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华青弦真的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如果没有必要,她绝对不发脾气,如果没有理由,她绝对不找麻烦。可是,做为一个郡主,回家的时候,她可以不要人家列队欢迎,也可以不要人家笑脸相对,更可以不要大家众星捧月,但下了马车不从正门走,却偷偷把她往后门塞又是几个意思?好吧!她给这个家丢了脸,人家给双小鞋穿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从后门走也就罢了,不让她回自己屋住,给她给在偏僻处找了个小院子住又是几个意思?她原来的院子也不算是府上最大的,更不算是府上最豪华的,而且明明都还空着没有人住,为什么非要她住这里?“郡主,您别生气了,其实……都是王妃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开口,泌兰的表情很谨慎,虽然她以前一直跟在郡主的身边,可这五年她都是在王妃屋里,最知道王妃的难处。现在看到郡主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便不由自主地想替王妃说几句话。可话到嘴边,竟是那般难以启齿。这个家里,身份最尊贵的莫过于王爷,其次是老夫人,再次是王妃,再往下就是郡主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尊贵的人儿,回家连正门也不让入,还是从侧门抬进来的。虽说郡主的名声有点差,可到底是金枝玉叶,不让从正门走也就罢了,还安排了这么一个破院子,除了她自己带来的一个妇人以外,只安排了她和泌梅两个来侍候,本是只安排了泌梅一个,她是主动请求才会加派到这里。想一想,泌兰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又如何还能说得出安慰的话来。泌兰正伤感着,华青弦却是眼珠子一转,又妥协道:“好吧!既然是母亲的意思,我就安心住下吧!”别人的话可以不听,泌兰的话她却是十足十的相信的,这丫头自六岁被卖进王府,就一直跟在笙华郡主的身边,直到后来笙华郡主出事后,她才去了王妃的院子里。在整个王府里,也只有这个丫头肯主动要求来侍候自己,换了旁的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郡主,会好起来的。”说着,泌兰又哭了起来。“你哭什么啊?”“郡主,奴婢是太高兴了,您,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说罢,又要再哭,华青弦却是摆了摆手,笑道:“以为我死了是不是?其实,我是真的死了。”笙华郡主自然是死了的,只是,这件事儿她得烂在肚子里,现在她就是笙华郡主,笙华郡主就是她,再没有其它的第二种说法。“……”一句话,吓得泌兰不作声了,华青弦却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看把你给吓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郡主……”听到这些话,泌兰还以为华青弦在说反话,只又哭道:“您别怪王妃,王妃这几年也不容易,又有了小世子,所以,什么都得更加小心。”点了点头,华青弦对泌兰所说不置可否,只又道:“是说九弟弟么?还没见过他呢!”“嗯!比羿小少爷小几个月,还不到四岁。”“叫青珏是吧?”“是。”泌兰规规矩矩地答着,华青弦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华青珏,笙华郡主的胞弟,王妃年过四十才生下的孩子,这样的高龄,不得不说,王妃也是个女中豪杰。只是,她对笙华郡主的态度着实也太冷漠了些,以至于她所有的记忆中,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只有无尽的怨恨与委屈。这对母女啊!说真的,她都替她们累。不过,现在好了。她来了,别的不说,就冲她占了人家笙华郡主的身体,又用了和笙华郡主一样的名字,她就一定会替她好好孝顺王妃,如果有可能,也会尽力化解她们母女间的隔阂,至少,绝不会像以前一般互相‘高贵冷艳’下去。因是突然回府,院子什么也没有准备,就连家俱也都是以前用旧了的,华青弦倒是不介意,可泌兰一边替她收拾着屋子,一边又垂着头哭了一场。看着这个忠心护主的小丫头,华青弦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回家的感觉虽然不是那么好,到底也不是什么都最差,至少,还有个泌兰是真心为她好。收拾好一切,已过了掌灯时分,两个孩子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却没有人来叫她们出去吃饭。做为一个吃货,对于饿肚子这种事是无法忍受的,所以,她吩咐泌梅去厨房问问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叫吃饭。泌梅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却是比去时的脸色更难看。“郡主,可能还要再等等。”“怎么了?这么晚了大家都不吃饭的?”泌梅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是,厨房说不知道郡主回府了,所以没准备……”说完,眼见着华青弦脸色变了,她又紧张地补了一句:“厨房说现在马上就给您做,不会要太久时间的。”所以,意思是只有她们没有吃,其它人都吃过了。这个下马威给得还真到位,华青弦觉得心口有股子火,却偏的无处施话,只能阴侧侧地笑着说了一句:“没事,我们可以等。”不知道为什么,华青弦明明在笑,可泌梅还是觉得她的眼神很冷,有些心慌,她又说:“奴婢拿了点糕点回来,要不您先用点这个?”“给孩子吃吧!我还能饿一会儿。”一句话,说得泌兰脸色又变了,方才收拾院子的时候,她就想到郡主以后在府里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可没想到能难成这样?就算郡主回府的事情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也是下人们都知道了的,厨房里哪里是忘记了,分明就是故意的。想到这里,泌兰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华青弦一眼:“奴婢再去催催。”她毕竟在王妃身边呆了五年,虽是那边的二等丫鬟,可到底也是府里头有些脸面的丫头,不比泌梅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她去叫一叫兴许能管用一点。这么想着,就要走,华青弦却一把扯住了她,笑道:“不用,我可以等。”“郡主……”摇了摇头,华青弦目光幽然地看着泌兰,坚定道:“我就是要看看她们能将我慢怠成什么样子,我还想看看府里到底有几个不长眼的,都看明白了,以后你们才好做事。”“只是,总不能让您饿着肚子。”泌兰说着又红了眼,华青弦却无所谓地道:“天天都挨饿的日子我都过来了,还少了这一餐么?只是委屈你们了,跟了我这样的主子,以后怕是要吃不少的苦。”泌兰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郡主,您别这么说,当年要不是您,奴婢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奴婢的命是您的,奴婢万死都难以报答郡主的救命之恩。”“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那都是你自己的造化,和我无关。”“奴婢只是心疼您,心疼颜小姐和羿小姐,您在府里都这样了……他们,恐怕是……”“……”是啊!她都自身难保了,两个孩子该怎么办?毕竟是名不正名不顺生下来的,在她们眼中不过是两个‘野种’,万一她们……想到这里,华青弦也有些坐不住了。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小羿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娘亲,我们不怕。”小颜也有样学样地将手伸了过来:“小颜也不怕。”“乖,你们都是好孩子。”心中一暖,华青弦笑得特别温柔,伸手,慈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华青弦将泌梅拿来的糕点拿了两块分给了两个孩子:“吃糕点吧!可比在夹河镇上买的好吃。”两个孩子一听,倒也不再说话,只是乖乖地接过她递来的桂花糕,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天晚上,厨房到底还是送了饭菜过来,虽看着样样精致,但从泌兰的脸色来扯,华青弦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些饭菜必是别人都用剩下的。堂堂一个郡主,在自家的王府里却要吃别人吃剩的菜,这地位,恐怕是连王妃身边的丫鬟也不如。但,女儿都被逼成这样了,可王妃却始终没露脸,甚至都没有让个下人来问上一声,亲生母亲都如此‘无情’了,还能指望别人对她们怎么好?老实说,华青弦不太能理解王妃的心理,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口气,她权且先咽下去,至于那些不打算好好对她的人,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收拾。她不急,真的不急!入夜,两个孩子都睡下了,华青弦这才得空和云秋水说了一会子话,本以为她看到自己这般处境,会想要离开,不曾想,云秋水却主动提出要留下来。“多个人在身边帮衬着总是好的,别的不说,那些人惯用的小伎俩,都是骗不过我的。”“云姐姐,你不必如此的。”这话她不能尽信,但也不是全不信,毕竟云秋水做为苏家的主母也有二十年了,虽然最终败给了九姨娘,可那些人惯用的手段,她大约真的很清楚。“来京的路上我已探过那些侍卫的口气,我要找的那家人,早已离开了京城,寻不到了。”这是在告诉自己,她已走投无路了只能留下了么?可是,就算是走投无路,应该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住在这里的,毕竟,她现在的处境实在太尴尬。“姐姐真的想留下来?”“我是想要留下来的,只怕是郡主不答应。”云秋水神情淡漠地拍着小颜的背,一脸慈爱的模样,让华青弦恍惚中以为她才是小颜的娘,自己倒像个不相干的人。“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谈什么答应不答应,总之,你愿意住下来的话,剩菜剩饭还是管够的。”说的是实话,但这个实话听上去有点讽刺人,云秋水只是笑,轻轻的,浅浅的,恬淡如菊:“郡主,我做您身边的管事妈妈怎么样?以后,您就叫我云妈妈。”“……”“我不会回夹河镇了,以后,没有苏夫人,只有云妈妈的。”云妈妈?她一个大家闺秀要来做自己的身边的奴婢?为什么?苏家就那样让她厌恶么?“你真的决定了?”“还请郡主成全。”说罢,她又去看小颜和小羿的睡颜,那样满足的模样,忽而也让华青弦明白了几分。她做了半辈子苏夫人,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这样的女人无疑是可悲的,不是因为她嫁错了人,而是因为内心那种遗憾,无法成为一个母亲,意味着这辈子她的生命都将是残缺的。所以,在遇到了她,遇到了她的孩子后,她才会大胆地做出这样的决定,甚至,不惜丢掉自己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尊严。“小羿和小颜就交给云妈妈了,请你多费心。”“郡主,谢谢你!”云秋水的眸间似是隐有泪光,华青弦只作未见,只轻轻地扭开头去,也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地拍起了小羿的背。既然有人真心疼爱这两个孩子,她又何乐而不为?在这座王府里,未来的路会比之想象中还恶劣,总会有的她鞭长莫及的时候,给孩子们身边安排一个可靠的人,她也能放心许多。或者,云秋水就是最合适的那一个,只是,她的忠诚度,还需要时间来考验罢了。不过,她不急,她会慢慢在旁边看着的。——王府西侧,柳侧妃的院子里,此刻灯火通明。近日柳侧妃身上不舒服,总是折腾到很晚才休息,院子里的丫鬟们也丝毫不敢大意,个个都十万分小心地侍候着。歪在大迎枕上,一身里衣的柳侧妃十分疲惫的样子,荣妈妈小心地替她按着太阳穴,不时地陪她说上几句话。一时说小世子又淘气了,一时说八小姐又绣了朵好花,一时又说王爷还是歇在了书房里,直到最后,才提到今日入府不久的笙华郡主:“一脸菜色,瘦得不成人形了的样子,哪里有半点郡主的样子,不过是比那些村姑要长得好看半分罢了。”说罢,见柳侧妃未发一语,知道她是要继续听下去,荣妈妈便又张了嘴:“许是知道没脸没皮,从后门进来的,倒也没像以前那般闹腾,只乖乖的去了那破院子。听说是脸上不好看,却也听了泌兰的劝,什么也没有说。晚上的时候,饿得吃了些许点心,这才等到厨房里送去的饭。都是您和王爷用剩下的,她竟也没看出来,全吃了,一点都没剩下。”“全吃了?她真的全吃了?”听到这里,柳侧妃终于抬了眼,脸上的笑意浅浅,只是双眼发着光。等了二十多年,她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王妃不是自命清高么,就让她看看自己的女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的货色,还有什么资格与她的小八争。她的小八,可是每日得王爷夸奖,日后,那是要送去那里……想到这里,柳侧妃眉梢一挑,唇角笑意渐浓。“可不是全吃光了,那模样,竟是连个下人也不如了。”说到此处,那荣妈妈也是吃吃的笑,仿佛自个儿亲眼见着华青弦吃那些饭菜一般。“哼!金枝玉叶也不过如此。”“哪能比得上咱们八小姐,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说罢,又是对八小姐华青瑜一顿好夸,直夸到柳侧妃眉开眼笑,才合上嘴。也不怪这荣妈妈喜欢在柳侧妃的面前夸八小姐的好,毕竟,摄政王华盛天一共得了七个儿子,却只有两个女儿。当初,八小姐还怀在柳侧妃的肚子里,华青弦就投河寻了短,都以为她是死了的,所以,摄政王简直将八小姐这个‘唯一’的女儿是疼到了骨子里。谁都知道,在摄政王府里只要八小姐喜欢的,就没有得不到的,简直比皇家的公主还要精贵上几分。是以,每每提到八小姐,柳侧妃面上都是一阵得色,竟是比有儿子傍身还要让她觉得安心。被荣妈妈按了一阵头,柳侧妃感觉自己舒服了许多,于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停下。刚坐起身子,似又想到了什么,又问:“听说带了个妇人回来,可知是什么底细?”一提到华青弦带回来的妇人,荣妈妈又是一阵撇嘴,不屑道:“大爷说了,是那西山县丞带罪的家眷,本是来京城投亲的,搭了郡主的马车,后来又一起险到了刺客,听说受牵连伤了手脚,就被直接带府里来了,据说还是大爷亲自找的大夫,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听到说是华青磊帮着请的大夫时,柳侧妃的脸色略有些阴沉,却也未揪着那件事不放,只讥笑道:“那样的人她也敢往府里带?真是不知死活。”“可不是,听说还打算留她做身边的管事妈妈,也不知七小姐怎样想的,那样的罪臣之妇也敢放在身边。”在柳侧妃的面前,荣妈妈从不敢称华青弦为郡主,只因,那是柳侧妃最忌讳之事,是以,但凡提到华青弦时她都唤一声七小姐,无论事实如何,至少柳侧妃听了心里不会不舒坦。“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咱们又多了个由头编排她的不是。”一语出,柳侧妃又是笑,那荣妈妈一见,自然也跟着打呵呵:“倒是,还是侧妃您想的远。”“你啊!眼光也放长远点,不要光盯着眼前的那点小事儿。”“是。”荣妈妈笑着应了,柳侧妃却又问道:“那个刺客的事青磊怎么说?”“大爷说,是杀错了人,还得亏是左相大人正好遇上,要不然,可就真的凶险了。”听着,柳侧妃心头又是一眼,咬牙道:“这样都不死。”“侧妃也别担心,以后还有机会的。”“我哪里要这个机会?要死也得让她嫁过去再死,要不然,我的笑语可怎么办?”荣妈妈早知柳侧妃存了这份心思,可此番听她的口气,却是别有一番的惊心。虽说和那家人有个祖辈传下来的世代婚约,可毕竟也未说过一定要嫡支,华家的旁支里也有不少适龄的女儿,随便挑一个也能将婚事应了。可柳侧妃似是不愿,一门心思想要让华青弦嫁过去,须知华青弦乃是正正经经的郡主,许给威北威家的世子都算是下嫁了,更不要说是那样一个庶出的傻子。虽说郡主的名声在京城有些难听,可毕竟高贵的身份在那里,真要这么嫁过去了的话,也可以说不要再做人了。真是这样,倒也解气,可想一想王府的面子同样会因此受损,荣妈妈心里又是一凛,但也不敢多劝柳侧妃,只能配合着笑道:“您能这么想就好了。”“哼!听说王妃只给了泌兰和泌梅两个丫鬟过去与她用?”“是只给泌梅的,那泌兰是自己要去侍候七小姐的。”柳侧妃听着,又是一声冷哼:“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丫头,可惜是跟错了主子,只怕是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泌兰挺得王妃看重,说她主动怕是说给王爷听的。”“那也得王爷肯听才是。”说罢,柳侧妃抿唇一笑,半响又语:“依我看,王妃这么做也是太不近人情了一些,毕竟是咱们王府里的郡主,怎么能那般慢待了去?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她不给郡主丫鬟用,我给。”“侧妃的意思是?”柳侧妃红唇一挑:“挑三个‘得力’的,再带两个‘懂事的’过去,一定要好好给我照顾好咱们家的郡主。”闻声,荣妈妈眼睛一亮:“是,奴婢明白了。”——同样的夜晚,不同的人却有着不同的心情。柳侧妃在算计着华青弦的同时,却没有料到,冷落王妃多年的摄政王会因此而独自去了王妃的屋里。他已有多年不曾主动亲近过王妃了,除了那段时间以外……那时候,王妃似是变了一个人,对他很好,也不像平时那般冷漠,然后,他们便有了小世子。他本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后,他们的关系会改善许多,不曾想,竟是越走越远了。自小世子过了周岁,他再不曾在这个房间里留宿,就算是歇在这里,也都是睡在书房里,或者便由通房侍候着,想到王妃特意给自己挑的两个美艳的通房,不知为何,摄政王的脸色更差了。将通房挑得这么惹人怜爱的,这世上怕也只她一个了,竟是那样怕他的心思不在别人身上。这个女人,当真是冷情到让他心寒。“王爷来了?可曾用过晚饭?要不要再加一点?”温软的音调,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明明是用来暖心的话语,可听到华盛天的耳中,竟是那般讽刺。垂眸,看一眼面前娴静大方的女子,千言万语在心头,却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不用了。”声落,似是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冷,华盛天又启唇:“珏儿呢?”“睡了。”两个字,简简单单,冷泠清清,华盛天的眉一拧,眸光似又变得凌厉无比:“阿弦回来了。”“嗯!”“你没有去看她?”闻声,王妃微微一怔,末了,竟是垂眸道:“那样的女儿,不看也罢。”“自己的亲骨肉都能这般无情,王妃,你可还有心?”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或者,答案早已成心中,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罢了。二十多年了,她竟还不能释怀,纵然明知他当年的选择实属无奈,可她却无法谅解,甚至,连跟他生的孩子也一并的恨在了心里。她竟是这样的女子,可他,却一往情深而不知迷途。可还有心?她自然是有心的,只是,那颗心从来不属于他罢了。“或许,早就没有了吧!”王妃答得那样干脆,这让华盛天心中怒恨交加,他可以忍受她的冷漠多年,皆是因为他们之间还有着骨血的联系,可如今,她的态度竟是让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样不值。一个没有心的女人,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这般漠视的女人,真的值得他这般用心?可是,他不相信她是这样的人,至少,在阿弦出事之前,她一直是很疼爱阿弦的。归根究底,还是那件丑闻才让王妃寒了对女儿的心,只是,五年已过去了,女儿在外面也吃了不少的苦,她竟是不觉得心疼么?不都说母女连心,为何他在眼前的女子眼中,看不到半分的怜惜与心疼?多看了她几眼,华盛天终还是收回了目光,略有些沉重道:“本王一直不相信阿弦会做那样的事,王妃不觉得奇怪么?阿弦那样的乖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莫说与人私通,便是与外男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怎么就能未婚先孕?”当年事发之时,他恰巧不在京城,直到女儿投河自尽的消息传回到他的耳中,已是回天无力。为此,他一直在深深地自责着,是以,当八小姐华青瑜顺利出生,他便将所有的疼爱都转移到了那个女儿的身上,时间那样巧,他一直认为那孩子就是华青弦回来找他了。不曾想,他最疼爱的女儿竟然还活在人世,仅仅是不愿再回来罢了。一个不愿回来,一个不愿相认,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一个是她结发妻子,有时候,华盛天都觉得犯糊涂,如若当年,他没有执意娶她,王府里会不会又是一番景像?可他想了很久,却发现,假若时光倒流让他们回来从前,他还是会娶她过门,这个女人一早就住进了他的心里,怕是一辈子也放不下了。“妾身也不愿意相信,可孩子都生下来了,还能有假?”“……”一句话,堵得华盛天哑口无言,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不信,他会怀疑仅仅是因为相信自己亲手**出来的女儿的品性,可看着王妃笃定的态度,华盛天也沉默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纵然想要为女儿辩解,却也无从下口了。可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又道:“再怎么样,也是咱们的女儿,你那般对她不怕寒了她的心么?”“妾身的心,早寒了。”华盛天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王妃。不该是这样的,至少,王妃的态度不该是这样。所有人都可以讨厌阿弦,只有王妃不可以,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她怎么就能这么冷漠,仿佛,她更愿意那个丢她脸的女儿在五年前真的死去一般。这样的母亲?真的算是一个母亲?如此的无情,他怎么能放心将珏儿交给她带大?“兰澜,既是那般厌恶本王,为何又生下珏儿?”自从成亲之后,这个名字便再碰不得,所谓的相敬如宾,到了她的这里,却成了相敬如冰,便是那百般温存的夜晚,她亦从不曾回应过自己一分,他从不怨她,只因他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可是,二十多年了,就算是块冰也该给他捂化了,她怎么就还能这么冷?“妾身也要活下去的,没有珏儿,王府又何来妾身立足之地?”母凭子贵,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王妃的话无可挑剔,只是言语间的冷然,却让华盛天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她这是在指责他专宠柳侧妃,而让她在王府里孤立无缓只能寄望于子嗣了么?可她难道不明白,只要她肯多看他一眼,哪怕是十个柳侧妃,也敌不过她一根手指头。她明明是懂的,可她却偏偏不肯承认,华盛天看着她多年不变的精致容颜,那一刻,目光似是穿透了她的躯体,看向了一个陌生人:“所以,便是连珏儿也变成你生存下去的工具了么?”“王爷何必这么说?妾身对珏儿的疼爱,不亚于任何人。”唯有提到华青珏,唯有提到这个一直让她骄傲的儿子,她才会有所动容,只是,那样的动容亦只在她眸底泛起一点点潋滟,倾刻,便又消失不见。“这样的疼爱,不要也罢。”来一次,伤一次,所以他渐渐来的少了,即便是来了,也会尽量少说话。要不是阿弦回来了,要不是还想看看她微笑的脸,他回府之时便可以直接去柳侧妃的房里,可终究还是放不下,所以他来了,然后便和以往一样,又碰了一鼻子的灰。心很冷,华盛天抿了抿唇,一转身,拂袖而去……漠然地看着摄政王负气离开,王妃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痛色,片刻,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眸光闪闪,多了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狠戾。“方妈妈人呢?”闻声,林妈妈连忙上前一步,恭敬道:“还在外面跪着。”说罢,又看王妃脸色不对,忙又解释道:“跪的地方不打眼,王爷没看见。”听说王爷没看见,王妃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让她进来,我要好好问问她。”“是。”林妈妈很快去了,不多时便领送修方妈妈进了门,那方妈妈跪了大半天,腿肚子早都打起了颤。一进门,看见王妃一双眼睛里都冒着火,当时便吓得软倒在地,再也直不起身:“奴婢该死,奴婢有罪,求王妃看以奴婢对王妃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王妃唇角一翘,目若冷刀:“有罪?你还知道你有罪?”听到这不冷不热的声音,跪在地上的方妈妈头也不敢抬,浑身只是抖个不停:“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真的以为郡主已经死了,所以才会……王妃,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请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当初你一个人回来,说郡主死于非命,两个孩子也下落不明,我信以为真,伤心成那样都没有罚你,还留你在身边做了最得力的管事妈妈,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她怎么能不恨?她怎么能不怨?若不是以为是郡主死了,若不是以为那两个孩子也死了,她怎么会忍辱负重生下珏儿?可如今珏儿渐渐大了,郡主却回来,还将那两个孩子都带回来了,这样的结果要让她如何随?讽刺啊!何其的讽刺。王妃的脸色青白交加,难看到让人无法直视,方妈妈匍匐在地,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只是不停地哀求:“王妃,是奴婢鬼迷心窍,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说,到底怎么回事?”听得这一声,方妈妈又是一阵好抖,平复了许久的心情,这才战战兢兢地回忆道:“当时,院子里突然闯进来一群拿着大刀的男人,不说二话见人就砍,下人们都被杀死了,泌菊替郡主挡了一刀也死了。奴婢和泌竹护着郡主和小少爷小小姐逃了出来,可逃到一半,奴婢腿上挨了一下,就滚下了山。”说到这里,方妈妈吸了吸鼻子,又委屈道:“奴婢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一户好心的农家人救起,她们说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是附近山里的土匪,每隔一阵子就会出来抢东西,还说郡主要是被他们遇上了,十有**是死了。奴婢不相信,拖着伤腿还在那一带找了许久,只找到被砍得面目全非的泌竹和郡主一只染血的鞋子在山崖边,奴婢当时就想,郡主怕是也不好了……”当年若不是走投无路,方妈妈是怎么也不敢回来找王妃的。只是,想到郡主已死,错也不在自己,自己又总归是郡主的奶娘,王妃又是个善良的,若是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也不会太为难自己,她就壮着胆子寻了回来。果然如她所料,王妃听到郡主的事情只是落泪,却也没有怪她,还将她留在了府里。那时候,她哪里想得到会有今天,还庆幸着自己果然选对了路,不曾想,郡主竟然真的还活着,而且还好生生地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天方妈妈就想逃了,可想到这种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又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就是这一等,便让她再也回不了头。“然后,你就自己回来了?”王妃的声音很冷,冷得透骨的冰,方妈妈听着,又是一身的冷汗岑岑:“王妃,奴婢也是想着您还惦记着郡主的事,所以才赶回来给您报信的,奴婢也没想过还能得你器重留在府里当差,现在,郡主回来了,奴婢心里也是高兴着,总归没有负您所托,总归……”哼了一声,王妃打断她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质问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妈妈了?”方妈妈抖得更厉害了,头上脸上全是汗,却不敢用手去擦,只是不停地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方妈妈,你说,我还能信你么?”不敢抬头,方妈妈只是一味地磕头求饶:“王妃,奴婢是一时大意,鬼迷心窍才犯下这样的错事,求您开恩……王妃……奴婢……奴婢……”磕着磕头,突然觉得屋里又进来了两个丫鬟,方妈妈不敢抬头,只拿眼角的余光梭了一眼,就是那一眼,她整个人便瘫在了地上:“王妃,王妃饶命……”在王府当差多年,丫鬟手里的东西方妈妈是认识的,一个喝了会让人七窍流血,一个喝了会让人暴毙而亡。她不过只是没有照顾好郡主而已,怎么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或者,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只是因为那个秘密要守不住了,所以王妃才起了杀意,她早该想到的,只是后悔已来不及。冷着眼,王妃的眼神随着那两个丫鬟的进入而变得越发的无情,她盯着那丫鬟手里托盘是的两碗许久,终于将目光又转向了方妈妈:“挑一碗吧!”“王妃……奴婢不挑,奴婢有话要说……”厉声打断她的话,林妈妈看向方妈妈的眼神,好似厉鬼:“方妈妈,你是个明白人。”“王妃,你敢杀我我就将一切都说出来,到时候你也逃不掉,你也……”方妈妈还要大喊,只是突然被人从身后死死捂住了嘴,她奋力挣扎着,可一人怎能敌得过多人?终于,她被死死按倒地上,紧跟着,她清清楚楚地听到王妃云淡风轻地说了三个字:“给—我—灌。”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