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追,一个离,一样的固执,遇着了到底是一个伤,还是两个痛?林夏不知道,江在铖不知道,都似乎只是凭着本能的东西,不可自拔,他掷地有声的回答:“不好。”手上略微用力,紧紧环着她,“我也放不开。”多少个日子,他都想这样抱着她,想到不能眠,想到疼痛,如今,恍如梦中一般,他抱着她,贪恋她身上的气息,尽管带着一种四处流窜的寒冷。颈间温热的气息,带着一种灼热的温度,她浑身止不住战栗,江在铖那强烈霸道的气息,在鼻尖缠绕,饶得她心神紊乱,她一惊,手上一松,人拐杖落在地上,她只一只脚着地,身体摇晃,可是双手却不停地推搡着江在铖,大力地挣脱他的桎梏,张开嘴,灌了一口冷风,她哑声喊着:“你滚,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江在铖眸子骤然一冷,看着林夏的右手,眸间一点被染红,就像那心口被撕裂流出的那种颜色,一样的刺痛,他一把抓着林夏的右手,所有强硬冷沉都消失殆尽,眼里是化不开的心疼:“你的手,怎么流血了?疼不疼?”他将她的手捧在手心,那般小心翼翼,不敢轻重。胸口猝不及防地抽搐了一下,疼得林夏几乎站不稳,那样的眸光,她害怕畏惧,更多的是心慌意乱,她急于镇定,急于冷静,不像一颗心,嘴上丝毫不肯示弱:“别碰我。”林夏猛地抽回手,江在铖错愕慌乱,一只手没有抓住,林夏重心不稳,便向后倒,跌坐在地上。林夏只是微微蹙眉,抬眸,便防备地看着江在铖,江在铖慌乱急促地半蹲在林夏面前,手脚无措,声音软得一塌糊涂,竟将这冷冽的冬天晚上暖了几分,只是有些凌乱:“有没有摔到哪里?腿上疼不疼?让我看看。”他伸出手,似乎害怕碰到了林夏的伤处,想得无措凌乱的小孩。林夏甩开江在铖的手,对着他大喝:“走开。”这样到底算什么,这样的温柔要她怎么办?她这一身的伤还没有好,她不蠢,知道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是要不得的,可是为什么要这样逼迫,江在铖狠厉她不怕,江在铖霸道她不怕,江在铖强硬她也不怕,可是这样的温柔,她害怕,怕不经意间就沦陷了,然后又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她防备,却节节败退。江在铖却步步逼退,抚着她的肩,声音温柔蛊惑:“你的腿没好,你别动。”林夏不懂,冷然道:“那你放开我。”江在铖抿着唇,痴痴看着她,她满眼都是防备与疏离,他再灼热的眸子也融不了她眼中的寒冰,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声音破落苍白:“林夏,我该拿你怎么办?”林夏坐在地上,冰冷的,可是身上又全是江在铖灼热的温度,心中像无数羽毛挠着,又痒又疼,她无措地喊着:“你滚。”顾不得右手的疼痛,她狠狠用力:“滚!”林夏是用了狠力,江在铖被猝不及防地推开,手掌擦过地面,地面上的玻璃碎渣刺进掌心,他眉头微蹙,稳了稳身体,眼眸骤冷,伸手一把握紧林夏手上的右手:“你可以气我,可以恨我,厌我,但是我还是不能不管你。”他看着林夏手上结痂的伤口,眼里的冷硬还是一分一分柔软下去。对林夏,江在铖还是狠不下心。不管她多么冷硬,多么无情,他都没有办法心硬,节节败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手上一疼,江在铖用了很大的力气,她挣扎:“松手。”江在铖忽然冷笑,一把将林夏打横抱起来。林夏错愕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像头受惊的小兽,严阵以待地看着江在铖:“你做什么?放开我,放我下来。”“你手上的伤必须马上处理。”江在铖抱着林夏,不管她的挣扎,拿着她的拐杖便往公寓里走。林夏恼羞成怒,心里的防备有种溃不成军,所以理智都凌乱,她只是机械一般地嘴硬:“不用你管。”挣了几下,却未果,“放我下来。”江在铖似乎威胁,又像哄骗:“如果希望我早点走,你就不要乱动。”林夏刚要挣扎,眼中突然映出一抹红色,林夏动作一顿,盯着手腕上的血怔了几秒,那不是她的血。身上也有几道红色,蜿蜿蜒蜒的,刺目惊心,她怔怔地看向江在铖放在她肩头的手,一片血肉模糊,肩上白色的羽绒服上晕开了一朵红色的花朵,开的妖娆,似乎还在描摹,一圈一圈晕开。林夏突然便没有力气再动了,那血映在她眸里,一圈一圈的红色,那样酸涩,刺目,似乎要牵扯出温热的**来,她咬牙隐忍,只是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那是江在铖的血,也是红色的,她以为江在铖那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流血,可是他流血了,还是为了她……她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只是傻傻地不知所措地开着肩上那朵红色的妖娆。怀里的人突然不动了,乖顺地像只小猫,江在铖却笑得越发苦涩了,哑声道了一句:“真听话。”她是希望他早点走,才这样顺从吧,江在铖心里荡开一圈一圈的苦涩,冲淡了手上微微疼痛。林夏却被江在铖的声音惊醒了一般,所有恍惚像秋日的雾,突然散开了,然后便是冬天的冷风渗进皮肤里,吹散了所有错愕,忍着心头怪异的疼痛,她咬咬唇,声音像被风吹久了,哑而涩:“希望你说话算话。”一路上无语,江在铖稳稳抱着林夏,一步一步都走得很慢。林夏很轻,江在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女人的重量是这般,轻得会让人觉得心疼,他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突然有种荒唐的想法,要是这条路走不完多好。只是这条路毕竟是有终点的,尽管三分钟的路,江在铖花了十分钟,可是这十分钟,对于林夏来说却那样漫长,像隔世一般,缓缓地从呼吸间淌过,伴着江在铖的气息,叫人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看着江在铖的手心,心揪成一团一团的,便忘了,她的手心也在流血。林夏的手,江在铖的手,同一处地方,躺着一样温度一样颜色的**,却似乎都不记得了疼痛。林夏住在四楼,这栋公寓只有六层,没有电梯。江在铖一直没有放下林夏,到了门口,林夏刚要伸出手去拿钥匙,却见江在铖堂而皇之地在开门,手里竟然不是林夏的钥匙,却开了门,林夏懵然,接着嘴角一抹嘲弄:江在铖,这才是你吧,叫人防不胜防。头顶传来江在铖的声音,气息热得叫人不自在,他说:“以后不要一个人下楼了,危险。”林夏只是冷笑,心里却回了一句:你连我公寓的钥匙都要,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吗?林夏公寓里的灯很亮,却是她的风格,灯一定要最大功率的。江在铖熟门熟路,轻轻将林夏放在沙发上,林夏牙齿越咬越紧,眸中几乎喷出火:似乎这是某人第一次来她的公寓,居然这样驾轻就熟。确实,某人想某人,想得心里发紧的时候,用特殊手段来过。只是江在铖不说,林夏也知道。林夏一脸阴沉地躺在沙发上,房间里没有开暖气,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浑身发烫,是因为某人火了,江在铖却一点自知也没有,问:“药在哪里?”林夏抬抬手,指着厨房:“好像厨房的柜子里。”江在铖几分无奈地看了林夏几眼,还是十分听话地去厨房翻箱倒柜。眉头越皱越紧,江在铖回头看了一眼林夏,林夏有些莫名地心虚,转瞬一想,她为什么要心虚啊,这是她家里,东西乱放也是她的事情,和那个人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便不为所动地躺着,江在铖在厨房里找了许久,额上都有些密密的汗珠,终于不耐烦地说:“好好想想,放在了哪里,你手上的伤要快点处理。”江在铖大概了尽量隐忍,没有愠怒,但也差不多了,怕也只有林夏有这个本事,让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挤进那不足几平米的小厨房,去翻箱倒柜。林夏有些讪讪,又看见江在铖结痂的手心又有些血渗出来,她想了想,说:“好像在冰箱里。”似乎上次不小心切菜切到了手,顺手和菜一起丢尽了冰箱。江在铖有些头疼地看着那个躺在沙发上悻悻的女人,无奈又好笑,但是心里却软软的,至少没有针锋相对。江在铖果然在一堆不知道何年马月剩下的菜里面找到了一支药膏,看了一眼狼藉的冰箱,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些早就干枯掉的菜叶什么也没有。他问:“怎么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今天才刚医院回来,还来不及买。”林夏顺口就回答了,说完又生闷气,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嘴贱,刚才还水火不容,这会儿居然忘了戒备,又暗暗安慰自己,这只是为了早点打发他,将他赶走。江在铖没有再说什么,弄点水,蹲在沙发旁,执起林夏的手,先清理干净,再涂药,动作很轻柔,似乎还有些颤抖的小心。江在铖微微低着头,林夏微微仰头便可以看见他垂着的睫毛,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细碎的刘海有几根软软地拂过眼睑,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留下一层灰青色的暗影,一圈纹路,正好圈住所有情绪,她看的有些痴了。手上突然清凉,她才如梦初醒,之后手上又是一阵刺痛,有些灼热,林夏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就抽回手。江在铖却紧紧握着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手上却越发轻柔,声音也与动作一般,轻轻的,柔柔的:“疼的话就说。”林夏眸子一抬,正好对上江在铖痴缠的眸子,她心虚一般地移开,没好气地嘟哝了一句:“你快点。”江在铖看着林夏的眸子微微凉了,几分强硬地质问:“就这么希望我早点走?”手上包扎的动作却越发缓慢了。确实,他存了私心,故意拖沓,还不是自己犯贱,像多看看这个女人几眼,一个多月没有好好看看她了,她好像瘦了一些。其实事实上,某人养伤期间,不仅没有瘦,反而蹭了几斤体重,没办法,情人眼里,永远都是人比黄花瘦,那样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心疼不是?林夏也不看江在铖,歪着脑袋,态度恶劣:“知道就好。”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向江在铖的手心,似乎好像已经没有再流血了。江在铖也不恼,这一套对林夏没有用,他已经摸清一点套路了,这个女人越是对她强硬,她越是反抗,于是,江在铖走温情路线,声音越发温存:“你一个人在?”这话是明知故问,林夏的情况怕是没有人比江在铖更清楚。林夏也没有再剑拔弩张,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句:“看护很快就来。”顿了顿,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了,“你哪里来的钥匙。”心里却在想着:回头要不要换把锁,不然这样太危险了,谁知道他又什么时候突然造访。转念一想:这个家伙既然能弄到钥匙,就有的是手段,就算换了锁,他还是有办法弄到手,算了,多此一举而已。这个男人惹不起,而且躲不起。江在铖包扎好林夏的手,扎了个十分不优雅的蝴蝶结,抬起头,漫不经心却又不可一世地回答:“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包括你……江在铖话里有话,林夏怎么会不懂,江在铖确实有那个本事,他狂妄不羁几十年了,这个上海现在他是横着走,要人几更死就几更亡,何况一把小小的锁,何况一个小小的她。林夏冷笑,半嗤半讽:“我是不是该庆幸,我是那个例外。”很不幸,无所不能,不可一世地江在铖偏偏遇上了她这个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女人。所以,她林夏断然不是会任她摆布,那个唯一例外,她是做定了。江在铖勾唇一笑,在明亮的灯下,眸子间似乎黑暗里的两团明火,叫人灼热,又无处遁寻,他笑得邪肆妖治,声音里霸气十分:“不是,你不是。”他松开她的手,有意无意拂了几下,便不再触碰她,只是嘴角依旧笑得诡异,叫人不寒而栗,“林夏,我们之间没完。”又是这句话……林夏顿时心中那团火又烧起来了,这样的江在铖霸道,让她无处顿寻,却偏想逃跑,有种窒息的压迫,她嘴角也是一挑,丝毫不示弱,撇了一眼门口,冷若冰霜地说:“我不想再讨论这么问题,你可以走了。”江在铖张张唇,似乎还想说什么,终是抿抿唇,眉间全是那种浓得化不开,舒不散的阴翳。站起身,他看了她半响,林夏只是执拗地转开视线,他说了一句:“手不要碰水。”便走了。咔嗒一声,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安静了,她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这明亮的灯光林夏现在觉得有些刺眼。抬起手,右手被江在铖包成粽子一般的形状,显然没有过帮人包扎的经验,自然不会有什么美观感可言,不过也算牢实,还打了一个别别扭扭的蝴蝶结,像某人一样桀骜不拘地歪着。纱布上还有些淡淡的红色,那不是她的血,是江在铖手上的,她微微叹了口气,嘴里下意识便嘤咛了一句:“他的手也不知道——”顿时觉醒了一般,她连忙噤若寒蝉,甩掉脑中所有胡思乱想。一遍一遍告诫自己,那个人现在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第二天,赵墨林找的那个看护就来了,赵墨林说是专门看护专业的好手,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看着很温顺,叫小月,长得清清秀秀的,虽然不能让人一眼记住,但是是个耐看的女孩,很爱笑,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很亲切,林夏挺喜欢,打趣赵墨林,他外貌协会,找个看护都是美人,赵墨林却丝毫不谦虚地来了一句:自然要配得上我英俊迷人的外表。林夏当时很想来一句,这找个看护和姑且他英俊迷人的外表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打住,这话题一开,估计赵墨林那厮又有一箩筐王婆卖瓜的自卖自夸。赵墨林嫌弃林夏家里小,伸不开腿,说是要帮她找个大房子,林夏哼了哼,没做声,可是明明嫌弃她家小,还是在她家窝了整整一天,林夏明里暗里下逐客令,那厮权当耳边风,还是快天黑的时候,公司一通电话才把他召回去,临走的时候还笑得妖娆招致,说是会再来看她。林夏挥挥手,但愿他一去不复返。不知道赵墨林在忙什么,这几天林夏难得地耳根子清净,那天说回再来看她,也没交代再来是什么时候,至少这几天消失了个干净,林夏也乐得自在,那个家伙来了,就吵得慌,正好,清净。小月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不仅包办林夏的吃喝拉撒,而且偶尔也会和他聊聊天,闲七杂八各路杂事都能说上几句,确实是个很尽心也很优秀的看护。林夏也没有很无聊,安心在家养伤,也不知道外头都怎么样了,她也不关心,管他乱成什么样,她照过她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