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殿中,白嬷嬷将一串串色彩不一的缇子洗净,用四个泥金的碟子装好,一一端到了小羿和小颜的跟前摆放着。有玫瑰红色的,紫色的,暗红色的,浅绿色的四种,有的如桂圆航大小,有的却只有指甲盖般大小,华颜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伸手碰了一碰,嘴里早已津液四溢:“嬷嬷,这是葡萄吗?”“这种是缇子,但葡萄好吃,更甜一些。”“那我要试试。”说着,小颜突然捂住了小嘴,拿眼去瞅小羿:“哥哥,跟嬷嬷说话是不是也要说奴婢?”白嬷嬷摇了摇头,笑道:“不用的,不用的,您是主子,嬷嬷才是奴婢。”“好麻烦喔嬷嬷,宫里是很好很漂亮,可是,规矩太多了。”华颜心有戚戚焉地说着,又补充道:“娘亲说,在宫里说错了话是要砍脑袋的,害我都不敢说话了。”见妹妹嘴上没把门,小羿又一次出声提醒:“小颜,不许胡说……”白嬷嬷倒是不在意,只笑着道:“羿小少爷别担心,在嬷嬷的面前,你们想说什么都可以。”她是苍穹门的人,归天雨所辖,留在宫里是为了保护太皇太后的安全,可现在得了天雨的新命令,她和春夏秋冬今日要保护的却是华青弦和眼前这两个小主子。小颜见白嬷嬷可亲,圆溜溜的眼睛大张着,笑得开心极了:“真的吗?”“真的。”“那我要吃缇子,大颗的那个。”“好,奴婢这就给您去皮儿。”说着,白嬷嬷就要去摘几颗剥皮儿,林妈妈却抢先一步在她之前将小颜要吃的缇子都端了过来:“嬷嬷,还是让奴婢们来吧!免得脏了您的手。”白嬷嬷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任她和云妈妈自己动手去了。只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春夏秋冬四个宫女却很清楚地看到,云妈妈正小心地用银针一颗一颗地替小主子们试着毒。吃罢缇子,华颜无聊地打起了瞌睡,可是,她想睡不敢睡。娘亲交待过的,宫里头万事要小心,要不然,被抓到什么错处就要砍脑袋。她只有一颗脑袋,砍掉了她就死了,所以,她不能睡,就算是再无聊也不能睡。“哥哥,好无聊。”闻声,华羿看了妹妹一眼,刚要开口,白嬷嬷已笑着道:“颜小小姐无聊了么?要不要出去玩一会儿?”“不要。”华羿的警惕性很强,直接开口替妹妹拒绝了,但,他拒绝的话一出口,小颜的脸色又萎了,扁着小嘴,一脸要哭不敢哭的感觉。华羿觉得不忍心,可又担心妹妹会出事,只能抿着小嘴,任妹妹如何用央求的眼神看着他,他也不松口。看出来小颜的渴望,白嬷嬷又道:“要不,就到后面的花园里玩一下,不走远了,也不出元和宫。”一听这话,小颜眼睛一亮,不停地摇着华羿的小胳膊:“哥哥,哥哥……”“不许吵,不许闹,不许瞎跑。”华颜小脑袋点头如啄米:“我不吵,我不闹,我也不瞎跑,就在院子里走一走看一看。”“好吧!哥哥陪你一起去。”他的妹妹毕竟不是‘普通人’,他还是跟着比较放心,虽然,华羿对那个后面的花园实在没什么兴趣,但,为了妹妹,还是勉为其难吧!“哥哥真好,咱们走。”说着,华颜拉着哥哥的手,高高兴兴地去元和宫后面的小花园里玩去了。——上书房。一身明黄的小皇帝夏候瀚蜷缩在桌下,手捧着精致的蛐蛐笼,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呜呜,铁头将军……”“皇上,别哭了,蛐蛐儿死了奴才让他们再给找一个来给您玩,别哭了,啊!”余公公陪着小皇帝蹲在桌下,苦口婆心的劝着,只是,小皇帝实在太伤心,他已足足劝了一个时辰了,可小皇帝还是一脸的伤心欲绝,这可急坏了余公公。“那你现在就去找,马上去……”要是余公公真的肯替他再找一个蛐蛐回来,他倒也不哭了,可他知道摄政王下了令,谁也不许帮他找蛐蛐儿,所以,余公公根本就是在骗他,所有人都在骗他,想到这里,小皇帝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铁头将军…你死的好惨呐!呜呜……”铁头将军确实死得很惨,因为,它不是死在‘斗场’上的,而是死在摄政王的鞋底下的。当时小皇帝抢救不及,连铁头将军的最后一声鸣叫都没听到,就看到它变成了一条扁平的小标本,这可是他花重金找人从宫外弄回来的,还没拿去国子监找那帮勋贵公子们比试,就直接‘英年早逝’,小皇帝哪里能不伤心?为此,他已经闹了一下午了,可是,无论他怎么闹,都没有一个人肯帮他再找一只过来。余公公脸一青,说话都不大利索了:“皇上,奴才已经让他们去找了,马上就能找到……可是,您现在该回去温书了,明早摄政王过来,要考您功课的。”“不管,朕的铁头将军都死了,朕还温什么书啊?不温。”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只是个闹脾气的孩子,而摄政王才是大晋的无冕之王。他恨透了摄政王那个老匹夫,甚至在无数个夜里诅咒着他,但是,诅咒了多少年,摄政王就‘欺负’了他之少年,天天逼着他看书不说,现在还不让他斗蛐蛐。其实他哪里有机会出去找人斗这个,不过是无聊的时候,找几个小太监赢几场乐呵乐呵,可就是这样,摄政王也不允许。还杀了她的铁头将军,他真想砍了摄政王的脑袋,可是,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所以,现在他只能捧着自己的蛐蛐笼,不停地用眼泪宣泄自己的不满。他就是不温书,看那个老匹夫敢不敢也像踩死铁头将军一样踩死自己,哼!“皇上,不行啊!万一摄政王发脾气……”听到这里,小皇帝也毛了,大吼大叫道:“朕是皇上还是他是皇上啊?他发脾气你就怕,那朕发脾气你怕不怕啊?怕不怕啊?啊啊啊?”“皇上,奴才怕,奴才都怕。”余公公不说都怕还好,一说这个,小皇帝更气了,拿起手里的蛐蛐笼就朝余公公的头上打去:“不许都怕,只许怕朕一个,听见了没,啊?”“是,是是是,奴才谁都不怕,就怕皇上一个人。”余公公用手臂护着头,却还是不敢闪开,只是不停地说着怕字,可他越说,小皇帝就越生气:“撒谎,你们都在撒谎,你们都不怕朕,就怕摄政王。”“不是,不是,奴才怕皇上的,好怕哟!”“怕朕就不许再提温书的事。”一听这个,余公公又要哭了:“可是皇上,还是……还是回去温书吧!奴才也是为了您好……”“滚!”怒吼一声,小皇帝终于发飙了,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后他一把将书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掀到了地上,然后便开始疯狂地踩踏,踩完了书还不够,又却踩余公公,而且一脚比一脚出的重。余公公不敢躲,只是一个劲的哀嚎着:“唉哟!唉哟!皇上别踢了,奴才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提温书的事了,唉哟!唉哟哟哟!”将余公公踢了个鼻青脸肿,小皇帝才算是踹够了,收了脚,结果发现余公公那一脸上血的模样很吓人。想到明日摄政王过来看到余公公这样又要责罚自己,心里一怕,撒腿便跑出了上书房。可怜那余公公满头是包,身上也酸疼得不像样,爬了几下没爬起来,只能伸长了两只干干瘦瘦的手,凄厉地喊:“唉哟!我的小祖宗哟!您别跑啊!皇上,皇上,等等奴才,等等奴才啊!”——元和宫里,因为皇太后薛仲蕊的不请自来,让紧张的气氛急转直下。太后今日穿了身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件碎金色的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白色的碎花云纹,三千青丝高高地绾在头顶上,颊边还刻意留了几缕垂在颈边。高高的额前,垂着赤金的红宝石额饰,繁复的点缀却看上去恰到好处。髻后簪着只怒放的牡丹,发侧插着镂空的飞凤展翅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竟是别有一番的风情万种。太皇太后起身迎了上去,和风细雨地笑着:“什么风把太后娘娘给刮来了?”闻声,皇太后咯咯一笑,声音清脆似少女一般,完全不似年过三十的少妇:“姐姐,您可真会开玩笑,宫里谁不知道我最喜欢往您这儿钻了,您偏这样说我。”“我看呀!你是想吃白嬷嬷做的素锦糕了吧!隔三差五的就来我这儿蹭饭吃,也不怕人笑话你。”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儿时便是闺蜜,又是同年入宫,感情自是与旁人不同。这些年,虽然两人心中生了隔阂,但表面上还是亲如姐妹,就是称呼上,也依旧是姐姐妹妹的叫着,从来不称对方太后或者太皇太后。被编排了一句,皇太后也不生气,还嘟着嘴道:“姐姐还是太皇太后呢!我来姐姐这儿蹭饭吃是孝敬长辈,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谁敢说我。”两人虽年岁相当,但从辈份上太皇太后是长了皇太后一份的,所以,皇太后说是孝敬长辈也没有错,听着这样的歪理,太皇太后也掩了口直笑:“你这一张嘴啊!死的都能叫你说活了。”说着,两人又互视一笑,正笑得开怀,皇太后不知怎么眼神一飘,便瞧到了华青弦的身上,惊讶道:“咦!姐姐这儿有客人呀!这么一位大美人儿,好似从来没在宫里见过呢!”“臣女见过太皇娘娘。”盈盈一拜,华青弦落落大方地给皇太后请安。其实,方才皇太后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和其它宫女一起给她行了大礼了,只是,人家的眼睛里没有自己,所以,就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不过现在,人家突然又想起她来了,她也自然得赶紧再补一礼了。“平身吧!”太后的口气听上去略有些勉强,似是对她不知道‘感冒’的感觉,但脸上还是挂着得宜的微笑。单凭这一点,华青弦就知道,她一定知道自己是谁,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太皇太后一笑,介绍道:“这是摄政王家的笙华郡主。”“原来是笙华郡主啊!长得可比传说中要标致得多了。”皇太后说到最后标致两个字的时候,华青弦分明听出了一点羡慕嫉妒恨的味道来。大抵美女见到美女就是这种感觉吧!太皇太后虽然长得漂亮,但称不上绝色,而且眉宇间总带着一股子书卷气,给人一种娴静的大度。而皇太后的美,就如同她头上那朵怒放的牡丹一般,张扬而外放。到于自己,华青弦很有自知之名,除了五官精致之外,她比太皇太后看着更温婉,比皇太后看着更清纯。也许就是这种清纯的感觉惹到太后不快了吧!毕竟,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了,她还能继续清纯,而皇太后已略感成熟。其实,在华青弦看来,成熟也是一种美啊!只是,这个时代的女性都认为女子十五六岁是花样年华,那个时候是最美,而三十岁的女人已是‘花样年华’的娘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最美’的,所以,皇太后看向自己的眼神才会那么‘斜’吧!毕竟,自己无论从身形还是外貌上来看,确实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像两个孩子的娘。“谢太后夸奖,臣女不敢当。”太后俏眸微闪,目光直直逼向华青弦:“怎么不敢当?依哀家看呐!整个大晋获封的郡主中,就数笙华郡主长得最是倾城国色,如若不然,裴家那个傻小子也就不会闹着要出家了。”这话一出,销烟味四起,华青弦虽万般不愿意,但还是卟通一声跪到了皇太后的跟前:“太后娘娘,都是臣女的错,臣女愿受责罚。”特么的,她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一个太皇太后还没搞定,又来了个皇太后,来了不说,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算是秋后算帐么?尼玛,五年前裴大公子要出家那也不是她拿刀逼着他去的啊!再说了,后面不也没出成么?怎么现在一个个都要怪到她的头上?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好不好?心里腹诽着,可嘴上也不能辩,只能强压着怒气,在心底祈祷着皇太后不是为了找她麻烦而来。不过,她的祈祷显示没有被如来佛祖,观音大士,真主阿拉等等以上任何一位天神听见。所以,当皇太后再度开口,她便知道,人家根本就不是来普通找她麻烦的,而是,特意来找她麻烦的,而已……——“哀家可不敢罚摄政王家的宝贝郡主。”似是开玩笑,皇太后半假真假地说着,华青弦听得头皮一麻,她却又不经意地又提了一句:“仲明现在娶了亲,过得也挺好,哀家也就放心了。”华青弦头垂的更低了:“臣女也很欣慰。”嗤笑了一声,皇太后对此不置可否,只美眸一转刀锋般扫过华青弦的脸:“不过,你怎么会在宫里?”她只是个郡主,根本就没有自由进出后宫的权力,既然她现在人在太皇太后这里,自然也就是太皇太后要她来的了。可这位不怀好意的皇太后,却只字不提太皇太后几个字,只咄咄逼人地问她怎么会在宫里。其居心叵测,华青弦真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主动接过她的话头,太皇太后淡淡一笑,道:“是我召她进宫来的。”到底是个和皇太后面和心不和的主,太皇太后虽然也不见得对华青弦有什么好印象,可是,看到自己召进宫的人被别人骂来吼去的她怎么看就怎么不舒服。“姐姐,真的是你召进宫的?”说着,状似惊讶地掩了口,皇太后一脸震惊道:“难道外面传说的都是真的?”听到这里,华青弦在心底猛翻白眼,你特么够了好么?你特么分明就是故意来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好么?你特么还装出一幅无心撞破的无辜样,真是醉了。“喔!有什么传闻了么?说来听听。”太皇太后倒是一脸淡定,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华青弦都在心底里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尼玛,这才是母仪天下的气度好么,这位皇太后和太皇太后一比,根本就是庸脂俗粉,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好么!“姐姐,看你这模样,难道骁云将军真的是过来向您讨旨娶她的?”没错,皇太后就是故意来膈应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是华青弦这么一只破鞋,我弟弟都不要了,你的弟弟还要当个宝来争,真是丢尽了将军府的脸面。闻声,太皇太后挑眉看她:“这又是谁嚼的舌根子?”这话太直接,皇太后脸色一僵,不自然地解释道:“还不就是宫里的那些奴才们。”说着,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骁云将军甚少入宫,来一次自然大家都印象比较深,见到骁云将军过来了,她们便胡乱的猜测了一通,听姐姐这意思,不是?”“……”太皇太后不置可否,只是端了茶微微的笑。见太皇太后不回答,皇太后便主动走近她,压低了声音道:“可是,这合适么?我怎么听说明相已经给笙华郡主下聘了?”这话多多少少就有点看热闹的意思了,事实上,皇太后自从知道明相也给华青弦下聘了后,也开始对华青弦好奇了。且不说当年裴大公子为了她要死要活的事,就单看现在,她凭着这残花败柳之身,傍着威北侯府的世婚,勾着相府的明君澈,现在又引来了骁云将军这种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就凭她这些本事,也值得皇太后对她刮目相看了。所以,知道她进宫了,皇太后例刻意绕来了元和宫,一来是奚落一下自己这位昔日的闺中蜜友,二来,也是想看看华青弦的究竟。到底是何种狐媚子,居然能将让大晋朝这么多优秀的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听到这话,太皇太后搁了手里的花,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还有这事?”宫里的主子个个都是‘影后’级的大腕儿,装疯卖傻和稀泥的本事一个不比一个差,明明方才还质问过华青弦这件事,可此时,太皇太后却仿佛根本不知情似的。太皇太后的表现让皇太后一惊,面上倒是不动声色:“我也是听说的,姐姐不知道?”“是不知道。”说着,又笑着看向华青弦,和风细雨地问道:“真有此事?明相向你下聘了?”“回太皇太后,确有其事。”华青弦从来就不是吃素的,虽然深宫诡异,一步之差便能要人性命,可她眼睛也不瞎。太皇太后明显就不喜欢皇太后插手这件事,可皇太后也明显就是故意来膈应太皇太后的,如今,两尊大佛都想拿她当枪使,她就算想避也是避不开了。既然避不开,那就索性迎上去,看看站在哪边最有利,她就自动自发的朝那边靠。所以,不等两尊大佛再开口,她便又小声地禀告道:“明相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是妾不是妻,所以,母妃已经婉拒了明相的好意。”一听说这事给拒了,皇太后的脸色霎时就变了:“明相可是大晋第一美男子,又才华横溢,前途无量,你连这样的人都看不上?”本来以为华青弦摊上明相这样的男人,会二话不说就调转风向的,可是王妃居然直接就拒了,怎么会这样?“臣女又岂敢看不上明相大人,只是臣女身上还有婚约未解除,母妃自然不敢随便替臣女应下这门亲事了。”说着,她又抬眸去看皇太后,用一种‘我都是为了皇太后,我对你忠心无比’的表情瞅着她道:“想来,这件事皇太后应该也是知道的,王府和威北侯府有世代婚约要履,当年臣女与大公子无缘,如今,要履约的是二公子。”话说到这里,皇太后再也装不下去了:“不是说退了么?”“退了?什么退了?难道皇太后是指臣女和二公子的亲事么?”说到这里,华青弦也开始秀演技了,双眸雾雾如水,一脸炫然欲泣的模样:“臣女真的不知道,入宫之前还听祖母说在等威北侯府来换庚贴,难道……”华青弦一脸弃妇的怨怼样,看得皇太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门亲事她原本是不大看好的,毕竟华青弦的名声实在是太拿不出手。她的弟弟虽然是个傻子,可将来也是有机会承爵的,如果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对侯府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可威北侯夫人自有打算,她也不好强拦。再加上皇帝年纪还小,事事处处都得要摄政王照应,娶了华青弦也算是定了摄政王的心,她也就默认了这件事。可如今,她明明收到消息说威北侯夫人去退了华青弦的亲事,怎么现在当事人居然都不知情?“母亲早上送了信进来,确实跟哀家提过这门亲事,原来郡主还不知情。”没有明说,但答案已经很明显,所以,皇太后脸上的笑意此刻也显得有些讪讪然。“那,太后的意思是……真的要退亲么?”说着,华青弦眼睛红了,隐隐又有了水光。见华青弦这个样子,皇太后是非常脑火的。说起来,威北侯府与王府的这个世代婚约也确实是一波三折,除去当年薛仲明与华青弦之事,威北侯府是真正为了履行世代婚约而动了心思以外,后面薛仲清的事,就多多少少掺和了一些政治的需要。皇太后因为幼帝尚不能亲政,事事都得看摄政王的脸色,这些年来,也没少恨过摄政王的跋扈专权。是以,幼帝选后之事,她便留了一手,虽知摄政王有心将府上的八小姐送进宫来,但她却始终没有点头。一来,那孩子太小还看不出心性,进宫后没有十年八年也圆不了房,二来,她也实在是受够了摄政王,不想再给儿子身边弄一个驾驭不了还要供着烧香的皇后。可是,摄政王毕竟把持朝政多年,她也不能在这件事上面做得太过份,是以,便一直以幼帝年幼为由,将选后之事压到了现在。眼看着皇帝也大了,摄政王又开始蠢蠢欲动,为安抚摄政王之心,她才会答应母亲让自己的傻弟弟娶一位王府里的小姐,本来已是选了华青弦的,可不知为何,那个傻弟弟又闹了别扭,非得要换人。本就是换过一次的,又要再换哪里说得过去?可对一个傻子有什么道理可以讲?弟弟要换,她们若是不肯他就说要去学人家裴大公子出家,五年前华青弦可是裴家狠狠地丢了一次人了,要再来一次还换了她们薛家,那可真是会让人笑掉大牙。所以,皇太后就算万般不愿,也只能答应了母亲替弟弟出一回头,打算亲自给弟弟指婚,让他改娶王府里的孙小姐华笑语。不过,这种事她虽心中有数,也不好着华青弦的面说,毕竟,说来说去都是威北侯府上理亏。所以,只能顾左而言它:“其实,明相挺好的。”“……”华青弦不做声,只是两行清泪涮地一下便滑了下来,那模样,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薛仲清用情有多深厚呢!看着眼前的一幕,太皇太后心情突然变得无比的好,忽而道:“云朝也挺好的。”一句话,皇太后膈应住了,她本是来笑话太皇太后的,却没想到反被人家看了她的笑话,一时间,脸上也泛起了阵阵尴尬的红。可尴尬也就罢了,如今她这指婚的懿旨还没下,骁云将军却突然又进来掺了一脚,让她也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了。万一,华青弦真的是弟媳妇的‘上上之选’,万一,让保王派拉走了摄政王的支持,到那时,恐怕不用太皇太后再费什么力,自己儿子的皇位,便要拱手于人了。一想到这里,皇太后的后背便冷森森起了一层汗,原本心里的小九九,也是一个也不敢再轻易打了。“姐姐的意思是……要替骁云将军做这个主了?”太皇太后眉眼含笑,话是说给华青弦听的,眼是看着皇太后的:“还得看郡主自己的意思,说不定,郡主更喜欢仲清那孩子,要是这样,我也可以成全她的一片痴心。”“……”一句话,皇太后彻底膈应住了,要说太皇太后看好华青弦,可她又说要为薛仲清赐婚,可说她不看好华青弦,她的眼神又不像,一时间,皇太后心里翻来覆去的搅个不停,完全不懂太皇太后这么说是为了膈应自己,还是真的要毁了她们威北侯府的百年声名了。正纠结间,忽有内侍哭天呛地地奔进了元和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同时朝那内侍望去,却见余公公满头是包地跪在了大殿的中央:“皇上,皇上不见了。”一语出,太后色变,原本端庄静宜的脸上,此刻已然血色尽失……——“呜呜,呜呜呜……”凄凄切切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从假山内传出,华羿牵着华颜的小手,静静地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小嘴轻抿,小脸绷紧着。“哥哥,是不是有鬼在哭?”小颜和哥哥本在元和宫的后花园里玩的好好的,可是总会时不时听到有呜咽之声传出,一开始两人小家伙还以为是听错了,后来那哭声渐大,两个人才决定一起来看看。跟在他们身边的林妈妈和云妈妈自是不许的,可小颜天生胆大,又喜欢‘探险’,于是不听不劝就要过来,小羿怕妹妹闯祸,也只能跟着一起来了。翻了自家妹子一记白眼,小羿没好气地道:“大白天的,哪里有鬼?”小颜不服气,指了指马上要落山的太阳,据理力争:“已经是傍晚了,天马上就会黑下来。”小羿摇头,不再和妹妹斗嘴:“谁在里面?还不快出来。”和小颜的天生迷糊不同,小羿是那种耳聪目明,又天生**的孩子,很快就在心里将目前的情况分析了一下,得出了两个结论,躲在里面哭的是个孩子,而且,应该不是元和宫里的人。“呜呜,呜呜呜……”里面的人不肯说话,只是哭,华颜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又问:“哥哥,他不说话,是不是个哑巴鬼?”一听这话,里面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你才是哑巴鬼,你再胡说,看我不砍了你的脑袋。”叫嚣声中,小皇帝蛮牛一般地从假山里冲了出来,华羿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被他推倒,华颜一个旋身飞踢向小皇帝的手,只听得咯卡一声脆响,小皇帝手里蛐蛐笼已经脱手而去,直接滚进了假山旁的池塘里。小皇帝看着那金色的小笼子在夕阳下划出一道抛物线后直接落进了水里,脸都气青了,顾不上手疼,便扑了过去:“啊,啊啊啊!朕的铁头将军……”春夏秋冬虽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人,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小皇帝,可在宫里这么般大小的,还穿一身龙袍的小家伙是谁她们不用脑子也能猜到。眼看着小皇帝要下水,几个宫女赶紧七手八脚地拖住了他:“不行啊!不能下去啊!”小皇帝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华颜听了直皱眉:“不就是个蛐蛐么?有什么好稀罕的?”在吊子沟,什么样的蛐蛐儿她们没见过,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你知道什么,它可是铁头将军,百战百胜的。”小颜撇了撇嘴,不怕死地继续道:“百战百胜可也是个死的啊!死蛐蛐还能战?”“闭嘴,你把朕的铁头将军扔到池塘里了你还敢嘴硬。”这会儿小皇帝已经气得要失去理智了,冲过来就要抽小颜,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小颜的身子,便又被她一脚飞踢给踢了开去。小皇帝摔了个嘴啃泥,当下便要大哭,嘴一扁,又对上华颜那张倔强的小脸:“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脸。”被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刮着小脸说羞羞,小皇帝面子上实在也是挂不住了:“你,你……”小颜虽然知道进宫后犯错会被砍头,却不知道这里最有能力砍她头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挨了她两脚的臭脸小子,见他强忍着眼泪,气得嘴皮子直打颤,又你不出来个下文。又感觉自己仗着‘武功’好,这么欺负他有失‘女侠’风范,于是道:“哭什么哭,不就是蛐蛐儿么?我赔你一个就是了。”“你拿什么赔?”“给你捉一个就是了,等着!”说完,小颜便猫起腰身上蹿下跳地扒草地去了,没用多长的时间,竟真的抓来两个半大不小的蛐蛐儿塞到了小皇帝的手上:“喏!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抓。”小皇帝本是伤心欲绝的,可看到手里的两只小蛐蛐,眼泪瞬间便蒸干了:“你怎么做到的,他们都抓不到。”小皇帝说的他们是指那群小太监,当然了,小太监们不是真的不会抓蛐蛐儿,而是……不敢给小皇帝抓罢了。“因为他们笨呗!”这个解释很好很牛很强大,小皇帝瞬间觉得自己脑子有些凌乱,抬起头,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着眼前小颜那张如花般娇嫩的小脸,一时间讷讷着竟不知该如何继续开口说话了。见小皇帝被自己镇住了,华颜十分得意地昂起了小下巴,这时候,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小羿开口了:“外祖父说,皇上是个很聪明睿智的人,你不会是假的皇上吧?”“你胡说,朕自然是真的了……”说完,小皇帝似又想到了什么,忙问道:“你外祖父是谁,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夸朕?”“摄政王。”“……”一听到这三个字,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小皇帝,这下子彻底老实了,瞅着眼前两个小阎王似的孩子,感觉自己明日就要倒大霉了。要是这两个小东西回家告自己一状,明日个摄政王那个老匹夫一定会整死自己的。本还在得瑟的小颜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小羿的衣角:“哥哥,他就是皇帝呀!?”“嗯!”得到哥哥肯定的回复,小颜瞬间一脸菜色,二话不说,卟通一声就跪到了小皇帝的脚边,不停地作着揖:“皇上,我不是故意踢你的,也不是故意说你的,更不是故意气你,不要砍我的脑袋,我还不想死,不要不要不要……”刚凶神恶煞的小颜服了软,还跪在地上求他,小皇帝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他昂了昂小小的下巴,豪气道:“算了,看在这两只蛐蛐儿的份上,就饶了你们两个吧!”一听这话,小颜乐了,呵呵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有些东西还在脑子里让她转不过弯来。所以说,她和哥哥的小命也就和那两只蛐蛐儿差不多?有了蛐蛐儿却没笼子可装,小皇帝急的不行,小羿顺手便用花园里的草给他编了两只蛐蛐儿笼。那手法让小皇帝看呆了眼,拎着笼子好半晌才道:“嗯!你很不错,等你再大一点,朕调你进宫给朕做大官如何?”“皇上说了算的时候再说吧!”“……”这话太狠了,小皇帝当时便又抿住了唇,看着华羿鼻翼直抽抽。小颜是个好奇宝宝,不懂自然就要问:“哥哥,皇帝哥哥不是最大的吗?为什么说了还不算?”“谁说朕说了不能算的?要不是你们家那个老……摄政王,这天下间就是朕说了算。”这话一出,小颜更奇怪了:“啊?难道外祖父比皇上还要大吗?”将自己的活宝妹妹扯回自己的身边,小羿翻她一记白眼:“当然不是了,只是,皇上还是小孩子,要变成大人后才能说了算。”这答案,甚得小皇帝的心,他立马重重地点头:“对,就是这样的。”说罢,小皇帝重重地拍了拍小羿单薄的肩膀,又用一种“就是你了,你很有前途我以后一定会封你做大官的”的表情深深地看了华羿一眼,华羿看了,也不说什么感激的话,只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皇上怎么一个人躲在假山里?难道是偷跑出来的?”“……”一语中的,小皇帝又焉了。“还是快点回去吧!要不然,被太后娘娘知道了会担心的。”小羿的提醒很温和,但小皇帝却负气道:“母后才不担心朕,她只会骂朕。”夕阳下,小皇帝耷拉着头,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他虽一身华贵,但脸上全完无半点孩童的悠然与天真,只是一味的叛逆,一味的反抗,一味的蛮干与愤世嫉俗。小颜不懂他的伤悲,却听得出他对太后的不满,于是好心地劝着,还举例般说:“你看,我娘亲也总是骂我,可是娘亲也很爱很爱我。”泄愤般揪着地上的草,小皇帝神情暴戾,又开始变得狂燥起来:“你们不懂,宫里哪有爱,只有恨。”都以为他小,就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都以为他笨,就什么都不跟他说,可就算他们不说他也知道了,那些龌蹉的旧事,那些不干净的过往,是他心底最深的结。所以,他叛逆,他反抗,他会做一切让母后不高兴的事,可是,母后看他的时候,眼睛仍旧看着他身后的龙椅。权力有多好,*就会有多强,他不喜欢这座皇宫,像是个塑金的大鸟笼,关了他的自由,也关了他的灵魂。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就像个傀儡,每天都重复着别人为他安排的一切。他没有爱,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小小年纪的他早已明白,恨是多么多么刻骨铭心的一件事儿,让他每每闭上眼,都会因太恨而全身直打颤。只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恨的,到底是什么。“皇帝哥哥,你别伤心了,肯定有人爱你的。”小颜安慰的话一出口,小皇帝立马投过来一道我不相信你的眼神,小颜一急,拍着胸脯保证道:“要是别人都不肯爱你,那我来爱你好了。”“……”一声那我来爱你好了,如同魔咒,刹那便刻进了夏侯瀚的心里,连同一起刻进去的,还有夕阳下华颜那张闪闪发光的小脸。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每当他受尽挫折,遭逢打击,他总会想无意中想到这个粗暴相遇的傍晚,有一个脸都还没有长开的小姑娘,曾对他说过此生唯一的‘爱’字。——皇帝不见了,晋宫里翻了天。可就太皇太后幸灾乐祸地看戏之时,小皇帝却一手牵着小羿,一手牵着小颜,神情悠然地走进了元和宫。接到这样的消息,皇太后如临大敌,又一次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元和宫,甚至顾不上和太皇太后寒喧几句,便直接带着小皇帝回了自己的德和宫。一入殿,皇太后便沉下了脸,刚要厉声指责小皇帝,他却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母后,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小皇帝平时见了太后哪一次不是横鼻子竖眼的,这么温驯,还是头一次,皇太后心头一软,那些责难之语,便再也说不出口了:“皇上,你到底跑去哪儿了?母后都担心死了。”“儿臣心情不好,就一个人到方仙池边坐了一会儿,后来,不知怎么地就走到太皇太后那边去了。”说着这话,小皇帝神情一暗,又道:“摄政王责备儿臣,儿臣这也不会,那也不懂,做什么都是错,儿臣心里很苦,想说给人听又怕他们多嘴告诉摄政王,只有它们……儿臣说一句,它们能应两声。”小皇帝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手里的两个草笼子,里面的两只蛐蛐儿很是配合地叫了两声。华羿说,要想留下这两只蛐蛐儿,就得让太后觉得这两个小东西对自己很重要,而且,重要到能影响他的学业或者生活。所以,要声情并茂,所以,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有皇太后自己主动留下这两个小东西,它们才算是真的留下了。皇太后一听,眼眶都红了。她哪里不明白小皇帝的烦恼,她自己都恨着摄政王的专政,想到儿子资质平平,让摄政王敲打敲打也有必要,平时便未曾过问学业的问题,不曾想,她的儿子贵为天子,过的日子却还不如普通的官家子弟舒坦。这么想着,越发不忍,手也不自觉地抚上了小皇帝的头:“那也不能什么人都不带啊!万一……有坏人,那可怎么办。”“儿臣新学了一首诗,可是却不能理解,心里难过,便想要一个人去静一静。”说着,又是委屈地看了皇太后一眼:“儿臣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什么诗不懂?可以问太傅啊!”“太傅很严厉,儿臣……不敢问。”小皇帝今日出奇的温驯,说话时甚至眼中的泪,皇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更是柔成了一滩水:“什么诗,说给母后听听。”小皇帝点点头,侧过身子时眸光闪闪。华羿还说,太后之所以对自己严厉,不是真的不爱自己,而是因为望子成龙,只要自己适当的在太后的面前展现出自己博才多学的一面,太后才会以自己为荣,只要太后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有聪明的,那么,谁再说自己的坏话,不用自己出手,太后会主动教训他。所以,他要背诗,而且,要背太后从未听过,却又觉得厉害的诗。垂眸看自己的衣袖,那里,有小羿给他抄写好的关于蛐蛐儿的一首诗:“蓬蒿门巷绝经过,清夜何人与晤歌?蟋蟀独知秋令早,芭蕉正得雨声多。传家产业遗书富,玩世神通醉脸酡。如许痴顽君会否?一毫不遣损天和。”这首诗是皇太后从未听过的,但儿子认真的表情,也同样是皇太后从未见到的。她眸光闪烁着水浪,心里一疼,又柔声道:“果然是首好诗,哪里不懂?母后告诉你。”诗读完了,小皇帝不动声色地将袖子里的小纸条藏好,这才抬头看了皇太后一眼,展颜道:“不用了,儿臣现在已经懂了。”“懂了。”“嗯!原来静一静真的有好处的,儿臣一个人坐在假山后,想着想着,突然便豁然开朗。”小皇帝笑着,又自责道:“只是让母后担心了,是儿臣不好。”华羿最后还说了,要让太后惊喜地看到自己的进步,太后才会放心,对自己放心了,太后就不会再骂自己,也不会再责怪自己。所以,他要表现得和以前不同,比以前温和懂事。“你坐在假山后?哪里的假山后?”“太皇太后后花园里的那座假山。”说着,小皇帝又低了头,仿佛怕太后责怪,又委屈地解释道:“小时候,二皇叔和三皇叔经常带儿臣去那里玩儿,后来,他们都走了,儿臣也就没地方可以去了。”先皇子嗣单薄,只得夏候瀚一根独苗,他从小就没有玩伴,总是羡慕恭王和雍王是双胞胎,有自己的兄弟,也可以一起打闹一起玩。小时候,他总是跟在两位王爷的屁股后跑,也曾悄悄问过太后为什么不替他生个皇弟,这样他就有人说话有人玩了。可是,他盼望的皇弟还没有生出来,父皇去却先去了,他坐上那张龙椅之时,恭王和雍王也开始疏远他,从六岁开始,他便真正明白了‘寡人’之意。“皇上……”听到这里,皇太后终于泪如雨下,深宫寂寥,寂寞的又何止是后宫那些独守空房的人心,真正寂寞的,是灵魂……见皇太后被自己说哭了,小皇帝有些手足无措:“母后别哭了,以后儿臣会乖乖的,再不让您担心了好不好?”太后摇摇头,又摸了摸小皇帝的脸,语调轻柔:“皇上,你是不是觉得太寂寞了?”“……”小皇帝没有出声,只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母后给你选一后四妃如何?以后,有她们陪着你就不会这么寂寞无聊了。”是该着手这件事了,皇后要选,四妃要选,其它的美人才人都要选,她多选一些进来,总有一个能逗她的皇儿开心。到那时候,他的皇儿便再不会这般孤苦寂寞了。闻声,小皇帝眼睛突然一亮:“母皇,可以选小一点的么?”“当然。”小一点的根本就不能生养,皇太后本是不想要的,可是,选秀出来充盈后宫的女娃娃那么多,有个把小一点的陪着皇帝玩,倒也没什么大问题。“那,儿臣想要华颜做儿臣的皇后。”“……”——“阿嚏!阿嚏!阿嚏!”小皇帝要求皇太后把华颜弄进宫给他当小皇后的时候,正在元和宫的后殿休息的华颜一连急打了三个喷嚏,苦着脸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华颜含糊不清地道:“一定是玉娘婶婶想小颜了,啊哟!想得这么厉害可怎么好。”闻声,华青弦又好气又好笑:“就你那捣蛋的性子,玉娘要想也是想小羿,哪里会想你。”华颜不依,出声抗议:“娘亲,我很乖的。”“很乖还踢了皇上两脚?还替他抓蛐蛐儿?”说起这事儿,华青弦还是有些后怕的,她一直担心孩子们初见进宫会遇到什么不该遇上的人,没想到真的让她猜中的,不但遇上了,而且一遇就到了最终极的那一个。虽然,最后因为两个孩子的机灵化险为夷,但华青弦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会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而且,太皇太后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把她们召进宫后就不放回去了,留吃了晚饭不说还要留宿。她和孩子们倒是不认床的,可这里是皇宫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什么不能得罪的人的皇宫啊!这种地方怎么能睡得好,睡得香?“那是因为我把他的铁头将军弄到水里去了,所以才……”小颜的性子好强,还要据理力争,华青弦却顺手拿起一块糕点,直接塞住了小颜的嘴:“还嘴硬?要不有小羿在一边帮着你,你的脑袋啊!可就要搬家了。”咬着嘴里甜甜的糕点。小颜满足地眯了眯眼,含糊不清地道:“不会的,皇帝哥哥就是娇气了一点,不会砍我脑袋的。”“总之,以后要是再到处闯祸,娘亲就找条链子把你栓裤腰带上,以后走哪里都牵着你。”“啊,不要,娘亲我不要……”小颜爬过来撒娇,笑着闹着,母女俩瞬间疯成一团,正闹得开心,小羿突然扔过来一个大枕头,恰好打在小颜的脸上。小颜这下不干了,啊呜一声便扑到了哥哥的身上,比聪明比机灵比脑子小羿都比小颜强,可比打架比动手他就彻底搞不定自家小妹了。没几个回合,小羿便被妹妹搞定了,按在**再也不能动弹。华青弦一见,连忙过去忙小羿,母子三人顿时又是一翻混战,直打到三个人都精疲力尽,倒在**便呼呼大睡。夜半风起,带着淡淡的秋意。迷糊之中,华青弦似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梦魇里,挣不开,也逃不脱。唇上,有霸道的气息在流连忘返,那种狂放的味道,带着她熟悉的感觉,软软的丁香小舌被谁的霸道吸附,她做不出任何回应,也躲不开他的撕扯。彷徨,羞怯,恐惧,仿佛种种都有,又仿佛种种都不是,如同电流一般充斥在她全身上下,她情不自禁地战栗着,仿佛盛开在他身下的小小娇花。似乎记起了什么,某个人的脸只是明晃晃的在她脑海中闪现,眨眼之间,似又无踪。她试图睁开迷蒙的大眼,却怎么用力也张不开,她闭着眼,用心感受着那张模糊的脸庞,似梦似幻。想阻止却又无能为力,冷风的灌入,让她明白,她那单薄的衣衫在慢慢褪去。她睁不开双眼,但她慌张得如同楚楚可怜的小鹿。黑暗中,那人埋头于她胸前,噬咬着她青涩的身体,她微微地开始颤抖,有些不能自持的恐惧,但那种难耐于心的触碰,却也同样令她的身体开始有了青涩的反应。她的双颊早已被晕染成酡红的两朵,是羞,是怯,更是种莫名的紧张,她更加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只是,一切仍旧是徒劳。眼皮好重,好沉,她睁不开,怎么都睁不开……那个人一寸一寸的往下,吻得细密而缠绵,似乎要将自己的气息永远的停留在她身上一般。渐渐的,被他吻过的地方,似乎都开始发疼,他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地在她身上印出一朵朵的红花……一双大手游走在她的长腿之上,指尖划过的地方,似带着电流一般,令她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想尖叫,想喊停,那声音却卡在喉间,怎么都不能发出……是谁?是谁?到底是谁?------题外话------有件事儿我提一提,有位亲前阵子给我砸了两次催更票,可是,不是我不想响应亲。是我压根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在哪里看到有人催更我。所以……。亲们,你们要是砸了,得告诉我哇我哇,要不我真不会玩后台。弱弱地表示,我是个比你们想象还要笨的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