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凉如水。汀兰阁内,林妈妈帮王妃卸下头饰,又小心地拿起玉梳慢慢地替王妃梳理着。每梳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王妃一般。“听说阿弦在翡翠园里偷偷见了明相,说了什么?”“把人都支开了,不知道说了什么。”说完,林妈妈执梳的手指一颤,又小心翼翼道:“奴婢觉得,郡主大概是想知道明相是不是孩子们的爹。”抿唇一笑,镜中的女子容颜如玉,只是表面惨淡了些:“如果是这样,她注定只能失望了。”“不过,小小姐和小少爷长得是有些像明相,特别是眼睛。”说到这里,林妈妈一顿,似是想表达些别的什么意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再像也不是。”听王妃这口气,林妈妈便知道此事王妃并未放在心上,于是并未过多纠缠,只慢声询问道:“王妃,明相的事情暂且不提,那威北侯夫人那边,真的要让郡主嫁过去么?”“那是她自己选的路,谁也没逼她。”“奴婢是怕小少爷和小小姐过去会受欺负,要是能留在王妃身边,怎么样也安心些。”闻声,王妃幽幽一叹:“我又何常不是这么想的?可不得不承认,阿弦说的也有些道理,柳侧妃那边一直虎视眈眈,珏儿我们已是看顾不过来了,再加小颜和小羿两个的话,只怕到时候一个也护不周全,与其这样顾此失彼,倒不如相信阿弦一次,毕竟,她对孩子们也是真心的好。”其实也是有办法改变现在的情况的,只要她想办法拉回王爷的视线,区区一个柳侧妃,根本就不用放在眼里。可是,她实在是不想去故意迎合华盛天,那个男人,毕竟……她能替他生下华青珏已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若是还是要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她真的不愿意,也不想再委屈自己。“也不能和郡主说实话,万一郡主嫁去那边后便和王妃生份了怎么好?孩子们也只和郡主有感情,只念着她。”战战兢兢这么多年,林妈妈已经鲜少在王妃的脸上看到笑容了,除了小世子以外,只有那两个孩子能让王妃的眼中流转着暖意。林妈妈知道自己应该狠下心来,可想下想王妃这几年来忍受的痛苦,她总免不了要心疼。她一心呵护着王妃长大成人,又生下了小世子,可如今,依然只能……她是心疼啊!“只要孩子们安全,什么都不重要。”说着,王妃的眸间似有泪意,却强笑着咽下那泪滴,只硬声道:“让泌梅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一旦离开了王府,便只能靠她在两边传话了,阿弦对我似也起了疑心,不会跟我讲太多实话的。”“奴婢瞧着,郡主似是也有些怀疑泌梅。”王妃眯起了眼,半晌又道:“她是个聪明的,只要大事不犯着她的禁忌,她也不会揪着小事不放,泌梅没有害她和孩子之心,她不会对泌梅怎么样。”闻声,林妈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细心地替王妃梳理起满头青丝,乌云般的长发滑如丝绸,黑浓如夜,竟有如豆蔻少女一般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哄着小羿和小颜睡下后,华青弦蹑手蹑脚地出来。泌兰在门口等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华青弦本想问问她出了什么事,却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支火红色的花。那花儿的颜色浓稠似血,竟让她眼前一片模糊。“郡主,郡主。”一连叫了好几声,华青弦才反应过来,看着泌兰一笑:“哪里摘的花?”“捡的,就在门口放着。”“看见是谁放的了么?”泌兰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和阿十没有过正式的约定,但她却知道这花是阿十送来的暗号。他又来了,在那边的亭子里等她,犹豫了一番,华青弦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有些人,一旦决定要放下便不能再回头,应该和阿十见面的人是华青弦,而她,现在是笙华郡主。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只能走向各自不同的方向,那么,最好的结果,便是相忘于江湖。阿十,就让他留在记忆的深处,总有一天,她会忘记他,永远忘记……黑甜一觉,睁眼已是天明。因还是盛夏,华青弦一早起来便觉得浑身粘腻得难受。古代没有空调电扇,以她在王府里的地位,又分不到许多冰盆,是以,每天早上起来都会不舒服,所幸因为脚伤未愈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华青弦便让泌竹和泌菊打了水到净室,打算美美地洗个澡。其实她是很想直接跳进池塘里游个早泳的,可是,这里是古代,所以她还是乖乖地沐浴吧!自打回到王府,华青弦很少有真正觉得‘心满意足’的时候,唯一的例外便是净室里的那个大浴桶,有时候,她会和小颜一起在里面玩水嬉闹,有时候她会泡在那里做个简易的桑拿,每每泡完澡后总是通体通畅,似是将一天的晦气都泡走了一般。只有一点她不习惯,那就是丫鬟们喜欢围在她身边侍候,她只试了一次,就再也不愿意了。久而久之,丫鬟们也习惯了她的这个‘毛病’,给她打好水后便打算退下,泌菊走得稍快,不小心便将华青弦拿来换洗的干净衣服碰到了地上,地上有水,一下子便湿了大半。泌菊头一回服侍华青弦沐浴便出了差子,当下便惊得跪了下去:“郡主,奴婢不是故意的。”“再去拿一套就好了,哭什么?”“奴婢,奴婢只是……”泌菊还在柳侧妃屋里时,只是个二等丫鬟,有一次曾经替珍珠打过下手给柳侧妃洗澡,当时是珍珠没有侍候好却把错推到她的头上。她人微言轻解释了不管用,差点没被柳侧妃打断腿。是以,方才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衫时,她还以为自己又少不了要挨一顿,没想到,华青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这么把她所有的惊恐都给抹去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华青弦正在脱衣服的身影,有些暖暖的东西在心底里慢慢流淌着,竟是慢慢堵到了嗓子眼,让她激动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脱下外衣,只剩胸前绣着喜鹊登梅的肚兜,华青弦回头瞥了泌竹和泌菊一眼:“你们都出去吧!”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福了福身,终于出去了。除去身上最后的屏障,华青弦将自己深入水中,水温不冷不热,舒服到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闭上眼,将自己又浸到水里深一些,直没过脖颈,这才轻靠在桶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地拨着水。门外有轻轻的声响传来,该时泌菊取了干净的衣物过来,华青弦不曾睁眼,只吩咐道:“放在屏风外就好,我洗好了自己会取。”泌菊没有出声,但她能听到衣物摩擦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有离去的脚步声轻轻地室内响起,只是,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似又没有声息。华青弦仍旧没有睁眼,只轻声道:“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下去吧!”又等了一会,华青弦眉头微动,怎么回事?还不走?“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来见我?”这个声音……猛地张开双眼,华青弦一个激灵便从水里钻了出来。夜云朝的眉头微微一动,眼前一派活色生香,隔着屏风,从他站立的方向看去,恰能看到她曼妙出水的身姿,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更能让人浮想连篇。他不是故意要这时候进来的,只是没想到一大早她就在房间里沐浴,本想走开,可是,脚却怎么也挪不动了。灼热的视线,隔着纱质的屏风在她曼妙的身体上淡淡扫过,很快便落在她后腰上那鲜红的花朵之上,那样血一般的颜色,纵使隔得那样远,仍似能灼痛他的眼。“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来见我?”浮起的激荡慢慢又冷却了下去,他的声音很冷,冷得让华青弦感觉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方才是下意识的反应,直到她番然清醒,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脸上臊得通红,她又猛地钻入了水里,双手不安地交叉护在胸前,那一刻,华青弦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尼玛,阿十这厮太不要脸了,竟然这个时候来,简直是趁人之危。“没看到我在……还不出去?”“回答我。”他似不为所动,依旧坚持要个答案,华青弦暗咬银牙,气得浑身都人冒烟了,尼玛,这种话一定要在这种时候问她吗?没看到我在干什么吗?还以为古人就更加会避讳这些,没想到,阿十这厮竟然比登徒子还登徒子:“你他妈的,至少先让我……才好回答你啊!”“这样更好,你想逃也逃不掉。”“你不要脸,下流,无耻,卑鄙……”华青弦又羞又恼,正口不择言地骂着,忽觉颊边一暖,某人暧昧而性感的声音,却已在耳边回荡:“你再骂,我就坐实了你的话。”坐实她的话?坐衬什么?下流,无耻,卑鄙?华青弦的脸更红了,一闪身避到了浴桶的另一侧,好在泌竹在桶里放了很多的花瓣,如若不然,她就真的要吃大亏了。红着脸,华青气乎乎地瞪着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因染了怒意显得更加清亮。夜云朝站在浴涌前,长指勾着她的衣衫轻轻晃荡着,一双深眸带着明显的**,早已渲染成墨一般的色泽,却仍旧直勾勾地望着她:“还不想回答我么?”“没什么好答的,你也没找人送信给我,我怎么知道你要见我?”“花。”“花我看见了,不是还插在房里么?”说着,她玉手微扬,指了指她妆奁前的花瓶,净白的玉瓶里果然有支怒放的曼珠沙华,只是明显不若昨夜那般妖娆妩媚。“阿弦,什么时候你也这么不坦白了?”“你要我坦白什么?说我不想见你所以才不去的吗?那现在你知道了,可要走了吗?”不想和他吵架的,更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吵架,可这家伙真的惹毛她了,她虽然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可光着身子和一个危险的男人说话,真的让她很紧张,一紧张自然也就生气了,一生气自然就口不择言了。霍地,他低下头来,逼视着她的双眼:“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吗?”很快,他在她眼中找到了他想要看见的恐惧,只是,那样的恐惧,却让他反倒觉得不安。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样卑鄙了?为了得到想要一个答案,竟这样欺负一个女人。她不回答,只咬着嘴唇硬气道:“把衣服还给我。”危险的双眼,倏地一眯,他看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脸看到另外的什么人,这种感觉让华青弦觉得难受,她不喜欢这样,更不喜欢他这样看她。一狠心,华青弦伸出白嫩的手指便要抢回他手里自己的衣衫,他却一个用力便将她带出水面。惊呼一声,她裹着水花扑进他怀里,双手撑上他紧实的胸膛时,她也同样地听到了他咚咚如雷的心跳声。似是惊喜,却伴有淡淡的心酸,她毫不畏惧迎上他的目光,用眼神指责着他的无礼。“干嘛这么看着我?”不及一拳的距离,他的声音伴着气流轻轻刷过她的脸,华青弦几不可制地一阵颤栗,手脚冰脚,身体却软软无力。她和阿十也不是没有过亲密的瞬间,但,自从离开吊子沟,阿十在她的眼中已不完全是阿十,以前的他是无害的,可现在的他只让她觉得危险。曾经的那些过往一点点划过心头,华青弦喉头有些艰涩,想要推开他,可双手似乎已使不上气力,她喘着大气,避开他灼人的视线,低下头去的那一瞬,她忽而反退为进道:“如果你是想看我的身体,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这么麻烦。”故意用了一种流里流气的口吻,那样的感觉,仿佛被轻薄的人是他而不是她,他突然对她的反应感到好笑,心中一动,按在她雪背上的大手竟开始慢慢往下滑,那一刻,华青弦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凝固了。“不要。”猛地,她紧紧抓住他不安分的大手,华青弦的脸又烧了起来,仿佛天边的晚霞般绯艳霓丽。她承认,自己在遇到阿十的时候总喜欢犯花痴,这让她大多时候感觉自己都是那头大灰狼,可是,今晚的阿十,带着些让人看不分明的狠戾,那样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他眼中的小白兔,随时随地都可能被他拆吃入腹。可是,这不像他,至少不像她所认识的阿十,虽然,他也会偶尔调戏一下自己,可从来是无伤大雅的,唯有现在,还是大白天,还是在她的地盘他就敢这般放肆,她只能说,这样的阿十太危险,让她不敢再‘激’他。“你要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可是,在此之前你得让我……让我穿好衣服,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你这样。”“你刚才说我想要看你就给?”“那是……那是我……我……故意激你的。”好女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就是再胆子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乱来了,毕竟,她还果着,毕竟,他的眼中已有**。“总算老实了。”“……”不老实行么?他的手……居然还在动,这厮,简直……“我比较喜欢你在吊子沟时的模样,没心没肺,胆大包天。”“要是可以选择,我宁愿一直呆在吊子沟。”尼玛!不能再往下了,脖子以下已失守,要是腰下也失守的话,让她情何以堪?“这里不好吗?”“不好,非常非常不好。”有那么多不喜欢她的人,还有那么多想要整死她的人,就连软弱无能的阿十到了京城也变成了邪魅狂狷的苍穹门门主,这样可怕的地方,她怎么会说好?指下的肤肌带着**的热度,微微颤动起来,他挑眉,似笑非笑:“你在发抖?”太可恶了,他明明知道她是因为他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他居然还逗她。咬牙切齿,她重新迎上他的目光:“我要穿衣服。”“怕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听到这样臭不要脸的话,华青弦差一点就破口大骂了,你妹,你是没看,可你在摸……妈的,再让他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下去,搞不好不用他动手,她就能兽性大发直接将他扑倒。或者,这就是他的目的,明明他想……却来挑逗她……无耻啊!太无耻了。“这不公平,你穿着衣服,我自然也要穿。”夜云朝挑眉,双眼中有危险的因子在游离:“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是不是也该全脱了?”啊!啊啊啊!当然不可以。华青弦这下刺激大了,涨红了脸不说,急得满脸都是汗:“讨厌!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这样欺负人有意思吗?啊?”“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气极,华青弦不顾一切就要推开他,可任凭她如何动作,却只是与他越缠越紧,终于,他大力将她按向浴桶,猛地撞上的同时,她只觉后腰一紧硌得生疼生疼。眉,不正觉地深深拧起,她痛呼出声,他也倏然放手:“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疼,她当然疼!要比起疼痛更让她觉得受不了的是,他放开她后,她就整个人都全部爆光在他眼前了,察觉到他火热的视线,华青弦不安地挪了一下身子,这才艰难地开口:“威北侯夫人已经答应了我提出的所有要求,再过不久我与薛仲清的婚事就会定下来。”愕然听到这样的话,夜云朝先是一愣,马上便意识到她是想要回答自己一直追问的那个问题,果然,如他所料,华青弦又开口了,只是这一次,他却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她说:“那个花以后也不要再送了,我也不会再……见你。”说到最后,华青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分不清心里是酸楚多过心痛,还是心痛多过失落,她一直是个不容易动情的人,就算是前世,在她出事以前她也只有过绯闻,从没有真正的男友。来到这里,她变成了另一个华青弦,省去了生儿育女的这一环节,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独善其身到最后,没想到,她又遇见了阿十。她一直都知道,阿十不是他的真名,她从不问他那些事是因为她觉得如果他相信自己就一定会跟她坦白一切,可是,她等了这么久,仍旧只知道他是苍穹门门主,是他不够相信自己,还是他不能够相信自己,她已不愿去多想。只是,人要想得开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如果阿十对自己的感觉只是一个生活的‘调剂品’,那么,她们调得也差不多了,可以到此为止了。君即无心我便休,如果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那么,长痛不如短痛……“为了薛仲清?还是为了明君澈?”“为了我自己。”她抬头看他,那双在浓密睫毛下闪闪发光的双眼,此刻显得暗淡了的许多,琥珀色的眼瞳盯在他脸上,好似在宣誓着什么。薛仲清那样的小傻子,夜云朝怎么可能放在眼里?唯有明君澈,那个似敌似友的家伙,总是能轻易就搅乱他布好的局,一如昨日,当天火告诉他明相有意向摄政王提亲之时,他便意识到那些话,是那家伙故意让天火说给自己听的,多年的老对手,他也最了解自己的软肋在哪里。只是,华青弦真的会成为自己唯一的弱点?他怀疑,他深深地怀疑,所以他来寻找答案,可是昨夜,她的答案却给了他最为沉重的一记闷击。莫名心颤,甚至若名懊恼,夜云朝再度与其四目相对,又一次放肆地打量起华青弦。她那双美丽清澈双眼,似一泓清泉,汨汨流入他心深处,似有些难以启齿,但他终还是不能放下:“阿弦,你真的想过要嫁给明君澈?”“我这么想有什么不对吗?”她笑,带着淡淡的无谓:“他长得帅,官当的大,出身好背景也好,是所有人眼中的如意……”倏然倾身,他以吻封缄,拒绝让她说出最后的两个字。他放肆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一切,大手更是直接探过那早已湿透的衣衫,情到深处,两人的气息早已紊乱,他不顾一切想要更进一步,屋外,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泌菊的声音。“郡主,您洗好了吗?”眸,微颤。仿佛晴天一记闷雷直接将华青弦震醒,她猛地推开了他,慌张地应着屋外人的话:“快,快了,你们别进来,我很快就好。”说着,又要去找早已被他扔到一边的衣衫,只是,找回来后,华青弦又苦了脸,只能尴尬地对着屋外又喊了一句:“泌菊,再去拿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这件我不喜欢。”“是,奴婢马上就去。”支走了泌菊,华青弦一回头便撞进他满是眼欲的深眸间,脸,不自由主地又红了,想到方才两人干的‘好事’,她尴尬得要死,大白天的,还是自己的闺房里,他们这么‘忘我’真的好吗?“快走吧!让人看到就惨了。”他笑,看着她脸上娇羞的色泽,心情竟是无与伦比的好:“看到就看到了,我无所谓?”“你当然不怕了,可我怕啊!我现在本就声名狼籍了,还要再添上你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我还怎么活啊?”说着,又去推他:“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晚上再来看你。”“啊!”这不好吧!白天就这么不守规矩了,到了晚上……她不敢再细想,只是脸已烧到了脖子根。阿十走后,华青弦一直心神不宁,好容易守到半夜,终于又在房前看到了一朵曼珠沙华。捡起地上的花,华青弦的脸便又红了,踟蹰片刻,还是转身去了月华亭。到了地方,却不见人影,华青弦正疑惑间,忽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一只大手更是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别怕,是我。”温柔的声音几乎在同时传来,轻轻刷动她脸边的发丝,痒痒的直钻人心。直到将她掳上了大树,夜云朝才松开了紧捂着她的手,她怪嗔地看了他一眼:“你疯了吗?吓死我了。”月色下,他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仍是那一身如墨的黑衫,薄薄的汗味透过衣衫渗出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长长的黑发随意地披在颈后,带着邪肆的慵懒,精致的五官,配上唇角那似有若无的笑意,简直可以用娇艳欲滴来形容。分明是个男人,却长成这样一幅祸国秧民的模样,华青弦撇了撇嘴,略略有些自卑,笙华郡主生的其实也不错啦!只是比起这厮,尼玛,一比就比化了。似是未看到她眼中的不忿,他又笑了,淡淡的惑人心神:“是你太不小心罢了。”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华青弦顺着他目光所及之处一看,绯蓝衣衫的泌兰正一脸焦急地立在亭子边上,看样子似乎是一路跟着她过来,却把人跟丢了所以在找人。“泌兰,她怎么……”他笑,轻描淡写地提醒:“昨日她就在你屋外守了一整夜了,你也不知道?”“啊?”她真的不知道啊!泌兰怎么会这样?难道,她也有了外心?应该不可能,大约是自己不太小心让她给撞见了,瞬间有种奸情被撞破的尴尬,华青弦不由心虚,好半天都说不出话。“以后可长点心吧!把眼睛放亮点,要不然,被人卖了怕是还要帮着数银票。”一听这话,华青弦不依了,拐了他一下:“喂!我有你说的那么差么?”“你说呢?”“我这么差你还喜欢我?那岂不是证明你的眼光也很差?”闻声,他暖暖一笑,故意反问道:“我有说过我喜欢你吗?”“……”华青弦无话了,因为人家真的没有说过这话,只是用行动在表达,想到他的‘表达方式’华青弦又不淡定了,尴尬地挪了挪身子,试图离他远一点,他却不肯,大手一捞又将她抓回怀里:“阿弦,可以跟我说实话吗?”窝在他怀里,两心相贴之处有嘭嘭的心跳声传来,伴着她的节奏,异常的和谐。华青弦突然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好,于是她便就着那美好的月色,羞赧地点了点头。“你和明相之间……还有,小羿和小颜真的是他的孩子?”“不知道。”“……”依在他怀里动了动,华青弦的声音很轻,似被风一吹便会散去:“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可我真的不知道,如若不然,我岂会还等着她们将我配给一个小傻子,早就直接带着两个娃上门去认爹了。”他知道泌兰在跟踪自己,可她却知道天火也在跟踪着自己,所以,自己昨日和明相所说的那些话,他一定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突然在自己面前将那小傻子和明相相提并论,所以,在明相的这件事上,她不想再重复说那些话,如果他相信自己,他一定能理解,如果他不相信,那说了也白说。淡淡一笑,夜云朝忽而便释怀了,虽然她也有落落大方的一面,虽然她有处变不惊的坦然,但,这才像是她的作风,这才是他所认识的华青弦,骨子里从来没有变。“要不,你帮我查查看好不好?”这话一出,夜云朝就变了脸,华青弦不明所以,于是又道:“你不是苍穹门门主么?你不是手眼通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么?只要你肯帮我,就一定能查到对不对?”“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至少,他一直想知道她身上的曼珠沙华是怎么来的,却一直查不到。“至少帮我试一试,我就不相信那么一个大活人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你就那么想找到他?”他的口气有点酸,话里话外都是不太想帮她的意思,华青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当然了,要换了你,你会不想知道吗?这么一个大活人,做了那样的事后居然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不相信,绝对不相信。”“如果我帮你找到他,你是不是就会像你说的那样带上两个娃上门去认亲?”听到这里,华青弦终于明白了那么一点意思,却还故意不让他好过,笑笑的调侃道:“那得看他有没有钱了,要是个穷光蛋……”“你就那么爱钱?想要多少,我给你。”他口气大得仿佛是散财童子转世一般牛叉,华青弦却不以为意,只撇嘴道:“不要,是我什么人呀?我为什么要用你的钱?自己赚的才实在。”“我是你相公。”“假扮的而已。”这些话冲口而出,想收回已是不能,华青弦揪着裙摆,很想转身问他有没有真的想过要做自己的相公,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女人,毕竟还有些好面子,所以,她问不出口。“阿弦,我……”“没关系的,我明白。”说着,她苍白一笑,眼神望向它处只是再不看他,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心潮起伏,只是,碍于那一朵不明来历的曼珠沙华,坦白那些话哽在喉头,却想吐也吐不出。他的沉默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利剑,狠扎入她的心口后却不及收回,她抚着心口的伤处,感觉着那汨汨流出的血泪,一连做了三次深呼吸,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哽咽声:“阿十,我该回去了。”不曾松手,他只是将她圈得更紧:“再陪我坐一会儿。”如果时间可以静止,他希望永远能停在这一刻,他不是大晋的骁云将军,她也不是身份可疑的日月国皇室后裔,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这么相依相偎着,不分彼此。轻吁了一口气,她未再抗拒他的动作,只是轻轻的闭上眼,将手指穿插过他的手掌,慢慢地,十指紧扣。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几乎要沉沉睡去。迷蒙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一条通往恶魔深渊的血色之路,红的花,绿的茎,一片片铺排了开去,入眼之处,尽是那染不尽的绯红,好似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要将万事万物都吞没。她踩着那血红的花瓣一步步向前,远方的远方,有墨色的身影在向他招手,他唇角的笑意慢慢被放大,直到,她看清他满面的痛苦,带着挣扎一般拉着她坠落万丈深渊。一个激灵,她猛地惊醒,冷汗一层层地冒了出来。“怎么了?”她摇摇头,脸色苍白:“没什么,只是做恶梦了。”“居然真的睡着了。”他笑着,神容安逸,似是感觉能让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是多么大的功绩一般。他孩子气的笑容让她觉得安心,可想一想梦里的一切,她不禁又打了个冷颤。“冷么?”“有一点。”说着,她又看他:“放我下去吧,偷情都让丫鬟发现了,总得回去安排一下的,要不然,闹出去了也不好看。”“别把自己说得那样不堪,你明知道我和你之间,不只是‘偷情’两个字。”听到这话,她竟是有些笑不出来了,只呐呐道:“现在不是,等我嫁入威北侯府就是了。”“……”臂上一紧,她明显地感觉到他在不自觉地加力,他虽没有出声,但她却似乎听到了他心底里的呐喊。忽而便冲动了,她转过脸来,眸光坚毅地看向他,一本正经地问道:“阿十,你娶我可好?抢在那小傻子和我订亲之前,把我和孩子们都接出王府,然后……”“好。”不等她将话说完,不等她急切地解释,他轻轻柔柔的一个字,便足以让华青弦为之怔然。他这是,答应她了么?一直在这样的疑惑里沉浸着无法醒来,直到她‘脚踏实地’地站在亭子里,她才如梦初醒。四下寻找,已再不见阿十的踪迹,她就那样傻傻地站在亭子里,嘴角的笑意被无意识地放大到最夸张的程度,她憋不下去就要放声大笑。突然,空寂的夜空里飘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好似地狱冤魂在接受鞭挞时最撕心裂肺的低嚎,华青弦浑身一颤,笑意瞬间便僵在脸上。下意识地朝发声的方向看去,只有看不清楚的树影在风中摇摆,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院外匆匆回来,看到华青弦后起初只是一怔,片刻后,竟是卟通一声跪到了她的脚边:“郡主,救救奴婢!”风中传来浓郁而腥臭的味道,华青弦下意识地定晴一看,云妈妈的裙角衣衫,早已染尽了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