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不发一言,确实对江在铖她已经无话可说,即便是与他有关系的人。秦随风讪讪,没有在说话,心里确实极为不爽的,腹诽不断:我是招谁惹谁了,里外不是人。推开门,顺便带上门,多体贴的好男人,秦随风自我感叹一句,然后贴在门口听动静。江在铖便坐在黑色沙发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这桌面,林夏停在离江在铖较远的门口,并不前进,只是冷眼看着。死寂般的沉吟,如今,他们之间便只剩下无话可言了。“今天是第七天。”是江在铖先开了口,声音暗哑,似乎带了点倦怠之色,林夏好笑,他怎么会倦怠呢,将人弄得死去活来他应该最舒坦吧。林夏冷笑,举步缓缓前进:“你哪来的把握我一定会来?”“我一直在等你。”他轻启唇,深邃黝黑的眸光便那样灼灼望进她的眸光里,无处闪躲。第七天,他给的最后期限,她不知道,从七天前,他便一直在等着她,他是知道的,她一定会来,只是不知道会是最后一天。林夏无声冷笑一声,不想平日浅淡默然,而是夸张地扬起唇角,颊边两个大大酒窝,全是讽刺嘲弄,她走到他面前,俯视冷言:“江在铖,你都算准了,我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不,他没有算准,没有算准这个女人到底是不舍得多,还是不愿意多。她既肯来,却又在最后一天来。他苦笑,沉声回答:“不,我算不准,你的心,到底你是在乎赵墨林,还是不想亏欠他?”他想了七天,算了七天,还是没个结果,对于林夏,他总是拿捏不准的。林夏冷眼冷言:“有区别吗?你已经赢了。”她也这般问过自己,都有吧,当时她是这样断言的。那么爱她的一个男人,即便不爱,也会舍不得,算不得自私吧。江在铖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她,似乎偏要个答案,她默然一对,只是冷冷问:“说吧,什么条件?”既然来了,她就没想过抽身而退,江在铖花了这么多心思,她怎么可能相安无事?“你该知道的。”江在铖回答的时候,便直直看着她,眼神痴缠,沉沉眸子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一般灼热。是的,她知道的,这个男人要什么,她一直都知道的。明明已经做好拿出所有的准备,这个时候还是胆怯了。江在铖啊,是她的梦魇,明明害怕,却如何也醒不了的梦魇。她笑,有些惨淡:“我吗?”问完,脸上笑容全数凝固,冷若冰霜,眸中结了冰,又覆了一层灰尘,厚重的阴霾色,她讥诮问:“期限呢?这次又是多久?”两年前,一场游戏,她成了他的女人。如今,一场赌局,赔的还是自己。江在铖也是冷笑,嗓音甘冽阴寒:“林夏,我不需要情人,也没有期限,我要一个江太太,做我江在铖的女人,只有一个办法,成为我的妻子。”要一辈子将她绑在身边,怕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成为他江在铖名正言顺的女人,他唯一的妻子。他赌了这一次,便要她的一辈子。林夏听完,忽然便笑了,妻子啊……这个男人真是狠啊,不是情人,不是恋人,是妻子。这才是他江在铖的风格,第一次运用在林夏身上:不留后路。她冷笑,只说了一句:“江在铖你真贪心。”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她所有的岁月,仅剩的东西,他便这样一场交易要了去,而她,毫无反抗之力。这个男人太霸道了,扰乱了她的心,要了她的身,让她遍体鳞伤,最后还贪心地来要她的一辈子。这个男人很贪心!很可恶的男人呢,更可恶的是,她好像对这个可恶的男人憎恶不起来就算是恨,也憎恶不起来。江在铖只是反笑,唇角一抹近似落寞的东西,不适合桀骜狂妄的他。她说他贪心呢,他怎么会贪心,对于她,他永远觉得不够,没有得到她的人,希望得到她的人,现在得到了她的人,却还想要得到她的心,这才是完整的他。“你来之前应该已经想到了吧。”他沉沉回着。聪明如林夏怎么会不知道他所想所要,但是她还是来了,为了别的男人来赴一场必输的交易。林夏惨笑,确实,她知道了,却还是愚蠢地想着,也许这个男人还没有那么恶劣,不会强迫她。这种想法确实很蠢。隔着茶几,她坐在他对面,半响无言,忽而抬头看江在铖,眸中是嘲弄戏谑:“林初呢?你打算娥皇女英吗?她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要哪一个?还是哪一个都要?”她笑着问,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的,没有一点强颜欢笑的痕迹,竟是叫人看不清心情的惑乱。到底她是在乎,还是无所谓,那双云淡风轻的眸子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情绪,江在铖一点也看不透,一点也无迹可寻。他沉吟,片刻,回答裂帛断玉地果决:“没有林初,我们结婚后,你的孩子性江。”林夏只是笑笑,并没有在提及这个话题,也许这个答案够了吧。林初的孩子在意料之中,她自己的孩子却在意料之外。江在铖啊,这个男人一旦爱,便可以不管不顾,一旦不爱,也会不管不顾。点头,她说:“好,我答应,赵家,适可而止吧。”她知道,这点头之后,她的一辈子便交出去了,从此,她的一生,这个男人全部会参与。从此,她的所有,仅剩的所有,归属于江在铖。不该洋洋得意吗?他赢了,得了自己想要的,为何脸上还是一脸黯然阴霾,眉间自始至终都是紧蹙,唇角抿紧,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说:“去民政局之后,赵家就会没事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轨迹都在按照他预订进行,可是心里那棵叫做贪心的毒蔓又在开始疯狂滋长了,一想到这个女人不爱她,这个女人肚子怀着别人的孩子,这个女人为了旁的男人妥协于他,他较快要疯了。林夏,这才他,最贪心的他,远比你想得贪婪的一个男人。林夏笑笑,冷得彻骨:“江在铖,你还真是步步筹谋,滴水不漏。”冷笑着从包里拿出证件,她的身份证,户口本,所有归属她的东西,推到江在铖面前,以后全部归属于他。从十八岁之后,林夏便脱离了林家的户口,一人一户,从此,林夏便冠了江在铖的姓了。江氏林夏……真是可笑啊。江在铖眸光沉到了最深处,似乎点亮了所有光亮,一瞬亮得惊心动魄,他说:“因为对方是你,容不得我一丝疏忽。”每一步,他精打细算,将所有人都算进去,不容任何闪失,任何疏忽,因为输不起。步步为谋,精打细算,可是那又怎么样,面对爱情,还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着。“江在铖,希望你不要食言。”他不语,暗沉的眸光突然抬起,看着林夏,冷凝阴寒,几乎脱口而出:“林夏,到底为了什么?你愿意妥协。”到底他还是问出口了,他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他甚至想过一辈子也不要去纠结这个结果,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贪婪。她冷笑,轻描淡写的语气:“还有区别吗?我已经成了江太太,成了你的玩偶了,只是对不起,这颗心,可能你操纵不了。”真的操纵不了吗?为何心口总是酸涩,堵得慌呢?到底为了什么妥协,为了赵墨林那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还为了什么呢?也许因为设局的是江在铖,所以你才肯输吧。她的外衣,她的伪装裹得太厚实,心脏灰蒙蒙的落了一层,连她自己也看不清了。她不说,他却在没有勇气问,只是说:“林夏,这辈子我们就这样吧。”这辈子,爱也好,不爱也好,一直一直在一起,不分开,知道老死,也一起。他的一辈子,她的一辈子,就这样吧,彼此纠缠在一起,真正意义上的至死方休。他们去民政局的时候,已经七点了,天都黑了,不知道江在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让人临时来加夜班,还是头一次知道发现,原来民政局这种地方也会加夜班。只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那边工作人员先将他们领到了离婚处,江在铖的脸色一下子就冷沉了,一双眸子冻死了不少工作人员,弄得上上下下战战兢兢的,像伺候菩萨一般又将他们领到了结婚处。自始至终林夏只是浅笑,确实,也怪不得工作人员,他们这副样子,确实更像来离婚的。办完所有手续出来后,天已经完全夜幕了。他的女人,他的妻子,心里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似乎站在云端,有种不踏实的非现实感。手里握着的是他们的结婚证,不过是一张纸,一纸证书,握在手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你去哪里?”一路无语,车停,他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又觉得多此一举,他们现在时夫妻,她是他的女人,还能去哪了?她却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我家。”前一刻还扬起的唇角微凝,他脸色一沉:“现在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一些事情。”比如夫妻义务,比如一起生活,吃饭,睡觉……她知道,她逃不掉的,也没打算逃,清凌凌的嗓音回答:“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再去你那里。”一想起以后每个夜晚,这个男人会睡在她枕边,她便有种莫名的惶恐,还有点点紧张,总是莫名其妙的感觉,她甚至不敢去想象。承认吧,即便是一个晚上,她还是想躲的。这种敷衍塞责应该是林夏说出最蹩脚的应付,江在铖眸光暗沉,直视她的眸子:“缺什么我让人准备,今晚上,和我一起回去。”末了,还固执地补上一句,“以后我那里,也是你家,我们的家。”他极其不喜她说我家,你家,太清晰的分界。她默然,一会儿,淡淡语气:“我还是习惯我自己的东西。”不等江在铖说话,她径自推开车门,趁着江在铖发火前,回头,稍微温和地问了一句,“要不要送我回去,不行的话,我打车。”她想,既然以后要一起过一辈子,就这样吧,退一步,不知道有没有海阔天空,但至少可以呼吸。被林夏这突如其来的温和弄得晃了神,好半响,江在铖才点头。看着林夏有上车来,他唇角扬起,一抹浅清的笑。只要林夏一点点的温存,他再多的不愿意,再多的固执,都偃旗息鼓了。诶!一物降一物,林夏就是江在铖的克星。林夏回了自己家,没有叫江在铖上去,她以为江在铖会自己跟上去的,但是没有,他只是坐在车里,一直看着她上楼,她没有去收拾东西,江在铖说得对,她没有什么必要的东西要带上,只不过想暂时喘口气。这一天太累了,窝在被窝里,不知道江在铖什么时候走的,便沉沉睡了。楼下的豪爵停了一整夜,江在铖站在车门边,看着林夏公寓的灯,亮了一整夜,她还和以前一样的习惯,不喜欢关灯睡觉,他想上去,看看她,抱抱她,守着她,但是他没有,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冲上去,这是他对她最后的容忍,这一个晚上,只作为林夏,他给她空间,等到天亮,她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女人,一辈子只能在他身边。第二天,楼下已经没有人影了,只留了一地的烟头。林夏没有带什么东西,她的抱枕,她的台灯,她喜欢的黑色睡衣,还有赵墨林买的孕妇要则,就这样住进了江在铖的公寓,毕竟不是第一次,那里她住了三个月,早就熟门熟路了,所以至少免了尴尬。他不知道江在铖什么时候准备的,整个公寓都面目全非了,不见了江在铖的冷色调风格,窗帘换成了林夏喜欢的黑色,地板是冷色,最亮的吊灯,曾经,她住在他公寓的时候说过,她不喜欢浴室里面的镜子,她不喜欢照镜子,大概不想看到自己那张脸吧,不知道江在铖什么时候记下的,浴室里没有镜子。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江在铖也跟着沉默,整个房子都变了,唯独江在铖的主卧室林夏不知道布置成什么样子了,她根本没有进去,她还是住在了自己当初住的客房,她以为江在铖会不愿意,但是他却什么都由着她。林夏想,也许婚姻与之前的同居相比也不过多了一纸证书,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呢,这也好,她乐得自在,确实,如果现在让她和江在铖以正常夫妻模式相处,她一定会崩溃的。林夏不知道,其实整个公寓只有江在铖那件主卧室没有变化,从一开始,他便没打算她会住进去,他会等,等她将他卧室里的白色窗帘换成她一贯习惯的黑色。江在铖不知道是很忙,还是刻意避开她,至少她住进来的这几天没有见到过,公寓里除了林夏,还有一个来照顾她的阿姨,她每天除了睡,就看看书,赵墨林买的那本孕妇要则,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来来回回地翻,页脚都有些破旧了,现在她也能几下那些要则在第多少页了,原来赵墨林也看过这么多遍啊。林夏的肚子已经出来了,微微有些凸显,她越发嗜睡了,白天里睡得多了,夜里浅眠,她半夜醒来,睁开眼,却望见一双痴缠缱绻的眸子。是江在铖,这般晚了,他还是一身正装,应该是刚回来。她大概谁糊涂了吧,鬼斧神差地开口:“刚回来吗?”竟像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她入戏还真快啊,她有些自嘲,睡意也完全清醒了。江在铖似乎心情极好,嘴角扬着浅淡的笑,低声应了:“嗯。”“怎么不去休息?”她往里睡了点,将被窝往下拉了拉,晚上似乎有些燥热,一颗心总是燥乱。其实她知道,这不是第一次,前好几个晚上,他也会来看看她,没有喊醒她,其实浅眠的她都知道,只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今天却竟是莫名其妙地醒来与他说话。“就是想来看看你。”江在铖回答,声音哑哑的,沉沉的,很好听,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其温柔缠绵。她沉默了一会儿,话题有些贫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口问问:“这些日子很忙?”才搬进来几天而已,甚至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交谈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自然熟悉了,随口问候居然会出现在他们之间,连林夏都觉得婚姻这个东西奇妙了,不过是一纸证书,居然能这样潜移默化。其实有些东西不是潜移默化,而是被藏得深了罢了。江在铖欣喜的时候,重瞳总会亮亮的,像星子一样,不会像平常的他,那样犀利冷凝,俯身,替林夏将被角往上拉,掖好:“有些,赵家的事情我会尽快解决,就这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