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进了,他就在她身后,黎墨没有回头,一直走着,才发现前面就是赵墨林的家门口,凉凉一笑:好像走错方向了。回头,她停住,对上赵墨林的眼睛:“我知道。”赵墨林不语,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以后你不用告诉我。”她不想知道,一点都不,不知道至少不会这么闹心。黎墨垂眸,抿着唇,却听到赵墨林却突然冷冷一笑,语气带了刺一般扎人:“没有以后了,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一句话,黎墨慌忙抬头,便看见赵墨林阴沉黯然得不像话的侧脸,她惊异,眉染不解:“林夏说的?”其实不用怀疑,黎墨笃定是林夏说得这种话,要赵墨林从此不见林夏,除了林夏,这世上没谁有那样的本事,赵墨林的死脑筋是毋庸置疑的。不出黎墨预想,赵墨林果然一脸落魄失魂,唇边自嘲,却没有说话。答案不言而喻了,那个女人,果真是这个男人的克星啊。黎墨笑笑,抬头,不知是看着天,还是看着什么,眼窝里只有纯黑,叹着说:“她也对我说过这话呢。”林夏啊,林夏,你对人总是这样不留余地。原来,他们都是一路人啊,这样的相同算不算是一种可悲的默契呢?他们应该是一类人吧,所以此时脸上的表情这般的相似,如出一辙般的冷笑,赵墨林说:“她总是这样,不留余地地狠绝。”眸子凉的没有一丝温存,叫人忍不住生寒。即便是提及那个女人,心都会狠狠的抽疼,又该怎么忘得一干二净呢?黑夜里,他覆上胸口的位置,唇沾嘲讽。他脸上,虽是不露痕迹,黎墨还是看见了,沉沉黑眸未敛,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只是淡淡语气听不出喜怒:“赵墨林有没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我们真像啊,所以要凑合到一起吗?”她语气似玩味。也对,他们本来就是一场玩笑,认真不得,只能凑合,这就是她亲手选的路。赵墨林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台阶,拿出钥匙,开了门,回身对黎墨说:“进去吧,外面风大。”没有温存的关心。黎墨怔愣的迟疑了片刻,跟着进去了。她坐在沙发上,说:“这是你第一次邀请我进去。”赵墨林没有说话,走进了厨房。房子很大,没有什么摆设,灰色调,干净利索,很符合赵墨林洒脱不拘的性子。伸手,拂过茶几,黎墨手上沾了一层灰,这个男人是多久没有回来了?赵墨林从厨房出来,递给黎墨一杯水:“冷吗?”黎墨诧异怔愣,他又说,“除了咖啡没有别的,你凑合着喝。”这个男人也不是很不会照顾人嘛?黎墨笑着接过杯子,回答:“有一点。”捂着杯子的手暖暖的,还真有点冷了,等了那么久。赵墨林坐在另一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很辛苦吗?孩子。”黎墨握着杯子的手忽然一顿,眸光惊颤,抬起,正好看见赵墨林欲言又止的复杂,蹙着眉头,回答:“没有,没什么反应,大概知道不受待见,这孩子尤其乖顺。”她拂了拂腹部,虽然嘴上说着不待见,眼睛里却全是宠溺与满足。四个月的孩子,还不明显,赵墨林一瞬不瞬的盯着黎墨的肚子看着,黎墨浑身不自在地动了。“对不起,黎墨凝,对不起。”声音沉甸甸的,他很少这样认真,更少这样认真地道歉的。赵墨林一开口,黎墨就惊了。“为什么说对不起?”这三个字以前不觉得,现在真觉得刺耳。何况,你情我愿,天知地知自己知道,他说哪门子的对不起啊。黎墨端着杯子,无所谓地笑笑,看着赵墨林等着他的解释,赵墨林沉吟了很久,似乎难以开口,半响闷出两个字:“孩子。”端着杯子的手突然趔趄了一下,水洒在手上,有点烫手,她猛地睁大眸子,继而又苦笑,说:“她居然告诉了你。”放下手中烫手的杯子,她掌心摩挲着,还是有些太烫手。她只是太意外了,所以才猝不及防地慌张了,她设想过很多告诉赵墨林的方式,甚至是不告诉他,却没有想过经由那个人来说。一时之间,她错愕不知所以,他也沉默,不言不语。须臾。这个须臾,他们都只是看着对方,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的坦白,确实他们之间需要坦白,需要默契。只是,似乎没有。黎墨端起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不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只不过借此隐藏自己的慌乱。赵墨林隐忍无奈,先开口:“你打算瞒我一辈子吗?”黎墨点点头,又笑笑:“嗯,你太可恨了,原本打算让你戴一辈子的绿帽子的。这下好了,泡汤了。”她只是戏弄玩笑的语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她的狼狈不堪。她抬起的眸子看不真切,睫毛沾了一层热气,朦胧胧的,像极了眼泪。缓缓垂下眸子,嘴角还是笑着的,苦涩晕开。赵墨林,你又一次把我变成了傻瓜……不知道为何,突然她觉得委屈极了,这个可恨的男人!猛地黎墨抬起眸,怔怔看着赵墨林:倒要看看你怎么反应。她赌气一般的,盯着赵墨林的眼睛。猛地,一股大力,错愕间,她被带到一个怀抱里,凉凉的,突然,便空白了,然后不能思考,眼角莫名其妙就湿润了。那人在她耳边说:“是啊,我太可恨了,甚至现在抱着你,还在想着怎么才能不想别人。”他说得坦荡,似乎并不觉得这话有多伤人。上一秒还暖融融的心脏,被这句话,来了个透心凉。黎墨唇边才刚刚扬起的弧度一下子就凝固了,泪汪汪的眸子狠狠眨了几下,把眼泪都逼回去,闷着沙哑的嗓音说了句:“你放手。”嘴上虽然没有爆粗口,心里却忍不住将这个可恶的男人骂了几千几万遍了。赵墨林非但不松手,还更加用力的抱着她,手一点一点移动,留在黎墨的腹部,轻轻拂着,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蛊惑:“为什么要生下来呢?”黎墨深深叹了口气,将一肚子火气咽回去,眸中火辣辣的难受,声音带了点鼻音,尽管极力隐藏着:“因为孩子的爸爸是个混蛋,不想这么便宜放过了他。”黎墨啊黎墨,连在他面前诚实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出息了。眼角有灼烫的**顺着脸颊流出,她仰起头,不露痕迹的擦去。她抽抽鼻子,骂道:“赵墨林,你等着,既然你知道了,你就别想撇的一干二净了。”林夏说得很对,人性本自私,她竟是这么自私,竟想着用这种办法来留住他。这样的话,在如何赌气,在如何戏谑,也是一道枷锁。不知那人……那人将她抱得更紧,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黎墨凝,你是个傻子。”半响,赵墨林骂了这么一句。她听人说过,有个人会骂你傻子,会恨铁不成钢的骂你傻子的时候千万不要生气,那时在心疼你。赵墨林一句话,黎墨本来隐忍着的眼泪泛滥成灾了,像开了的闸门,嘴上却嘴硬的回骂:“你才傻子!”狠狠抽了几口气,带着浓浓的鼻音,“赵墨林,你真可恨,你欠我的,你对不起我,我要你用这一辈子来还。”女人能留住男人的办法只有三种,钱,情,还有责任。第一种赵墨林不需要,第二种赵墨林不接受,第三种……她唯一的办法了,都说爱情是自私的,她就来做那个自私的女人好了。这个男人,她赵墨林要定了,不管用多么不耻的办法,这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她爱的男人,因为是她,她愿意变得不堪。她伸手,紧紧环着那个抱着她的男人,用了所有力气。赵墨林说:“好。”看不清的眸光,阴郁的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他说,“我们好好过吧。”就这样将就着过吧,总会有个人,她出现了,然后让所有人都变成了将就,既然得不到,那就将就吧,这辈子,与谁也没有区别了。若是黎墨知道赵墨林是这么想的会不会一脚踹过去,再骂上一句混蛋?不知道,她只是想紧紧抓着现在手里的人,然后忘乎所有。她小声的抽泣,还不忘回答:“好,我们就好好过吧,不管怎么无趣,不管怎么无奈,都一起过吧。”不要贪心,这样就好了。有他,有他的孩子,一辈子,一个女人其实要的不多。原来她也不是个雄心壮志的女人,只是因为没有遇到正确的人而已。这样抱头痛哭,这样相拥坦白,多和谐的开始。黎墨心里虽然酸酸的,但是微甜。若是,没有后面赵墨林说的话该多好。赵墨林说:“我会好好对你,除了爱情,我能给你的都会给你的。”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抱着她,手还覆在她腹上,那里是他们的孩子,偏偏,说了这样一句话。眼泪戛然而止,她眸光黯然,凝固住,全是冰冷无神,似乎抽去了神采,环着赵墨林的手忽然便松了。除了爱情,我什么都会给你……可是,除了爱情,我什么都不要啊……要是她够勇敢,她会这么回答的,但是为了喜欢这个男人,她把勇气与尊严都丢了,所以才会那样用最牵强的语气,拼命忍着抽噎,回答他:“嗯,我知道,生活,婚姻没有爱情也可以继续的,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