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言两语,只是大致描摹,却足够分出一个黑与白的不同。其实林初也是聪明的吧,也懂得模棱两可,也懂得先入为主。江在铖,你可记得林初说过,林初的演绎老师也夸她是天生的演员,何况是你。是的,江在铖深信无疑,毕竟与林夏的说辞大同小异,只是便是这‘小异’足够林初导一出独角戏。他不怀疑,问:“所以你父亲和你都讨厌她?”她眼里有些无奈,有些难过:“我和爸爸也知道她是无意,她也很难过,而且她不承认。”半真半假,加上林初的演技藏着细枝末节的情绪简直轻而易举。无奈是真,难过也是真,但是藏起的心虚也是真。林初抬头,感觉到了肩上一疼,江在铖用了很大的力气却不自知,他急色问道:“不承认?为什么不承认?难怪她说林志诚不相信她,难道有什么隐情?”忆起那天林夏的样子,眼泪是真,伤心绝望也是真,她说林志诚不相信她,到底相信什么?江在铖无从得知,便怔怔的看着林初。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么炙热,足够泄露他所有的情绪。林初不动声色,只是笑,微微的苦涩,她不看江在铖,长睫扑扇得厉害:“能有什么隐情,可能她自己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吧,毕竟母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她了。反正因为这事,林夏和爸爸决裂了。她执意埋怨爸爸没有让她见母亲最后一面,到后面就演变成恨了。”句句合理,如果都是谎话,那只能说她太高明。林家的人又有哪一个不高明,那便没有活路。林初也不例外,这是潜规则,外人怎么知道。江在铖沉沉问:“这是全部吗?”很合理,没有破绽,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林夏眼里的仇恨太强烈,林初的说辞又太完美,完美地像刚才的她。骗过了所有记者。江在铖直直看着林初,似乎要找出她眼里的蛛丝马迹。林初没有闪躲,对上他的眼:“是。”回答的毫不犹豫,干脆坚定。十四岁的她开始演戏,十八岁进演艺圈,她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谁能辨别真假。他看了许久,才又将她抱入怀中,嗓音蛊惑清冷:“初初,退出演艺圈吧,我不喜欢你演戏。”他不喜欢一个戏子,一个喜欢一个伪装的习惯。假的演多了,就真不了了。有时候,江在铖也是幼稚的吧,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变如此固执地去计较这些。林初点头,乖顺:“好,你不喜欢我便不做了,我只要你就好。”只是谁说了退出演绎全,就不用演戏,忘了吗?人生如戏,每天都是一场接一场的戏码,荧幕上的演员也是生活里的戏子,是可以分离的。久久,江在铖没有说话,只是搂着林初,看着远处的月,熟悉的冷,像一双眼睛,他脱口而出:“林夏——”江在铖痴了,也怔了,手上有些不知所措。只有一个名字,没了下文。两个字却足够林初浑身僵硬,心底一阵一阵的疼痛,有种灼热的情感从在心底生根发芽,那种灼热的情感叫做:嫉妒。她紧紧搂着他,越发用力,低着头,将眼里所有灼热都掩藏,埋首在江在铖的怀里,她装得云淡风轻,什么事情也没有:“怎么说起她了,这会儿应该和赵墨林在一块吧,不用我们担心。”江在铖明显浑身一瞬的僵硬,林初却继续说,“在铖,今天我生日,不要提这些事情好不好?也不要提别人,今天只陪着我,让我真真正正做一次林初。”她艰涩地说,似乎用了所有力气,“我不想在我生日的这一天还让林夏当我的替身。”或许是,还当了林夏的替身……她是林初,她这般提醒,他应该清醒了吧……清醒吗?也许吧,他呢喃着:“是啊,今天你生日。”也是她生日……他搂着怀里的林初,看着那轮冷冷的月,未满,半月牙像极了一个人的眼睛,他看得恍惚。怀中的人闭上眼,长睫似乎不安,频频跳动,唇抿得发白,她却一语不发。很安静,静地林初听见有个声音再问:到底,现在你知不知道你抱着谁?到底谁才是替身?谁都可以知道,唯独他。江在铖说看不清林初,林初却害怕,因为她看的太清了……这生日会本就是林志诚的记者招待会,记者们得到了满意答复,也算了了正事,之后便是一些所谓的有头有脸的脸三个五个地聚在一块,不是说权,就是说钱,着实无趣的很,林夏实在不喜欢,也不去凑热闹。赵墨林被一群女记者围住了,美名为:采访,实则嘛?有待考究,赵墨林在一群女人之间周旋自如,像林夏投来似求救非求救的眼神,林夏权当空气,自然识趣的走开,不去打扰某人的好事。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着。这林家虽然林夏生活了十几年,但是陌生的很,也不喜欢这里的气息,沾染了林家父女的气息,去了后院,那里很安静,甚至有些荒凉,这是林宅最荒芜的地方,却是以前林夏母亲最喜欢的地方。林夏走近园子,坐在木椅上,伸手拂过木椅的椅背,那些儿时刻的字还在,没有被腐蚀,纹路反而更清楚了。小夏与初初……那时还真是天真,刻下这样无趣的文字,林夏只是自顾冷笑一声,便逛着园子。园子里那棵荼靡树光秃秃的,还没到开花的季节,显得有些颓败,这是以前母亲种的,林夏记忆中,母亲最喜欢这种花了,她也是很喜欢的,所以才在园子里种了一颗,树长大了,但是人却不再了,以前母亲最喜欢在树下弹琴了,现在树下却长了草,落叶一地。林志诚应该没有来过吧,如果是怕睹物思人他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不好好照顾母亲的树。林夏心里荒凉,为母亲不值,那个虚伪的男人,永远都是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哪有什么真心。看了园子,林夏只觉得心冷,便走出去,却在门口处遇上了秦随风。秦随风似乎总是笑着:“林初。”林夏抬眸,却不动声色,也不指出自己是林夏,毕竟今天她当的是林初。只是一面之缘,谈不上熟识,林夏实在熟络不起来,有些疏离地问:“有事?”秦随风却兴趣大增,绕着林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的林夏很是不自在,他却感叹道:“真的长得一模一样,我都有些分不出来。”一双斜长的眸子一泠,又喊了一声,“林夏。”林夏浅笑,这个秦随风好厉害的一双眼啊,她淡淡说:“你居然也认出来了,我们只见过一次。”秦随风浅浅一笑,嘴角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因为林初不认识我,我要是叫她,她应该会问我是谁,刚才你没问。”都说有酒窝的男人很狡猾,林夏觉得是这个理,自己也大意,居然让他试探出来了,还好不是别人,当下也不介意,只是态度还是疏离:“没想那么多。”秦随风有些别扭,却笑得平易近人,让人难以产生距离感:“上次那个……走得匆忙,来不及介绍,我是秦随风,江在铖那个小子的发小。”是,走得匆忙啊,被江在铖赶得都来不及留下姓名。林夏不由得想起上次见秦随风的情景,便说:“上次谢谢你。”秦随风摆摆手,随意洒脱得很:“不用客气,我和江在铖什么关系,用不着,再说那厮阴险啊,恩将仇报,不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有病再找我。”说起某发小,秦随风脸上有种无奈又无力的感觉,却又是眉飞色舞。只是这措辞实在有些……似乎任何人都不爱听一声说下次再来。林夏有些愣在哪里,觉得这个秦随风的思维模式确实有些让人……无语,便笑着说:“等江在铖病了,我会找你。”有些意外,江在铖那厮阴沉精明,这秦随风随行洒脱,这两人要到一块,成了发小,林夏不禁为秦随风有些惋惜,一定被江在铖那个资本家压榨惯了,就上次看来也是,江在铖肯定将人吃得死死的。林夏的回答纯属敷衍,没想到秦随风却来一句:“到时候没准你和江在铖合约终止了呢。”林夏错愕,她都怀疑她和江在铖的合约开诚布公了呢?怎么谁都知道,不忍有些诧异:“你知道?”秦随风呵呵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斜长的凤眼明晃晃的:“虽然江在铖那小子阴险深沉,但对我还算坦荡,怎么说也是也认识了二十多年了,除了我谁能忍受他那个怪脾气。”林夏不可置否,觉得这秦随风说话很风趣,也不再拘束,便戏谑:“也是,江在铖那个脾气确实不讨喜。”哪止不讨喜,简直让人无语,霸道,阴险,狡诈……诸如此类的形容词,林夏心如明镜。秦随风笑得更惬意了,边点头,边笑着说:“还是第一次听女人说江在铖不讨喜,你果然眼光大道,一针见血啊。果然独特,我还以为世上的女人都一样呢,看不出江在铖那厮有多可恶,万恶的资本家。”秦随风骂得很是酣畅淋漓,也不知道江在铖怎么压榨了秦随风了,让他积了这么深的‘怨’。林夏也不否认:“确实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清,抬头问:“你们认识二十多年了,那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了,我听说江在铖十六岁就钟情林初了,你之前听江在铖说过没有,知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问完林夏又觉得有些突兀,可是自从上次听张静海说过就一直好奇,就没有忍住问出了口。秦随风似乎也有些诧异林夏会问这些,错愕了一会儿,回答:“这我倒不清楚,不过确实有这事,当时江在铖那小子和我说的时候,我还笑话好一阵呢,没想到他居然是个痴情种。也不知道他看上林初哪一点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她有哪里特别了,江在铖的眼光不至于如此啊。”秦随风想,也应该有这方面的因素,江在铖才一直舍不下林初,看不清自己的真心吧,江在铖一向固执,认定了就不会改变。听得秦随风不以为意的语气,似乎对林初不是很看好,倒是林夏少见的,林初确实一直很招人喜欢,便问:“她不好吗?”秦随风摇头,老实回答:“不是,只是以我对在铖的认识,总觉得她不适合他。”看了看林夏,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不过之前我没有见过林初,倒是先见了你,吓我一跳,就算是双胞胎也没见过长得这么相像的。”秦随风今天才算见识到,作为一个医生着实不相信有两个长得不差分毫的人,现在见了都有些不可置信,简直一模一样。林夏浅笑,不以为然,还有些嘲弄的味道:“我和林初是同卵双生,外貌上是没有区别。”林夏还真是恨透了这一点,这张脸虽然好看,但是林夏很少照镜子,实在不想看见让自己讨厌的脸。以前她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见过她们的人都这么说,林夏也不诧异,只是有些麻木的无所谓。见林夏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秦随风也不再说外貌,便又将话题岔开:“还好。性格一点也不相同,不过我倒觉得你和江在铖更相配。”虽然这两人秦随风都不太了解,但是就凭感觉,就是觉得林夏与江在铖更相配,只好,林夏有一双很想江在铖的眼睛,一样深沉,一样神秘难测。林夏对于秦随风的话却只是一笑置之,轻描淡写地说:“我和江在铖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相配……这两个字实在不适合她和江在铖。秦随风只是笑,也不接话,半响才问:“在铖不会弄混吗?你们姐妹之间真真假假的,没准他自己现在也分不清谁是谁呢?”某人打了一语惊醒梦中人的主意,指着这几句明示暗示的话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是,林夏从来不是梦中人。她很清醒,更冷静:“江在铖从来没有认错过我和林初,这一点倒是比林志诚还强,她总能一眼分出我和林初。第一次我扮成林初去找他,他就一眼认出来了。”秦随风不放弃,非要分个一清二楚,他深意地继续问:“眼睛是分得清,心呢?”林夏是个聪明的人,既然江在铖自以为是,在我催眠,秦随风便从林夏下手,他着实想看到江在铖的爱情好戏。秦随风仔细观察着林夏的表情,林夏却只是冷笑,淡淡道:“心?这个世上,有几个有真心的人,更没有几个懂真心的人,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得到一颗真心,还是捧场做戏的人多。”秦随风咋舌,不愧是临江的名字,一针见血,只是林夏不过二十多一点的年纪,怎么这样沧桑,和经历过大彻大悟一般,秦随风实在看不懂,眼前人太深沉。便试图去劝解:“你太悲观了,也许不是呢?真心这个东西太飘渺,又抽象,看不清也是正常的,没准你以为是捧场做戏,却藏了一颗真心呢。而且谁懂真心,谁又资格能得真心也不能妄下定论啊。”秦随风觉得自己都绕的有些头晕目眩了,他是一个医生,这个太哲学了,不过为了兄弟的终身幸福,他还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啊。林夏看着秦随风,有些诧异,这秦随风旁敲侧击似乎太明显了,林夏也一时摸不准到底有什么目的,可是肯定这些暖昧不明的话绝对不出自江在铖的口。秦随风一双灼热的眼,似乎期待,林夏却冷冷泼了一盆水:“就算是,也不是谁都要的起,或者给的起的。”只好她自己要不起,江在铖也给不起……江在铖的真心她没有兴趣,只要不给林初就行了。秦随风看着林夏云淡风轻的模样,确实为江在铖捏了一把汗,也不拐弯抹角,看门见山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江在铖藏了一颗真心,那是对你的,你信吗?”林夏还是面不改色,淡定从容:“江在铖说的?”要是如此,游戏便简单多了,只是怎么会?林夏千算万算,但是不敢算计江在铖一颗真心。秦随风一时语塞,只得点头:“不是,我看出来的。”但是绝对不会错,这一点秦随风笃定。林夏淡笑,久久才说:“你开玩笑吧。”她是想要江在铖一颗真心,只是谈何容易。不过此番试探,林夏却乐得其成。秦随风无语,这个女人实在是冰做的,完全不为所动,便耸耸肩:“那你当我开玩笑好了。”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接来来的自求多福,情路坎坷啊,不过还有最后一招,成败在此一举。秦随风凤眼一斜,竟是精光。“出去吧,送你一件生日礼物。”“嗯。”林夏看着秦随风期许的眼光,也不好拂了他的意,便跟着他出了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