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惜决看在小羿的面子上,破例又去看了华青磊的伤,用他的话说,伤的不轻。老夫人顿时心疼不已,再不许王爷对华青磊动家法,甚至连云妈妈这个大家口中的贱人,都看在华青磊重伤的面子上,允她住进了当初云秋烟住的院子。虽仍旧无名无份,却已是府内人尽皆知大爷的人。从华青磊的院子里出来,骆惜玦在华青弦和小羿的陪同下慢慢朝外走:“她年纪大,胎像也不稳……”“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难事,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吧?”神医可不是人人能叫的,既然是神医那自然该有神来一笔,更何况,云妈妈虽然是个高龄产妇,但还没有老到那么夸张的地步,或者会有些妊高症之类的,但护理得当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至少,华青弦对骆惜玦还是有这个信心的。“医者,治病不治命。”他没有明说,但弦外之音已很明确,华青弦微微一笑,声音浩淼如烟:“那你就只管治她的‘病’好了,至于她自己的命,她自己去去治。”古代的女人是滕蔓,只有依附着男人这颗大树才能越爬越高,越长越好。可是,在华青弦看来,滕蔓更需要的是水份和阳光,没有这两样,有再好的大树也撑不住冬日的萧条。云妈妈和她一样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与绝望,如果她还学不会自救,那么,谁也帮不了她。她说话的时候,阳光下好,淡淡的金色映着她的眉眼,在她身上舒展开来份外的明媚。有风吹过,撩动她丝丝如舞的衣裙,飞舞间迷惑着骆惜玦的眼。他静静地走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眉眼,一颗心霎时安宁如水。他见过许多的美人,甚至于他的母亲就是倾城国色,可是,华青弦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从前的泼辣,如今的淡定如水,过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在她的身上完美揉和着,却说不出来的和谐。以前,他总觉得门主的眼光有问题,可当他真正了解华青弦,他却突然有些羡慕起门主来,或者,只有透过表象看见的美,才是真的好。只可惜,他看透得太晚,太晚了……他浅浅的笑,有温柔的神色在眉宇间流转:“郡主变了很多,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要期待环境来适应你,而是你要学会适应你所在的环境,这是我很早之前听过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你呢?”俏眉地挑眉,她浅笑盈盈地看着他,这本是职场生存第一准则,不过拿来形容这高门内宅的勾心斗角也再合适不过。她不期待骆惜玦这种超脱于尘世之人理解她的行为,但,她有她的底限,有所为有所不为,至于别人怎么看她她根本无所谓。她又不是银票,不可能指望人人都喜欢她。“是很有道理,郡主适应得很好。”耸眉,她得意的笑:“谢谢!”“郡主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在吊子沟的时候,他觉得她很疯,她也一直没有让他‘失望’过,直到回京之前一直都疯疯的。可是,那一日在公主府,他看到她一脚踢到薛仲清屁股上的时候,还真是狠狠吃了一惊。这个女人并不像他平时见到的那些大家闺秀,她装得再好再正经,骨子里也仍旧透着一骨子邪气,这一点,还真是和他们门主很像。或者,就是物以类聚,门主才会义无反顾地爱上她,爱到,甚至不在乎她那‘惊天动地’的出身。华青弦一直觉得骆惜玦是那种闷葫芦,不太爱说话的样子,可是今天他破天荒地话很多,也许是听了最近有关于她的传闻,也许是猜得出最近发生的许多事都与她有关,不过,她倒是挺好奇他对自己的看法的,所以,听他这么说她,她便顺势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只是好奇,郡主有这样的雷霆手段,当年怎么还会想不开?”闻声,华青弦卟哧一声笑了:“谁说我是想不开了?”阳光下她弯弯的大眼睛月牙儿般发着光,亮得让他移不开眼。“嗯?”“有些事呢!我也不方便跟你讲,不过,就算五年前我的做法很奇怪,可是,经历了生死,经历了磨难,如果我还单纯如白鸽,又怎么还能活生生站在你面前?”这个时代对女人是很苛刻的,男人三妻四妾还能包外室逛窑子,女人却只能三从四德忍气又吞气,她改变不了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却也不想被这个时代所同化,她还是她,虽然换了个身份,可骨子里还是那个傲骄又自满的华青弦,这一辈子怕也是改不掉了。“郡主很好,把小羿也教的很好。”说着,骆惜玦握了握手里孩子的手,那轻轻的动作让小羿抬起了头,望着自己最信任的师父笑得满口白牙。自离开吊子沟后,小羿很少这样对人笑,华青弦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心里暖成了汪洋。伸出右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她一本正经道:“小羿不是我教的好,他是天赋异禀,聪睿过人。”说着,华青弦突然抬头看了看骆惜玦,调侃道:“他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不过,那东西你身上倒有。”“喔?”骆惜玦挑眉的样子和阿十很像,同样有一股子霸气外露的傲然,只不过阿十的更张扬,他的更内敛。“贵气。”这句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听闻他是孤儿所以不知这贵从何来就没有说,不过,她的直觉一直很准。“你看错了。”听着,华青弦也学着她的样子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也许吧!不过我总觉得你不是普通人呢!”“我自然不是普通人,我是神医,世间独得我一人。”“哈哈,哈哈哈!你还真幽默。”知道他不愿意对自己讲,她也没有再追问,只笑笑望着他,用一种‘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表情瞅着他。“……”她笑得很开心,明晃晃的大眼睛在他眼前闪来闪去。骆惜玦沉默着,将心底那些沉封的往事慢慢开启,有些凄凉地想:是啊!只要她和门主在一起,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等她知道真相,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对着自己这样笑。俱都沉默着,两个一前一后默默地向前走着,快送到门口的时候华青弦突然停了下来,犹豫地问道:“阿玦啊!最近……你有见过他么?”“郡主问的是谁?”“阿十。”她很诚实地说出答案,虽然因为孩子在身边她犹豫了一小会儿,但,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再刻意矜持。“见过。”“那他,有跟你说过什么吗?”“不知道郡主想问的是什么?”见他又开始装傻,华青弦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似是不愿再问,但终还是忍无可忍地说了出来:“十日之期已过半,他再不来,我就只能嫁给夜云朝了。”骆惜玦第一次从华青弦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为何他心头的苦涩更重了,轻轻一叹,他问:“夜将军不好吗?”“我没说他不好,可是,好人就得嫁给他吗?那天底下好人多了,我嫁得完么我?”莫名有些生气,总觉得骆惜玦的态度就决定着阿十的态度,回想起当初她问过她的那个问题,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在心头酝酿。闻声,骆惜玦不置可否,只是望着华青弦笑,她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嘟着嘴又追问道:“问你话呢!他什么时候来跟我提亲?”“他的事,我们过问不了。”“那……他就没有跟你们提过什么?”“自然提过,说……一定会娶你。”“真的?”心情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本以为会得到另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想到骆惜玦这样肯定。华青弦笑弯了眼,一时觉得天更蓝了,空气更好的,就连王府朱门上的铜圈也仿佛变得更顺眼了。“真的。”阿十还是夜云朝,谁娶都一样,他自然能够这么肯定了。只是,看她笑得因为这个答案那样开心,他心里……还真不大是滋味……骆惜玦走了,小羿也坚持跟他走。那孩子一直不喜欢在王府里呆着,除了每天回来睡觉以外,吃喝拉撒都在保和堂,俨然已将王府当成了客栈。不过,对于小羿的这种选择,华青弦并未多加指责,孩子早一点独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何况,她自己也觉得王府里煞气很重,多呆一天都闷得慌,也就更不愿拘着小羿了。毕竟,他在保和堂里学的东西都是王府里没有人能教他的,他成长得越快,对他们母子三人的处境也越有利。其实她一直觉得小羿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这么努力的,只是,毕竟还不到五岁的孩子,这样的心智,这样的城府,要不是她的儿子,她恐怕这辈子也不敢沾这种小腹黑。一路想着这些回了绮兰阁,刚绕进月亮门便遇到正无头苍蝇般乱转的泌梅,见她回来,连忙迎上来:“郡主,笑语小姐和觅珠小姐一起去了佛堂。”是吗?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很好,很好……——毕竟有皇太后在撑腰,威北侯府的事情出的再大也终究还是被压了下来,长公主府上吃了闷亏,但最终也没有闹开。或许是顾忌着女儿的名声,或许是如传闻中一般得了皇太后的首肯:默读柔宛郡主进宫侍君。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最不舒服的人当属柳侧妃,她一巴掌扇在了华笑语的嫩脸上,指着她的手指颤了半响,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蠢货。”“祖母,您……您怎么还打我?”华笑语最近可谓是流年不利,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做什么事情都不顺,简直是要什么就差什么,想什么没什么。她不甘心,这才又急急忙忙拉了庄觅珠来求祖母指点,没想到祖母二话不说给了自己一巴掌。她被打得眼冒金星,又委屈不已,一时之间悲从中来,顿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还有脸哭?”柳侧妃厉喝一声,气得嘴都歪了:“我早该知道不能指望你的,你怎么就这么的蠢?啊?”“祖母……哪里能怪我?都是郡主她太阴险了,大家都让她算计去了,呜呜……”华笑语捂着脸哭,声音都扭曲了。她虽然没有把祖母交待的事情办好,可这也不是她想的啊,没有谁比她更愿意出事的人是华青弦,只要除掉了她,柔雅郡主和薛仲雪便都欠自己一个人情,祖母也肯定能从这佛堂里出来,只要祖母能再掌权自己的亲事又哪里还需要担心?可是,偏偏就是天都跟她们做对,那么多人算计一个人,居然还能让她逃脱出来,想到这里,华笑语心口涨涨的,似有什么东西要撑破了一般难受着。“你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我都替你把事情做到那个份上了你居然还失手?失手也就罢了,居然还让长公主府上的柔倩郡主和那个小傻子成了事,你可知道你这样会给你八姑姑树下多么庞大的一个敌人?”此时此刻,柳侧妃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如果早知道帮了这个孙女儿会搭上自己女儿的未来,说什么她都是不会答应的,可现在……她是掐死这丫头的心都有了。“还不是那个柔倩蠢钝如猪,那么多大家小姐在那里,偏她去了那里,自己丢人不说还害得我……”说着,华笑语哭得更伤心了,一边斜眼看柳侧妃,一边道:“郡主姑姑似是看出来了,故意给威北侯夫人说了些较人难懂的话,孙女儿害怕得不行,这才过来求祖母的,祖母……要是威北侯府真的过来求亲怎么办?我不想嫁。”冷哼一声,柳侧妃眉眼如刀地射向华笑语:“不想?之前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嫁给那小傻子的么?现在又不想了?”被噎得脸一青,华笑语哽住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道:“那怎么能一样?早先的时候他只会娶我一个,可现在有了柔倩郡主,我身份地位样样不如她,哪能爬到她的头顶上去?肯定是她为正妻我为妾,就算是皇太后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给我个平妻之位,可柔倩郡主那样的性子又岂能容得下我?到时候我真的嫁过去了,地位恐怕连妾室也不如。”这话听得柳侧妃心口又一疼,说话时连磨牙的声音都听得清:“你还不傻。”“祖母,我真的不想嫁,不想嫁啊!”“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有办法?这门亲事,既然郡主盯上你了,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照华笑语所说,华青弦之所以选择向长公主家的柔倩郡主下手,固执也有教训一下她的意思,但也不能不防她是刻意的算计。如果华青弦真的已有所警觉,自己再插手下去恐怕还会出事,为了小八的未来,她不能再因小失大。虽然华笑语是亲孙女儿,可女儿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为了华笑语而断送华青瑜的未来。更何况,只有华青瑜翻身为后,自己才能扬眉吐气地走出这座佛堂。柳侧妃绝然的话语声中,华笑语终又哭倒在地,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替柳侧妃抄经的庄觅珠突然俏生生立了起来,抚起华笑语之时,她软声说了一句:“其实,相府也不比那威北侯府差多少吧?”闻声,柳侧妃厉目射来,警告道:“明相可不比旁人,不是你给人家什么,人家就收的。”“那也没关系,咱们王府最近喜事多,也不是就笑语笑然有喜事。”无惧于柳侧妃警告的眼神,庄觅珠直直迎上她的目光,浅笑而语:“人一旦忙起来,就容易出错儿,我小时候还听母亲讲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两家员外家同时娶媳妇儿,竟把花轿都抬错了,后来……米已成炊,两家也就默认了。”“……”要在这样的大事上做手脚,摄政王府里除了王妃就只有老夫人有这个能力办到,可要说服老夫人出手,除了庄觅珠这个得宠的舅侄孙女儿以外,王府里再没有其它人能有这个本事。柳侧妃眸光冷冷,上上下下打量的庄觅珠,似是头一次真正认识了她一般。无视于柳侧妃审视的目光,庄觅珠又垂眸看向华笑语,道:“比起给那个小傻子做妾,骁云将军总还是个聪明的,而且咱们郡主比起那柔倩郡主,性子可是要温软得多,更何况,她还有孩子。”这是在告诉她,华青弦只是个破鞋,无论她嫁过去后是不是正妻,将军府也不可能让这种人做当家主母,更不可能让这种名声狼籍的女人的孩子继承家业。华笑语如死灰般的眸光,瞬间便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她用力甩开庄觅珠,重新扑倒在柳侧妃的脚边:“祖母……祖母……”直勾勾地望着庄觅珠那张娴静端庄的小脸,柳侧妃眸底的冷意直钻人心,仿佛地狱里蓝幽幽的鬼火:“说吧!你想要什么?”无论华笑语是嫁给小傻子做妾还是嫁给夜云朝做妾,对柳侧妃来说都是妾,做妾就是打她的脸,根本就没区别。可是,如果这么一来能给华青弦添堵的话,她倒是很愿意试一试。“侧妃,阿珠也不想要什么,只直想对你改个称呼。”闻声,柳侧妃眉一挑:“喔?你想叫我什么?”“婆婆。”她本不该这么急于求成,她本应该还好好筹谋计划,以她的手段,她不相信华青磊能逃得脱她的手心。可是,笙华郡主这个五年前被她骂过无数次蠢货的女人,这一次却狠狠地将了自己一军。自己不但没有除掉云妈妈,居然还让她趁机从暗处跳到了明里,她是知道华青磊对那个女人的迷恋的,近二十年的感情她本就输了她一大截,如今又多了个儿子。庄觅珠狠狠地握着拳,那种感觉便是的剥她的皮,剜她的心,让她无论是坐着还是卧着都觉得心神不宁。等不了了,必须要速战速绝,所以,她才会主动来见柳侧妃,只要说服了这个老女人,以华青磊对母亲的畏惧与孝训,只要她一句话,华青磊一定会主动跟老夫人提起自己……到那时,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等自己过门后,那个云妈妈,哼……听到这话,柳侧妃似是一点也不惊讶,只鄙夷地睨了庄觅珠一眼:“青磊可还未除服呢!”“阿珠可以再等等。”她了解柳侧妃那种眼神代表着什么,不过,她可以忍,为了成功,她能忍的比这多的多。可是,她是个记仇的人,谁对她不好,日后待她舒展了手脚慢慢来收拾。现在,不急……“你有几成把握?”一个华笑语已蠢透了,如果庄觅珠能用得上她自然不肯放手,只是,已失败过太多次她不允许再出任何的差错,华青磊可是她最器重的儿子,配这个毫无背景的庄觅珠实在太委屈了,如果不能保证她得到想要的,她也不会轻易许诺别人任何她本不愿放手的。她们本是同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些默契自然不用明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心领神会:“侧妃可以待事成之后再考虑觅珠的要求,这样,侧妃会不会更放心一些?”闻声,柳侧妃不语,只是噙着嘴角的冷笑微微眯起了眼……——幽暗的密道尽头,男人压抑的嘶吼声伴着鞭挞声渐起渐落。皮开肉绽的血沫,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密室中幽幽缭绕着散开来,男人低垂着头,身上错综复杂的鞭痕交织成鱼网,还在一滴一滴地渗着血。男人急喘着,身体抽搐着一颤一颤,血肉模糊的脸上是大团大团的胡子,遮住了他原本的容貌,只能看到一双幽灵般的眼睛,带着死亡的气息,幽幽扫在每一个折磨过的他的人脸上。还握着鞭子的侍卫对上他的双眼,那幽幽的凝视之下,他握着鞭子的手禁不住微微一颤。强压下心头恐惧,他握着鞭子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乱甩,男人的闷哼声再度传来,只是,渐渐的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兴奋。他仰起脸,任血点溅喷在自己的脸上,胸口剧烈的起伏之下突然便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那笑声打着哈哈,越来越大声,直传至密道的尽头。那里,一人月白衣衫,胜似谪仙。听出那笑声里的激将之意,明君澈微微抬足,方向前迈了一步明安便已出声阻止:“大人,还是属下先去看看吧!”“十条铁链若都锁不住他的话,你觉得我站在这里就能安全?”“大人,小心为上。”明安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那个人很危险,虽然,今日抓他几乎没费什么大的气力,可是,那人的一双眼,比那大漠里恶狼还要凶残成性,他实在有些不放心。“我不去,他永远也不会开口。”明君澈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天生的硬骨头,可是,直觉告诉他那个人真相正想见人是自己,只有见到自己他才会说出他想来说的话。什么话会让这种人甘愿自投罗网?他真的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必须去看看。“大人……”“明安,我自有分寸。”说罢,明君澈再不看明安一眼,撩袍一抖,人已是风华绝代地朝着密室而去。二十六层的石阶,他才踏上第一格,那人便睁开了眼。浑厚的嗓音透着内力,直迫人心:“终于肯来了?”闻声,踩在石阶上的脚步一滞,明相斜飞的长眉微微一抖,唇角的笑意竟是漾的更开。轻盈而下,一步步飘逸沧海,待走到男人的面前,明君澈握着玉萧的长指微微一拨,玉萧飞快地在掌心转了个圈,萧尾的流苏轻轻打在那人的身上,瞬间便染上一丝丝血红。垂眸,明君澈看着那血红微微一笑:“敢问阁下高姓大明,为何要夜入相府?”与他的客气不同,那男人一脸木然地看着他,唯有眸间闪烁的波光,隐隐泄露他几分真实的情绪:“你叫什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明君澈。”略一沉吟,那人缓缓而怔:“原来是明相。”“阁下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萧炽。”“……”这一次,输到明君澈愣了,萧炽这个名字实在太过响亮,让他想要忽视都难。迎向他清澈的目光,萧炽的眼神坦荡而磊落,直言道:“不用那么看着我,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我还以为萧将军已故。”西洛国的那些过往明君澈同样清楚,是以,当他听闻眼前之人乃是西洛第一神将萧炽时,眸间的深意也就更浓了。无论他怎么回想,似乎都无法将他的来意参透,这个本该是一架枯骨的西洛第一神将能活下来并不算奇怪,只是,他来找自己的目的,却让人怎么也猜不出来。“死的那个是西洛第一战神,不是老叫花子萧炽。”这算是笑话吗?明君澈却笑不出来。淡淡回眸,他抬眸望示意:“放开他。”“大人。”明安又一次上前,却被他摇手阻止:“如果是萧将军的话,别说十条铁链,一百条也锁不住他。”闻声,萧炽咧开大嘴呵呵一笑:“这么看得起我啊?”他笑得一颤一颤的,身上的伤处又渗出血水,可他却几乎完全不曾察觉到痛意一般,丝亮没有表露半分的痛苦之色。明安看了看他家大人,又看了看这位传说中的第一神将,虽心中还是担忧,但还是抿着唇点了点头。手下的侍卫接到他的指示,很快将萧炽身上的十条锁链都一一解开,当他全身的束缚都被除尽,却见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明君澈与他并扁而坐。明君澈倒也不拘,真的撩袍坐下,清俊如玉的眉目一展,抱拳道:“久仰大名!”传说中,萧炽曾一人力斩千人,曾一度是大晋武将口中最难对付的西洛将领。不要说区区相府的那些侍卫,便是他调出自己的暗卫营恐怕也未必能活捉萧炽,可他却只身前来相府,还故意被他们抓住……如此行径,实在耐人寻味啊!明君澈笑起来的模样温文儒雅,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的书卷气,萧炽怔怔地看着他那张神采飞扬的脸,眸光闪烁间,神情哀绝:“你对我久仰大名,可我,对你却一点都不了解。”“将军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我知之不言,言无不尽。”明君澈一笑,并不觉得他的话是在侮辱自己。毕竟,他真正登上大晋的政治舞台也恰是这五六年的时间内,位及人臣也不过是这两年,萧炽五年前便已‘死’于西洛皇帝之手,不知大晋内阁有变也算正常,更何况,他自问除了‘美’名在外之外,实在没什么值得‘外人’所注意的。只是,这位素未谋面的萧将军,看他的眼神实在过于热忱了些……“我只想看看你的左脚。”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明君澈一眼,道:“我不想冒犯你,所以,你自己动手吧!”这话说的强硬,压根就没有给明君澈反对的余地,他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好像是在说着类似于‘你想吃饭就自己拿筷子,我不负责喂’的话一般随意。明君澈眼神一凛,唇角的笑意仍旧勾着,只是淡去了许多:“这个嘛!恐怕不行。”“为何不可?”手中的玉萧又转了几圈,他笑得如沐春风:“我会害羞的。”萧炽一怔,片刻竟点点头,道:“那就让他们都滚出去,只有你我就不用害羞了。”闻声,明君澈的眼神不再带着笑意,只是清冷如月:“你为何要看这个?”“因为你,长得很像我一个老朋友。”挑眉,他狭长的凤目微微闪着冷光:“有多像?”“一模一样。”“……”最近,他似乎听到过太多次这四个字了,一模一样?这世上难道真还有一个长得和他如此相像的男人?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