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蒙面忽听得元聿烨怒吼一声,他身后的马车被人掀起了一角帘子。里头的女子轻纱蒙面,她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面前的城楼上,在看见尚妆的一刹那,那握着车帘的手猛地收紧。这一次来西南,灵阙只说想来,她是不曾想到元聿烨竟真的会答应了她的请求。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元聿烨答应她来的真正原因。车内的元政桓俊眉微皱,他轻声吐字:“发生了何事?”“我……我看见雩修容了,在城墙上。”灵阙低声说着,目光一直看着,无法从那女子的身上移开。“然后?”元政桓问着。灵阙凝眸看着,只见高处的女子骤然靠近了萧誉。男子拥着她的手力道甚大,尚妆也不挣扎,她的嘴角一阵笑意,干脆猛地靠近他,附于他的耳旁,菱唇微动,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她说的声音很小很小,可她知道,面前的男子定是听得很清楚的。而萧誉,却在那一刻,震惊异常地看着她。他的手,在那时候微微一颤,瞬间松懈了下去。尚妆的脸『色』一冷,用力推开他,身子靠上了城墙的边缘,她没有迟疑,咬牙用边缘翻身而下。裴天崇大吃一惊,疾步上前。萧誉已经出手去拉她,却只一阵衣袂被撕破的声音,女子的身子宛若飘零的叶,从高高的城墙上掉下去。“雩儿!”元聿烨连着眸子都成了赤『色』,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丢下手中的马鞭,足下一点,飞身过去。众人都一下子变了脸『色』。灵阙惊呼出声:“啊!快接住她!”她如何会想得到居然看见这样的情景!她本能地这样叫了一声。她的确存了心思,要她回不来的,只是,见着她这样死,她如何受得了?突如其来的事情,谁也不会注意到马车中的她。元政桓却觉得心猛地一沉,接住她……难道说……一手揪紧了胸前的衣襟,他只颤声唤了声:“莫寻……”莫寻才收回了思绪,却是咬着牙没有上前。耳畔的风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尚妆瞧见城墙上的男子眸中一片惊慌,她却笑了。还怕什么呢?她死了,这个秘密将会一直尘封下去……“雩儿!”元聿烨厮声叫着她,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面前出事!凝起了浑身的力气冲过去,接住她,一定要接住她!伸手,拉住了女子的衣袖,他的脸『色』大变,彼时,也来不及思考,脚下步子一滑,直接将自己的身子垫了下去。尚妆原以为的感觉并不曾传上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狠狠地撞进一个人的怀抱,接着,身后众人呼道:“皇上!”尚妆的心脏在那一刻突然狠狠地收缩,她本能地抬眸,见他睁眼瞧着她,动了唇欲开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他心里高兴着,他接住她了!真的接住她了!“皇上!”杨成风冲过来。城墙成的裴天崇却突然下令:“放箭!”让雩修容跑了,还没死,他们手里没了筹码,此刻不出手,难道真的要等着西周的人会攻么?弓箭手在城墙上一字排开,只听“咻咻”的声音铺天盖地地传来。杨成风用长剑挡开了『射』向元聿烨的箭矢,一面扶起他,朝尚妆道:“娘娘可跟紧了!”“保护皇上!”慕容云楚沉声下令后面的侍卫上前来护驾,他自己策马上前,将元聿烨挡身在后。尚妆的双腿有些软,她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没有力气。只是看着眼前的杨成风扶着他快速退后。她抬步跟上去,却不知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时间收势不住,直直地摔倒在地。身后的箭矢飞速朝她『射』来,她只回头瞧了一眼,那箭矢却突然在空中被折成了两半!元政桓靠着马车的壁沿,方才使了银针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很混『乱』的场面,可是他马上就能辨认出她的位置,仿佛他独独只听得见她的声音一般。他忽然想起兴园马球比赛那一次,若不是旧疾复发,他也不至于因为颤抖而『射』偏了银针,致使元聿烨的脸颊受伤,也不会在慌『乱』之中刺伤自己的手指。否则,那一切,还会更加天衣无缝一些,也不会让人瞧出端倪。只因那一次,他救他,救得心不甘情不愿。而今日,他就是想救她,没有任何理由。情花侵蚀着他的意识,他低咳一声,黏稠的『液』体从嘴角流下来。灵阙这才感到身侧之人的异样,回眸看了他一眼,大惊道:“王爷……”他却不理她,凝声开口:“莫寻,去……去救她!”莫寻大吃一惊,听他又道:“还不去!”灵阙自然知道元政桓口中的“她”是谁,见莫寻还犹豫着,她只得咬牙道:“去救她吧。”她想,如果那人不是自己的姐姐,她会心安理得地不开口说这一句话。只可惜偏偏,她与她,有着剪不断的血缘关系!他们,都可以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莫寻转身离去的时候,瞧见杨成风冲过来,将元聿烨推上马车。灵阙惊得眼睛都撑圆了,“皇上”,她颤声唤着。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只触及女子纤细的手指,使劲力气握住,低语道:“雩儿……”灵阙半张着嘴望着面前的男子,心中苦涩一笑,事到如今,他的心里念着的,还是她。是啊,一直是她,从来……从来就不是她。那一次,在宫里,他为了『逼』得尚妆来求他而故意接近茯苓的时候,灵阙便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进入他的生命里。而如今,那个人,在他的心里已然根深蒂固了。谁都取代不了。杨成风回身的时候,并不瞧见尚妆,他吃了一惊,举目瞧去,见莫寻往这尚妆所处的地方而去,他心里略微放心。亲自驾了马车离开现场。尚妆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清楚地看见落在她身后的半截箭矢上,还『插』着一枚银针。她几乎是本能地抬眸瞧去,见那马车已经离开。莫寻冲至她的面前,伸手将她拉过,她瞧见他手中的长剑猛地转了个身,剑尖已经直对着她的胸口。她略微一笑,她就知道,莫寻折回,必然是不会救她的。可是她却不怕了,再次朝地上的那枚银针瞧了一眼,开口道:“莫侍卫现在杀我,不怕出事么?”元政桓既然能出手救她,是因为记得她了么?不管是不是,她想莫寻心里清楚着,她死了,元政桓必不会好到哪里去。她咬着唇,这几日,利用他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莫寻的握着长剑的手一颤,他的确不知若是杀了她,主子会怎么样。他迟疑着,尚妆却是快步闪身至他的身后。莫寻抬眸的同时,几乎是本能地举荐劈断了迎面飞『射』过来的玄铁箭矢,他回头愤怒地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尚妆不说话,转身跑开去。莫寻咬牙追上去,也许今日,他是下不手杀她了。跑了几步,感觉一直大手伸过来拦住自己的柳腰,尚妆有些惊愕。莫寻却是不发一言,施展了轻功朝那马车追赶而去。尚妆知道,他并不是要救她,他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杨成风听见飞速过来的莫寻,担忧的心才缓缓放下,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待莫寻上车,才又加速。尚妆入内,对上女子的眼眸。她略微吃了一惊,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灵阙居然也来了。即便她蒙了面纱,她却依然知道是她。试问,元政桓神身边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呢?目光,缓缓地从她的脸上移开,瞧见她身后的元政桓。他的脸『色』一片苍白,若不是抵着身后的壁沿,他此刻怕是要撑不住了。她进来的声音,他听见了,他却是微微别过脸,将自己的神『色』隐在一片阴影里。“咳。”元聿烨略微咳嗽了声,睁开眼睛,瞧见眼前映出女子熟悉的脸,他终是放心地笑,“雩儿……”太好了,她没事。尚妆心头一颤,忙俯身过去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我在。”一句“我在”,让元聿烨彻底放了心。而一旁的灵阙却是咬着牙道:“要不是你不计后果地跳下来,他又何以至此!”握着他的手颤抖着,灵阙说的没错,只是,她哪里想得到他能接得住她?她是一心想死,所以才没有想那么多。在让萧誉放松的一刹那,也只那一刹那的时间,错过了,她再没有脱身的机会。目光,落在他安放在胸口的另一手上,她以为方才,他是拉住了她的。灵阙咬着牙:“那是兴园的时候落下的病根。”那时候,太医就说,他的手臂医治不及时,往后每逢阴雨天便会疼痛。今日,天气阴沉,只是雨还未下。这些,她都记得,只怕是尚妆一点都不知道。尚妆愕然了,她确实不知道。返回了营地,军医很快便来了。抬步入了营帐,灵阙再欲进,却被杨成风拦住了,只听他道:“闲杂人等不必进了。”他其实是不想元政桓的人进去。灵阙咬着唇,目光担忧地望向里头,杨成风进去,落了帐帘。此刻尚妆也不去管外头之人,只半跪在元聿烨的床前,他的手,还握着她的。军医上前把了脉,抬手,略微按了按他的胸口,见他吃痛地皱起眉头,咬着牙哼了声。“皇上!”尚妆紧张地唤着他。他喘了口气,才艰难地开口:“没事。”“皇上折了胸骨了,得卧床好生地休养,切不可胡『乱』移动。”军医抹了把汗,幸得皇上的底子好,否则那么高的地方下来,还能活得下来么?杨成风松了口气,听元聿烨突然开口:“成风,传朕的命令,进攻。”如今他的雩儿都回来他的身边了,他还有何可惧怕的?萧誉差点让他的雩儿死在他的眼前,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杨成风迟疑了下,终是点头应声。营帐里,只剩下他与她二人。此刻,胸口的剧痛才稍稍好了一些,他想,也许是因为她在他的身边。浅笑着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这么多天见不着她,他没有一日不担心的。如今可好了,她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怎还笑得出?”她心疼地看着他,他就不知道痛么?他略微动了动身子,尚妆吃了一惊,忙按住他:“别『乱』动。”“睡得不舒服。”他皱眉说着。“哪里不舒服?”问着,起身查探。他抬手指指身后,尚妆才瞧见他的袍子底下似乎压了什么东西。俯身过去,身后,才见是几件衣服,想来是方才来不及收拾掉。小心地将衣服从他的身下抽出来,见他略微皱眉,她吃了一惊,怕是弄疼了他,却听他道:“他可欺负你了?”她一怔,才想起他口中的人,必然是萧誉。她几乎是有些本能地抚上颈项,呵,这也算不得欺负吧?是她估计想激怒了他来杀她的。“没有。”她摇着头。闻言,元聿烨才似放了心,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尚妆因为担心他身上的伤,也不敢随便『乱』动,只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根本不敢靠下去。他却微微用力,将她的身子圈住。缓声开口:“这样,才真的觉得是你在身边,不然,那飘渺的感觉,让我觉得不真实。你可知,你不在的日夜,我……每晚都睡不着,我好怕你出了事。”鼻子酸酸的,哽咽地开口:“所以你看可以那么不顾『性』命地冲过来么?你若是出了事,叫我怎么办?”话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怔住了。原来,她怕的,不过是他出了事,她不知她该怎么办……简单的话,坠在元聿烨的心头,微微一动,瞧着面前的女子,他嘴角的笑靥越发地明显。他只要知道她的心里是有他的,便满足了,知道他若是出了事,她会伤心,他便满足了。“雩儿……”他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开心地笑。指腹,掠过她的脸颊,突然感到一片湿意,不觉皱了眉道,“哭什么?我没事,躺几天就好了。一点都不疼,你忘了,我是最能忍痛的。”他的话,让她想起那时候还在成王府的时候,她说他真厉害,受伤发烧都能不吭一声。那时候的事情,他怎的还记得?伸手,抚上他的左手,先皇驾崩的时候,他的手臂受伤,还是她发现的。后来回宫了,她倒是再没有过问过他的伤势。“为什么没有说?”方才,他出手的时候,是因为没有力气,拉不住,所以才用自己的身子垫在了她的身体下面。他认真地看着她,却是笑:“是关心么?”尚妆一时间怔住了,真傻,自然是关心。轻轻地帮他『揉』着,他略微皱眉,还是笑着:“不痛了。”这是一辈子都不能好的伤,怎么会不痛?元聿烨终是送来了抱住她的手,她略微直起身子,拉过他的手,想起茯苓,忙问:“茯苓呢?”她还记得她被裴天崇带走的时候,茯苓可是和她在一起的。任由她帮他『揉』着,他心里真开心啊。也许,从签下那一纸契约到现在,他与她在一起,他从来不曾如今日般开心。嘴角笑着,开口道:“她没事,在驿馆待着。”“茯苓也来了?”尚妆倒是惊讶了。“死活求着我带她来,我不同意,她倒是像叫她去死一般。没办法,带来了,日夜兼程地赶路,她倒是睡死了去。一会儿,我让人接她过来。”其实,自从尚妆被掳走后,茯苓也几乎没有一日合过眼。尚妆的眸中微微『露』出心疼,茯苓那丫头对她的好,她其实都知道的。不过,听闻她没事,她也放心了。舒了口气,才又想起灵阙。想了想,才开口:“灵阙……如何来了?”知道她一定会问灵阙的事,只是,灵阙会来的理由,他却不想告诉她。毕竟,他也觉得他心里的想法很龌龊,如果被她知道,他原本打算『逼』不得已的时候用灵阙去换她的命,她定会内疚的。“痛。”他皱眉叫着。尚妆吃了一惊,忙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停了下来,才想起他痛的,究竟是手臂,还是胸口?“哪里痛?”小声问着。元聿烨只不过是不想提及灵阙的事情罢了,便指指胸口,继而转口道:“你失踪了,侍御史发了疯似的到处找你。”一怔,她倒是过意不去,那一夜,还是替夫人守灵的时候啊。“他也要来,我没应,太多的人,倒是怕事情太『乱』。”他低声说着。尚妆见他的额角微微渗出了汗,想来是真的疼着,他却不愿说。点了头道:“你休息下,我叫张公公进来帮你换身衣服。”他也不说话,尚妆转身出去叫了张公公进来。顾及他身上有伤,也不敢『乱』动他的身子,只得小心翼翼地褪下他的衣袍。折腾了好久,才将他的衣服都脱下来。再看他的时候,却见他已经沉沉睡去。只脸上还挂着开心的笑。张公公不自觉地笑了,朝尚妆道:“娘娘,您不知道皇上都多久没合眼了!不过现在好了,娘娘好好地回来了,皇上他终于肯休息了。”有点想哭,见张公公去了干净的衣服来,尚妆却道:“不必了,让皇上睡吧。”语毕,扯过被子替他盖了,回身朝张公公道,“在这里守着皇上。”“娘娘你呢?”张公公急着开口,要是皇上醒来见不找她,又要担心。尚妆开口道:“皇上伤了胸骨,本宫让人下去熬些骨头汤之类的,喝这些才恢复得快。”张公公这才放心地笑了:“这些,让奴才去就好了,娘娘还是留在这里陪着皇上。”说着,转身便要走。“公公。”尚妆叫住了他,“就让本宫去吧。”她其实,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想去弄个明白。张公公见她坚持,终是不再说什么,只点了头,而面前的女子已然已经大步离去。出到外头,才瞧见营帐外好多的侍卫严密地守着。她抬眸的时候,瞧见那抹纤细的身影站在远处直直地看着这里。瞧见她出来,她似乎是吃了一惊,猛地转身便跑。“灵……”尚妆张了口,才发现不妥。她怎么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在这里喊出她的名字?此刻,也不想,直接小跑着追上去。“跑什么?”她拉住她的衣袖。她的脸上,依旧蒙了轻纱,只余下那双眸子,盈盈的全是泪光。“他怎么样?”她终是问出口来。尚妆松了口,才道:“大夫说,好生养着,没事的。”瞧见她的样子,尚妆心里便是已经清楚。莫寻并不曾喂了她忘情水。她不明白,既然是要留她在身边,又为什么不喂?灵阙听闻她说元聿烨没事,悬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慕容相也来了,你还是不要在他面前出现。”尚妆是担心慕容云楚会瞧出端倪来。毕竟,当初杀灵阙,慕容云姜有份,慕容相也有份。灵阙却是瞧着她,轻蔑地笑:“怎么,你还会关心我么?”“我……”“从我离开的时候你一句都不为我辩解,我就告诉我自己,我没有这样的姐姐。你也不是我的姐姐!”这些话,她是笑着说完的,也许,只是麻木了。尚妆的心头一痛,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苦涩地开口:“你说不是就不是么?你我的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这些,是她一句话就可以泯灭的事情么?灵阙只是太偏激了,尚妆是理解她的。灵阙一怔,相同的血……她咬着唇低下头不去看她,哽咽地开口:“上天为什么要这样不公平?”元聿烨的身边有了她,为什么还要有尚妆?偏偏,还是她的姐姐!尚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怔怔地站着。不一会儿,听见前方有马蹄声传来。她循声瞧去,见慕容云楚带着人回来,吃了一惊,忙拉了灵阙的手往一侧走去。灵阙有些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咬着牙道:“我若是死了,不是更称了你的心么?”话虽然说着,她倒是没有停下脚步。尚妆知道她说的是气话,此刻也不与她计较。避开了慕容相的人,她才开口:“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想你死?灵阙,当初要你离开皇宫,那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会不理解我?”灵阙却是冷冷一笑:“为了我好?我知道,你那是为了报复我!想来你是早就知道是我亲自拿了情花给王爷喝,让你无法和他在一起,所以你也不想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她的话,让尚妆狠狠地怔住了,她说什么?情花是她亲手准备的?灵阙继续说着:“莫寻……莫寻来提亲,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你在说什么?”莫寻不喜欢她?那怎么可能。连茯苓都说,莫寻真的好喜欢她,否则,那样的人每次看见她如何会是那样的神情?灵阙动了唇,却是不再说。确实,元政桓对她很好,是真的好。他曾说,她在王府,就是郡主。他真的说到做到的,她与莫寻的事,他也只问过她。她说不愿,他也从未相『逼』。情花的事情,她心里一直内疚着。虽然,不是她去,元聿烨也会吩咐别人去,可,她就是放不下。尚妆的心下突然一惊,莫不是元政桓代莫寻提亲只是因为……想着,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脱口问:“王爷住哪个营帐?”灵阙愕然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他在呢,你却还想往王爷的房里跑?就不怕他生气下令杀了王爷?”尚妆此刻哪里还有闲功夫和她扯这些,她不说,她也不『逼』了。转了身,随便拉了一个侍卫问:“桓王在哪个营帐?”侍卫忙给她指了方向。她不做停留,径直朝那营帐跑去。灵阙欲抬步上前,想了想,终是转身往回走。要是可以等到张公公出来,或许,他是会让她进去看看他的。这样想着,不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尚妆小跑着,眼看着就要接近那营帐了,却听得身后传来张公公的声音:“娘娘,娘娘!”尚妆吃了一惊,回眸见是张公公,忙道:“公公怎么来了?皇上他……”“皇上……皇上他……”他跑得急,喘着气。尚妆吓得白了脸『色』,急道:“皇上怎么了?”张公公大口喘着气:“皇上醒了,急着找您。奴才……奴才刚问了侍卫说瞧见您往这里来。娘娘不是说找人给皇上熬汤的么?”尚妆有些尴尬,只得胡『乱』道:“哦,本宫『迷』路了。”张公公是元聿烨的人,若是被他知道她来找元政桓,又不知他会怎么想。如灵阙说的,他不知好不好气得杀人。闻言,张公公忙道:“奴才就说娘娘不要出来的。娘娘还是快些回去吧,皇上见不着您,他心里急。还说要起来……”咬着牙,他总是那么『乱』来。目光悄然看了一眼元政桓的营帐,她此刻也不能再进去,只得先回去再说。行至元政桓的营帐外,又瞧见灵阙远远地站着。尚妆的心里一阵难受,却也没有停下脚步便入内。瞧见他喝着侍卫扶他起来,尚妆急忙上前,气道:“大夫说要你躺着的,为什么一定要起来?”他拉着她的手,也是咬着牙:“睁开眼睛你就不见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有被人掳走?”她一怔,口气也软下来:“这在军营里,怎么可能的事情。你躺着不要动,我只是……只是去找人给你熬汤,不小心『迷』路了。”他的眸子闪了闪,追着她问:“真的么?”她点了头,扶他躺下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神『色』倒是笑着的,看着她道:“方才丞相回来了。”“嗯。”她看见他回来的。他又道:“我下令调动了二十万大军上前线来,这一次,一定彻底灭了黎国。”十五年前,就是因为没有抓到黎国的太子和公主,所以才会有了今日的局面。不知为何,他突然又想到了灵阙,呵,若是当时那黎国公主被抓住的话,那也便没有灵阙了。尚妆在听闻他说彻底灭了黎国的时候,心下到底还是吃了一惊的。她略微侧了脸,不让他瞧出异样。这才想起仍然在外头远远望着这里的灵阙来。迟疑了下,终是开口:“我让灵阙进来看看你吧,她担心着你。”他的指尖微微一动,侧脸看着她,动了唇,终是没有拒绝。尚妆唤了张公公进来,让他去请灵阙。“雩儿。”他还是拉着她的手,朝她道,“你也别走。”尚妆有些讶然:“可是……”“不许走。”这句话,他说得有些霸道。灵阙进来了,瞧见他拉着尚妆的手,心头一阵刺痛。却依旧是抬步上前,瞧着他,小声问:“伤得如何?”他笑道:“没事,休息几日便好了。”他拉着尚妆的手,让她坐在他床边。这些,灵阙都可以当做视而不见。她上前几步,蓦地在他面前跪下,低语着:“现在,能让我回来了么?”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尚妆吓了一跳,而元聿烨的脸『色』,却是一下子白了。尚妆以为他身子不舒服,才欲开口,听灵阙又道:“让我回来吧,如果,是因为这张大家都曾经见过的脸,那么,我宁可不要它!”她说着,揭开了脸上的面纱,一把扯下发鬓的簪子,狠狠地朝自己的脸颊刺去。“灵阙!嗯,咳……”元聿烨一惊,差点忘了自己身上有伤。尚妆已经扑上前,眼疾手快地抓这了她的手腕,她也不曾好好休息过,手上力气也不大。只是,此刻她却只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拉住她。美丽的容颜,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她明白的。可,灵阙却要自己毁了自己的脸,为的,只是回到元聿烨的身边。“放开我!”她惊叫着,用力一挥,尚妆一时间没有抓紧,那簪子直直地划过她的额角。顿时火辣辣的一阵痛袭上来。“雩儿!”元聿烨的眼睛里几乎迸出火来了,只是胸口疼得厉害,他爬不起来。灵阙也是呆住了,她没想过会划在她的脸上。尚妆本能地捂住了额角,有血流下来了,掌心里湿湿的。她却还想着一把夺下了灵阙手中的簪子,回头朝元聿烨道:“没事。”“张……”他是想要张公公宣军医来的,却被尚妆打断了:“不碍事,不必叫张公公了。”灵阙在呢,此事还是等一等,只是有点疼,血很快能止住的,又不是很深的伤口。取了帕子,捂住了伤口,她才回身行至他的床边。他的脸『色』愈发地苍白了,伸手拉她过去,心疼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朝他摇摇头,他伤的那么重都能不吭声,她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按住他的身子,不让他『乱』动,她才回头看着灵阙,开口道:“让你出宫,皇上花费了多大的心思?你怎就不明白,你的身份……”她顿了下,元聿烨以为的,她的黎国公主身份,却也只尚妆明白,那根本就是假的。不过此刻,在元聿烨的面前,她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道,“并不是因为你这张脸的问题。”灵阙这才回了神,却在听见尚妆的话的时候,自嘲一笑。她如何不明白尚妆话中的意思,那是因为她的身份问题。握紧了双拳,当初为了让他立她为妃,她才咬死说承认自己是黎国公主的。如今,倒是成了一个阻止她回到他身边的理由。跪着上前,握上他的手,凝视着他,她笑言:“王爷没有问题,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愿进行着。那么,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问着,心却是疼了。她想,她已经知道了。在他决定送她出宫的那一刻,他心里早就已经决定了,此生都不会再重蹈之前的覆辙。他是想假戏真做了,他以为莫寻真的喜欢自己,所以想让自己真的和莫寻在一起了。可是,他怎就不问问,她是否愿意?尚妆这才惊讶了,灵阙的话,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么?当初,他要送灵阙出宫,却愿意送她去蜀郡,原来,期间还夹杂着他的私心!他是想要灵阙顺道监视元政桓!是了,她记得了。那时候,他对她说,这一次的事情,和元政桓没有关系。她还奇怪,他何以说得那么笃定。原来,竟是因为这样!元聿烨略微变了神『色』,将目光移至尚妆的脸上,皱眉解释:“我只是让灵阙过去,并没有做伤害他的事情。”他曾答应她的,不会伤及他的『性』命。尚妆怔了下,回眸瞧着他。她其实心里明白的,他心里对元政桓始终有些芥蒂,他会找了人去监视他,也是正常的。只是,去的人是灵阙,这,才是她一直没有想到的一点。尚妆却想笑,的确,表面上看,元政桓等想要灵阙与莫寻在一起的,叫灵阙去,最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只可惜了,元政桓还是不信灵阙的,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久了,灵阙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雩儿。”他低低地唤她,以为她是生气了。尚妆却是猛地回了神,依旧什么都没有说。“皇上……”灵阙开了口,听得外头传来张公公的声音:“皇上,娘娘帮您准备的汤熬好了。”他真会说话,明明是尚妆还没来得及去说的,他偏说成是尚妆叫人熬的。张公公进来了,小心地端了手中的汤碗上前。尚妆接了过来,让他退下。灵阙在,她也不想太多的人听见他们说的话。低头,看着地上的女子,尚妆不免开口:“皇上有伤不能随便动,你还不过来喂他喝汤么?”“雩儿!”元聿烨吃惊地唤了她一声,是因为他派人去监视元政桓,所以她生气了么?灵阙也是怔住了,突然叫她上前去,究竟什么意思?尚妆回眸看了元聿烨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话要说,还是让灵阙与你好好地说。”起了身,将手中的碗递给灵阙。也不再看**之人,只大步出去。“雩儿……”他欲起身,却痛得皱起了眉头。灵阙忙爬起来按住他的身子,红着眼睛道:“她当真就那么重要,能让你一次次地不顾自己的身子么?就不能……不能单独和我说说话么?”他的目光,还是直直地看着女子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微微握紧了双手。灵阙不觉也回头看了一眼,也许,直到此时,她才相信她究竟输得有多惨。只是,她如何甘心呢?张公公没想到尚妆这么快就出来,忙迎上来问:“娘娘可是还有何吩咐?”他问着,这才瞧见她额角的伤,『露』出错愕的神情,忙道,“娘娘的伤……”“哦,不碍事,本宫自己去找大夫,公公守在这里,千万别让任何人进去。”不能让别人看见灵阙。张公公还欲说什么,瞧见面前的女子已经快步离去。尚妆并没有去找军医,而是径直去了元政桓的营帐。他的营帐外,没有人守着的,直到她掀起了帐帘,才吃惊地发现莫寻居然也不在。尚妆迟疑了下,终是落了帐帘进去。也不知为何,她好像有些做贼心虚一般,刻意放轻了脚步。她是一定会来的,他没有让灵阙看到的事实,那么今日,她自己亲口来问问。她只是问问,并不会如何。她答应过的,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责怪。男子安静地睡在**,他似乎并不知道有人进了营帐。尚妆瞧见他消瘦的一侧脸颊,仍旧是散不尽的苍白之意。咬着唇,她觉得心疼。缓步上前,在他的床边坐了,伸手,抚上他的是手。那修长而白皙的十指落入她的眼帘,她的嘴角微微一动,她的指腹掠过他的。感觉出了,那里,明显的一层茧。如今的她已经知道了它是因何造成的。银针。**的男子似是一下子惊醒,他本能地反握住女子纤细的皓腕,狠狠地扼住。尚妆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却是没有叫出声来,吸了口气,只低声开口:“今日王爷可还是要用这只手掐住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