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小夏。”夏初季节出生的我们。我是林初,在一个初夏的日子里,我比林夏早了十秒钟出生,只是十秒钟的间隔,确实千差万别。比如,我喜欢漂亮昂贵的公主裙,林夏却喜欢毫无特色的长裤短裤;比如,我喜欢高贵美丽的高跟鞋,林夏却喜欢千篇一律的帆布鞋;还比如,我喜欢浪漫高雅的艺术展,林夏却喜欢端不上台面的杂耍……诸如此类的比如还有很多很多,总之,除了相貌我们没有一点相同,我们长得极像,看着林夏我觉得像在照镜子,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家里的保姆花农总会分不清我们,甚至不说话的时候,爸爸也分不清,但是妈妈从来没有弄错过。我们是同卵双生,都说同卵双生的孩子会心灵相通,但是我和林夏就是反例。我永远猜不透她心里想什么,也不想猜,我们一静一动,林夏几乎是要命的好动。而我总是喜欢安安静静地待着,也许是这个原因,我们一直都不是很亲昵。我记事的时候,爸爸便对我说:“初初啊,妈妈最爱的是她的钢琴,不是爸爸,但是爸爸最爱的却是妈妈,我们初初像极了妈妈。”那时我不懂,问爸爸:“小夏呢,我和小夏长得一模一样啊,别的孩子总是分不清的,那她也很像妈妈的。”“不,她不像。”那时候爸爸就是这样回答的,我不懂,但是也没有多问,每次爸爸说道妈妈的时候总会很温柔,,但是说道林夏好像就变了。后来我听程叔叔说,妈妈先生了我,生小夏的时候,大出血,险些救不过来。我甚至猜想,爸爸是不是因为这个不喜欢小夏。爸爸说,妈妈最爱的就是她的钢琴了,我也觉得,妈妈一天会有很大一部分坐在钢琴前面,弹着那些我叫不上名字,但是很好听的曲子。妈妈是个温柔漂亮的女人,爸爸最喜欢妈妈也是理所当然啊,但是后来我觉得妈妈不是最喜欢钢琴了,而是林夏。家里有专门的钢琴室,妈妈对艺术很热衷挑剔,她的钢琴室,她的琴是谁都不能碰的。可是林夏是那唯一的例外。那时候我七岁,阁楼里种的木棉花开了,我去采花,看见妈妈就抱着林夏,坐在那架谁都不能动的钢琴上。“我们小夏,七岁了,可以学琴了。”第一次,听到妈妈的声音这样柔软,“小夏最像妈妈了,所有长大也当钢琴家好不好?”当时林夏很不安分地从妈妈怀里爬出来,摇摇头:“我不喜欢钢琴,妈妈,可不可以不弹。”可恶的小夏……当时我就觉得她特别可恶。可是妈妈却笑着拂拂林夏的头发说:“好,等小夏什么时候想学了,妈妈就教你。”我偷偷下楼,本来我也想进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不敢。爸爸说妈妈最爱的是钢琴,还说我最像妈妈了,可是妈妈好像最爱的是小夏,而且也说小夏才像她。为什么大人们说的话都颠三倒四的,我有些凌乱,我只知道,妈妈从来没有说过要教我弹钢琴。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让她教我,然后弹得和妈妈一样好,妈妈就会觉得我才像她。我对妈妈说:“妈妈,教我弹钢琴吧,我也想当像妈妈一样的钢琴家。”妈妈似乎很讶异,握着我的手,似乎有些怅然:“这双手还是不如那双手适合弹琴。”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双手是哪双手,但是妈妈答应了。我很努力,每天都练习钢琴,但是妈妈从来不让我砰她的琴,而是给我也买了很昂贵的琴。爸爸很喜欢我弹琴,说这样的我有了好几分妈妈的影子。过了很长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夏也要学钢琴,我不明白,她不是不喜欢吗?我不开心,没有理由地不开心,但是妈妈却高兴极了,抱着小夏在阁楼里转:“我们小夏也要学琴了,真好。”还说:“一定会比初初弹得好,我们小夏这双手就是钢琴家的手,和妈妈一样呢。”林夏似乎不是很高兴,什么都没有说,而我却看看自己的手,很好看的一双手,一定比林夏天天掏鸟窝的手好看,为什么妈妈不说我的手是钢琴家的手呢?而且那天我才发现,妈妈总是会说‘我们小夏’,喊我却是‘初初’,而且我会走路开始,妈妈就没有再抱过我了。然后我再也不叫她妹妹了,我喊她林夏,像爸爸那样。林夏的钢琴学得很好,她比我晚起步,却很快就赶上我了。后来我们一起参加了一个钢琴比赛,林夏拿了奖,可是比林夏先学一年的我却什么也没拿到,当时我对着自己的手看了一天,想:妈妈说的很对,我的手真的不是钢琴家的手。但是爸爸却抱着我说:“没关系,我们初初这么优秀,以后一定比任何人都强。”爸爸没有抱林夏,也不会说‘我们小夏’。林夏突然又不学钢琴了,很莫名其妙,我觉得无理取闹,但是妈妈却允了,后来我学钢琴也没有那么热衷了。妈妈很喜欢荼靡花,林夏也很喜欢,我经常看见妈妈抱着林夏坐在后院的那棵荼靡树下。“荼靡花好看吗?”妈妈这样问着林夏。“嗯,好看。”林夏乖巧极了,平日的她一直是只小野猫,现在居然这么温顺,真不顺眼。我躲在远远的,也看那下落的荼靡花,那白茫茫的乱絮,哪里好看了,有玫瑰。百合漂亮?“荼靡花的花语很美丽呢。”妈妈轻轻给林夏编辫子,“陌路的美,还有绝望的爱。”林夏嗤嗤重复:“陌路的美,绝望的爱。”我也在心里念了一遍,却一直看着妈妈的手,心里有些酸,妈妈从来没有帮我编过辫子。妈妈还说:“小夏只要记住前面一种花语就好了,后面的太悲伤,不适合我们小夏,我们小夏是快快乐乐的。”“嗯。”我不知道林夏记住了哪种,但是我记住了后一种,绝望的爱。那一天,我突然觉得荼靡花很讨厌,味道也不好闻。我甚至偷偷想过,要把那棵荼靡树给踢坏了。但是却也只是想想而已。我不喜欢和林夏在一起,但是林夏却总粘着我,确切的说是粘着奕然哥哥。奕然哥哥是程叔叔的儿子,程叔叔是爸爸的同事。平时节假日还有家庭日,两家人都会聚在一起过。程叔叔很喜欢林夏,他们很像,都好动,用爸爸的话说,一个老莽夫,一个小莽夫,程叔叔总是给小夏当马儿,还说要林夏当她儿媳妇,当时我想为什么他不叫我给他当小媳妇,其实当时我还不太懂媳妇是什么,但是我问了奕然哥哥:“奕然哥哥,程叔叔要小夏给你当媳妇呢。”奕然哥哥比我们打了三岁,他但是好像懂:“不要,小夏吵了了,我喜欢安安静静的初初。”“那奕然哥哥要一直喜欢初初。”我当时这样说的,反正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奕然哥哥说好。可是林夏却跑过来说:“奕然哥哥,等我长大我要嫁给你。”奕然哥哥看了我一眼,脸有些红,再对林夏说:“不要,我不要。”这是第一次奕然哥哥这样凶。我很开心。可是林夏却厚脸皮地缠着奕然哥哥:“程叔叔也说了,你长大了要娶我当媳妇的。你不可以不答应。”“那是我的事情。”奕然哥哥越说脸越红。林夏一向缠功厉害,而且无理取闹,没完没了:“不,长大了我就要嫁给你。”然后他们就一直吵吵闹闹的。不过还好,奕然哥哥说话算话,他一直喜欢我比喜欢林夏多一点。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长成漂亮女孩了,见了我的人都那样夸我,却没有夸过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林夏,不过也是,林夏总是穿得‘不伦不类’的,天天和一群男孩子野。那天,同学约我出去玩,妈妈不允许,因为一个钢琴比赛快到了,可是我很想去,想去买我最喜欢的那个衣服牌子的新品。我不敢忤逆妈妈,那样温柔婉约的妈妈,我却总有些怕她,然后我对着刚要出门的野的林夏说:“我想出去,你去帮我和妈妈说说。”“你好好练琴,比赛快到了。”林夏淡淡地说。那语气,还有话都与妈妈说的一点不差。果然,她更像妈妈。我本来就是骄傲的人,绝对不会再去祈求。不过我自由办法,妈妈每天中午都会吃药,我问过爸爸,爸爸总说那是提神的药。然后我将妈妈的药换成了维生素片,想着那样妈妈就会睡了。我握着药罐子,正要出去的时候,林夏进来了:“你干什么动妈妈的药。”我很镇定地回答:“没有,我找一本琴谱,不小心弄乱了,要摆放好。”我很少撒谎,可是那一次,我说得毫无破绽。那天我如愿地出门了,我回来的时候,妈妈一直再睡。而且再也没有醒过……在医院,我看到妈妈躺在那里,头上还盖着白色的布,我怎么喊,妈妈也没有睁开眼睛。爸爸一下子老了很多很多,甚至仿佛有了白发。医生说,妈妈是因为没有及时服药,我顿时惊醒,一时忘了悲痛,原来那个要不是提神的,原来那个药是治心脏病的,可是被我换成了维生素片。林夏似乎也知道了,她那样沉痛,困惑地看我,爸爸也看向我,当时我害怕极了,爸爸总说他最爱妈妈了,如果知道是我闯了祸,那爸爸肯定会很讨厌我的。所以不能被爸爸知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要怎么会被换。”爸爸沉痛地逼问。我无处可躲,林夏要开口,我抢在她前面:“是林夏,是她把妈妈的要药换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哪里来的勇气这样说。而且居然会说的这样流利与诚恳,似乎那就是事实。林夏不可置信地看我,我却撇开眼,她解释,但是爸爸根本不信。我知道,爸爸一定会信我的,从小到大,爸爸都信我。林夏哭得很凶,她不爱哭的,从来都是,但是那一次她哭得很厉害,跪在地上解释,不是她。自然,我也不能让爸爸信她的解释,我装得很好,爸爸没有一点怀疑地相信我。林夏被赶出了太平间,爸爸抱着妈妈哭得歇斯底里,可是我却再也不敢靠近那张病床,甚至不敢看妈妈一眼。那一天,我发现,我那样会演戏,逼真极了,从那以后,我便经常演戏,爱上了那种感觉。原来我真是天生的戏子,正如林夏是天生的钢琴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