出宫么?慢慢吞吞的,天都该亮了。”他听了,可真高兴啊。马上听话地坐在她身边,只乖乖地看着。出去的时候,张公公紧张地跟上来,低语着:“皇上,皇上您真的要……要出去?”他笑:“你看朕像是假的么?”张公公一时语塞了。他已经拉过尚妆的手,一面朝他道:“不必跟了,在这里呆着吧。”“皇……”张公公不过才出口,便见他拉着尚妆走得飞快。他叹息着,终是没能跟上去。转了身,朝宫人们道,“都好好地守着,皇上累了一天,在里头休息,可记住了?”“是,记住了。”众人点头应声。张公公遂又回头,那两个身影已经消失于夜幕之中。他摇摇头,离天亮还有好久呢,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了。尚妆跟在元聿烨身侧走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巡夜的禁卫军,她不免觉得有些奇怪。抬眸看他的时候,他仿佛是直销她要问什么,只低声道:“我们出宫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里自然,是要空『荡』『荡』的由着我们出去的。”有些愕然,原来如此。“外头危险。”一路上,她只憋出这样一句话。今夜,好大的月亮,将两个身影拉得好长好长。他微微侧脸,『露』出浅浅的笑,高兴地开口:“怕什么呢,有我呢。”尚妆忍不住笑出来:“有你才不安全呢。”她不过是个小女子,谁也不会盯着她。可他不一眼,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亦会是很多人眼中的一根刺。这西周的天下,想他死的人很多。有她知道的,还有她不知道的。他带着她偷偷出宫,万一被有心之人知道,那是会不得了的。想着,脚下的步子不觉再次停下了。皱眉道:“皇上,不如,回去吧?”“不回去。”他只淡淡地说,用力将女子的身子攥着让她跟着自己走,“你若是怕死,一会儿跟紧了杨成风便是。”杨成风?对了,她想起来了,便是那车骑将军。她说呢,他出去,怎么会没有人保护?如此,她也放心。却不免还是要开口:“让我跟着将军,就不怕我跑了,不再回宫么?”这句不过是玩笑话,谁都知道她跑不了。她也不可能跑了。元聿烨略微瞧了她一眼,倒是没有生气,只笑道:“好啊,有本事你跑啊。今夜你只要跑得了,我也不强抓你回来。”他敢带她出去,还怕她跑么?不然,他元聿烨多丢脸?尚妆却是怔住。“皇上,娘娘。”有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清晰。抬眸,看见杨成风大步上前来。元聿烨点了头,也不停留,只拉了尚妆上前,一面道:“准备好了么?”杨成风跟上来,他今日,褪了铠甲,只一身褚『色』长袍,连着兵器都未见带上身。不过尚妆倒是不担心,能命他随行保护的,杨成风定然不会是泛泛之辈。“回皇上,都准备好了,马车在外头候着。末将挑选了十二名精锐之士,隐于暗中保护。”杨成风低声说着。元聿烨回头朝他瞧了一眼,只道:“杨将军,你该改口了。”杨成风一怔,的是。”正说着,众人已经到了外头。尚妆只见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不远处的树下,真如杨成风说的,一个侍卫都不曾瞧见。尚妆不免环顾四周找了找,还是没有看见。元聿烨拉她上了马车,笑道:“若是能被你看见了,他们也不必跟了,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回家种田去。”“扑哧。”尚妆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从来不知他竟也能说出这种话来。落下了车帘,杨成风跳上马车,挥动了马缰驾着离开。尚妆一时没有坐稳,身子一下子落在他的怀里,她吃了一惊,欲起身,却被他圈住了身子。“皇上……”“叫烨。”掀起的车帘,将银『色』的月光照进车内,抬眸,他的脸清晰可见。他亦是望着她,嘴角的那抹笑意若隐若现。她咬着牙,就是不叫。略微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附于她的耳际,皱眉叫着:“再挣,手要断了。”她微微一震,才发觉他此刻却是两只手抱着她。有些恼怒,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还要笑:“抱一下而已,别那么小气。”她气急,这和小气有什么关系?身后的男子依旧漫不经心地说着:“兴许一会儿,你真跑了,那我可就想抱都抱不到了。不如趁着现在的功夫,多抱几下啊。”他的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在马车里蔓延开来。尚妆叹息一声,叫她逃,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啊。不过,她也不与他计较,争也争不出所以然来。离得闹市区越来越近了,坐在车内也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说话声,爆竹声,吆喝声……尚妆不免掀起了车帘朝外头看去,前方,灯光一片,好多的人啊,真热闹。元聿烨却突然叫了“停车”。杨成风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公子是要下车了么?”他“唔”了声,终于松开了抱着尚妆的手,起身跳下马车,回头朝尚妆道:“下来走吧,马车进去,不如走的快。”尚妆点了头,随着他下去,他又想杨成风道:“马车随便找了地方停着吧。”“是。”杨成风点了头,便将马车驾去一旁的树边。元聿烨也不看他,只拉着尚妆的手往前走去。尚妆不免道:“哎,杨将军……”“没事,他很快会跟上来。”况且,他还不想他跟得太近的。往前走了段路,二人便穿梭进了人群中。街两边,各式小摊都摆得满满的,小贩们用力吆喝着,见他们过去,使劲招呼着。“要去看看么?”回头看她,笑着问。未待她开口,他便拉着她上前,小贩见他们过去,眯着眼睛笑,忙开口:“哟,这位小姐真漂亮,您瞧,我这里的发簪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公子给买一支吧,这支不错,这支也好……”这种小贩见的人多了,他一看面前二人衣着不凡,定是有钱的主儿,忙使劲地介绍着。尚妆有些尴尬,却见那修长的手已经探过去。他选了选,却是挑了一支珠花,用珍珠串起来的。只用了丝线固定,其余,再不见任何除了珍珠以外的点缀。。回眸,『插』于女子的发鬓,嘴角微扬:“这就支。”小贩见他选了半天,那些金银的簪子没瞧一眼,竟是选了最便宜的一支,心中难免不悦。只随口应了声,便问他收钱。尚妆本能地抬手,却被他拦下了:“戴着吧,挺好看的。”付了钱,拉着她离开。不知为何,尚妆独独想起那时候,在王府,他说的话“比珍珠还真”。呵,摇着头,奇怪啊,不过是买了一支珠花罢了,好端端的,怎生的就想起了那些?“公子。”杨成风已经不动声『色』地跟上来了。尚妆朝他看一眼,小声道:“杨将军走那边吧。”这里人太多,她挤一点倒是无所谓,只是元聿烨,他的左臂伤了,这一路磕碰过去,可是不得了的。杨成风点了头,却道:“夫人还是唤属下名字吧,这里,可是京城大街上。”他说着,真的行至另一边。尚妆吃了一惊,他唤她——夫人。“公子请小心。”一边,杨成风的声音再次传来。元聿烨不觉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再次看向女子的时候,眸华中已染起了笑意。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今夜的感觉,真好。随着人流再往前,人是愈发地多了,拥挤的感觉越来越甚。有人擦过她的肩膀,撞出了生生的疼。那大手伸过来,将她揽入怀中。抬眸朝他看了一眼,听他笑道:“前面有灯谜啊,猜中可是有彩头的,你那么聪明,不如去看看。”一听灯谜,尚妆也来了兴致。半推半挤着上前,终于看见了好多好多的花灯啊。众人竞相上前,冥想着灯笼之上的谜底。“去吧。”元聿烨笑着说。尚妆一惊,他却真的放开了她的。”迟疑了下,终是转身上前。又回眸,见他就站在身后看着她。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丝不好的感觉,隔得不远,见他朝自己笑了。尚妆摇摇头,暗叹自己定是想得太多。“公子。”见尚妆离开,杨成风才低声唤他。元聿烨脸上的笑容缓缓隐去,沉了声道:“那边如何?”杨成风道:“人带来了,您可要见见?”元聿烨冷笑一声,自然要见,否则他今日出宫来作何?趁着过年,他召回杨成风谁都不会想太多,只是,谁都不会想到,此次杨成风回来,便是身负了重要的任务。便是,秘密押送一个人。杨成风的目光看向面前女子的背影,又低声开口:“公子现在去见,还是如何?”现在去倒是也无妨,这里还是有着暗卫可以保护修容娘娘的。谁知元聿烨却摇头:“不,再等等,不能让雩儿一个人留在这里。”“公子……”杨成风愕然,他不是想带上她一道去吧?他原以为元聿烨带她一道出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毕竟,皇帝不过刚刚登基,带着妃子溜出来也算合理。却不想,竟不是么?“人在哪里?”元聿烨问着,目光却始终没有从面前的女子身上移开。尚妆偶尔会回眸瞧来,他都朝她『露』出浅浅的笑。杨成风本能地回头看了看,继而才开口:“在福来客栈。”元聿烨轻笑一声,福来客栈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客栈,杨成风倒也大胆。不过,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怕是那些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人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放在客栈里。尚妆收回目光,身后的人一直站着,可她分明瞧见了,他和杨成风一直说着话。那绝不会是在谈论她的,且,在她走开之后说的。那么,又究竟是何事?若是政事,为何要在这里说?若不是……她也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来。“雩儿。”男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背后,尚妆吓了一跳,手中的灯笼没拿稳,一抖便掉下去。元聿烨眼捷手快地接住了,轻笑道:“怎么,我有那么可怕?”不过唤了她一声罢了。回头,见他已经离开她咫尺,手中是那盏掉下去的灯笼。他放下灯笼,看着她道:“怎么,竟是一个灯谜都没猜中么?呵,那可不像你啊。”尚妆这才想起来她原是来猜灯谜的。只是方才,她净去想了他和杨成风在说些什么,哪里还记得手上的灯谜?她甚至,都未曾看清那灯笼上写的什么。此刻,欲再看,却被他一把拉过,一面听他道:“不必看了,是个‘旧’字。”他说着,一撒手,那灯笼依旧掉落在地上,翻了的蜡烛一下子点着了灯笼,他又道,“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呵呵,我们走。”灯笼烧破的一刹那,尚妆才看清那灯谜:元宵,打一字。嘴角浅笑,一年一度,今日元宵,只一日,自然是个‘旧’字。抬眸看他,开口问:“去哪里?”他并不回头,只道:“有个旧识在城里,正好去看看。”看了她一眼,又笑,“一会儿出来,我带你去放河灯。”尚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所有个旧识在城中。她不免,看了一眼边上的杨成风,他的脸上一脸平静,倒也看不出其他。三人穿过人流,行至一家客栈面前才停住。尚妆抬头,见上头明明白白地写着“福来客栈”四个字。两旁的灯笼映照着这四个字熠熠生辉。尚妆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元聿烨拉着进门。小二忙殷勤地迎出来,将白『色』的棉巾甩上肩,笑着问:“哟,三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杨成风上前道:“我家公子在这里订了房的,天字一号。”小二一听,连连点头:“哦,有有。客官楼上请。”说着,忙上前引他们上去。尚妆愈发不解,他什么时候在这里订了房?不是说,要去见一个故人么?行至门口,小二推开了房门,笑着道:“客官请,若是有事就叫小的。”说着,才伸手关上了门。这间上房很大,还分了里间和外间,尚妆有些讶异,才欲开口,便见杨成风走上前,一面说着:“皇上,人在里面。”元聿烨只“唔”了声,随着他上前。穿过间门,里面,是一道屏风,隐约地,可以瞧见屏风后有人在。几名男子从屏风后出来,见了杨成风,都抱拳道:“属下见过将军。”杨成风点了头,退至一旁,道:“还不参见皇上。”闻言,那几人的脸『色』一变,忙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元聿烨示意他们免礼,开口道:“人呢?”其中一人道:“在里头。”他点了头:“没人看见吧?”“回皇上,没有。属下们是订了房之后,从窗口入的。”那人答得从容。“很好,出去守着。”“是。”话音才落,尚妆只觉得那几个人影在面前一晃,再看的时候,哪里还能瞧见什么人?只余下面前那画着“旭日东升”的屏风了。杨成风率先绕过了它,元聿烨跟着上前。尚妆瞧见一人被绑了丢在**,他的眼睛,用一块黑布蒙着。看不清楚样子,只下颚的一片略带花白的虬须可以看得出此人已经不再年轻。他似乎并不知道有人进来,一动都不动地躺着。尚妆更加惊讶了,方才元聿烨说是旧识,她是万万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只见元聿烨朝杨成风使了个眼『色』,杨成风会意,上前将**之人拉起来,出手解开了他的『穴』道,又一把撤掉了那人的眼罩。许是没蒙得久了,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他本能地眯起了眼睛。隔了半晌,才缓缓睁开来,待看清了面前的元聿烨,他却是皱起了眉头,脱口道:“你是谁?”看他的穿着,像是个富家少爷,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他不禁皱眉。尚妆猛地抬眸,看着元聿烨,他竟然根本不认识他啊?她不免小声道:“皇上……”皇上?她唤他患上?**之人撑圆了双目,继而却笑起来:“我还当是谁,原来是西周的皇帝。呵,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肆!”杨成风一拳打在那人脸上。元聿烨却是道:“不可对裴将军无理。”他的话语淡淡的,唯有那嘴角,染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唯尚妆,惊愕不已。她不知道元聿烨口中的裴将军是何许人也,可她从这裴将军的话中却是听出来了,这,应该不是西周人。今年没有战『乱』,所以也不可能是战俘。被元聿烨握着的手猛地一颤,不是西周的将军,那么……猛地抬眸看着男子的侧脸,元聿烨疯了么?绑架他国将军,他是想引起战争么?可,如今不过新年开始,他作为西周的皇帝,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那裴将军却是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沫星子在地上,冷声道:“不必在我面前假惺惺,我裴天崇如今落在你们手里,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一句话!”元聿烨将尚妆揽至身后,倒是不生气,只轻笑着开口:“裴将军何必动怒,许是日后,朕还能好好地重用你的。”“呸。休想!”裴天崇的眸中全是怒意,狠狠地望着面前的年轻天子。杨成风用力擒住他,未免他一时动怒便冲了上去。元聿烨亦是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黎国公主如今已做了朕的妃子,朕以为裴将军会想知道这个消息的。”话落,只见裴天崇的身子狠狠地一震,目光不自觉地探向元聿烨身后的女子。尚妆是听闻“黎国”二字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如今被他看着,觉得有些心悸,不免低下头去。裴天崇只以为他带来的便是黎国公主,是以,才本能地瞧去。元聿烨却道:“杨将军,带你雩主子出去。”“皇上!”杨成风错愕地看着他,却听他坚定地道:“朕的命令。你也敢不从?朕要单独和裴将军谈谈,你们去外头。”他说着,松开了握着尚妆的手。尚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杨成风已经上前,朝她道:“娘娘请吧。”目光,从出去的女子身上收回。元聿烨却是上千,俯身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笑道:“倒是委屈了裴将军了。”裴天崇哼了声,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元聿烨不说话,只退了一步,坐下了,伸手入怀,取出从灵阙身上拿来的玉佩,在裴天崇眼前晃了晃,继而又笑:“裴将军该是认得这个吧?”这是……脑海里,想起那一日,皇后取出两块玉佩,亲手塞入公主的襁褓中的!裴天崇惊得站了起来,他本能地上前欲夺过元聿烨手中的玉佩。他却收手极快,轻笑着:“裴将军急什么,不如坐下来,和朕好好说说话。”怒看着他,咬着牙道:“你把我们公主怎么了?”将玉佩重新收入怀中,元聿烨才开口:“朕不是说了么?她如今是朕的妃子,朕能把她怎么了?朕今日找裴将军,只是想知道黎国太子的下落。”裴天崇心下猛地一沉,瞧见面前男子笃定的笑,他知道,他是在用公主威胁他。咬着牙,若不是在濮阳郡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他们的行踪如何会被西周的人发现?他只是想不到,公主竟已经被西周皇帝找到了!他刻意立她为妃,不过是为了牵制黎国人罢了。见裴天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元聿烨倒是也不急。只淡声开口:“朕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裴将军可以好好考虑,朕不急。”尚妆随着杨成风行至外头,二人并没有出去,只在客栈下的院子里停住了脚步。尚妆不免回头,从这里,可以瞧见那房间里透出的光。不免开口:“皇上那边没事么?”杨成风也本能地看了一眼,才道:“娘娘放心,不会有事的,末将让人守着。何况,皇上手里有黎国公主,裴天崇不敢轻举妄动的。”听他提及“黎国公主”,尚妆不免握紧了双手。杨成风以为她是冷了,忙道:“娘娘若是觉得这里冷,不如末将再去开一间房,您去屋内休息。”说着,转身欲走。“将军。”尚妆叫住他,摇头道,“没关系,本宫……有些话想问将军。”杨成风怔了下,才点头:“娘娘请问。”强迫自己压下紧张的情绪,想了片刻,才开口:“方才房里的人,是谁?”她猜中了些许,却还是想听听杨成风的话的。抬眸,看了杨成风一眼,她又急着道:“若是将军不方便说,也无碍。”毕竟,这些是国家大事,她只是一个妃子,是不能『插』手的。还有一个原因,许是她在潜意识里,有些害怕去接触有关黎国的任何东西。因为,那玉佩,根本不是灵阙,而是她的。这些,她是谁也不能说的,可是,还多的谜团啊,她渴望知道,又胆怯着。杨成风却是道:“这个倒是无妨,皇上既然带上娘娘一起出来,便是信了您的。”他的话,说得尚妆心头一颤,信她……她也是此刻才知,原来今日出宫,除了赶上上元节之外,元聿烨还有着其他的事情要做。便是见见那裴将军。只是,他却选择了带上她,那真的是因为信任么?男子继续说着:“方才那人叫裴天崇,是原黎国的将军。我西周攻破黎国的时候,裴将军与当时的黎国太子和公主一起失踪。直到不久前,才在濮阳郡发现了他的踪迹。”不久前?那就是元聿烨说要封灵阙为淑媛的时候。尚妆还记得那时候,他曾在她面前提及过的。说是在濮阳郡发现了黎国余党。猛地抬眸看着他,脱口问:“这次皇上召将军回京,除了设宴,还有一件大事便是偷运了裴将军进京?”杨成风略微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娘娘真聪明,怪不得除夕夜,只娘娘一人对出了末将的上联。”突然转了话题,尚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杨成风若是不提,她怕是要不记得原来那上联竟是他出的呢。不过此刻,她当然没有功夫再去想对联的事情。“皇上打算做什么?”特意出宫来见这个人,定是有重要事情的。尚妆只是有些奇怪,既然是黎国余党,为何不直接关进大牢,还要如此遮遮掩掩地出来?杨成风低声道:“黎国公主出现了,那太子还会远么?”尚妆一震,黎国太子……抬眸瞧着他,半晌,才道:“皇上以为黎国太子与裴将军在一起么?”杨成风却摇头道:“在不在一起不知道,不过裴天崇也许知道太子在哪里。”当年只说裴天崇带着太子和公主一同消失,只是如今,公主却出现在宫里,想来,裴天崇只带了太子走。“那……将军以为呢?”“末将不知。”他低笑着。尚妆缄默了,她不能再问,问得多了,恐令他生疑。她略微低了头,玉佩的她从小带在身上的,这一点,她不会弄错。可,这却成了黎国公主的标志,这是她到如今都想不通的一点。如果她是公主,或者,她和妹妹中有一个是黎国公主……不。慌『乱』地摇头,那是不可能的,那根本不可能!她和妹妹,是有爹娘的。她们,谁都不可能与黎国皇室有关的。是以,她只能迫使自己去相信那亦是牵强的事实。玉佩,是人典当而来。也许,真的是这样。这个,连日来被她连连否定的想法,如今,却是一再地想起。也许,是那裴将军怕带着玉佩出事,故意拿出来典当了,也说不定啊。是以,她不会是黎国公主,妹妹也不是,灵阙更不会是。她突然,想起元聿烨便是想用黎国公主去和裴天崇谈条件的。如果,玉佩真是裴天崇故意当掉的话,那么,他该是最清楚公主不可能在元聿烨的手里。想到此,她只觉得大吃一惊,慌忙转身便跑。“娘娘。”杨成风未曾想到她突然会跑,吃了一惊,忙追上去。见她是要上楼,他更是震惊,足下一点,施展轻功抢在她面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皇上说了,谁也不能进去。”尚妆哪里还管这些,只道:“让开,皇上怕是有危险!”杨成风大吃一惊,尚妆已经推开他跑上楼去。守在门口的人见她过去,忙让开一条道。抬手,指尖将要触及门把手,却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元聿烨看着面前之人焦急的样子,不禁怔住了。“发生了何事?”他看着杨成风从后面跑过来。尚妆拉住他,忙问:“没事么?”她不禁,朝房内看了看,却并不曾瞧见裴天崇的人。元聿烨低笑着:“能有什么事?”抬步出来,他又道,“给朕看着他。”“是。”众人应了声。“皇上。”杨成风上前,元聿烨只看他一眼,并不说什么,与尚妆一道出去。尚妆依旧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开口说着:“那裴将军……”他笑着道:“怎么,你怕他对我怎么样?”方才,她倒还真是担心的。不过看见他好端端的出来,又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了。才想着,三人已经出了客栈,外头依旧热闹得很,声音混在一起,有些嘈杂不堪。尚妆趁着『乱』,忍不住又问了他:“方才在客栈,裴将军可有说什么不曾?”他却是本能地回头朝杨成风看了一眼,尚妆忙道:“杨将军不曾说什么,是……是我自己想问。”他倒是也不追究,只摇头道:“他什么都没说。”“即便你说有黎国公主在手?”元聿烨点头。也许,裴天崇是守口如瓶。也许,是真的不知道。元聿烨也不知为何他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一种感觉。“皇上!”杨成风飞快地上前挡在他的身前。元聿烨猛地回神,瞧见面前一群孩子,手里捧着河灯在他们面前跑过,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神『色』。元聿烨笑道:“走吧,我们也去放河灯。”尚妆只一笑,便被他拉着往前而去。那摊前,好多的人,都在选着河灯。元聿烨拉着尚妆过去,老板的生意可真好,河灯已经卖掉很多了。元聿烨伸手过去的时候取了两盏,才要走,便听得一旁的大娘喊着:“哎,吃元宵咯,吃元宵咯——”跨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他朝她笑道:“不如,先吃了东西,一会儿去放不迟。”“皇上……”她愕然,出了宫,他怎的跟个孩子一样。才想着,人已经被他拉过去。她有些无奈,就是方才,在福来客栈的时候,他还很严肃地处理着黎国的事情。此刻一转身,便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上前,街道边上摆放着好几张桌子,寻了靠里的一张坐了。那两盏河灯便被放在桌上,杨成风沉了声道:“公子,外头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吃。”谁知,他却朝杨成风道:“成风一起坐吧。”要了三碗元宵。热腾腾的,还冒着气,不过闻起来,可真香。尚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杨成风取了银针一一试过,才收入怀,开口道:“公子请用。”尚妆有些吃惊,她第一次见杨成风便是在除夕晚宴上,那时的他一身铠甲,明显的军人模样。如今再看他,除去那晚的印象,她竟有些觉得他不像一个将军了。她总以为,行军打仗之人,心思该是不会这么细的。如今看杨成风,倒是让她错愕不已。元聿烨笑道:“做了多年的将军,成风,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杨成风坐了,才开口:“不管过去多少年,成风还是成风。公子快些用,一会儿太晚了,回去不好。”元聿烨点了头,催促着尚妆:“快吃吧。”尚妆惊讶地看着他们,原来,一开始杨成风便是他元聿烨的人。想来那时候,先皇还在世的。那么这一次,召他回京,想来也该是留京重用了吧?元聿烨果然是聪明的,这样的心腹,竟可以放得那样远。如今,他大权在握,再将他调回,谁也不敢说个一二了。所以今夜,他微服出宫,会让杨成风随行。“嗯,味道很不错啊。”元聿烨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那大娘听了,眉开眼笑道:“这位公子的话我可真喜欢听,这方圆百里的人,可都吃过我这里的元宵的!那可真不是跟您吹的。”尚妆轻轻一笑,低头咬了一口,里头的芝麻馅儿味道浓郁,甜而不腻,味道倒是真的好。正吃着,忽听得整条街上的烟花爆竹声响起来,有些震耳欲聋的感觉。此刻,走动的人群都停了下来,尚妆听他们喃喃地说着:“十五天火,焰红宵夜。”杨成风突然开口道:“我在外的时候,倒是听说过关于元宵的传说。传闻,很久很久以前,人们不小心打死了一只神鸟,天帝大怒,下令天兵放火人间。此事被地上的人知道,有一个聪明的人便说,每户人家都点响爆竹,点燃烟火,这样一来,天帝只见人间一片火光,便以为人间悲大火烧尽。从此,便成了每年元宵的放烟火爆竹的习惯了。”元聿烨回眸瞧了他一眼,不禁大笑起来,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若是再晚几年召你回来,怕是你要变成说书先生了。”杨成风一怔,尚妆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吃了元宵,待他们行至河边的时候,河边虽然还是挤满了人,比之前却已经少了很多了。将河灯塞入尚妆的手里,他笑着:“方才在宫里,你原先是想在灯笼上写什么的?”他进去的时候,明明是瞧见她提笔欲要写的。尚妆惊得看他一眼,写什么,她还没想好,他不就拉了她出来了么?他却又道:“此刻也不必写什么了,反正也没有笔墨,许了愿,就放进河里吧。”随即,又附于她的耳畔道,“许愿啊。”说着,自己闭了眼睛。尚妆有些想笑,也跟着闭上了眼睛。睁开的时候,见他已经俯身,将手中的河灯放了出去。尚妆小心地跪下身,伸手将河灯放进河里。“许了什么愿?”他靠近她,低声问着。尚妆不看他,只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不灵验,就再放一次,再许一次。”尚妆愕然地瞪了他一眼,他却还是要说:“我和你换好了,我告诉你我许了什么愿,你也告诉我啊。”“皇……”“叫烨。”他纠正她。她偏不叫,径直转身,却在那一刹那,瞧见面前的那座桥。她忽然呆了呆,那里高大的槐树还是如之前她看到的时候一样。今日,被挂上了好多的灯笼啊,连细小的树枝都可以看得清楚了。灯笼投下的影,在桥上,她看见他。身子颀长,着一袭湖水『色』的衣衫。尚妆只觉得浑身一震,本能地朝前几步,那人略微转过脸来,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