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为人妻,过去种种,相忘最好,虽说这么说,但这也只是那些淡薄的人挂在嘴边的话,无疑,那个淡薄的人是林夏,而非赵墨林。林夏抬头,眸中笃然变得决绝:“赵墨林,你到底还在执着什么,我都已经嫁给江在铖了,江在铖都停手了,你为什么还僵持着,只要你点头,你妥协,所有都可以回到原点了,你为什么要不同意?”差不多半月有余了,江在铖早就罢手了,只是至今华娱与赵家还处于瘫痪。林夏一直在等,等赵墨林妥协。赵墨林讶然,忽而苦笑出声:“原来你都知道啊。”他自怨自叹一般的语气,“我在想,我能坚持多久,你又能坚持多久,我不接受江在铖给的后路,是不是你也可以重新选择,那是我给你留的后路,林夏,你回头看看,我给你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只要你愿意,还是——”赵墨林的话还未说完,林夏却冷然截断了:“赵墨林,我求你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赵家,华娱,都在你的一念之差,算我求求你,没有多少时间。”赵墨林面色惨淡,眸光陨落地铺天盖地,细细碎碎全是凌乱的斑驳。他不妥协,他堵了自己所有的路,就为了留给这个女人一条可以选择的后路,她却来求他放手。大概没有比这更可笑悲哀的了。他自嘲,曾经那样迷恋的一双眸子,如今他已经没有勇气却相对相视:“林夏你知不知道放弃全世界有多难,而你是我的全世界,你要我放手,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做不到。”抬眸,声音艰涩嘶哑,“林夏,你不要逼我。”“是你在逼我。”她好不假思索地回应了这么一句。到底是谁在逼谁,如今,连可笑他都没有力气了,当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自取其辱的时候,他还能怎么样?久久沉默……彼此都默契地不看彼此。“真的没有可能吗?你甘心吗?这么妥协,赔上你的一辈子。”沉沉嗓音艰涩。一辈子啊,林夏的一辈子,还有他赵墨林的一辈子。他不甘心,所以即便自取其辱,也不想放手。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这么一个人,他会疯狂,傻气地不顾一切,他不想后悔,即便连微末的希望也没有。林夏没有直言回答,淡淡嗓音响起:“这一阵子,是我过得最平静的一段,我不贪心,只要这样平平静静就好。”她没有撒谎,她曾经以为一辈子不能相安无事的人,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平静。她喜欢这样,即便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她真的满足这样的平淡。赵墨林眸子暗沉浮动,凝聚成一点亮光:“我只问一句。”顿了顿,沉声,“林夏,你爱他吗?”赵墨林问得突如其来,问得直言不讳。林夏突然就懵然了,眼神闪烁,支支吾吾语不成句:“我——”她回答不了,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爱吗?她从来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甚至刻意地回避。赵墨林忽地笑了,有些冷冽,却明媚极了,眸光就像那斑斓璀璨的琉璃珠即碎那瞬间所有光点聚集在了一处:“在就是我的理由,我不想妥协的理由。”起身,他睨着她垂下的眸子,“林夏,我会给你那样一天,你可以自己选择。”他不妥协,不管她是否爱那人,但是至少,她没有说出那些字句,正因如此,他便没有理由说服自己洒脱放手。转身,他背着她,第一次,先林夏而去。“赵墨林——”她唤他,所有想说又无法开口的话还是堵在喉间,就那样看着那人越走越远,眸光也越发模糊,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对不起。”林夏轻声呢喃了一句。千言万语,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了,这个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她却伤得最深。楼下,赵墨林一出来便看见徘徊在楼梯口的江在铖,一脸阴沉毫不掩饰。赵墨林置若罔闻,走过去,停下。江在铖转过来,丢了手里的烟头,看了一眼手表:“二十分钟,是不是久了点?”赵墨林冷笑,一眼扫过地上一地的烟头。这个男人未免紧张过度了。抱着胸,赵墨林玩味的语气:“何必在这等,怎么,怕我带走她?”眼神颇有些挑衅的气势。江在铖俊脸铁青,咬牙磨出一句:“不要再出现在林夏面前了,不然——”说话留三分,这是赤果果的威胁,要是别人肯定是言听计从,对于赵墨林,这话就是耳边风,他权当没听见,反而笑得更得意:“江在铖你在害怕吗?林夏让你没有把握了吗?”江在铖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至少充分说明,对与林夏,江在铖还是求而未得,这个认知让赵墨林多少好受了一点。江在铖,你可知道,这样的威胁反而暴露了弱点。江在铖只是冷嗤,不以为意:“那是我和林夏的事,你只不过是个局外人。”赵墨林笑着淡淡反问:“是吗?”走近几步,对上江在铖沉凝的眸子,“那你这么局内人敢不敢给林夏一次她自己选择的机会?”江在铖冷哼一声,还是一贯的狂妄不羁:“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所有都成了定局。”冷嗤一声:“你不给,但是我想给。”声音骤高,冷冽覆上了眸中,“江在铖,我与你永远都不同,你永远都只是索要的那一个。”江在铖突然哑然,无言以对,就看着赵墨林挺直嚣张的背影模糊。叹气,他苦笑。是啊,他却是永远是索要占有的那一个,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因为除此之外,早就无能无力了。春日,咖啡店人满为患,靠窗的座位上,女人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对面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女人才转过头来,看着那人落座。“黎墨凝,我接受你的提议。”赵墨林毫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完才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黎墨也抿了一口,蹙眉,放下,咖啡都冷了,似乎来得早了些呢。她淡淡开口:“考虑好了?”“让黎家尽快动手吧。”不需要考虑,他回答果断。黎墨笑笑,却不变喜怒,凤眸半弯,掩了清波:“那我们的订婚仪式也该要好好准备准备了。”黎墨提出订婚的时候,赵墨林也是吃了一惊,一直反对抗拒婚事的人却要求订婚,他便提出了这么听似荒唐的条件。荒唐,但是黎墨却接受了,赵墨林还是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要答应这么荒唐的婚姻?”又说,“以你的身价,以黎家的背景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至少现在落魄的赵家配不上黎家的身份,这一点毋庸置疑。黎墨只是笑笑,抬头看着赵墨林反问:“你说呢?我为什么要选你?”为什么啊?黎墨也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什么要提出订婚,为什么欺骗黎家人说腹中孩儿是赵墨林的,为什么要求爷爷答应赵墨林的荒唐要求……这么多为什么呢?赵墨林大概不知道吧,怎么会知道呢?她自己都不清楚呢。赵墨林也没有揣测,只是直言,表明自己的立场:“黎墨,除了爱情,这场婚姻里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这是赵墨林给的约定,也是他订的游戏规则。爱情他都给了另一个人,给不了,没得给,所以听似合理的规则,他都没有意识到有多残忍。黎墨举起身前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因为怀孕,其实没有咖啡因,只是甜腻的饮品,却不知为何尝出了咖啡的苦涩,云淡风轻的语气:“放心,我不会妄想这么奢侈的东西,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眸光的颜色敛得深沉,望不见深处的情绪,她坐直,问,“看不出来吗?”赵墨林闻言细细端详,视线落在她只是稍微隆起的腹部,不可置信:“孩子?”可能是周边的女人都怀孕了,赵墨林对于诸如此类的会更加**,不然他怎了也不可能联想到那方面。黎墨笑着点头,眼里不含笑意,却也无什么悲怆之色,只是淡然冷漠:“是,我怀孕了,未婚先孕,对方是个混蛋,我不想当未婚妈妈,我想大概也只有你能大方地接受这顶绿帽子。”说到混蛋的时候,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黎墨狠狠睃了某人一眼。黎墨笑,也不知道为何,说完,便自顾笑着,像自嘲自封一般。如果可以,她还真希望这顶绿帽子是真的。可是,天意弄人,她自己都觉得可笑悲惨了。赵墨林也没多想,自顾沉吟思忖,须臾后回答:“好,我们各有所图,将来要结束也容易一些。”洒在黎墨侧脸的阳光忽然阴暗了几分,有些寒色:“结束的事情等到以后再说吧,也许将来我们都不想结束也说不定呢?”起身,她平淡无痕,笑得毫无破绽,“现在去见见我爷爷吧,记得,扮演好一个情人与准父亲的角色。”只是扮演,她特意强调了这两个字,算是提醒自己吧。赵墨林走在她身侧:“演戏不难。”赵墨林笑,她也笑,只是,她眸中笑出了点点泪花,谁也没有看见。他只是在演戏,但是她自始至终没有半点虚假。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区别,不能与外人说的区别,藏在心里,酿成了一汪酸楚,入了肺腑,袭上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