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似乎尤其漫长,碾过了风吹,后,安静如斯。他一夜不曾合眼,眼眸点了墨,似乎有沉沉倒影,那是一张决然的脸。林夏,你便如此绝……天际泛着鱼肚白,夜散了,微微转暖。江在铖依旧那样坐着,脸上倦怠,一张俊逸的脸上有隐约的青色,久久蹙眉不散。咔嗒——门开,江在铖眸光光影一聚,看向门口,继而又暗下去。江在铖,你真是疯了,她走了,走了很久很久了……刚进门的秦随风阴着一张俊脸,一双丹凤眼匆匆一瞟,一脸的倦怠。顺手关了刺眼的灯,房间暗了,只有窗外昏昏的初阳。秦随风一双丹凤黑漆漆,却抵不过一张俊脸的乌黑,扔了手里的包,对着僵坐在沙发上的江在铖开口便是河东狮吼:“江在铖,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我还要睡呢,到底又是抽得什么风。”昨夜大概一点……还是两点的,这家话一通电话,扰了他的清梦,坐了一夜的飞机,到现在都没有眯一下眼,再怎么好脾气,也会一肚子火。秦随风一副怒气冲冲,秋后算账的样子,江在铖却眉毛也不抬一下,冷冷淡淡的语气:“你来了。”秦随风察觉不对劲,这厮怎么魂不守舍,难道是病情很严重,他环顾房间一圈:“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病了?不是林夏?”房间没人,视线落在秦随风的脸上,细细研判,下结论,“难道是你?虽然憔悴了点,但是也不想病入膏肓啊。”昨晚上江在铖那副火急燎原的模样应该是急病重病啊,要么就是林夏,可是屋里也没别人,江在铖虽然魂不守舍,但是似乎还听得过去,绝对不是那种无病呻吟的人。这就奇了怪了,秦随风困顿了,睡意到了消了几分。江在铖脸色不好,可是刚才因为某人无心的提到了两个字,更阴测测了,他懒懒开口:“你可以走了。”伸手按了按眉间,头疼欲裂。江在铖这幅不理不睬不冷不热的模样让秦随风一肚子睡眠因子全部转化成愤恨因子,扯着因熬夜而干哑的嗓子大吼:“丫的,江在铖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昨天晚一点钟是谁把老子弄醒的,我一夜没睡,来你这破岛上,还以为是谁要死不活,结果我一来你就把我踹回去,你当我凤楼里的女人啊,用完就丢。”莫名其妙的混蛋男人,难道是被林夏刺激了,这幅要死不死的模样,真是让人火大。绝对和林夏有关系,只有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情,江在铖才会这么方寸大乱,这么不可理喻,外加抽风混蛋。江在铖本就头疼,现在更是疼,语气慵懒无力:“秦随风,你要是累的话就闭嘴,床在哪里,你要是精神很好的,就去订机票回去。”秦随风顿在原地不动,去睡觉是呆子做的事情,去订机票是傻子做的事情,他是聪明人,聪明人第一准则:打破沙锅问到底。秦随风秉持着这套准则开始推敲询问:“耍人也不带这样的,丫的你倒是说句人话啊,昨晚上到底是谁病了。”顿了顿,他笃定从容地下结论,“应该是林夏吧,不肯去医院,又能让你兴师动众的,我想不出第二个人。那人呢?”房间确实没人,也没有女人的味道……狗鼻子啊,林夏本来就不喷香水,还真当自己是那什么什么……江在铖冷冰冰地回答一句:“走了,昨天晚上就走了。”微微斜靠在沙发上,半阖着眼。脑中依旧是一团乱,心里更是百转千回,揪扯得生疼。秦随风乍一听,顿时一头问号,雾霭重重笼在眉间:“走了?唱哪一出啊,什么毛病?”这有病不治,这两人都是抽得什么疯的,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了,遇上这对冤家。秦随风越是委屈,越是为自己抱不平。心头火气蹭蹭攀爬。秦随风那边懊恼懊悔愠怒不断,却冷不防听到江在铖的声音:“是我有病,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这嗓音有气无力,魂不守舍,无奈落魄……这……这还是江在铖吗?秦随风瞠目结舌,细细看过去,打量着这张俊脸,确实是江在铖的脸,却不是他的神情。秦随风也知道八九不离十了,看来是被林夏打击惨了,居然开始自我贬低了,秦随风那厮唯恐天下不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佯装诧异:“妈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甚至夸张的身后去探江在铖的头,“没发烧啊,怎么病的不轻,居然开始说胡话了。”林夏真本事啊,居然将傲慢的江在铖打击成这幅模样啊,佩服佩服……秦随风觉得值了,一个晚上的睡眠能见证这样颓废的江在铖,确实值了。江在铖狠狠打开秦随风的手,眼神尽是倦怠,黑沉沉得看不见东西,似乎笼了厚厚的迷雾,须臾,他喟叹:“秦随风,要是你爱上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怎么办?”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打不得,骂不得,舍不得,放不得,忘不得,偏偏对方越逃越远。秦随风煞有其事地蹙眉深思,结合江在铖与林夏的实地战况,一副专家的模样信誓旦旦地说:“来硬的,等生米煮成了熟饭看她怎么逃。最好一次中奖,女人都感性动物,水做的,要了牵绊就逃不了。”笑嘻嘻地问,“怎么,想用这招对付林夏?”想想林夏肯定会回击江在铖个措手不及,来势汹汹吧,看来江在铖前途堪忧啊,谁让他摊上这么个面冷心硬的女人。江在铖垂眸深思:有几分道理,也确实是在这么做的,可是结果……江在铖听得认真,头一次几分傻愣地想秦随风虚心求教:“那如果她不愿意呢?”秦随风一手一个横劈,说得眉飞色舞:“来强的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直接拿下人。”心里却想着,林夏会怎么回击呢,江在铖那厮在林夏面前就是一白痴,这招会不会适得其反啊……江在铖怔怔发问:“如果她恨你怎么办?”眸子黑得一塌糊涂,暗无天日,像初冬的夜,又冷又黑。秦随风继续充当爱情顾问,兼女性专家,一副专业的模样:“让她恨,女人的恨和爱就一层纸的距离,离不了多远。”额……这当然是一般女人而言了,之于那个林夏好像有些例外,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江在铖也没办法不是?秦随风便心安理得地自我感觉良好。江在铖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半响笑得阴冷苦涩:“我居然没舍得下手。”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也是那样想的,但是舍不得,看着她流泪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很疼,没有办法。”秦随风这下完全套出来了,顿时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一惊一乍:“妈呀,不会吧,昨晚真唱了这么一出啊。”顿时好奇赢过了惊奇,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猴急询问:“那结果呢,是生米做成熟饭,还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心里一想:看江在铖这幅欲求不满,一脸颓败的样子,没理由是第一种。煮熟的鸭子飞了,可怜的男人。秦随风心里恨恨掬了一把同情泪。江在铖凉凉冷笑:“哼——”笑谁呢,自己还是那飞了的鸭子?这天神一般的男人食了人间烟火,已经被林夏弄得面目全非了,哪里还有半分恣意傲慢的模样。秦随风觉得自己也被这声冷笑弄得浑身阴寒,站远了几步,继续问:“昨天晚上既然是机会,那你还叫我来作什么?”“她中了那种药。”江在铖回答地毫无波澜。那种药?哪种药?秦随风一时脑筋转不过来。摸不着头脑地傻问:“哪种药?”揪着眉一想,顿时一个踉跄,秦随风险些扑地,巴巴地望江在铖,啧啧叹道,“江在铖,真是天助你也啊。那种药可没有几个人能熬得住啊,何况还有现成的,送上门的解药,这鸭子好宰。”秦随风转瞬一想:不对,鸭子不是飞了吗?中了药的鸭子还能飞?秦随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抬眸正要问,江在铖便开口:“我放她走了。”幽冷寂寥的嗓音让这初冬之日有些凄凄。“啊?”秦随风又是一个趔趄,傻愣地看着江在铖。心里默念:怎一个惨字了得,怎一处悲哀了得,怎一个白痴了得。他整了整这乱七八糟的纠结戏码,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江在铖,我怀疑你不是男人。”继续详加补充,一脸正色,“美人在怀,又是你昭思暮念的女人,而且正好天时地利人和,你居然白白放弃了到嘴的鸭子,你绝对不是男人就是白痴。”或者不是男人的白痴……秦随风在心里暗暗补了一句最狠的。江在铖无动于衷,置若罔闻,一张俊脸黑色,言简意赅:“那药会怎么样?”他心不在焉一般地念着,“依着林夏的性子,一定不会找男人解药性,她浸了几个小时的冷水,会不会有什么危害?”秦随风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一脸焦急的江在铖:这男人简直是找的很啊,眼里心里还是记挂着那个眼里心底里都没有他的女人,简直是极品。秦随风吁了口气,收敛了看怪物一般的眼神,慢慢道来:“那种药就是加多了性激素的兴奋剂,一般只要挺过去了就没事。不过也有些变态级别的,不做那档子事根本没用,有的甚至做了也没用。”他堂堂一个中医学博士居然开始研究这种药,简直是……诶,算了,谁叫江在铖这厮已经完全论为白痴呢。秦随风一番分析之后,江在铖的脸色一会而黑,一会儿红,眼眸充血,一字一字都是腾腾杀气:“她如果找别的男人,我一定杀了他。”万一是那种必须要男人的药怎么办?万一即使如此还是没用怎么办?连接两个怎么办,瞬时让江在铖无力了。能怎么办,他要林夏好好地,只要她没事就好。秦随风却听得花枝招展,咬文嚼字地问个彻底:“哪个她,男字旁还是女字旁?”江在铖不答,一脸深沉,一脸慌乱,秦随风不忍,说,“放心,那种变态级别都是禁药,市面上没有。”江在铖脸色微微缓和,秦随风心里无比喟叹:江在铖啊江在铖一个林夏已经叫你这样百般无奈,千般无力了。江在铖沉吟,眼眸沉暗,没有光影。秦随风自顾YY看一会儿,还是没有所获,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这位已经三魂七魄都不在状态的某人:“那药是谁下的,不是你吧?你还不至于那么下流吧?那是谁啊?怎么送到你这来了?还有怎么做到心怀不乱的?你不是心心念念着林夏吗?我可不相信你是什么正人君子。还是你都治不了林夏,佩服啊,居然栽到你手里还能安然无恙,还有她林夏是不是女人啊,中了那种药,遇上你这样的极品居然不为所动,这是她太冷淡还是你太没有魅力啊?”八卦男,十足的八卦男。一开口,便充分发挥了他滔滔江水延绵不绝的好口才,中间都不带停顿,满脑的问号,嘴里全部一股脑的倒出,简直滴水不漏,无孔不入啊。秦随风可能忘了有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还有抽风的老狐狸也是老虎仔。老虎发威了,只是秦随风兴致勃勃,忽视了江在铖越发黑沉的脸。江在铖一蹙眉,一挑唇,邪邪语气冷意十足:“说够了?”秦随风愕然,表示说够了,用求知若渴一般的眸光看着江在铖,江在铖冷冷一哼,指了指门口,幽幽地说:“你可以走了。”秦随风的脸顿时黑了,像锅底,烧焦了,脑袋上都冒烟了,心里委屈不甘,喉咙痒痒,想骂人,想说粗话,确实他也这么做了:“我才刚下飞机,你好意思赶我走,我这是托了谁的福?夜不能寐,好心当做驴肝肺?这么没心没肺没良心,难怪林夏看不上你。不懂温情的男人,女人可不是都像林初,自己扑向你。”江在铖抬眸,声若冷玉:“你不走是吗?”秦随风摇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痞里痞气地无赖样:“不走!凌东是你的地盘,你要好好招待我,要是把我伺候舒服了,这事我就守口如瓶。不然,传出去……”要是被人知道这无所不能,不可一世的江在铖‘不能人道’给传出去……哼哼……秦随风想想就觉得刺激。江在铖起身,抬步:“你不走,我走。”说完看也没看秦随风一眼,便走了。这唱的哪出啊,平时哪次不是秦随风被杀的片甲不留,弃械投降,这次居然是江在铖‘落荒而逃’。秦随风抬头望望窗外初升的太阳: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这人莫不是抽风了?有戏看……秦随风立马跟上去:“江在铖,你去哪?”某抽风的家伙不鸟他,一直走,秦随风一路哀嚎:“你可别想不开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别为了林夏朵杂草寻了什么短见。”这一声河东狮吼,一路上多少双扼腕感叹地眸子看着江在铖:这样的极品居然要寻了短见,天妒英才啊。这‘英才’到没有去寻短见,而是去了寻花问柳的地方,不过不要误会,纯粹的喝酒,喝酒……开了个独立的包厢,很安静,叫了一桌子的酒,可是某人尽管失意还是不忘挑剔,全是名酒红酒。江在铖半敞开衬衫,慵懒邪魅地靠在沙发上,倒了一杯酒便往嘴里送,眉头也不蹙一下。秦随风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看着某人喝,一脸哀痛惋惜:这么好的就居然用来买醉,暴殄天物啊。叹了口气,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今天看在你失恋的份上,我舍命陪君子,我们一醉方休。”反正是江在铖的酒,他都不心疼,自然要敞开了肚子喝个昏天地暗。这样的机会难得啊。“你很闲?”江在铖又一杯酒下肚,浸了酒的嗓音醇醉迷离,只是一双眼睛冷意十足。秦随风十分愤慨,正气泠然地说:“我还不是怕你想不开吗?我多够意思。”顺便喝点好酒……“不用,你可以走了。”说话简短干脆,逐客令下得十分果断,并不看秦随风,自顾喝着红酒,唇角残留了点点红色,妖娆冷绝。那杯中之物,红得潋滟,醇得甘冽,几分像江在铖。秦随风一听,先是一杯酒下咽,恶意地大声吞咽,握着酒杯的指尖发白,趁着酒意,大骂:“丫的,无情的男人,有本事你到林夏面前拽一个。”亏得自己一片苦心,做牛做马,夜不能寐,还有舍命陪酒赔笑,这伙计容易吗?居然还敢嫌弃……秦随风想想就觉得自己委屈,为了捏了一把同情的泪水。江在铖懒得理会,垂眸遮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只是一杯一杯酒不停歇地往嘴里倒,喝得很猛,大部分渗着嘴角,流到了衬衫上,染了一片红色,不仅不显丝毫狼狈,还增添了一分妖娆颓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