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退步就是对一个女人说:是你,将就也可以。她呢,擅长伪装的她居然都忘了不动声色,那样毫不掩饰地惊慌,再后退,摇头,说:“赵墨林,不要逼我。”逼你?一直都是你在逼我?这个世上能逼你的人只有一个,所以,她才会被逼迫利用我,当了你孩子的父亲……这话即便是烂在肚子里赵墨林也不会说,只是依旧沉冷认真:“林夏,你好好想想。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她倔强,强忍住心头的酸楚,不敢看赵墨林的眼,那双总是潋滟清光的桃花眸竟然也可以这样灼热与尖锐,她没有办法面对,垂着眼睫,她艰涩开口:“我的孩子也好,我与江在铖也好,赵墨林你都不要插手了,我的脚已经好了,小月也可以回去了,不要再对我做什么了,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你的情我还不起。”都说,不能嫁给一个你爱的人,那就嫁一个爱你的人,只是,她却怎么也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只要每每动了一分念头,都会心如刀割,到底是怎么了?她林夏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总找不出答案呢?赵墨林觉得他应该笑几声,太可笑了,但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从来都是别人将就他赵墨林,平生第一次,愿意为了一个人将就自己,还得了个这样的结果。他起身,亦不看林夏,背着林夏,脸逆着光,不用看也知道有多隐讳暗淡,仿若没有听到林夏那番决然拒绝,他说:“不要这么快拒绝我,林夏,给我留点余地,也给你自己留点余地,我先走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黎家的事情,我会处理。”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不待林夏任何话,任何动作,赵墨林就走了,几乎落荒而逃,这样狼狈,这样怯懦地临阵脱逃了,甚至连听听结局的勇气都没有。其实赵墨林是知道的,黎家不过是林夏的一个借口而已,但是既然她说了,他还是会处理,甚至可笑地想,总会有一天,她连推拒都找不到借口。赵墨林啊赵墨林,枉你自认为是个爱情好手,居然没明白这样一个千古不变的道理:我不爱你,与你无关。要拒绝,只要一个理由就够了,够你万劫不复,不得翻身,那就是:我不爱你……从来……客厅里一下子静下来了,林夏将所有灯光都开了,窝在软软的沙发里,望着吊灯,不觉得刺目,只觉得有些酸肿疼痛,自言自语:“赵墨林,你这样,叫我怎么办?一定要我的一辈子去还吗?”语气里没有一点悲伤,只是,空气里却有种叫做忧悒的东西。她冷笑,也不知道嘲弄谁:“你们一个一个都逼我,我什么都不剩了。”男人,真贪心,有的要心,有的要身,没了身心,到最后,连躯壳都不放过。夜在冉冉星空里肆意,这个不眠的城市,总有一处在蠢蠢欲动地喧嚣。灯红酒绿有何时,只等黑灯瞎火处。风水是轮流转的,曾经何等潇洒风流的人,竟在酒吧落了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模样。幽冷的闪光灯,打在男人身上,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忽明忽暗,隐隐约约可以看清,男人一双极美的桃花眼冰凉。伏在吧台上,男人一杯一杯酒,机械地往嘴里灌,动作猛,在嘴角溢出一抹红色酒液,妖娆又魅惑。身侧,短发女人频频打量,一脸咋舌,有点暴殄天物的寓味。男人忽而抬眸,一双潋滟桃花眼几经流转,风情乍现,轻微冷笑,转头,嗓音蛊惑:“能一起喝一杯吗?”身侧女人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脸通红,瞠目结舌:“怎么是你?”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很小,此人就是买醉的赵墨林,和出外差的黎墨。上海这么多酒吧,就连赵墨林名下也有,偏生他来了这家。时间这么充裕,黎墨随意支配,偏偏选了这个点,不得不说,这两人不是虐缘不浅,就是世界太小。赵墨林半眯着眸子,水光涟涟的,似醉非醉一般蒙了一层水光,莞尔笑得比女人还妖娆,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你不是被林夏改良了吗?”黎墨理所当然地回答。他似叹非叹:“那个女人啊?”眸中前一秒还晴空万里的某人,这一刻立马电闪雷鸣了,忿忿咬牙,“太狠心了,利用完我,将我的心踩碎,然后就要一脚踢开我。”黎墨好笑,细细端详了这人,这人也不知道醉了,没醉。总之眉眼青丝的。“赵墨林,你醉了吧?”没醉也差不多了吧。黎墨上下梭巡,还没见过这人这般样子呢。那人端着一杯洋酒,动作像只养尊处优的猫,小口小口地抿了一点,摇摇头,笑得风情万种:“怎么会?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手,极其自然熟地搭在黎墨肩上,言笑晏晏,“我认识你,黎家小姐,好久不见呢。”“哪有好久?前几天不是还在林夏家里见过吗?”这人果然醉得差不多了,连记忆也混乱了。赵墨林一副不以为然的玩世不恭样,手指挑着黎墨齐肩的长发,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一句:“长头发不适合你,还是小时候那个短短的头发,像个男孩子的你可爱一些。”黎墨华丽丽地雷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似笑非笑地揶揄:“还说没醉,清醒的人一定知道,不要揭人短处。记性不错吗?还记得小时候。”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显示了主人的好心情。黎墨突然觉得这个家伙也不是这么一无是处了,至少还不是很健忘,脑子里不全是装着花花肠子的。赵墨林自顾啜了一口酒,语气又认真起来,倒真像清醒:“这里很乱,你一个女孩子,还是早点回去吧。”还有几丝理智,还没醉得彻底。黎墨只是笑笑,没有回话,要了两杯不同品种的烈酒,自顾在那捣鼓,搀和摇晃,杯面淡淡绯红上覆了一层明黄色,好看极了。原来是个各种高手啊,敢这样这样搀和喝红酒,那样的酒量,却是完全就不需要担心。这还都拖了黎家老头子的福,老头子没什么爱好,偏偏爱好收集红酒,这黎墨没什么爱好,偏偏爱好在老头子闯闯祸,吵吵架之类的,所以,自小,没事就去老头的酒窖里捣鼓,老头子三天两头心头出血,黎墨那千杯不醉的酒量就是这样锻炼出来的。递给赵墨林一杯,自己举起酒杯微抿,倒有股子大家闺秀的感觉,只是这嘴边似有若无的一抹邪气有点诡异,说:“别忘了,我的职业是什么。”转头反问,“那你呢?这么晚还在这种地方为了什么?”用句林夏的话说:这厮专去见不得人的地方,专挖见不得人的事。也就是不用担心黎墨会被人怎么着,倒是担心她会对别人怎么着。赵墨林笑得妖异,反唇戏谑:“要是赵墨林不逛夜店,不猎艳,不玩女人,不是很可笑吗?你说我还能来干什么?”赵墨林若忡若怔的眸子融了五彩灯光,有种虚幻的美丽,端着黎墨递上的酒,张唇就是一大口。黎墨咋舌,这酒可不是这样喝的,虽然味道不甘冽,但也不是这么个喝法啊,真是浪费了,不懂享受不说,几杯下肚就要醉死了。猎艳?玩女人?那干嘛笑得一副一副让人揪心的感觉。这话,黎墨只当欲盖弥彰,下嘴丝毫不留情:“赵墨林,这样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赵墨林不至于饥渴到这么饥不择食吧,记得你以前的品味挺挑剔的啊。”虽然她黎墨不喜欢八卦,但是还是有意无意听了不少,这厮和这和那的各路绯闻,那些女主角们哪一个不是歌手演员的,再说他自己就是开娱乐公司的,环肥燕瘦扑上来的不计其数,哪用得着亲自猎艳啊。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黎墨直言点破:“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女人,就是买醉。”赵墨林也不否认,只是似笑非笑地笑笑,始终带着那种淡淡失落,他说:“聪明的女人都这么不可爱。”心里酸滋滋地补了一句:尤其是那个女人。黎墨眯着凤眼,笑着揶揄:“都?”嘴角笑意更加邪肆,“你说林夏。”不是疑问,是笃定,能让赵墨林这样忧心忧虑的,除了林夏也没有第二人了。确实如此,黎墨也觉得林夏太聪明,是那种让人无处遁寻的聪明,就好像所有人,所有事情在她面前都成了透明的一样,不过用林夏的话说,除了江在铖。赵墨林灌了一口酒,语气二分愤慨,八分幽怨:“别提那个狠心的女人。”想起来就牙痒痒,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狠心无情的女人!“果然是她,能把你变成——”黎墨语气一顿,凤眸上上下下梭巡赵墨林,额……眼神混沌,头发凌乱,不修边幅……确实有些形象大损,最后,还是悠着点,说:“这幅模样的,也只有她了。说说吧,你口中那个狠心的女人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看把你折磨得不成样子……这后面一句,自然只是在心里说说。赵墨林却突然迷蒙眼眸猝了火苗,睃着黎墨,扳着一张俊脸怒吼道:“说了,不要提她,要陪我喝酒,就留下,不然,不送。”这厮,说翻脸就翻脸,又不是女人,居然还闹情绪……她招谁惹谁了?一个白眼翻过去,黎墨还是叹叹气,说:“好心当驴肝肺,算了,看在你失恋的份上,我不计较了,就陪你喝点好了。”你说,为什么她黎墨就要长良心这个东西啊,她完全可以一杯酒泼过去,再大骂一句:你丫的有病,冲我吼什么。她不仅没这么做,还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要是赵墨林清醒的时候知道他居然被女人同情了,他一定毫不犹豫一杯酒泼过去。某人爱心泛滥,不计较了,结果某妖孽不仅不领情,还变本加厉,脸色冷沉:“丫的,谁失恋啊。”提起这个问题,赵墨林就像吃了炸药了一样,这不明显的欲盖弥彰吗?赵墨林一句大吼,好巧不巧,这是DJ停了,顿时安静,只剩这句话在回荡回荡,紧接着无数双眼睛飘过来,惋惜的,同情的……“这下全酒吧都知道了。”黎墨耸耸肩。赵墨林顿时倒酒醒了不少,还是头一次觉得窘迫,低下头,一个劲地憋屈灌酒。这些,更让人觉得这人是失恋了。黎墨失笑,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偶尔给赵墨林调了几杯酒。赵墨林喝酒的时候到安静,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和喝白开水一样灌酒。“慢点喝。”一杯酒洒了大半,真叫人心疼,“待会记得付钱。”她可没钱,老爷子要收了她的车,房子,还有停了工作,她那点存折,可不能用来被这家伙给糟蹋了,明明是买醉,居然还点这种最贵的酒,丫的,就是浪费。不一会儿,某人就晕乎了,桃花眼雾气蒙蒙的,像滴的出水来,黎墨想,这人明明是一个女人,居然长得叫身为女人的自己都有些自卑了,尤其是喝醉的时候,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拍拍脑袋,黎墨有些头疼,怎么老想着这家伙,看来是太久没有碰过男人了。一杯一杯下肚这后,开始喝的时候还安安静静的,到现在兴许是醉了,倒不安分起来了。通常醉酒的人不是太安静,就是太闹腾,赵墨林属于后者,没酒量,没酒品的家伙。那厮,杯子摇摇晃晃,嘴里开始絮絮叨叨,语气先是大吼大叫:“你知道吗?你知道那个女人又多狠心吗?”继而,语气又转为凄苦落寞,“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计较,不爱我没有关系,那个孩子是谁的也没有关系,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这么简单的要求,她还要狠心拒绝,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狠心?”黎墨大概知道了,这厮也好本事,这么快就知道了。这话虽然是醉话,但是也在理,确实林夏那人狠了点。点头,附和:“我知道。”突然,某人劈头盖脸地就顶回去:“你不知道!”,黎墨蒙了一下,那人语气又偃旗息鼓了,“我找人监视她,是因为我放不下她,总是时时刻刻牵念着她,放不下她,总她再受伤害,她已经那样遍体鳞伤了,所以我只想让她总在我所能了解知道的范围里。我不告诉她黎家的事,不是不想对她坦然,不是想欺瞒耍心机,只是因为相比较她来说,那些都不重要,只是无关紧要而已。可是她却只看做用心良苦。这个该死残忍的女人。你不知道她有多狠心”黎墨瞠目结舌,原来这玩世不恭的家伙居然还这么痴情款款,在男人中也算是极品了,只是……他凶什么凶啊?又一记白眼过去,回答:“我不知道行了吧。”突然,想起那岔,“还有,什么叫黎家的事情只是无关紧要而已?”居然当着黎家人的面说这话,真是胆大包天,要不是这厮喝醉了,她一定一拳打过去,特别是这话听得真叫人不爽,她就是无关紧要的人吗?那厮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置若罔闻,自顾继续一边喝酒,一边碎碎念,“我那样爱她,再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了,甚至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妥协,她要什么我都给她,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这样不留余地地拒绝?”黎墨苦笑,世间上最要不得的就是爱情,最折磨人的就是痴情。幸好,她没有这伤痴儿怨女的行列,黎墨无比庆幸,举起杯子,微辣的**顺着喉咙滑下,在喉间灼烫,到了胃里又酸酸涩涩的。奇怪,这酒的味道怎么变了,有些酸涩了。其实有时候,不是东西变了,而是心情变了……黎墨不怎么说话,大多时间,只是听着赵墨林说,一会儿幽怨,一会儿凄婉,一会儿失落,她都只是静静听着,不回话,看着那人的眸子,一对琉璃一般的眸子,一点一点破碎成细碎的玻璃渣子,然后,觉得自己眼睛也有些刺痛,像刺进了玻璃碎片一样。她想大概悲伤会传染,她居然也觉得有些心有酸楚了。声音渐进弱下去,低得像喃喃梦呓:“我什么都不要,就待在我身边不好吗?林夏,林夏……”连着唤了好几句名字,眸光凄楚,他仰头,将杯中之物全数倒进嘴里,然后又开始含糊不清地喃着:“林夏,到底你还要我怎么样?”黎墨一双凤眼居然也有些氤氲了,她接过赵墨林的酒杯,看着她昏昏沉沉的眸子:“赵墨林,你还真是爱惨了林夏了。”泼墨一样的眸子,渐进像墨洗的颜色,一点一点合上,然后,倒在了吧台上。呼吸沉沉,大概是睡着了。看着这一摊狼藉的,黎墨摇摇头,无奈,真是麻烦啊,她皱着眉头,摇了摇赵墨林:“醒醒。”一点反应也没有,居然醉死过去了,至于吗?这点酒量。不过后来黎墨付钱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