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温润的眸子顿时一亮,程奕然一言不发地朝着林初走过去。江在铖只是蹙眉,赵墨林没有江在铖那般处变不惊,只知道他的小夏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一时根本没有办法理智,冲着程奕然就是大喊:“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了,你刚才不还还信誓旦旦要救她吗?”程奕然置若罔闻,继续走着,自始至终看也没看赵墨林一眼,赵墨林气急攻心,加上关心则乱,抓了抓他平日里最爱护的发型,一肚子的火气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丫的,穿了个白大褂就在这装深沉。”赵墨林看程奕然不顺眼极了,一副柔和无害的样子,凭着与林夏‘有几年交情’就了不得了?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着实让人生气。对于赵墨林的火气,程奕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赵墨林刚要上千前质问,却被身前一只手挡住,抬眸正好对上江在铖一双冰冷的眸子。赵墨林恼怒,这对该死的男人,如果不是现在小夏还没有脱险,他一定要让他们好看。自始至终困顿的林初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程奕然的眸光让她莫名其妙觉得惊恐与慌乱。程奕然对一切都熟视无睹,径直走到一直怔愣的林初面前,神色复杂地叫了一句:“初初。”林初浑身一阵,似乎有些名目了。一时竟有些错愕不知所以。赵墨林看得一头雾水,拳头紧握,恨不得将眼前这两个该死的男人狠狠揍一顿:“管那个女人做什么,快去救小夏啊。”江在铖还是静观其变,不是他不着急,只是程奕然的眼神和自己是一样的,他相信那个男人绝对不会让林夏有事的。林初了然,突然笑了,辨不出喜怒的笑:“我居然没想到真会有这样一天,要我来选择她的生死。”林初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江在铖,新月般的眸子似乎重新燃起了光彩,一点一点流淌而过,竟有一种诡异的美。看来老天是眷顾她林初的,竟会如此安排,好一出戏啊……赵墨林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看着程奕然:“什么屁话,说点我能听得懂的,到底小夏怎么样了?”又睃了一眼正笑得极其刺眼的林初,赵墨林觉得这个虚伪的女人肯定又在打什么坏心思。“小夏是H阴性血,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医院血库里根本没有充足的血。”程奕然平平静静地说,继而又补充了一句,“初初与小夏是一卵同胞的姐妹。”似乎平地起惊雷,赵墨林这下完全听懂了,脱口而出就是极其不好听的话:“也就是要这个恶毒的女人给她输血?”那怎么行?这个坏女人怎么肯乖乖帮林夏。不好……赵墨林有些暗恼了,刚才他还那样骂了她一顿,万一她把仇记在小夏身上怎么办?赵墨林心急如焚。林初却始终什么反应也没有,眸子却一直盯着江在铖,不知道寻思你什么,程奕然上前:“初初,林夏不能等了。”林初欲言又止:“我——”终究没有表态,看向江在铖,江在铖的眸中似乎笼了一层冰寒,那样刺骨地穿透她,她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寒意,她怎么会不懂,江在铖那是在逼迫,也在威胁,全是为了林夏。林初知道,不管林夏如何,江在铖和她都不可能回到以前了,既然如此,那就谁都别好过好了……林初冷冷看回去。赵墨林看着一时竟没有动作,按捺不住了:“你这个女人什么意思?你不去?要是你不去救她,我就送你去陪她。”林夏平静地出奇,反唇相讥:“你舍得她死?”赵墨林气极:“你——”却是舍不得,这个女人死不得,他忿忿说,“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上手术台。”不过是个女人还奈何不了她?赵墨林跃跃欲试,随时准备着来强的,无论如何要放这个女人的血。林初看着江在铖,江在铖自然知道她在等着自己表态,江在铖镇定地有些过分,提醒道:“林初,那是你的妹妹。”林初却突然笑得诡异:“林初?你叫我林初?还有你不是我的妹妹,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她们早就不是姐妹了,甚至比不上陌生人,陌生人至少不会像她们这样至死不休地相互怨恨,现在她要死了,就来说她们是姐妹,林夏欺辱她之时,为难她之时,甚至抢她的爱人时,怎么不说是姐妹,在林初心里,林夏从来不是姐妹。江在铖眼底是隐忍未发的愠怒,密密笼着林初,一字一字都是针刺扎着林初心里的柔软:“人命关天,你到现在居然还这样不可理喻。”这个他曾经发誓要捧在手心的女人居然这般模样,江在铖第一次觉得赵墨林有句话很有道理:瞎了眼才看上了这个女人……十年的时间果然会改变很多,那个荼靡花海的女孩早就被时间洗刷地面目全非了。林初是冷冷扯扯嘴角,尽是苦涩:“不可理喻也好,我有话和你说。”江在铖,我知道你心里有多恨我,怨我,但是比起让你完全将我抛弃,我宁愿这样,江在铖是你害了林夏,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做到在这个份上,既然不能爱我,那就恨我吧,总之不能爱林夏,不能!林初眼里清明,尽是决然。程奕然摇头,眼里一分一分冷下去,只是说:“林初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你。”人心藏得真深,尤其是一颗戏子的心,包裹了太多太多外衣了。一旁的赵墨林冷言冷语:“华娱没有哪个演员比得上,自然会演。”可恶的女人,虚伪,无情,可恶……赵墨林只能在心里腹诽腹诽,现在林夏还指着这个讨厌的女人去酒,就算在讨厌也得忍着。江在铖沉吟了片刻:“林夏等不了了,你先救她。”“我可以等。”林初熟视无睹。赵墨林恨得牙痒痒,真恨不得上前咬死这个禽兽女人,可是看在这个女人H阴性血的份上他也被不能啊。江在铖终是妥协。林初不知道她应该开心还是难过,她应该是第一个能够威胁到江在铖的人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话就好了。休息室————江在铖一张脸极其阴翳:“你想怎样?快点说。”林夏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会救你的,不论什么代价……林初依旧不疾不徐,笑着问:“等不及了?”那笑里浓浓的讽刺与自嘲,她凉凉的嗓音:“如果里面躺的是我,林夏也会视而不见吧。”她从来不否认她的自私虚伪,但是林夏又能好到哪里去,她就不自私,不虚伪吗?论起伪装,林夏全然不输于自己,可是他们都只看到了她这个戏子的假装,却从来不怪罪林夏的谎言。她敢笃定如果今日受伤的是她林夏怕是会大笑吧。林初笃定,只是江在铖也笃定,他如裂帛断玉般回答:“她不会。”林夏是精明,也不是什么好人,经常说谎,善于伪装,狠辣又无情,甚至没有真心,没有恻隐,但是江在铖相信她不会如此,绝对不会,没有理由,江在铖就是笃定。“林夏果然厉害。”她只是冷笑嘲弄。江在铖,赵墨林,程奕然,他们都中了毒,一种叫做林夏的毒,让他们甘之如饴,不顾一切,她能不厉害吗?这一点她林初永远也比不上。江在铖不想继续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林夏现在生死未必,她等不起。江在铖言简意赅:“说吧,你的条件。”无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那是他欠林夏的。林初都没有看江在铖的眼睛,却也知道江在铖现在眼神有些什么,她不想从他眼里看对自己的厌恶,还有对林夏的心疼,她握着心口,忍着疼,说这些宛如刀割的话:“林夏赢了,其实你早就爱上林夏了,只是我一直希望你骗骗我也好,现在你连骗我也不愿意了,我没想到我们会到这样的地步。”咬咬牙,她抬头看江在铖,那一汪深深寒潭,她不躲不闪,一字一字用尽所有力气:“我要你娶我。”在铖,你可以不爱我,可以恨我,但是我不能容忍你你爱林夏,不能容忍你我陌路。所以,你只能娶我林初。我要你娶我……一句话,斩断了她与江在铖的所有的情,她知道从她说出这句话,江在铖就不可能在对她温存了,可是她没有办法,她能怎么办,她抓不住,不能任由江在铖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只能如此,即便是恨,也好过相见陌路。江在铖抿唇,眼眸越发阴冷幽深,他一字一字似乎浸了那久伏天的冰水:“你知道,我最恨被威胁。”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威胁他江在铖,可是这一次,江在铖不可置否无论如何,他都要妥协的,因为那是林夏的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女人已经种到身体里,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林初似乎笃定江在铖会答应一般,丝毫不焦急,悠悠地说:“那是林夏的命,现在由你选择。”江在铖,你一定会答应的,一定,你舍不得的林夏的,所以即便我要得是你江在铖的命,你怕是也会甘之如饴,何况只是娶我……江在铖我斗不过林夏,但是你也斗不过林夏,这辈子,你的新娘只能是我,就算你不爱我。林初看着江在铖,丝毫不退让,那样静静等着这早就预料的答案。江在铖手心一片殷洪,他松开手,咬咬唇,一字一字回答:“好,我娶。”就算是他的命,他也得给,何况是娶她。林夏,他绝不容她有一丝闪失,他赌不起。江在铖脸上笼了一层寒冷,他字字铿锵,“林初,你我十年情分今日开始一刀两断。”林初咬牙,一字一字就像刀口,剜在心口,疼得不能呼吸。江在铖你真狠。十年……从来没有十年,可是这辈子我都不会告诉你。既然如此,便恨我好了。林初深深吸了口气,置若罔闻一般半阖着眼,继续说:“林夏好了,就尽快办婚礼吧。”既然开始了,就必须万无一失,她再也赌不起了,江在铖从我要你娶我开始,我就指着你恨我,越恨越好,那样你边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疯了吧,她林初为了江在铖彻底疯的彻底了。可是就算是疯,江在铖也不能离开她,除非她死,她对这人已经入了魔,发了痴,不能自已,那就拉着他一起沉沦吧。一场婚礼,她梦寐以求的婚礼,竟是这样求来的,她是新娘,新郎却为了那个她最恨的女人不顾一切。林夏,我能不恨你吗?我恨不得你从来就不存在……林初眼里不可抑制的怨恨在恣意,扎了根,种进了心脏,牢牢盘踞,再也不能连着根拔起。亦如江在铖眼里的厌恶,一点一点深烙下去,印在眼底,心里,他冷若冰霜:“什么都可以,现在可以去救她了吗?”林夏等不得了,所以事情他都不介意,现在江在铖在乎的只有一个林夏。江在铖,为何你要表现这样的明显,这样迫不及待地担心,真让人刺眼极了,林初真是恨极了,她恨极了自己必须要去救那个女人,却又庆幸她可以救她。很矛盾,也很可笑,她笑着,不知道是嘲弄江在铖,还是讽刺自己:“没有想到你为了她会做到这样的地步。”她转身,悠悠冷冷说,“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死,我还要她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她要去救那个女人,换来她梦寐以求的那男个人的垂帘,那个男人是她最爱的男人,那个女人是她恨不得她死的女人,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身后,江在铖冷冷的嗓音缠绕:“林初,赵墨林说得对,我瞎了眼了,今天我选了你,是我第一次后悔。”可是仅一次的后悔难以挽回了,林夏他已经失去争取的资格了,这一次足够他疼一辈子,那样深刻,那样刻骨。可惜世上没有重来的机会。林初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一步走着,似乎脚下灌了铅一般,走得那样艰难,这每一步都是她与江在铖的距离,越拉越远,她不可抑制地颤抖,哽塞着说:“我又有什么办法,你离开了我,死的就是我。”背对着江在铖的林初泪流满面,他却置若罔闻。今天林夏是赢家,一枪换得了江在铖一颗心,自此至死不渝。她林初也是赢家,她的血换来了一场至死不休的纠缠,自此,一起沉沦。似乎有一张网,将他们网在一起,谁也逃脱不了,盘成一个一个错综复杂,那是结,更是劫。江在铖是林出的劫,林夏却是江在铖的劫。六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暗了,一张躺椅,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同样毫无血色。她们都闭着眼,那双半月的眼睛没有睁开,没有刀刃与暖玉的区别,他们却仅凭一眼便足以分别,到今日似乎才明白,林夏与林初从来都不相像,比如林夏无论多疼,她都不会蹙眉,那是一种令人心疼的隐忍。天际已翻鱼肚白,淡淡浅浅的斜晖洋洒,一个夜,什么都翻天覆地了,唯有这十一月的阳光依旧冷,没有一点变化。上海第一医院的某病房,极其怪异的场景,高级病房外十几个黑衣男子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守着,门里三个长得绝对绝无仅有的男人彼此僵持着。门口男人一双妖娆的桃花眼来回睃视,眼潭里风情万种之余还有缱绻温柔。沙发上带着眼睛的男人穿着医生白大褂,眸光温润,像缓缓流淌的暖泉,眉间似乎有些倦色,却丝毫不减他的气度。还有床畔的男人冷峻桀骜地站着,似乎周身一股冷气,俊逸的脸庞除了那双眸子点点温存之外极是冰冷。三个迥异的男人看着同一个地方,那里躺着一个女人,静静地睡着,带着氧气罩,呼吸极是浅浅,脸上苍白地没有一点血色,阳光照在她脸上似乎也没有温润一分。病房外路过的病人也好,病人家属也好,无疑不是伸长了脑袋往里看,可是什么也看不到,还平白早了十几双冰冷的眼神警告,只得悻悻缩着脑袋走开。一个早上,上海第一医院疯传:上海滩大变,神秘红颜引起一场男人之间的浩劫。最流行的版本是这样的:一貌美红颜引得上海两大绝对不容小觑的黑势力争夺,为此大战几个回合,彼此死伤无数,红颜亦是受伤不轻,自此红颜便祸水,那未知两大帮派水火不容,不死不休,此乃上海之不幸,自古红颜均是祸水啊。传得甚是夸张,甚至连一些报社都跑来伺机而动,寻着独家秘闻。昏睡在**的林夏绝对不会知道,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已然变身为那上海风云巨变里面的红颜祸水了。此时红颜正昏迷不醒,安安静静地躺着,缱绻,温存,柔和……各种眼神都交杂在红颜身上,她亦是不为所动,继昏个昏天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