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密室里出来,明君澈神容更冷。明安一直小心地跟在他的身边,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提。见他憋得辛苦,明君澈终是卸下一脸脸然,淡然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出来了么?还担心什么?”方才,大人真的将他们都赶出了密室,单独和那个萧炽在一起呆了大半天,有没有给那个将军看脚明安不知道,可看大人的脸色,竟是比之前更奇怪了。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觉得大人的眼神中多了一种激昂的兴奋,但那种兴奋中似还掺杂着一丝担忧,这让明安更加紧张了,所以,明知道这话问出来大人会觉得自己多事,可忠心耿耿的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大人,这个萧将军您真的要留下他?”“自然。”“可是,万一让西洛皇帝知道……”西洛皇帝的皇位来得明不正言不顺,之所以血洗皇城就是要堵悠悠众口,若是普通百姓收留了倒也无碍,可如果对方是西洛第一神将,明安实在不敢想象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更何况,大人位居高位在朝中颇多夙敌,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萧炽之事,强加给大人一个通敌的罪名……想到这里,明安只觉得背后冷汗岑岑,只恨不得现在就将那萧炽赶出相府才好。和明安的紧张截然不同,明君澈的反应异常惬意:“那就不让他知道好了。”一听这话,明安脑门上都冒出了汗滴,原本就不擅言词的他,几近哀嚎:“大人,萧将军到底和您说了些什么?你怎么,怎么……”闻声,明相温温一笑。再回神,已是生杀四方霸气狂放:“你真的想知道?”明安猛地一怔,在大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与谨慎,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他的眉角落下来,滑过眼角慢慢向下,最终没入明安的衣领。明安没有犹豫,眼神一如最初的忠诚:“大人,我想知道。”“好,我告诉你。”声落,明君澈负手而立,遥望着天际的上弦月,将一切辗转得知的旧事,娓娓道来……——明安的额头又一次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珠水滑落,他已瞠目结舌:“大人,这,这……”“很难相信是吗?我也是。”月光下,明相清俊的侧颜似被镀了一层银色的光,刀刻般的线条完美绝伦,星瞳闪耀间流光飞转。那是一种宝剑出鞘前蓄势待发的隐忍,那是一种久经磨砺后释放光芒的期待。明安静静地望着自己跟随了多年的主子,有许多许多的话都堆在心口,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终于,还是明君澈主动打破了沉默,他说:“明安,这件事我交给你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是。”说罢,明安捧拳就要退下,走了没多远又抓耳挠腮地折了回来,明君澈不曾回头,只闭着眼问了一句:“还有事?”“明管家说,摄政王府那来派人过来了,说,郡主不嫁您为妾。”闻声,明君澈的脸色一僵,略略有些尴尬的神色掠过,但还是强自镇定道:“这个不是早就说过了么?”“不止这个,来的人还说了,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可以将华侍郎家的笑语小姐和笑然小姐都送过来给您,做妾。”最后的两个字,明安咬字极重,明君澈听得脸色又一僵:“两位都送?”“是。”“太多了,我怕是无福消寿啊!”长长一叹后,明君澈摇了摇头,回身看明安一眼调侃道:“哎!想媳妇了么?要不,我都送给你。”一听这话,明安的脸都吓绿了:“大,大人……属下不敢。”明君澈挑眉,一针见血地问道,“是不敢还是不要?”“不要。”一咬牙,明安还是说了实话,正担心大人要骂他,结果却听大人小声地嘟嚷了一句:“你都不要的人还要塞给我?我也不要。”说着,又摆了摆手道:“去,告诉明管家,明儿个就上摄政王府把我的聘礼要回来,不少东西呢!”“啊!您不是说不要了的么?”送出去的时候豪爽,死活不让管家拿回来,这下子人家真不嫁了,他们家大人又舍不得那点聘礼了,怎么说也是相府啊!送出去的东西哪还能入自己要回来?再说了,这要是真把聘礼都要回来了,那不是等于活活扇了华侍郎两记耳光?还有他们家的两位小姐,以后还哪里有脸出门见人?大人平时挺怜香惜玉的一个人,怎么遇到摄政王府里的几位,反应就这么大咧?“我改主意了行不行?”明君澈一再告诉自己,他会这么做真的不是因为太过失望,真的不是因为恼羞成怒,只是想给摄政王府打打脸。可是,为什么他每每听说华青弦不愿嫁他的时候,心里总是这么酸?“行,行,行。”明安迭声回复着,心中却不停地腹诽道:大人实在太反常了,他以前不这样的,怎么一遇到那个笙华郡主的事情,就变得这么孩子气呢?见明安还忤在那里不动,明君澈不知为何一阵烦燥,拉了脸,他冷眼一斜:“愣着干嘛?还不快下去办?”“……”明安噎住了,消化不良了,别扭着一张‘便秘’不出的脸,哀声叹气地去找明管家商量明日个上摄政王府要聘礼的事去了。——与此同时,摄政王府的佛堂内,一个红影飘然闪过柳侧妃的床前。她本睡得半梦半醒,却在冷风飕飕之下倏地睁开了疲倦的双眼,佛堂之中,檀香依旧,只是入眼之处尽是白幡飘动。柳侧妃的睡意一下子便被惊没了,她霍地自**坐了起来,却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喘息声。她不由自主地回头,恰对上一双浅笑中带着嗜血之意的空洞黑眸。“啊!”一声凄厉,顿时响彻整个摄政王府的上空柳侧妃被吓到了,说是佛堂见到了红衣女鬼,问她红衣女鬼是谁,她又支支唔唔说不清楚,一会儿说是烟姨娘,一会儿说是杜明珊,一会儿又说看不清楚脸……其实,无论柳侧妃看到的‘鬼’是谁,大家都觉得她在做戏。大晋盛行佛风,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都设佛堂,佛堂设着那是干嘛用的?不就是消灾挡煞,祛病驱鬼么?可柳侧妃倒好,说在佛堂遇到了鬼,这岂不是说佛祖不作为,吃着王府的供奉却不给王府好好办事?这一件,首先就惹了深信佛法的老夫人不快,而王爷则认为这是柳侧妃的苦肉计,为的就是想以吓病了为由,光明正大的搬出佛堂养病。老夫人不理她,王爷也没打算让她搬出来,柳侧妃自知踢到铁板有苦难言,正要刚希望都寄托于几个儿子身上,没想到,四个儿子里竟有三个不看她,唯一一个看着她的华青磊却是满面焦容,怒不可遏。待众人一走,华青磊便迫不及待地向母亲发难:“你就别再煞费苦心了,秋水之事,我心意已决。”“青磊,连你也不相信我?”柳侧妃震惊了,捂着心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最器重的儿子,这么多年了,她争的是什么,抢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他,可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将自己多年的养育之恩置于脑后。若她真的算计了,她也没什么不敢认的,可这一次,她是被别人算计了可她的儿子们却没有肯站在她的身边。太可笑了,简直太可笑了啊!“您要我怎么相信您?秋烟和明珊去的时候您可精神着呢!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被吓着,怎么我一想收了秋水,您就又这样了呢?”华青磊觉得烦透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太杂,借着养伤他本打算在家好好安置一下,可等他终于安定下来了,他才发现,内宅之事比朝堂更让人疲于应付。他很累,很累,好容易秋水有了孩子,老夫人和王妃看在孩子的面上也答应让秋水留在他身边,虽然无名无份可至少能让他安心一回,结果,母亲又出来这样闹。想到这阵子无穷无尽的折腾与烦恼,他真是受够了。“我不是……”打断母亲的话,华青磊继续道:“我知道您不喜欢她,大家都不喜欢她,可就算大家不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行吗?那可是您的亲孙子,您不想要吗?可我想要。”他不但想要孩子,还想要孩子的母亲,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根本就放不下,怎么就非要来逼他放手,为什么他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次?“青磊,你相信娘,娘没有骗你,娘昨晚上真的……看到她们了。”说到这里,柳侧妃又打了一个冷颤,昨夜那双眼睛不停地在眼前晃来晃去,直到现在她还心惊肉跳。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如果那双红色的眼睛不是属于鬼的,那么一定是属于人的,她必须要让儿子替她把那个人抓出来,要不然……忍无可忍,华青磊终于怒了,对着母亲吼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娘,您这么怕她们难道是因为做了对不起她们的事?”“啪!”重重的一巴掌,直甩到华青磊的脸偏至一侧,他本就被王爷打伤的身子摇遥一晃,一下子便跌倒在地上。柳侧妃于心不忍想要上前扶他,可上前两步却又强忍了下来,指着他的鼻子便斥责道:“混帐,你就是这么跟你娘说话的?”伤口很疼,头也很疼,华青磊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原本神采飞扬的脸上只剩说不完的疲惫,他微微抬眼,冷泠泠地瞧着自己的母亲:“娘,秋水我是娶定了,您若还要一意孤行,别怪儿子不孝。”“华—青—磊。”磨牙般咬出这个名字,柳侧妃气得全身都剧烈的抖动起来。‘哇’地一声,她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水,在华青磊的惊呼声中摇摇欲坠……她终于尝到了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众叛亲离怕也不过是如此了。可是,她不甘心啊!她含辛茹苦养大几个孩子,把全部的赌注都押在了大儿子华青磊的身上,可如今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到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她是恨呐!恨华青磊的不争气,也恨自己的不争气,她怎么就是斗不过那个臭丫头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柳侧妃真的病了,病得很严重。华青磊慌了手脚,带着伤亲自去了保和堂,本想请骆惜玦为柳侧妃问诊,可他一连去了三次,次次都被骆惜玦挡在了门外,而后拒绝的理由一次比一次无厘头。第一次的时候,骆大神医说,他很忙。第二次的时候,骆大神医说,他非常忙。第三次的时候,骆大神医终于说了实话,他说,柳侧妃人品不好,他不给人品不好的人看病。一句话说得华青磊灰头土脸,终于再还不敢上门自取其辱。不过,柳侧妃到底还是看上了病,毕竟京都不可能只有骆大神医一个郎中,就算请不到骆神医,还有王爷那边请来的御医,御医问过柳侧妃的脉,只白眉深蹙地说了两个字:“忧思过虑,需静养。”忧思过虑这四个字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听在不同人的耳中就是不同的效果,老夫人摇了摇头,王妃牵了牵唇,王爷却是深深地看了柳侧妃一眼后,也说了四个字:“好自为之。”这四个字便等于判了柳侧妃极刑,还躺在**的人当即便又呕出一口血水,活生生‘死’了过去。柳侧妃吐血了,柳侧妃昏倒了,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可更乱的事情还在后头,管家来报,相府那边来人了,不是来抬人的,而是来要聘礼的。王爷一听,气得当场便杀到了相府找明君澈理论,可不知道对方跟王爷说了什么,王爷回来后脸色更差不说,还真的将所有聘礼都命人抬回了相府,不但如此,还倒贴了几百两的‘精神损失费’给明相。听到这几个消息的时候,华青弦拍着大腿,乐得差点没倒在**打滚。“阿玦太帅了,我给她点一万个赞。”“明相也不错,那小子果然够腹黑,也给一万个赞。”主子高兴,丫鬟也高兴,泌兰笑笑地上前又神秘兮兮道八卦道:“郡主,最近好玩的事情可不止这么两桩呢!”前世身为娱乐圈天后级的人物,华青弦对于八卦这种事情份外热衷,一听说还有好玩的事,立马不顾形象地凑了过来:“还有?快说快说……”“听说长公主答应让柔倩郡主嫁给薛二公子了,而且啊!皇太后的意思是和咱们王府有约在前,不能失信。所以,还是会与王府履约,本是打算让以平妻之礼将笑语小姐娶进门的,可是,明相大人这么一闹……可能连平妻的资格都没有了。”一听这话,华青弦撇了撇嘴,哼道:“她也该受点教训了。”华青弦是个将恩怨对错分得很开的人,当初华笑语对杜明珊下手的事情虽狠毒无情,但毕竟对她没什么直接影响,所以,她可以无视。但,威北侯府的那件事如果没有华笑语从旁协助,庄觅珠的迷药想要下进薛仲清的嘴里也是不易的,动别人无所谓,可要动她的话,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所以,那一日在威北侯府,华青弦才威逼利诱地对威北侯夫人说了那么一段话,华笑语不是喜欢算计么?威北侯夫人不是喜欢玩心计么?那就让华笑语和柔倩郡主同时嫁给那小傻子,她们婆媳妇三人也好狗咬狗地去撕逼。“那柔倩郡主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居然也忍下了?还真让我挺意外的。”“哪里能忍得下,那是不得不忍罢了。”说着,泌兰一顿又扭着眉头八卦道:“奴婢可听说,皇太后向长公主口头允诺,让柔宛郡主做皇后呢!”这样也行?作孽啊!柔宛郡主那可是小皇帝他亲姑妈的女儿哇!小皇上这么乱来真的没问题么?万一日后生出来一个‘小怪兽’的话,那……不过,这些就不是华青弦能操心得了的事了。如今,她唯一能操心得上的只是王府里最近莫名其妙闹出来的那个红衣女鬼。话说,鬼这种生物以前她是不相信的,可是,自己都魂穿异世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只是,那个鬼出现的时间太巧妙,让她不得不怀疑起某个似乎被大家渐渐遗忘的人。这般想着,她忽而问泌兰:“烟姨娘出事后,她那个疯丫鬟呢?送走了没有?”“郡主是指那个春红么?还没送走呢!”说着,泌兰奇怪地看了华青弦一眼:“郡主,您为何突然问起她?”华青弦浅浅一笑:“也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她最近有没有穿过红裙子。”“郡主,您难道是指……”听到这话,泌兰冷不丁地打了个抖,眼神慌乱地四下瞅着:“郡主,您快别吓人了,怎么可能……而且,春红一直被关在柴房里啊!。”“是吗?”没有作案的机会,也没有作案的条件,按理说,不应该是她。可是,能让人联想到云秋烟和杜明珊的人,如果说不是她又觉得更加不可能。但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是说,她的背后还有人?见华青弦不信自己所说,泌兰又笃定地点头:“这一点奴婢很肯定,因为前两日我经过那边还听到她在柴房里哭。”哭啊?会哭就对了,会哭就代表心中有怨,怨气这东西就最不好把握了,一念而佛,一念成魔。“泌兰,我想去见见她。”“……”泌兰还是有些不懂,可是,这阵子华青弦的表现太好太完美,这让泌兰打心眼里觉得华青弦无所不能,追随她一辈子的心思也就更重了。虽然,有时候郡主的行为让她很不理解,可是,她同样也有理由相信,空穴不来风,郡主既然想这么做,一定有郡主的理由,她不必多问,只要按她所说去做便好。——关着春红的那间柴房很偏,远远看去,仿佛是被人遗忘的灰色角落。华青弦一路行来,竟没遇个半个丫头婆子,不得不说,王府里的人可能真的忘记了这个丫鬟的存在,包括她自己,如果不是出了闹鬼的这档子事,她或者永远也不会再提起春红这个名字。到了柴房门口,泌兰问那灶间的婆子取了钥匙,那婆子说,除了她会过来给春红送饭以外,这里没有其它人会来,大爷也从未来过,可能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人被关在这里了。这就是所谓的‘主子’,一句忘了便可以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的一干二净。取了钥匙,泌兰给那婆子塞了一两银子将她打发走了,这才开了门让华青弦进去说话,自己则守在外头以防万一。华青弦脚步轻盈地踏入柴房,还未站定,春红已欣喜若狂地扑了过来:“可以放我出去了吗?啊?”“你想出去?”清清冷冷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春红愣了一下,很快便似被火烧到了一般,猛地松开了华青弦:“郡,郡主……”“看来,你最想见到的人不是我。”挑眉,华青弦温婉一笑,洞悉一切的目光凛然迫来,直看得春红心虚地低下了头:“奴婢,奴婢……奴婢谁也不想见,奴婢只是想出去,哪怕是府里找人牙子把奴婢卖了也成,只要不再这么关着奴婢就好了。”搅着手指,春红磕磕巴巴地说着,说到最后,眼圈一红便猛地跪到了华青弦的跟前:“郡主,您大发慈悲放奴婢走吧!”“要我放你也不是不行。”说着,华青弦一顿,再看向她时,眼光已变得如刀锋般凌厉:“跟我说实话,是谁让你故意去吓柳侧妃的?”本揪着她衣裙的手,不自觉地一缩,春红惶惶然,指尖都在颤抖:“奴婢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华青弦仍旧笑得浅浅柔柔,只是声音太冷,冷得好像一块冰,沉沉地压到春红的心头,让她哆嗦着又一次全身发起了抖:“不是奴婢,不是。”“那,这又是什么?”隐在柴房的深处,华青弦指尖勾着红衣的一角把玩着,眉宇间一派安然,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春红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干了一般,软倒在地上,汗如雨下:“郡,郡主……”那件衣服她本该烧了的,可是,这里是柴房万一烧起火来灭不了,她自己就会把自己给烧死。所以她才将衣裙塞到了柴火的最深处藏着,没想到,还是让郡主发现了。华青弦就那么站在那里,一点一点地将那红衣朝外扯,每扯一下春红的心便跟着抖一抖,直到最后,她已要浑身如筛糠般跪到了地上。华青弦没有看她,只是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我给你三个选择:一,我把你交出去给老夫人和王妃处置。二,继续盼着那个给你出希望的人,等着她来救你,或者是杀人灭口。三,跟我说实话,我来给你新的希望。”“郡主,奴婢,奴婢不能……要是奴婢说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奴婢的。”“你不说,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声落,华青弦手下猛一用力,那鲜红的裙衫便涮地一下在春红的眼前展开,像是铺开在地面上一朵血色之花。心尖一颤,春红的脸上血色尽失:“郡主,奴婢真的不能说,不能啊!”“再想想,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自始自终华青弦的脸色都很平静,仿佛说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可她越是这样春红心里就越害怕,吓得面无血色不说,牙齿都开始打起了架:“如果奴婢真的说了,郡主真的能保奴婢平安?”“那是自然。”“可是……”冷冷打断春红的话,华青弦抬眸,笑眼弯弯的眸底有看不清的诡色在涌动:“你是担心我和别人一样说话不作数是吗?”点点头,她表示理解:“你的担心也是对的,只是你别无选择,只能再赌上这一次了。”春红的心冰凉冰凉,知道此刻她已再无退路,咬着唇,她似是犹豫了一小会儿,终还是毅然决然地向华青弦迈了一大步:“郡主,如果真到了必须取舍的时候,只求郡主赏奴婢一碗药,让奴婢走得痛快点。”说完,春红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浮燥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这才缓缓启唇:“那天晚上,奴婢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人弄醒,她说……只要奴婢帮她做事,就放奴婢出去,奴婢本也是不敢的,可是被关在这里被人不闻不问,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奴婢真的受够的,所以奴婢便斗胆地答应了。奴婢本以为她要奴婢做的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可没想到她只是让奴婢吓一吓柳侧妃。那个老女人奴婢早就看不过眼了,要不是她,烟姨娘也不会死得那样惨,奴婢这么想着,就扮成了烟姨娘的模样……事后,奴婢也觉得很解恨的,柳侧妃,她真是太坏了……”春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是在为自己辩解,又仿佛只是豁出去了只想要尽情渲泻一般,华青弦静静地听完,只问了一句:“那个让你去吓柳侧妃的人,到底是谁?”“……”意料之中的沉默让华青弦撇了撇嘴:“还是不敢说吗?那让我来猜猜看好了,是不是——华柳氏?”“郡,郡主……您怎么知道的?”春红震惊了,一双眼瞪得老大,看着华青弦仿如鬼魅。像二奶奶那样的女人,平时看着就一是幅和蔼可亲温柔娴静的样子,对下人们也不错,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她根本就不敢相信二奶奶会存心去害柳侧妃。所以,她刚才沉默着不说,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而是担心自己说出来的话不被华青弦相信,可没想到,华青弦找自己,不是因为好奇,而是早就知道了答案只等自己来确认。“可是她让你替她做了事后,却没能依言放你走,而且,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给你吃过东西了,是吗?”她怎么知道的?猜的呗!前世的推理小说也不是白看的,这种算计人的事如果找不到慕后黑手就只能用排除法,只要找到出了事情后最能获利的那个人,真相就在眼前。而如今,最不希望华青磊这个大哥过得好的人自然是他另外的几个亲兄弟了,只是华青弦也没有想到,华柳氏行事如此雷厉风行,这么快就找到机会将柳侧妃和华青磊一脚踩下去了。她这个二嫂,还真是让她刮目相看啊!“原来不是守门的婆子忘记给我送饭了,是她……是她想饿死我?”春红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用‘难看’两字已不足以形容,她喃喃自语着,脸上的表情害怕到几近扭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两点你一点也没有做到,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实属活该。”说罢,华青弦停顿了一下,又垂眸看向春红:“不过,你这个活该的丫头对我还有点用处,所以,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对你下手。”闻声,春红的身体剧烈地颤动了起来,重新看向华青弦时眸间已闪烁着希望的光亮:“郡主,郡主……”“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郡主请说,奴婢万死不辞。”“我要你再扮一次红衣女鬼。”一语出,春红面色剧白,不停地摇着手:“不,不行,奴婢不能再做了,不能……而且,柳侧妃都被吓过一次了,再吓她哪里还吓得到?奴婢恐怕还没露面就会被人抓住的,郡主,您这样还算是救奴婢么?”见她吓成那样,华青弦突然便笑了起来:“谁说我让你吓柳侧妃了?”“……”“我要你吓的人是……”春红竖起耳朵听着,当她终于听清华青弦说的人是谁,她原本白得像纸的脸上已密密麻麻地渗出了汗。吓柳侧妃已经够让人紧张的了,居然还要让她去吓……笙华郡主……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