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的厨艺很好,前几天还好,不知怎么的,这几天林夏胃口不好,尤其不喜欢口味重的东西,还隐隐想吐。中午,小月从厨房端来一碗排骨汤。躺在软椅上的林夏一闻见便恶心,连忙挥挥手:“拿开,拿开,我不想喝。”小月不依,还是端过来,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这怎么行,赵先生也交代过了,林夏姐你是伤了骨头,就是要补骨头的。”林夏连忙做手势打住,讨饶道:“我都快好了,也差不多能下地了,可能这几天伤寒了,闻不得那样浓烈的油腻味,就饶了我吧。”小月闻了闻手里的十全大骨汤,色香味俱全,初步鉴定,问题不在汤上面,那就是人出了问题,想了想,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你总是吃不得油腻的东西。”眉头一拧,极火燎原地说:“不行,要和赵先生好好说说。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把你伺候的白白胖胖的,不能出任何差错。”当养猪啊?确实,赵墨林朝着那方面在努力。不过那打算要泡汤了,林夏体质吃不胖,四季干瘪豆,瘦得让人觉得可怜的那一种。林夏拧拧眉,对某人的养猪计划很有微词,嘴一挑,冲着小月阴阴一笑:“付你工资的好像是我吧,不要让我看见你打小报告哦,不然扣你工资哦。”小月刚要掏手机的动作顿住了,咬牙放下,感叹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这天底下没有一个资本家不压榨员工的,没有一个员工不骂资本家万恶的,林夏终于知道了这千古不变的是哲理,连她自己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不过,嘿嘿嘿……她笑得假仁假义:“和你的赵先生学的。”林夏肆无忌惮地调侃,这赵墨林是开得起玩笑的人,小月也是很奔放的,工作第一天就表明了一颗芳心,当时赵墨林是怎么拒绝的来着……额……搂着林夏的肩宣布了主权,当时小月是怎么反应的来着……额……大叹一句:原来传闻是真的,还有一句:暴殄天物啊。林夏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暴殄天物中的‘物’指的是自己,还是赵墨林,林夏初步觉得是自己,所以是时不时调侃调侃小月,纯当报复好了,她是个爱记仇的女人哦。小月已经被调侃地面不改色心不跳了,笑得比林夏还奸猾,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是你的赵先生才对。”林夏打住赵墨林的归属问题,这讨论下去,就是一则益达广告了。空中一股大骨汤的味道蹿进林夏鼻尖,她捂着鼻子,闷声说:“诶呀,快点拿开,我想吐。”“好好好,我难伺候的小祖宗。”小月摇摇头,还是乖乖端走了。林夏拧拧眉:怎么回事,难道这腿伤了,是胃也出了毛病。没有多想,林夏嘴里有些酸涩,居然想吃梅子,大冬天的,哪有那玩意,也就作罢了。林夏养伤期间,除了胃口不佳,其他的还算顺利,赵墨林偶尔也来蹭蹭门,林夏本来就独来独往,来探病的只有这天的黎墨。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忘了这个伤患同事。林夏在躺在软椅上在阳台晒太阳,脸色挺红润,没有半分病态,虽然这几天胃口不咋滴,但是还是面色不错。黎墨看了不仅连连咋舌,打趣:“你还过的真舒坦。”不然怎么样?林夏不予置否,将手挡在眼睛上,遮挡太阳,懒洋洋地问:“台里怎么样了?”黎墨也不指着这伤患招待她这个客人了,自顾找了椅子坐下,也懒懒丢了一句:“地球照常转,台里老样子。”瞅了林夏一眼,“我说你怎么三天两头挂彩啊,过去三年也没有这三个月请的病假多。”林夏只是苦叹,确实是事实:“我零零总总快三个月没有上班了,这腿没准还要养很长一阵子,我快生锈了,都快要不会播新闻了,到时候台长大人怕是又要拿我开刀了。”幸好之前还有一点存款,不然坐等山空啊。黎墨俊逸的眉毛挑了挑,说:“放心,你的节目停播了,这是好事,总比被取代好。”看了看林夏,似乎欲言又止,想说,又在权衡。林夏揶揄地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台长大人还有点良心。”这个节目是林夏一手做起来的,要是给了别人她还真是不舍得。黎墨切了一口,说:“良心这东西,我敢笃定他没有长。”顿了顿,黎墨还是不是嘴紧的人,一股脑有啥说啥,“不过,内部消息,我们台被收购了,新老总你也认识。”故意仔细看着某人的脸色,指出,“雨后的江在铖,你的上一任。”可惜,某人脸上黎墨什么表情也没有发现,依旧被阳光刷了一层朦胧的光圈。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怎么说也是上一任啊。林夏笑得没心没肺,毫不在意地随口反问了一句:“是吗?”黎墨哑口,瞅着林夏一头的困顿:“你就没什么好说的?”这前任男友,现在的绯闻男友,转身变成了顶头上司,难道没有干系,难道不应该有些表现,正常都应该有,可是林夏不是正常人。林夏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语气飘渺,完全没有欺负:“我不会自以为是地觉得与我有关。”管他打什么主意,林夏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念头,自然也不会去多加关心。心里似乎也下意识地排斥去深知,江在铖那个人越是了解,越是挣扎不出来,最好不要理他,不要去管他。黎墨一脸看怪物的表情凝着林夏:“你也太不自以为是了吧,台里疯传,江在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台里大整顿,我的节目都被调到了晚上十点,只有你的节目没有动过。”瞎子都看得出来江在铖以公谋私,只有这个当事人满不在意。林夏不多做评判,只是随口说说:“他是商人,自有他的一套经营方案。”逃避吧,即便是逃避,也不要牵扯不清了……原本搭在眼睛上的手滑到了胸口,不动声色地按着。黎墨冷嗤了一句,又是感叹,又像惋惜:“你还真是雁过无痕啊,台里那些雌性动物们,听说江在铖收购了电视台,一个一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亢奋之中,就你这个旧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电台里那些夸张的女人不知道有多疯狂,成天对镜贴花黄,厕所里就没有断过化妆的女人,只是江在铖除了第一天交接仪式露过面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电台,那些女人也不嫌累,成天翘首以待,弄得办公室里乌烟瘴气的,我到现在闻到那种浓烈的化妆品的味道就像吐,真是让人抓狂。”黎墨连连抱怨,满脸绛紫色,又巴巴看向林夏,“你也有点反应好不好,将这个男人收了吧,省的祸害那些雌性动物吗,还殃及我这样认真工作的无辜。”黎墨说得天花乱坠,林夏却没什么表情,冷冷说:“我和他都断干净了,还要什么反应。”心里冷笑,江在铖那样的男人确实是女人追逐的对象,怕是除了自己,女人们都趋之若鹜吧,也许正是因为她以为的抵抗拒绝,所以激起了江在铖的征服欲吧,男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越是不放手。这样的想法让林夏心里一滞,有些轻微的痛痒。她真是傻,到底在幻想什么呢?那样一个明知会沉沦,但是却不能沉沦的男人。黎墨盯着林夏的脸,嘴角一勾,终于被她发现了,林夏那多面家伙,脸上有种叫做落寞的东西,黎墨望洋兴叹一般的语气:“只怕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她继续盯着某人的脸,“前些时间,你和林初那些破事,台长大人要播,甚至要把你家底都卖出去呢,是江在铖压下了,还有告诉你,我们台已经是这行里的老大了,江在铖前前后后吞并了不少,台长大人还以为江在铖是想垄断这一行,但是我可不这么认为,那些被吞并的电视台,都是抄了你新闻的,所以,这阵子,你的事情全部压下去了。这瞎子都看得出来,江在铖对你的事情有多上心,不要说你不知道,这整了这么大动作,多半是为了你,不然他没有必要来趟媒体这趟浑水,他不是最低调,最不屑媒体行业吗?”是这样吗?就算是,起点是挂了她林夏的名字,可是终点她也不会自以为是地觉得只是一份纯粹的感情,对于江在铖来说感情这种东西太无用奢侈了。她也没有力气去揣测了,只是轻描淡写地毫不在意:“随他怎么做吧,反正江在铖最不缺的就是钱,最擅长的就是赚钱,他总不会亏的。没准媒体这一行,他也能再挖出几桶金出来呢。”黎墨只是翻白眼,这个女人病入膏肓了,完全一副看破红尘无欲无求的模样:“你怎么还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啊,没听懂吗?那江在铖对你是下了苦功夫,要是别的女人早就烧香拜佛了。”不过要是林夏,去烧香拜佛肯定是彻底忘却前尘,吃吃斋念佛去了。林夏眯了眯眼睛,将太阳挡在眼外,嘟囔了一句:“我不是别的女人啊。”她是怎么样的女人呢?吃过一次亏便缩回龟壳的女人。林夏就是一十足的乌龟。这一点,她自己都不否认,但是这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黎墨说得口干舌燥,对方还是不为所动,连连摇头,做最后一番旁敲侧击:“你真的和他没可能了?这藕断还丝连呢,你可是江在铖唯一摆上台面过的女人,而且这正宫的帽子带了这么久。怎么能说分了就分了,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乱七八糟的,我都看不清了。”其实,确切地说,她从来没有看清过,林夏这个人,还有与林夏有关的所有人和事。似乎和她扯上了关系就会变得扑朔迷离。这将近一年,媒体几乎围着他们林家的人转。连她这个媒体人兼友人都是雾里看花。之于那什么水性杨花,拈花惹草,她宁肯相信林夏会看破红尘出家去了,也不会做这档子事情,终之,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乱。林夏睁眼,便看见黎墨殷切的眸子,虽然也有好奇,但是更多的是担忧。她心里微微柔软,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委屈了,鬼斧神差就做了她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吐酸水:“那我告诉你,上次中了枪,还有这次这条腿都和江在铖有干系,你还觉得我应该和他有干系吗?”人总是在那个让自己心软的人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她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尽管对黎墨也是如此,可终究黎墨是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吧。女人都是群居动物,其实林夏也不曾例外。只是她的群里,三年只有一个黎墨,而且还徘徊在边缘。黎墨顿时哑口了,口齿伶俐,出口成章的她整整呆愣了几十秒钟,她看了看林夏已经褪了石膏的左腿,眸中隐约错愕:“看来你们之间确实没有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亲爱的,你想说,可以把我当垃圾桶,但是我知道,你不想说,所以我懂。”虽然不知道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有没有把她当做朋友,但是她可真是掏心掏肺了,也自认为她了解这个女人,所以明白她的相处模式:不闻不问不多嘴。林夏心里感动,看着黎墨的眼睛难得有些氤氲了,呢了一句:“谢了。”又补了一句,“亲爱的。”这酸溜溜的话林夏第一次说,不过感觉不错,林夏笑了,含着眼泪笑的。黎墨也有些眼睛发酸,觉得林夏最近似乎平易近人多了,居然也知道悲天悯人了,有了几分林妹妹的感觉了。女人什么时候会变得善感,变得煽情呢?怀孕的时候……打住!黎墨连连打住这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确实林夏和她都不适合这样煽情的场景,而黎墨最擅长的就是粉饰,她突然大叹,惊天动地一般:“天啊,这个男人这么危险啊。”想起之前的林夏中枪,现在又是伤腿,而且还有舆论……确实太危险了,越发觉得林夏聪明,这个男人确实惹不起,太危险了,一个男人如果频频让女人受伤,那女人最好尽快抽身而去,不然只会没完没了。林夏也笑得毫无芥蒂,接过话:“所以我要敬而远之,江在铖他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他,我们当初开始兴许就是个错误。”越说越觉得压抑,顿了顿,又笑笑,也不知道是粉饰太平,还是本就心如止水,“不过,幸好我迷途知返了。”那个爱情游戏确实错了,林夏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这是唯一一件,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后悔,但是却没有遗憾。没有问过林夏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开始错误吗?回答呢?她自然不知道,也没有如此问过。但是有时候人一生总会做几件明知道会后悔,但是还是会重蹈覆辙的事情。这才是人,不管多理性,但是感性永远也潜伏着,只是看不见而已,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为了某一个人咆哮。林夏的感性便看不见。所以,如此坦然的用‘迷途知返’四个字概括了这一年多的恩恩怨怨,纠纠缠缠。林夏大概有些当局者迷,黎墨却旁观者清,心有有些担心:“不过,我可提醒你,江在铖不是简单的人,他一向势在必得的,我怕你是逃不了,而且他那样背景的人,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江在铖,这个男人太危险,而且太血腥……黎墨眉头紧蹙,若有所思。林夏似有若无地挑挑眉头,似乎兴趣,她不在意般地说:“你怎么这么了解他?”看着黎墨略微局促的表情,她一改角色,当起了八卦者,“黎墨,我发现凡是一些旁人不可能知道的东西,你总能知道,从实招来。”黎墨的口头禅便是:据内部消息得之……这内部消息到底是那个内部林夏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每次的内部消息都是准确无误的,以前林夏也没有多问,可能现在两人多少向一个圈子靠近了,林夏便蠢蠢欲动了。黎墨很少如此哑然的模样,故作神秘地说:“就允许你有点小秘密,还不能让我有点隐私。”眼神瞟啊瞟,闪闪烁烁得瞟去了远方。明显地做贼心虚。林夏似乎漫不经心一样,说了一句:“黎墨,城南黎家和你有什么关系?”黎墨一顿,眼里有一掠而过的光。怔了半响,林夏便知道,这城南黎家与黎墨的关系绝对匪浅。城南黎家是上海的隐族,以前在黑世家也是占据了一块不小的地盘,不过后来就默默隐退了,但是黎家是上海很多年的望族了,这盘根究底地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这上海许多人还是多多少少会看着黎家的几分薄面。四年前,黎家小姐拒绝黎家继承权,负气出离黎家,四年前黎墨进了电台,台长对黎墨的态度,黎墨那样大胆的行事作风,黎墨那么多内部消息,联系在一起不难猜测,黎墨背后有一个庞大的支柱,除了城南黎家,林夏找不到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