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要是江在铖的,皆大欢喜。要是不是江在铖,那……恐怕有很多人要遭殃了。林夏提着刚才超市里买来的干梅子,老远就看到等在自家楼下门口的修长身影。先是将手里的梅子扔了,再走近,绕过他,直接进门,又冷冷淡淡问了一句:“你又来做什么?”那人跟着进门,突然一双惊乱黑沉的眸子便猝不及防望到了林夏的眸底里,竟是那样的慌乱,他一把抓着她的肩,有点生疼,江在铖却发了疯一样地用力,凑得很近,喷在林夏脸上的气息有些局促:“林夏,我醉酒的那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林夏呼吸一滞……那天晚上,他不记得了?全然不记得了?也好……本来就是南柯一梦,何必记住。她抬眸,淡淡然,嘴角斜挑,漫不经心:“能发生什么,你觉得我和你待在一起还能发生什么吗?”江在铖视线下的一张脸,没有一点慌乱,一点错愕,完美地毫无破绽,只是在某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呢,酸涩早就泛滥成了灾。他居然丁点丁点都不记得……林夏,你大概自以为是了,唯一一次身心交付,不过是一场一个人的梦。好啊,好啊……林夏嘴角扯出一抹笑,极浅极淡,有讽刺,有不屑,还有决然。江在铖喉间哽塞,竟无言以对,只是灼灼视线似乎要刺穿她眼中的平静,望到她心里去。两相对视,便那样僵持着,他的手很用力,噙着她的肩,空中有种危险其实在蓄势待发。“怎么了?”空气中的硝烟被一句话稍微缓和,小月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出来。“小月你先去休息。”林夏淡淡说。小月托了围裙,便离了这不足一百平米的客厅。只余两人,气氛冷到死寂,却也灼到一触即发。“你最好不要试图骗我。那天晚上虽然我醉了,但是你一定出现过。”江在铖语气笃定。林夏眸间有一闪而逝的晶亮,只是叫人难以捕捉。原来还记得一些微末。林夏不疾不徐,缓缓推开江在铖的手,脸上一直是那种让江在铖恨不得撕碎的冷静,淡淡说:“我是出现过,秦随风也知道,他把我骗去的,他走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将你送回去。”“仅此而已?”他追问,一贯桀骜不驯的语气竟全是不确定好小心翼翼。林夏浅笑,看着江在铖的眼睛回答:“仅此而已。”反笑,“不然呢?”这次就断个一干二净吧,忘了也好,忘了吧,也免去了遍体鳞伤。江在铖沉冷的面上一点一点爬上阴翳,眸中明明冰天雪地,却总有那么一丝细微的柔和,便对着林夏,语气竟是无助地像个孩子:“不是这样的,你是骗我对不对?林夏,你到底要怎么样?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对我说实话。”林夏脸色骤沉,言语里猝了针刺:“信不信由你。”语调转而极尽讽刺,“我们之间你还期待会有别的的事情吗?如果是你,你觉得可能吗?你知道我对你——”不等林夏说出更难听的话,江在铖便冷声截断:“够了!”林夏,你总是这样,将我的尊严踩碎。眸光渐冷,声音几乎从喉间嘶磨而出,每一字都带着凝着的暗哑,视线密密睃着林夏:“林夏,不要在试图挑战我的忍耐。”她不怒反笑,斜长的凤眼似初秋的井中月,凉到骨子里:“你知道,我一向不识趣的,所以——”语气一顿,指了指门口,她冷冷逐客,“那麻烦你走。”江在铖却一把扯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他掌心竟是冷汗,眸中所有柔软化淡,只余毁天灭地地灼热:“那你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林浅清惊诧,也只是一瞬,便失笑,讽刺:“你真是无所不能啊,我今天下午才拿到报告你就知道了。”她缩回手,挣扎几下,却未果,她索性眼不见为净,冷若冰霜的说,“既然你有本事,自己去查啊。”江在铖一把扯过她,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桎梏,暗哑沉凝的嗓音便在林夏耳边缠缠绕绕:“告诉我,到底是谁的,到底是谁?”只要想到他这般爱到骨髓里的女人曾经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他体内所有嗜血的因子都在叫嚣,他想,他一定快疯了,不然为何甚至想将她腹中的孩子撕裂来。她狠了心地挣扎,推拒,却还是没有挣脱,便不再动了,仰着头看江在铖的眼,吼道:“你疯够了,就请离开。”江在铖一脸狂妄阴鸷,幽深的眼潭里有两簇火花在疯狂席卷:“我是疯了,所以我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这个女人甚至可以不爱他,可以恨他,他可以百般妥协,唯有一点,她绝对不能爱上别人,可是依照她倔强好强的性子,如若不是爱极了那男人,绝对不会为他孕育孩子。如若,真如此,他想,他会疯的彻底,甚至毁天灭地。她只是冷笑,眸光始终蒙了一层冷冽的寒光,轻启唇,一字一字:“你没有资格。”江在铖,从林初接那个电话开始,从我断了这条腿开始,从你忘记与谁欢爱开始,从你在我最后一次相信,又最后一次体无完肤开始,你就已经没有资格了。江在铖大抵是疯了,竟对林夏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一双如火的眼眸越发阴鸷寒烈了,声音也被这怒火燃烧,竟是干涩嘶哑到了极点:“林夏,我再爱你,但是也没有耐性耗下去,那个男人到底是谁?赵墨林还是程奕然,或者是别人?”赵墨林或者程奕然,或者别人?原来在她眼里,她竟是这般水性杨花,这般人人尽可夫吗?江在铖,你从未相信我,却贪婪地索取我的信任……林夏不怒反笑,那双斜长的凤眼,除却寒冷,便只有死寂般的平静,冷笑:“和你没有关系,那是我的孩子,与你江在铖没有半点关系。”她想,他和她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开始于这个孩子,也将结束于这个孩子,一段让两个人都遍体鳞伤的爱情,本就不该存在。到底错在哪里呢?是他太在乎了,还是她太倔强了,各自都有自己所坚持的不能放弃,曾经即便是靠近了,还是被这样那样的牵绊分开,她想,大概这就是他们的缘分吧,宿命这个东西本来就不是可以解释的。不信命的林夏,这一次,信了。她想,她大抵是最自私的那一个,都说一段感情,付出多一点的那个人总是受伤更多,所以,她选择狼狈退出,这段还称不上感情的情。忽而林夏想笑,大概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吧,江在铖这要将人撕碎的眸子,这恨不得揉碎她的力道,怎么会容许她后退半步。她见过他狠辣的时候,各种狠,但没有一次和现在这般,这般决然又压抑的狠,从嗓音里嘶哑咆哮而出的阴鸷:“你不说,是怕我对他怎么样吗?”她已经退无可退了,不管她选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江在铖都将她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只是咬牙,沉声道:“你可以这样理解。”猝火的眸光忽而便暗淡了,像久积的纸,惨白陈旧的颜色,忽明,又忽暗,跳跃着让人莫名揪疼的点点细碎光,声音压抑到了极点:“林夏,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别逼我。”忽而,眸光渐灼,嘴角一抹决然,竟是魅惑的狠绝,声,沉而冷:“所以,在我还没有完全疯之前,告诉我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是,没有完全疯,也差不多了……如若不是不舍伤她,那个孩子他是断断不会留,既然绑不住她的心,即便是身,也要绑在身边……林夏哑然,隔着一层疏离冷若倒影在江在铖的眸子里,他如火的眸中,她竟还是这般寒烈,如何这样的温度也融化不了。大概,世上女子无人堪比林夏的冷沉狠绝。沉默,死寂,一场毫无硝烟的战火,在冉冉。忽而,穿透进来一个清冷邪魅的嗓音:“如果我说是我的呢?你想怎么样?”他从门口款款而来,动作慢条斯理,周身却隐约笼着一层强大气场。赵墨林……还是你,到底是精心安排还是奈何缘深。已经不记得是第多少次,他为她救场了。林夏明显感觉到握着自己肩头的男人手下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灼灼视线落在了赵墨林身上,转为阴狠:“赵墨林,真的是你。”她爱他吗?江在铖曾经总是觉得像林夏这样狠绝无情的女人是不会爱人的,她只会将自己牢牢包裹成一颗美丽的毒药,但是这一刻,江在铖不确定了,不确定这个女人是否已经解下那层带毒的糖衣,眼前一幕一幕都是她与那个男人的……因为在她身边一直扮演着救赎者的角色是这个男人,一直都是……从未有过的挫败失落将江在铖击得溃不成军。赵墨林只是妖娆浅笑,始终水光潋滟的眸却没有弱下半分气势,走到林夏身前,将她揽在怀间,动作熟练地像重复过千百遍,语气宠溺不像话:“亲爱的,让你受惊了。”林夏呆愣,赵墨林放在她腰间的手稍稍用力几分,她仿若梦醒一般,对着赵墨林浅笑盈盈,神情温婉柔和,赵墨林更是受用地心情雀跃。只有他,始终像个局外人一般,怔在原地,喉间苦涩,竟发不出声来,便那样傻傻地,可笑地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恩爱缠绵’,像个傻子一向惶恐失措。林夏从来没有这样对他浅笑,她总是疏离防备地冷眼相向。林夏从来没有这样与别的男人亲近过,她总是守着自己的世界,将人屏退。林夏从来没有这样深情款款地看过任何一个人……他曾经试想过,如若有一天她爱上了别人,自己会是何等煎熬,竟没想到是这种剜心剜肺地恨不得死去……像被定格了,他的世界这一刻开始冰天雪地。那个始作俑者却抬眸,对上江在铖的眼,眸中还残留着刚才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如果你是来恭喜我的,我很乐意接受。”语气忽而转冷,变沉,“如果是来打我的女人还孩子注意的,我就不送了,门在那里。”我的女人,孩子……不,她只能是自己的。那种疯狂强烈的占有欲在江在铖身体里叫嚣,滋生开来,以那种不可阻止的速度。江在铖冻结凝固的眸,一点一点化开冰冷,在那伸出猝起火花来,怒极,反笑:“你的女人?”话音才落,随即覆上的便是他狠辣的拳头。“砰——”一声巨响,赵墨林猝不及防后退了好几步,妖异俊逸的脸上迅速起了红痕,嘴角渗出一抹妖娆的红色来。随意抹了一把,动作却妖治魅惑,嘴角邪笑,那张挂了颜色的脸丝毫没有减少半分他风情万种的美感:“居然给老子来偷袭。”眼神渐冷,对上江在铖灼烫的眸,两个均是不甘示弱。江在铖上前一步,一把拽住赵墨林的衣领,眸光像要杀人,怒吼:“赵墨林,信不信,我会杀了你。”赵墨林打从记忆以来,就没有人在他手里讨到过好处,一向秉持‘人不犯我我要犯人,人若犯我千倍偿之’的信条,因着林夏这层关系,本来早就看不惯江在铖,这下又岂是好招惹的,他一把擒住江在铖的拳头:“丫的,当我死人啊,这上海不止你江在铖一个人在喘气,今天我们正好算算账。”忽然用狠力,猛地推开江在铖,揉了揉发痒的拳头,“拳头挺硬,早就想领教了。”趁其不备,便补上一拳,“砰——”赵墨林力道丝毫不弱于之前江在铖的那一拳,是铁了心的要往死里揍。虽说江在铖是黑世家出身,但是赵墨林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此时正是‘情场得意’,揍起人来也不比这时候忘了所有技巧、理智的疯子。对,此时的江在铖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什么格斗技巧,什么先发制人,统统让一腔怒气冲得一干二净。两人虽然都已经没有剩下什么理智,但是似乎有意无意地都避开了林夏,林夏站在一旁,蹙着眉头,只是冷眼旁观,她想,这个时候她最后离得远点,还要想好怎么应对可能回来投诉的街坊邻里的。没心没肺的女人,谁比得上林夏!那边,江在铖是发了狠的扑上去,像只发狂的野兽,嘶喊:“谁让你动她的。”说完便是一拳打在赵墨林的俊脸上。要是被秦随风看见江在铖这样毫无章法的打法,一定会惊掉眼珠子的,与平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啊。赵墨林也是眼红脖子粗的,一张平时妖娆风情的俊脸毁地彻底,也是大吼:“丫的,老子动自己的女人和你有什么干系。”“你再说一句你的女人?”他冷冷威胁。“不说她也是。”…………然后你一拳,我一拳。两个平时相互看不顺眼的男人,为了一个都爱到了骨髓的女人,结局就只有一个:揍得对方死去活来,自然自己也跟着死去活来。平时这两个男人,一个深沉桀骜,一个风流倜傥,虽不说名人,却走哪,哪都是焦点的存在,不说那人神共愤的脸,就是气质也是数一数二。只是,看看现在,一张原本帅得颠倒众生的脸,这会儿,红紫掺半,面目全非,不修边幅。林夏蹙蹙眉,走过去,俯视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冷冷淡淡开口:“江在铖,够了。”她总是如此,永远端着一副局外人的神情,冷眼旁观着。林夏啊林夏,到底修炼了多少年才能修炼出这么一副冷硬心肠。当这样两个出色的男人这般为你大打出手之时,你却还如此波澜无痕。江在铖抬眸,一双眸子,一点一点凉透,桀骜俊逸的脸庞,所有狠辣也覆盖不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烈,便那样死沉冷凝地看着林夏。她呢?面不改色,甚至视线也不多落下一秒,下一刻走到赵墨林身侧,嗓音温柔地不符合这样心冷的她:“你还好吧。”何曾,林夏用过这样温柔的语气对他……江在铖,你承认吧,你嫉妒了,嫉妒得发疯,还有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了,这个女人始终是你握不住的。江在铖僵硬地转身,看着林夏。她却背对着江在铖,他看不到她的眸子,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赵墨林却看见了,那样温柔嗓音下的眸子竟是冰冷的一塌糊涂,没有半点温存,她艰涩地扯扯唇,无声,但是赵墨林却看懂了。她说,只有罪行,只有一个人看得见,说:“帮我。”赵墨林想冷笑,却也只是淹没在心底,明知道,她只是在利用,却还是这样甘之如饴。赵墨林看着林夏的脸,唯独遗漏她的一双眸子:“心疼了吗?”他语气依旧宠溺,毫无破绽地契合她的戏码,“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