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牢饭,吃的远比华青弦想象中的要久,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她都被关在那又臭又黑的小牢房里,期间,除了玉娘和大兴偶尔会来看看她以外,天火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到是不担心天火会不帮他,只是,没想到他那样风风火火的性子,竟然也这样沉得住气。升堂审案的头一晚,华青弦依然没有等到天火,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那女子约摸三十开外的年纪,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在这昏暗的牢房内更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甭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华青弦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的女子,如果有,她肯定会有印象。“华娘子。”声音婉转,有若莺嘀,让人听了如沐春风。“你是……”“云秋水。”“原来是苏夫人。”还是听玉娘提起过苏县丞的发妻姓云名秋水,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华青弦对那苏县丞没什么好感,自然也不会对苏夫人太热情,知道她的身份后,她竟是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我给了牢头一百两银子,他才肯偷偷放我进来。”闻声,华青弦诧异地抬眸,不明白以她的身份,为何还要来看她这个戴罪之人:“苏夫人,您有何贵干?”“你不会放过老爷的,是吗?”“夫人此言何意?”这话不是说反了么?明明被关的人是她,怎么就成了她不放过苏县丞了?不过,有一点她倒也没说错,但凡她有机会出去,这个苏县丞她是整定了。苏夫人神容温婉,口气很是淡定,但,说出来的话却又是让华青弦心中一惊:“你的人好本事,我家老爷恐怕是过不了这一劫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想请你放我一条生路。”“苏夫人真会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苏夫人请回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虽不知这苏夫人为何到此,但听她的口气,应该是知道天火在收集这件案子的证据。只是,天火的身份竟那样骇人么?居然能让一个县丞的妻子,不惜自降身份,跑来求她?她的不为所动似是让那云秋水犯了难,她沉默了一阵,又呐呐开口:“我和老爷是青梅竹马,十四岁我就嫁给了她,二十年里我未替他孕育过一子半女,所以他的身边从未断过女人,便连妾室也收了八房,只是,再怎么宠爱那些妾室,他对我亦尊敬有加。后来,我买了妖娆,老爷也看上了她,再后来,老爷抬了她做九姨娘,我却被关进了佛堂,再也不能出门半步。”这是在向华青弦表白立场,可是,无论云秋水是何立场,她似乎都不应该插手这件事,毕竟,天火那边的安排她一点也不清楚,更不能轻意便允诺什么。“苏夫人,您想多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听到这些,云秋水似有些沮丧,但神容依然庄重,只勉强笑道:“我该走了。”不卑不亢,不温不火,虽是来求人但姿态也放得并不算低,且言语间颇有大家风范。这般精致的女子,那苏县丞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装了屎,竟然会放着这么好的女人不爱,去爱那个妖精般的九姨娘。所以说,男人啊!有时候还真是靠下半身在思考。“苏夫人,你爱苏大人吗?”临行的脚下一滞,云秋水神容飘渺:“从未爱过。”从未爱过,所以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自己能离开那间佛堂,可是,她为何偏偏会来求她这个根本就从未见过一面的人?是病急乱投医?还是另有隐情?带着这样的疑虑,华青弦目送着云秋水离开,只是,看着那恬淡如菊的背影,华青弦的目光也愈加迷离。——翌日,升堂审案。华青弦以谋杀之名被缚于大堂,几声庄严肃穆的‘威武’之下,她却依然卓傲而立,甚至,拒不下跪。那苏县丞见她如此目中无人,本要对她施以重刑,岂料,方对上她凌厉如雪的冰冷目光,他那举在手里的惊堂木竟是再也放不下去。“跪天,跪地,跪父母,绝不跪狗官。”她乃堂堂一国郡主,岂能跪他这种芝麻小官?“放肆!”华青弦一声狗官,把那苏县丞气得一身肥肉直打颤,惊堂木也就顺势砸了下来:“给我打,重打二十大板。”声落,就有衙差上前要来打华青弦,只是,那人的手指尚未触及华青弦的衣袖,她便厉目而扫,大喝道:“谁敢?”那些衙差也都算是见过世面的,可不知为何,对上华青弦那双卓然清华的美目,一个个竟是被施了法咒一般,愣在那边再不敢上前。苏县丞一见,更是气恼,又是一支令签扔下:“刁妇,再加二十大板。”话音方落,突闻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击鼓声,紧跟着便有小吏来报,说是有人击鼓鸣冤,状告胞弟弒兄愚母,天理难容。那苏县丞此刻一心想要给华青弦点颜色看看,哪里还顾得上其它,便大掌一挥让那小吏先行告退。岂料,那小吏又道,那击鼓之人申冤的案子亦与苏县丞在审的是同一件。言外之意,此案已峰回路转,有了另外的转机。那苏县丞听得心头一惊,正犹豫着要不要宣人进来,那厢华青弦又开口冷笑道:“苏大人,你莫是不敢?”一声不敢,正好戳中苏县丞的软肋,他当下便敛了神,大义凛然地说了一句:“让他进来。”不多时,一人昂首阔步地走入大堂,端端正正地跪下后,便呈上了自己所有的证据。师爷一见,连忙接过呈上,苏县丞摊开后只瞧了一眼,当即便汗如雨下,满目惊惶。“鉴…鉴于此案有了新的证据,本官决定……择…择日再审……退……退堂……”说罢,苏县丞只乎是连滚带爬,也不管堂前还有何人,也不管衙外还有看客,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到了大堂之中,对着衙外便颤颤微微地唤了一声:“下官不知侍郎大人来访,有失远迎。”侍郎大人?哪个侍郎?华青弦一回头,恰对上一双从容不迫的沉静黑眸。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青年男子背光而立。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骄傲的薄唇。这样的外貌和神情,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太过锋利,有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与锋芒。苏县丞不敢直视,只匍匐在地不停发颤,那人却并不进来,只站在堂外,冷泠泠地说了一句:“苏能,你好大的胆子。”“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来人,给我将这个狗官抓起来,打入死牢。”“大人,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不曾想会是这样戏剧性的一个结局,更不曾想,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笙华郡主的亲人,看着眼前眉目温朗的青年男子,华青弦抿了抿唇,许久,方才极其不自然地叫了一声:“大哥。”——华青磊,摄政王华盛天的长子,乃是侧妃柳氏所出,官拜三品,现任吏部侍郎。他的到来,打乱了华青弦所有的计划,原本收集到的证据也用不上了,原本准备好的辩词也用不上了,只他一句话,华青弦便无罪释放直接被接出了西山大牢。华青弦一直是个安于现状,又懂得随遇而安的人,这样的结果虽然出乎她的意料,但显然要简单得多。所以,她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总之是出来了,而且,确实是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出来的,这就够了。从西山县衙出来后,华青弦本想去保和堂接两个孩子,见天色已晚,她犹豫了一下便将华青磊带回了吊子沟,一进院门,华青磊的眉头,便深深地拧了起来:“郡主,这几年,您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么?”华青磊虽是长子,但却是庶出的,而华青弦不但是嫡长女,还是有封号的郡主,身份上高出她这个大哥许多,是以,虽是自家兄妹,但华青磊跟她说话的时候依然客气。这样的客气让华青弦微有不适,但想到这是古代,也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淡然一笑,腼腆道:“让大哥见笑了。”印象中,笙华郡主是个性子软的,虽然身份尊贵却并没有什么架子。所以,在家中排行第七的她,对几个庶出的哥哥都很温和,也会叫他们一声哥哥。至于眼前这个眉目俊朗的大哥,小时候和她感情似乎还不错,后来便渐渐生份了,至于为什么变得生份的,原来的笙华郡主都不搞不清楚,她也就更加不知道了。“我哪里会笑郡主,只是心疼罢了,都把日子过成这样了还不肯回家,怎么就这样倔?”华青弦只是笑,岔开话题问了一声:“大哥,你怎么会来西山县?”“我接到消息,说在西山县有一名女子长得和笙华郡主一般,名字也叫华青弦,便找个了理由出京一路寻来,没想到真的是你。”说罢,华青磊淡眸微抬,厉厉而望:“郡主,您即是还在人世,为何不肯回家?您出事那会儿,虽未寻到尸身,但家人都以为你已归西,王妃甚至哭坏了一双眼睛,可你,竟是躲在这样的地方……”这是什么话?以为她死了?敢情,华青磊会来此地不是特意来接她回家,而是来查她的底细的?她一双妙目凛凛望向华青磊,个中的疑虑那们浓烈,华青磊自是看得明白,于是又劝道:“我知道,那件事你接受不了,可是你也不能……”说到此处,华青磊停顿了一下,似是想看看华青弦的表现,见她脸色煞白似是不能接受,忙又道:“罢了,此时再说那些无用,即是寻到了郡主,您便跟我回京吧!父王和王妃见了,一定很开心。”“大哥,你真的要接我回家?”“是。”“可我不想回去。”初见到华青磊的那一刻,华青弦心里还是有些期盼的,她虽记不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印象中一直是华家抛弃了她,才让她流落至此。可如今听来,竟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被扫地出门已是很惨了,可真相居然比她预计的还要惨,不是华家人不管她了,而是根本就当她是死了。怎么可能,当她是三岁小孩子么?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活了四五年,他们居然说不知道。一直不知道也就罢了,突然又要来接她回家,安的什么心?“郡主,你端的是这般无情?父王他当时那般骂你也是因为……太难过了,为人子女我们不能那样记他的仇,他是为你好。”说到当年的事,华青磊一度难以启齿,华青弦看着自家这位稳重大方的哥哥,几次在心底里翻白眼。不就是她未婚生子了么?她都不介意了,他还难以启齿?至于这么明显地膈应她么?也不想想看她孩子都养大了,还会怕这膈应么?“我知道,所以才不想回去,省得让父王觉得为难。”当年,笙华郡主落水后,记忆便有些模糊,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记不得了,但五年前她未落水之前的记忆却很清晰,所以,她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摄政王知道她未婚先孕后是怎么发的脾气,岂止是骂她,根本就是扔了根白绫直接让她去死。那样的父亲,她找不出什么理由要去不记他的仇。虎毒还不食子呢!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竟是连畜生也不如。一个根本就不想她活着的生父,她不觉得他真的想要自己回家,如果回去后他又给自己扔条白绫呢?她怎么办?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上吊么?她才不干了。“郡主,事已过迁,您还是不要再固执了。”“可我毕竟已是死了五年之人,如何还有颜面回家?”“这个你不必担心,自有大哥替你安排妥当。”“大哥,你就别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当年的事且不提,就说她这‘莫名其妙’就死了的事情便让她觉得不对劲。父亲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要不是他不想去找,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还活着?退一步讲,就算是真的让人去找了,找不到,可尸身都未见的情况下,怎么就能认定她死了?这所有的所有,都透着不寻常的气息,华青弦越想便越觉得心底生寒,竟是真的再不想回那‘龙潭虎穴’去了。“郡主,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两个孩子想想,这样流落在外,万一您又惹上了什么麻烦,我们鞭长莫及,只怕是……”这话听着似乎也有些道理,今日在堂上,若非华青磊及时出现,后面也不知会发生何种变故。一次能逢凶化吉,再遇一次的话,她又如何能保证?自己倒是真不怕什么,可两个孩子毕竟还小,万一……这么想着,华青弦也开始犹豫了:“大哥,你容我再想想好不好?”“事发突然,我也知道你难以下决心,即如此,我先回西山府衙替你把那案子处理掉,过几日,再来接你可好?”这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的意思?这个大哥,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还是真的宅心仁厚,想对她这个高他一等的妹妹好?“嗯!那就有劳大哥了。”“应该的。”见华青弦犹豫着点了头,华青磊又跟她随意说了一些家常话,左不过就是摄政王府这几年的变化,摄政王与王妃的近况,大家都很思念她云云之类的,直到深夜几许,方才离去。送走了大哥华青磊,华青弦的心里却同时绷起了好几根弦。心里装了事,华青弦一直忧心忡忡的,本是在自己房里坐着的,不知怎么的却又走去了阿十的那间房。一开门,却见玉娘正在那里收拾着,她愣了一下,玉娘却是吓得连手里的抹布也掉地上了。“嫂,嫂子。”“你紧张什么?我有那么吓人么?”“嫂子,不……不是……我是不是应该叫你郡主了?”闻声,华青弦不好意思地一笑:“你都知道了?”“华大人都跟我和大兴讲了,嫂……不是……郡主……我……”玉娘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竟是什么也没有说清楚,见华青弦拿眼她看,不由心里一慌,卟嗵一声便跪了下来。一见这阵仗,华青弦也傻眼了,连忙要去摇她:“玉娘,你这是干嘛?”“郡主,您身份高贵,我们这样的贱民跟您说话肯定是要跪下才好说的,您别拉我,我,我害怕……”华青弦生得瘦弱,怎么能拗得过玉娘,两人拉扯了一阵,她还是赖在上,于是,华青弦故意板了脸:“起来。”“郡主。”“再不起来我就生气,你也说了我是郡主,郡主的话你敢不听?”玉娘脸色一变,又赶紧爬了起来:“听,听听听,我马上就起来。”她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着实让华青弦难受,她想了想,拉过玉娘的手便一起坐到了**:“玉娘,要是没有你,早先我可能就去了。所以,就算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可我还是你的华嫂子,什么也不会变的。”“可是……”华青弦摇了摇头:“你要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嫂子了么?嫌弃我?”“不是,我哪敢啊!”“你还这样?”玉娘也很委屈,只是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她:“好嘛好嘛!可是,华大人在这里,我们怎么敢……”原来是这样。华青弦一笑:“他走了,所以,你们不用再这样小心翼翼的,我是郡主,不是老虎,吃不了你们。”听说华青磊走了,玉娘连忙抬起了头,犹似不信地看了看屋外:“华大人走了?他不在这里休息么?我床都铺好了呢!”“他还有事。”这么晚了都要走,怕是看不上这里的环境睡不着吧!不过,走了也好,省得她还要替他操心。“嫂子,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郡主,跟做梦似的,嘿嘿嘿!”说到此处,玉娘不免一阵激动,傻笑了一阵,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忙掩了嘴,红着脸问道:“嫂子,华大人来了,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应该是吧!”“嫂子,虽然我舍不得你和孩子们,可是,能看到你们回去享服,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可是嫂子你愿意的话,我和大兴可以跟你们……”这话才起了个头,华青弦已猜中了她的心思,只是,玉娘的这份心思,她却注定只能辜负了:“玉娘,我这一趟回去是福是祸难以预料,要不是推脱不了,我根本就不想回去。”玉娘本是个伶俐人,见华青弦这口气就知道她想跟去京城的主意要不成了,只是还有些不甘心:“怎么会?你是郡主啊……”“还记得吗?我说过阿十不是我丈夫,事实上,我根本就没有丈夫,也从未嫁过人。”若不是华青磊来了,若不是身份瞒不下去了,这件事,她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跟人提。可是,她和玉娘情份不同,不想因为一点小误会伤了两人的感情,是以,虽然说这些让她很难为情,可该讲的还是得讲清楚。“嫂子你别开玩笑了,你要是没有丈夫,小羿和小颜是哪里来的……啊!嫂子,你……”说着说着,玉娘自己又掩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华青弦,仿佛不认识她一般。见她这个样子,华青弦心里一苦:“明白了吗?我这样的身份,说小了是不知廉耻,说大了是败坏门风,那是要浸猪笼的,可我却自己偷偷活下来了,还生下了两个孩子。我大哥来接我回家,明着说的什么都好,可一旦回去了谁也预料不到后果,就算我是郡主,有些事,也根本由不得我做主,所以,你和大兴就好好在呆在吊子沟吧!我不想连累你们。”毕竟是古代,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还是很难以让人接受的,就连玉娘这样爽利的姑娘,和她这样熟了,都这样的反应,要换了别人,她实在也有些不敢想。所以,在没有确定自己能在京城站稳脚根之前,她绝不会让玉娘和大兴跟着她一起上京。起初,玉娘想跟着华青弦去京城是因为厌烦了王家人的这些做法,为了点银子,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可现在听完华青弦的肺腑之言,她眼一红,又有些过意不去:“嫂子,要真是这样,我们更得跟你走了,怎么样也得有个照应。”“不行,你们要留下来。”“嫂子……”摇了摇头,华青弦很是感激地看着玉娘,又劝道:“你不是最听嫂子的话吗?这一次,你还听我的好不好?嫂子不会害你们,而且,万一我真的在京中出了事,还可以回来投奔你们。”其实,要真是在京城呆不下去了,这吊子沟也是万万回不得了,只是,不想让玉娘太有心理负担,华青弦选择了这个善意的谎言,她相信,以玉娘的精明,自然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要不就不回去了吧?穷就穷点,一样能过日子。”弱弱的,玉娘小声的问。“我大哥不会答应的,他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带我回去。”说罢,华青弦黑眸幽幽一扫,竟是偏向了别处,玉娘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窗外不远处的有微弱的火光在游动,竟是有官兵围在他们院外,将整个院子都守了个严严实实……看这样的架式,玉娘的脑中蓦地闪过四个大字:插翅难飞!——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忙碌而平静。华青弦已将小羿和小颜都接了回来,两个孩子初时看到院外的官兵时还很紧张,听华青弦解释说是舅舅派来保护他们的之后,倒是再没有多问一句,只是看着她的目光都有几分疑惑。华青弦少不得又好好的跟她们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两个孩子听说她是郡主后,居然死活都不信。没办法,在他们的眼中,郡主是不可能会连饭都没有得吃还要去哭丧的。反正是事实,华青弦也没有过多地去解释,只是渐渐听到风声的吊子沟村民们,却是在得知了华青弦的身份后,个个都关门闭户的,连门都不敢出了。这正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当初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无人照应,现在知道她的身份后,个个都怕遭报应,当然,也有不怕,那就是吊子沟王村长。他带了夫人一起来给华青弦表示慰问,又间接地跟她透露了王二兴那个案子的进展。最终的结果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人,苏府的那位九姨娘。是她对华青弦怀恨在心,所以让管家给王二兴送了蛇,结果华青弦没出事王二兴却出事了。王家人又是些不争气的,经不了几回吓就将苏家的大管家给招了出来。大管家背了这黑锅自然是不肯,于是又和九姨娘商量着要除掉王二兴这个祸头子。那一天,是王三兴拿了大管家的好处,才向王二兴报了假消息,说是华青弦要见他。哪知,王二兴一去不回,王三兴害怕之余便找了大管家,大管家又教他趁机嫁祸给华青弦,于是才有了二兴媳妇告诉公爹二兴是去见华青弦才遭了毒手这件事。接下来的事情,华青弦也就知道了。只不过,本是天衣无缝,一石二鸟之计,却因华青磊的突然出现,而坏了所有人的好事。据说,这件案子最后是由西山知县亲自宣判的,苏县丞知法犯法,纵容小妾杀人嫁祸,秋后问斩。九姨娘心如蛇蝎,无德无良,同样是秋后问斩。大管家助纣为虐,监禁十年,王三兴贪心不足却害死手足,被判了三年。至于那王二兴,因是害人不成才遭毒害,所以也得了个死有余辜‘好名声’。自此,王婆子一家已是家破人亡,人前人后,却是再也抬不起头来。对于所有人的结果,华青弦都是没什么感觉的,唯有这王婆子老两口,虽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但,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也不是她愿意看到了。所以,王村长要离开的时候,华青弦从自己私房钱里又拿出了十两,让他转交王婆子,不管别人是不是要骂她猫哭耗子假惺惺,她只知道,自己但求问心无愧,至于其它的虚名,无所谓了。送走了王村长,佟掌柜又找上门来,不过,他的目的很明确:田螺酱。华青弦早知道这田螺酱会成为她手中最好的一张王牌,只可惜,自己还未用到便只能放手。好在她已让大兴和玉娘留在吊子沟,虽然自己要不能亲手经营自己计划好的一切,有人替她实现也不错。佟掌柜很豪爽,开的价也很高,华青弦本该是满意的,但考虑到这田螺酱的市场,华青弦最终向佟掌柜提了一个苛刻的要求,那就是,想要这田螺酱的秘方,得拿北山五十年的租约来换。佟掌柜自是为难,但华青弦却不肯松口,于是,直到她决定随华青磊离开,这件事儿都没能谈成。不过,她不急,她也让玉娘和大兴不着急,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她很清楚,这件事急的人该是佟掌柜,而不是她们。离别的日子终于到了,她们母子三人还没上马车,玉娘已是哭成了个泪人儿。看着她强塞给自己的小包袱,不用看华青弦也知道里面放的是银子,而且,应该是这阵子她们赚到的所有银子都在这里了。感动地看着玉娘,华青弦难得地红了眼:“都给我了,你们怎么办?”“家里有米有面的,山里还能打着野味,水里还能起出来鱼,我们哪里会缺银子,倒是嫂子你,到了那边也不知道是个情况,这点银子怕是根本顶不上事的。”玉娘虽是个乡下姑娘,却也见过城里的富贵人,那些人穿金戴银的哪一样不要钱,更何况华青弦要去的还是京里的摄政王府。所以,玉娘和大兴商量之后,便把所有的现银都给了华青弦,只留下了些粮食在家里。“王府里不多我们三张嘴。”“别推了嫂子,有些体已的银子使总好过问人要。”想了想,华青弦没有再推辞,只承诺般道:“玉娘,嫂子谢谢你!若有机会,我一定接你们来京。”一听这话,玉娘的眼泪又来了:“嫂子,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我真想现在就和你们一起走。”“等我们在那边安顿好了,你们再来。”带上玉娘和大兴总是好的,可前路未明,她也不想连累无辜。但,如若有一天她真的能在京城重新站稳脚根,她一定会回来接玉娘和大兴,毕竟,他们俩人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信任的两个人。“嫂子,到了那边就写信回来啊!知道你们平安,我们才能安心。”“好。”“嫂子……”伸手,试过她脸上的珠泪,华青弦红了眼,几乎也要落下泪来:“别哭了玉娘,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好安心上路?”玉娘几度哽咽,害得旁边的小颜也掉下了泪,她凑了过来,紧紧抱住玉娘的脖子,贴心道:“玉娘婶婶,小颜会想你的,很想很想喔!”小羿没有妹妹那般会煽情,只是绷着一张小脸,保证地说道:“我会照顾好娘亲的,玉娘婶婶别担心。”“小羿乖,小颜也乖,玉娘婶婶就是舍不得你。”说着,大人孩子都红了眼,正抽抽嗒嗒间,忽见不远处走来一个挽着包袱的美人儿,华青弦抬眸一看,竟是苏县丞的夫人,云秋水。“苏夫人?”王村长跟华青弦提过苏县丞和九姨娘的下场,却没有提过这云秋水,想到她曾主动找过自己,华青弦便向华青磊打听了一下这云秋水的归处,不曾想,华青磊却告诉他,所有的‘证据’里,最有力的那一些,都是云秋水提供给他的,包括那一日当堂呈上给苏县丞的那些。所以,云秋水在此事上面,算是大义灭亲。如此果绝,如此无情,她实难想象这样的女子会沦落到被九姨娘关进佛堂的地步。或者,不是不争,只是不想去争罢了。走近华青弦的马车,云秋水恭敬的低了头,十分淡然道:“郡主,妾身如今只是罪臣之妻,已当不起那声苏夫人了。”闻声,华青弦点头,抬眸又看她:“你有何事?”“妾身知道郡主要回京,已在这边等候多时。”说罢,她抬起晶亮的黑眸,直视着华青弦:“妾身有个不请之情,还望郡主成全?”如此的卑微,竟是比那日还要小心翼翼。若有所思,华青弦的眸光不自觉地瞥向了云秋水手里的包袱:“你也要进京?”“若妾身独自上京,路上恐有不便,是以……”话说三分留七分,这个云秋水果然是个通透的女子,甚至未问华青弦因何得知她要上京,便淡定自若地说了这半句话。华青弦自是明白她说的意思,想了想,便点着头:“即是顺路,载你一程又何妨,上来吧!”听罢,云秋水惊得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妾身只想跟在车后走便可,吃住都不会麻烦郡主的……”她还要再推辞,华青弦却浅笑着看她:“路上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丈夫刚刚入狱,她便迫不急待地想要去京城,还明目张胆地跟着处罚她丈夫的人走,她这样的行为,华青弦实在有些想不通。本可以拒绝她的,但,她总觉得这云秋水的身上有故事,既然她暂时还威胁不到自己,不如就做了这个顺水人情。“这,这……”仿佛权衡着利弊,仿佛又很迫切,须臾,云秋水抬眸望她,坚定道:“郡主如此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说罢,毅然而然地爬上了马车。不远处,华青磊傲立马头,沉静地看着马车前的一幕,本该阻止的,可他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车前的女子,然后,便淡淡地别开了脸。那一眼的不经意,逃过了别人,却误撞进华青弦的眼底。一个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一个不听不见,万事不理,若不是她恰好想起要看问问哥哥同不同意,她又怎么能看到这么‘奇怪’的现象?是她多心了么?还是说,这两个人之间有猫腻?——京都,摄政王府内。荣妈妈一脸恭敬地立于内室,小心地回着柳侧妃的话:“侧妃,大爷托人带了口信回来,说人找着了。”“她倒是命大。”面无表情地开口,柳侧妃护理花草的手指,依然忙碌着。虽已四十有余,但柳侧妃的那双手却保养得极好,十只手指上均染着鲜红的蔻丹,衬着那蓝紫色的鸢尾,份外的扎眼。“大爷还说,会将她一起带回来。”其实,荣妈妈是不太赞同大少爷这个做法的,可是主子的事情下人也不太好开口,她也只能如实告知侧妃了,让她也好心里有个数。扯唇一笑,柳侧妃明艳的眸色,闪过几丝嘲讽:“自是要带回来的,到底是王爷的血脉,流落在外像什么话。”“是这个理,只是万一她回来了,那八小姐……”荣妈妈欲言又止,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虽说侧妃一直得王爷宠爱,王妃又是个不爱争的,可到底是嫡庶有别。荣妈妈只要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些不对味,都死了五年的人了,怎么说活就活了呢?真是阴魂不散呐!“怕什么,不过是个不要脸的下作东西,谁还会将她放在眼里,就是王爷,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更何况,她回来了正好,让她替咱们王府把那个世代婚约给履了,也省得糟蹋了我的乖孙女儿。”“您是说,威北侯家的那个……傻子?”闻声,柳侧妃不再言语,只是指下微一用力,那怒放的鸢尾已是辗落成泥,碎烂于掌心。金枝玉叶又如何?嫡出郡主又如何?她能毁她一次,便能毁她第二次。------题外话------推荐文文:种田不如种妖孽作者:风晚都说临安郡主是天下奇才,人间至宝,天下帝王无不怜她惜她。又说临安郡主是越皇的**,越皇把天下最好的男儿全送进了她府中,只为搏她一笑。再说临安郡主坐拥美男三千,天下人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恨不得把她疼进骨子里。以上全是放屁!她道:“什么狗屁至宝,姑奶奶不过是你们的挣钱工具。少挣那一点,你们就恨不得把姑奶奶踩死踩死再踩死!最可恨的是,还要姑奶奶给你暖床当炉鼎。”他道:“废品也得回收利用,是不?”她道:“我明天把你们全变成废品。”他道:“我不介意的,只是我久不近女色,不知郡主体力够不够?”她勃然大怒,扑倒某闷*,要比不要脸是吧?吃干抹净,谁爽谁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