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眸都来不及抬一下,一股腥味窜进鼻尖,连带这翻涌的酸水,趴在一边就干呕:“呕——”黎墨连忙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怎么了?是不是味道坏了?”说着还拿起桌上的牛扒凑近闻了闻。林夏连忙跳开几步,还是止不住胃里面的翻江倒海:“呕——”推搡着黎墨,“快拿开,味道好腥。”黎墨眸中染了不解之色:“我试试。”连着吃了好一口,肉质鲜美,火候到位,鉴定完毕,“没有啊。”这牛扒没有出问题,那问题就出在……黎墨一双善于挖掘惊天秘闻的眸子来来回回地打量林夏,比刚才看着那盘牛扒还火热。林夏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解释:“可能是肠胃除了问题,最近闻不得这样重的味道。”据这么多年观察,林夏觉得没有肠胃问题,所以……黎墨眼神更是灼热,又似惊诧,又似纠结。林夏被她看的有些发毛:“怎么这么看我?”黎墨嘴角斜斜挑了个弧度,三堂会审的气势摆在那:“林夏,你是不是想吃酸的?”仔细想了想,林夏点头,说:“想吃梅子。”林夏话音才落,就见黎墨一惊一乍地呼天喊地的:“完了完了,我还没上车,你就得补票了。”前几天还寻思着要先上车,把老头拿下再说,自己这种想法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却没想到林夏都付诸行动了。一向聪明的林夏都听得一头雾水了:“什么啊?说我能听得懂的话。”“你多久没来月事了?”“好像很久了?”记不起来日子了,似乎从出院之后就一直没有……林夏心里一滞,一股猝不及防的寒气便席卷开来。林夏反应太大了,眸中有潭深深的墨黑在她眼底横冲直撞,沉沉浮浮全是那种叫做震惊的东西。黎墨也是心一惊,更加笃定了:“你十有八九——”林夏几乎条件反射就打断:“不可能。”这突来的五雷轰顶让一向自诩冷静淡漠的林夏方寸大乱了,明明嘴上说着否决的话,眸中还是带着一丝微微怯怯的害怕。“那你到底有没有那个什么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啊。林夏不否认,只是回答:“我事后吃过药了。”“只能说你中了头彩了。”黎墨是行动派,立马拉着林夏就往外拽,“不行,必须去医院检查检查。”林夏怔在原地,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惶恐与不确定:“万一是真的怎么办?”怎么办?问题来的太出其不意,一贯擅长谋划好所有事情的她,彻底慌乱无措了,脑中一团乱麻,无数个怎么办缠缠绕绕。黎墨毕竟旁观者清,见林夏慌乱,她倒镇定起来,豪气云干地说:“还能怎么办?难道那个该死的男人不负责?”该死的男人?黎墨缓冲了半秒,才试探地问了一句,“不是江在铖吗?”不是赵墨林那个种马吧?黎墨替林夏将来的孩子捏了一把冷汗,要是是个男孩,样子像了他也没什么,万一性子也随了那个妖孽,将来又多了一个祸害了……“他不知道,而且我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林夏一句话打乱黎墨脑中那些不着边际的想入非非。她是方寸大乱了,也手足无措,但是这一点她却坚定,一定一定不能江在铖知道,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黎墨所有无厘头想法立马打住,似惊似叹的语气:“真的是他。”她不语,午后的阳投在她侧脸上,竟是苍白,轻启唇:“只是意外。”她只用了四个字,笼统又敷衍地在她和江在铖之间化了一条鸿沟。这中间有多少不为人知,不为人言的故事,她缄默不提。黎墨看了看她笼在光影里的侧脸,似乎空气中都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她想,这个孩子,也许将来会有着林夏的模样,江在铖的性子的孩子,似乎不被期待。“你不想要?”黎墨问,语气认真。林夏却怅然了,一双眼睛里只剩茫然,就那样纯粹的看着黎墨,摇摇头。“不要?”黎墨试探。她很快接过话:“不是。”语气又彷徨了,呢喃说,“我不知道?”“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只有两条路,要么不要这个孩子,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要么叫江在铖负责,我想他应该很乐意。”黎墨冷静分析。林夏抬眸,忽明忽暗的眸子,竟是光影难抒,雾霭重重笼了一团墨黑,她便隔着云雾,还是迷茫,她还甚至恍惚地想着,是不是有第三条路呢?林夏的所有希冀,黎墨一句话给她浇醒了,她果断地接过话就说:“没有第三条路。”看着林夏失落暗淡的某,她一咬牙,心狠,继续念叨,“别妄想当单亲妈妈,就算你不介意,你将来那一位呢?所以,没有第三条路。”林夏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像蝶翼,笼了眼里的惊涛骇浪,她语气却只是淡然无痕:“我不想再与他有牵扯了。”其实她确实举步维艰,不知道怎么选择,只有一条,她不想再与那人牵扯了。“那就只能狠心。”隐隐约约似乎可以看见林夏眉间一层微薄的阴翳,一点一点在扩散,不动声色。她有些不忍,“先别想那么多,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呢,等会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林夏,其实你还是在意的,不然你眸中那种叫做失落的东西是为了谁而散开。林夏机械地做完了所有检查,手心一把冷汗,她想如果不是黎墨在她身边搀扶着她,她也许连站都站不稳。是黎墨去拿的结果,林夏一直走在医院的长廊外,手指有些微微不可抑制的颤抖。黎墨走过来,一脸平静,林夏一颗心如坠冰窖,却还是问:“怎么样了?”“真的重了头彩了。”林夏手心摊开,一手的冷汗,突然便没有了力气,仿若一根紧绷的弦突然被扯断一般,震慑到了所有神经,她只是傻傻听着脑子里在电闪雷鸣。黎墨坐在她旁边,也不吵她,陪她坐了一会儿,见她脸色比之间好一些才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她摇头,除此之外,毫无表情:“我现在一片空白。”喜怒哀乐,似乎都不能描出她心里的滋味。该责怪谁呢?又该怨恨谁?或者后悔吗?厌恶吗?好像都不是,说不清的这种感觉。“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不能拖了。”林夏不做声,须臾,黎墨又说,“林夏,你和江在铖看来很难划清界限了。”林夏脸色微白,一语中的,以为可以全身而退的时候,却生了这样的变故,兜兜转转,她好像怎么都没有转出江在铖那个圈子。出了门诊部,林夏将手里那张检查报告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里,侧身对黎墨说:“黎墨,这件事,谁也不能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包括小月。”“嗯,你还是尽快决定,不管怎么处理,都不能拖。”黎墨心里有点冒冷汗,刚才那个医生还说,三个月已经形成胚胎了,再拖下去,人流风险很大。林夏刚要抬脚离开的时候,迎面熟悉的面孔挡住了她的路。“我们还真有缘啊,又见面了。”对面女人浅笑盈盈。又是她?上次在女人商城一眼辨出她不是林初的女人。林夏不由得多生出几分防备来,嗓音沉沉:“你到底是谁?我并不认识你,难道你认识林初?”女人眉眼一挑,十分不屑的模样:“我认识她做什么,我叫甄琳。”陌生的名字,她不认识,又与林初无关,林夏不相信巧合这种东西,那末了,不是与赵墨林便是与江在铖有关,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她现在自顾不暇,都敬而远之:“我先走了。”冷冷转身,林夏没有多做停留。甄琳失笑地看着远去的背影:“难道我长得这么可怕?”摇摇头,抬头,蹙眉,“妇产科?她怎么来看妇产科啊?”大大的眸子流转了几转,流光溢彩的好看,忽而洋洋得意地笑弯了眉,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在铖哥,我们做个交易吧。”甄琳揶揄的眸子被手机光晕染地水光潋滟的,嘴角绽开一个大大的弧度,像除开的菊,不疾不徐地端出一副谈判者的姿态:“你绝对不亏,与你家女人有关。”那边沉吟,凤眼一眯,某女不温不火,“老实交代,秦随风!”收了手机,甄琳笑得画展乱颤的,抬头看看天,今天真是个适合串门的好日子啊。今天似乎乌云密布呢!随着某女大大方方地走进江氏,江氏的天都乌烟瘴气了。甄琳坦荡荡地往总裁室里去,端的是一派理所当然。秘书小姐小跑着才跟上:“小姐你不能进去。”甄琳顿住脚步,回头,呼吸,屏气,对着额头渗汗的秘书小姐露出八颗洁白的齿贝:“自家人,自家人。”顿了顿,觉得还是不够明显,有解释一番,“我是你们总裁助理的未婚妻,我是来查岗的,大家都是女人,你懂的,男人嘛,总是不太让人放心。”“额……”小秘书已经在风中凌乱了,还以为是总裁大人的烂桃花,却不曾像是助理大人的妻管严。一时脑中转不过弯来,秘书小姐也忘了拦,甄琳便闪身进去了,这动作还行云流水,回头对着还在怔忡的秘书露出大大的笑:“谢了”秘书如梦惊醒:完了,居然把来历不明的人放进去了,尤其是女人。自然刚才某人那句未婚妻显然可信度太低,这江氏谁不知道,这总裁大人拒人千里,这总裁助理包罗万象啊,怎么像有家室的人。秦随风百无聊赖,这总裁特助也就是个虚职,少了他,江在铖也饿不死,他堂而皇之地只拿工资,不干活。正当秦随风正惬意无比地翻看掌上电脑里的美女图片,突然,一声嗓音穿透:“秦随风。”害她险些将手里的掌上电脑给扔出去。秦随风下意识便将电脑网页给关上,抬头看见门口某个叉腰大吼的女人,一口气接不上来,居然没出息地结巴了:“你、你怎么来了?”他从台北逃到了台中,又到了上海,好不容易才摆脱这个牛皮糖,还没逍遥几天呢。甄琳大吼完,自顾小跑过来,极是自然地挽着秦随风快要僵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大概从这个丫头会走路开始,她人生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追秦随风,而且还乐此不疲。秦随风好不容易才从这平地一声雷的震惊中缓冲过来,顺势便缩回了自己的手,选了个某女不能扑上来的距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美男不在怀,甄琳悻悻收手,随手一指正在沙发上端坐的江在铖:“在铖哥说的。”秦随风瞠目结舌,火气直冒头顶:“江在铖,你出卖我。”越发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格斗术比不过某人,他一定会扑上去咬上几口,“枉我替你做牛做马,你居然这样就将我卖了,你这不仁不义的家伙。”江在铖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还是刚才那副姿态,微微抬了一下眸子,却也只是匆匆一睃。这边没了?也没个解释?秦随风火气上涌:“你个奸商,见色忘义的家伙——”气叉了……秦随风想一定是太气愤了,平时出口成章的他,居然找不到词来形容江在铖,不,应该是那厮太恶劣了。秦随风恼羞成怒,一张俊脸红紫掺半,不停深呼吸,显然气得不轻,甄琳连忙上去,搂着他的手给他顺气,还同仇敌忾:“随风,别气别气,我们不替他卖命,我们回去结婚。”这丫头,前一秒还和江在铖是盟友,这回就临阵倒戈了,见色忘义的又何止江在铖一个啊,随处可见。秦随风有气没处撒,甩开甄琳的手:“那我宁愿卖命。”甄琳立马讪讪不做声了,但是脚下一丁点一丁点地移过去那么一点点。心里想着,不能太心急,应该先从订婚,都把人吓跑了。大概没见过甄琳这样奇葩的,这女人,真叫人无语啊。没几个回合,刚刚甩出去的小女人又在眼前了,秦随风火气蹭蹭暴涨,一脚将江在铖曲搭在茶几上的长腿给踢下去了:“丫的,我是造了什么孽,江在铖,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你哪里不招你待见了,虽然上次是我失策,但是我也任劳任怨了,你不用这样赶尽杀绝吧。”江在铖姿态慵懒地站起,看也没看秦随风一眼,对上甄琳:“说吧。”秦随风顿时一蒙,所有到嘴边的火气都胎死腹中,取而代之是不解:“什么?”恍然大悟,“你们之间有猫腻。”咯咯咯咯……秦随风咬牙切齿的声音:果然是奸商,果然是交易,他居然该死地成了牺牲品。甄琳有些心虚,难得主动地离秦随风远些:“是重大内幕。”然后开始神神叨叨,一张笑脸有些眉飞色舞的灵动,“今天我朋友受伤了,我陪她去看医生,然后我在外面等,因为无聊,我就随便走走,然后——”“重点。”江在铖沉声打断。这铺垫好像是有点长,对上江在铖一双灼灼的眸子,她打从心眼里觉得毛骨悚然,立马言简意赅了:“别急啊,然后我就遇上了林夏。”甄琳瞅了一眼江在铖,从她这个角度更好看见他冷凝的侧脸,爬上了一丝让甄琳十分看不懂的东西。秦随风最沉不住气,咬牙切齿地轻蔑:“就是这么个消息把我给卖了?我就值这个价?”拿起桌上的咖啡,大灌了几口。太暴殄天物了,他就这样被卖了?秦随风替自己感到不值。江在铖脸上有种怅然若失的恍惚感,确实一种非现实的美感,语气不觉便柔软了:“她的腿应该好的差不多了。”甄琳这才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了:“关键就在这里,她看的不是骨科,是妇产科。”“噗——”秦随风一口咖啡全部喷出来,嘴上还挂着几滴,那样子甚是滑稽,随意抹了一把,他问,“什么,妇产科?你确定不是妇科?”这女人看个妇科很正常,但是看的是妇产科这问题可就大了。江在铖眸色一沉,一双染墨的眸子汇成两簇冰凌,直直砸向甄琳。顿时压迫感强大,甄琳点头,申明:“确定。”这下思维一向活跃的秦随风也有些卡壳了:“她,她不会——”自觉地将后面几个字省去,秦随风有意无意地瞟向江在铖,“是谁的?”顿时对上江在铖一双寒烈犀利的眸子,秦随风立马有种冰天雪地地战栗感。可是,孩子他爹到底是不是江在铖?秦随风没敢再问,省的被某人的冷眼冻出一身疙瘩。江在铖冷眼沉沉,像风雨欲来的宁静。“我要林夏今天的病例,马上。”丢下这么一句话,他就走了。秦随风还不忘喊一句:“江在铖,你最好做好准备,不管是好是坏。”这孩子要是江在铖的,皆大欢喜。要是不是江在铖,那……恐怕有很多人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