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抽抽噎噎,泣不成句的,却还是口齿不清地说着,哽塞的嗓音沉痛:“江在铖,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手术台上,我看到他了,小小的,血肉模糊的样子,但是我一点也害怕,我就是心痛,是我的错,没有好好保护他。”江在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手足无措地抱紧她,胡乱亲着她脸上一塌糊涂的眼泪:“孩子,将来我们还会有的。”林夏摇摇头,倔强的像个孩子:“可是都不是他,他死了,孩子死了。”她是极不愿意说出那个字的,只是因为面对的人是她,原来女人爱了,真的会变得软弱,变得不堪一击,她自己也躲不过。她只是流着眼泪,隐忍着,瑟瑟抖着,喃着她以为她一辈子也不会说的话:“我听说第一个孩子是最聪明的,如果那个孩子能生下来,一定很聪明的。”他终于知道,原来,她也这么痛,原来,她真的爱那个孩子。原来这个会伪装的女人也会这样哭得一塌糊涂,让他心如刀割地疼。吻了吻她的嘴角,全是酸酸涩涩的**,他不会轻声哄着,只是拍着她的肩:“林夏,哭完这一次,以后都不要流眼泪。”吻,停在她唇边,没有动,他声沉,却温柔如海,“再也不会让任何负你,欺你了,相信我。”这个女人,他发誓此生相护,定不要她流泪哭泣。她抱着他,再也不压抑隐忍,哭得大声。就这一次,她放纵自己,将所有脆弱,所有感情宣泄。因为有他在,她不怕被看见她的不堪一击,她的溃不成军。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哭累了,倦了,偎着江在铖,小声呢喃着:“在铖,我好累啊,能不能就这样结束?”再也没有力气了,她不想斗了,不想争了。“好。”林夏没有出院,虽然实际意义上,她已经痊愈了,主治医生已经批了出院神情,江在铖黑着一张脸,不由分说地走到柜台,甩了几张黑卡,护士小姐眼睛都亮了,与其说是对那几张黑卡亮了眼睛,林夏宁愿相信是对某人甩卡的姿势亮了眼睛。这个男人,明明无理取闹,却能无理取闹到让人移不开眼球。就这样,林夏百无聊赖在医院里又闷了两个星期,她不关心具体时间,更关心那几张黑卡。出院那天,天空万里无云,“你在这里等我。”江在铖脸色不太好,林夏想起来,似乎前几天江在铖还吐槽了这个医院的停车场建得太远。林夏无奈的笑笑,这个男人真是难伺候。低着头,看着地面,头顶忽然阴暗,地上人影斜长,林夏缓缓抬头,稍微诧异:“你怎么来了?”从她住院到现在,一个多月,赵墨林这是第一次出现。这段时间,他的传闻也很多,传闻,赵黎联姻,传闻赵家死灰复燃。赵墨林还是俊逸如初,却怎么也不见脸上那股子洒脱邪魅了,眉间似乎阴沉了不少。抬步,他走上台阶,隔着半近不近的距离,他说:“我说过要给你一次你选择的机会,记得吗?”记得又如何,如今这般地步,还有退路吗?林夏,笑笑:“选择?”没有选择了,赵墨林从来没有选择……赵墨林忽然眸光紧了紧,有些狐疑,他张张唇,似乎极尽认真,清晰,声音紧得像勒着弦:“你可以不用委屈了,我接受了黎家的提议,离开江在铖吧。”赵墨林已经不会再要求林夏回到他身边了,从他接受黎墨的提议开始,他就已经没有资格了,做了这么多,只是想给她一个可以选择的余地。没有赵家,没有华娱,没有任何威胁,好好让她选一次。赵墨林只想这样……只是,他意想不到,她会这么说:“如果我不委屈。”一句话,赵墨林僵化。他假设过所有后果,却没想到过这一种。他费尽心思,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有这样可笑的事啊。原来,他才是那个最愚蠢的人。忍不住嗤讽,他看着她的眼睛:“就算可以选择,可以重来,你也要继续待在他身边吗?”这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喊了多少不甘,多少忿恨,他丝毫不遮掩。林夏却也不闪躲,迎上赵墨林火一样灼热的眸子,语气稀松平淡:“赵墨林不值得,从来这个选择我都不需要。”她垂眸,不再看他,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置身事外。这无疑在赵墨林眸中的火星里点了一把更大的火,赵墨林极尽隐忍愠怒,嘶哑着问:“你的意思是我多此一举是吗?”她看他,不回答是,只是说:“赵墨林,对不起。”对不起,三个字,就是所有的解释。最残忍莫过于这三个字,对不起伴随的总是伤害。林夏就用了三个字,将他所有的努力变得一文不值。他冷笑:“我早就和你说过,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她回他:“对不起,除此之外,什么没有了。”她垂眸,不语。有时候,事实比沉默更伤人。赵墨林看着她垂下的睫毛,软软的,一颤一颤,不像她冷硬的性子,他忍不住嗤笑出声:“原来饶了这么大个圈子,都是为了回那个人身边找借口。林夏,终于承认了,你爱他,你爱江在铖,所以才会这么用心良苦。”他似乎嘶吼出口的,那些压抑在心口的情绪藏得久了,发酵了,喧嚣了,像溢出笔触滴在宣纸上的墨,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没有办法定格。他早就知道的,早晚有一天,她会知道,她的藏起来的心。他做好准备了的,心还是狠狠抽了一下。她抬眸:“就算是吧。”没有多想,她只是随口附和着。爱吗?应许吧,她已经没有力气细究了,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不想负累了。她眉目未敛,不看赵墨林,没见到他嘴边嗤讽嘲弄的弧度。“林夏,为什么你永远都比我想象得藏得还要深。偶尔那么一次,不伪装不行吗?”他自嘲,“我真是可笑,居然像你讨要坦诚。既然费了这么大心思,以后你要心安理得地待在那个人身边吗?”一字一字沉甸甸的,用了多少力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头来,兜兜转转,她还是留在了那人身边。赵墨林不知道林夏会不会心安理得,至少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心安理得了。赵墨林低头,不再看这人一张淡漠如冰的脸,林夏却抬眸,眼神错过,她说:“大概是吧,一辈子也没有很长,我不想再兜兜转转了。”那个人,既然逃不掉,既然也放不下了,所以要好好珍惜。兜兜转转,他们都面目全非了,赵墨林一无所有的回到了最初,林夏却走了很远很远,走出了她的世界。突然觉得,那段路好累,却又惋惜那不知不觉走过的时候太快了,他还来不及留下更多。赵墨林走近,伸手,微微颤抖,抚着她的肩,她抬头,眸光覆着厚厚的阴霾,深深的黑色,他倔强地固执,认真地问她:“林夏,有没有一次,你是真的为我这个人,不带心机,不带算计,就一次。”他已经不敢奢求了,只要这么一次,就值得了,不要太贪心。他这么对自己说。他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没有多久,她眼神坚定,摇头,说:“没有。”两个字,赵墨林握在林夏肩上的手微颤,松开,他大笑,嘲弄,嗤笑:“我真是犯贱。”狠狠推开她,离着远远的距离,他冷冷道,“林夏,你真恐怖。”这是赵墨林第一次推开林夏,不留余地地。这个女人啊,多狠啊,满腹心机,虚假,伪装,利用,筹谋……多可恨恐怖的女人啊。更可恨的是,他却爱这个可恨的女人,就算现在恨她,还是爱她。他那么用力推开,自己也重重后退。林夏只是稍微踉跄了一下,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稍稍有些苍白,说:“好好对待黎墨,一个真心待你好的女人,请一定要好好珍惜。”她看他,眸光凝了意思执着认真,忽闪,似乎有复杂的东西,只是一闪而逝:赵墨林,请一定要幸福,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赵墨林勾着唇,谑语轻言:“又是伪装吗?”忽然谩笑,眸子骤冷,“也不用假惺惺了,林夏,我会好好对她,毕竟她是我今后好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但是林夏,我再也不会这样爱一个人了,像爱你这般,一个你,已经让我再也不想重来第二次。”林夏,浅笑:“这样也好。”他会恨,会怨,但是恨过怨过之后,会有个人陪着他生活,就算只是平平静静的,也好,至少有那么一个人,会爱这个因为她自己而变得悲哀的男人。既然她不能爱他,她总是希望有那么一个人的,能好好爱他。“林夏,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说完,冷冷一笑,自嘲,带着一身的决然转身。这辈子,爱过一次,用了一生的用力,一生的力气,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人,他会爱得这么卑微了,甚至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人。罢了,到此为止吧。只有不见,才能不念,只有不念,才能不恋。原来世上最悲哀的不是相遇不相识,而是相识为陌路。是她,亲手将他们推进了这么绝地,谁也不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