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振威镖局。临院而处,夜云朝玄衣墨发,负手而立。苍穹门门下四大暗卫阁:天水阁在西,分管苍穹门门下的商;天风阁在南,分管苍穹门门下的工;天雨阁在京,分管苍穹门门下的听;天火阁在北,分管苍穹门门下的杀。虽说四大暗卫阁各司其职,但追溯到最初创立苍穹门之时,其实也只有一个天火阁。当年夜云朝是靠着天火阁里第一批狠辣无情的杀手才打响了在武林的声名,只是后来他戍边十年,才会慢慢将重心转到了天风阁的工与兵之上。当年天火还小,天火阁阁主一直由骆惜玦暂代,直到天火十四岁接掌天火阁,骆惜玦才算是彻底退到了幕后。这两年,苍穹门一直稳步发展壮大,各地都设了不少分堂,唯有天火阁仅有一个分堂设在京都。为掩人耳目还特意将分堂隐了镖局内,没想到这样还是让人挑了。“你们可真给本尊长脸。”夜云朝俊脸黑沉,一双厉目里翻滚着喷薄欲出的惊涛骇浪。这岂止是挑衅?分明是**裸的蔑视,他如何忍得了?“门主,是属下们大意了。”天水不过才刚刚到达京都,没想到便遇到了这样的大事,严格来说,这事儿和他压根没什么关系。可他却没有推脱,只沉声请罪。夜云朝怒极:“大意了?这也叫大意?是不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你们一个个都忘了什么叫危机了?”“属下无能。”“无能就该退位让贤,让有能力的人来。”斜飞的剑眉微微拢起,天水艰涩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天雨,又诚恳请求:“门主,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会将功补过。”闻声,夜云朝侧目看了天水一眼,薄唇又微微抿紧:“给你们的机会还不够多?”不悦地环顾在场,没看到天火的身影,那小子就算遇到挫折也不该是临阵脱逃的主,是以,原本的怒意渐而被疑惑所取代,夜云朝眉头深锁,不耐烦地问:“天火呢?死到哪儿去了?”“受伤了,副门主正在给他包扎。”天雨回答,末了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伤得很重。”天雨平时虽对天火非打即骂,那也是当他是弟弟所以才会如此,可真看到天火一身是血的惨样儿,她还是忍不住开始担心那小子。怎么说天火也是他们几个中武功最高的,若是连天火都挡不住的凌厉攻势,可想而之对方的功力有多高。“技不如人……你们也该好好体会体会了。”能让天火受伤的人,都是江糊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些能伤着天火的手高敢来挑他苍穹门分堂的至少又要减掉一半……仔细查一下,那批人应该不难找。“门主,那些人来无影去无踪,很像是东赢忍者。”天水是接到天火的求救信号后才赶来振威镖局的,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不过,也足够让他认出那些人的来路。“忍者?”整个江湖中会忍术的高手少之又少,还能用忍术伤到天火,那样的人,夜云朝的记忆中似乎还没有。天水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为首的一人忍术极高,就是他伤了天火。”说完,又补充道:“也是他带走了两个孩子。”“……”这样的高手,到底是冲着苍穹门而来?还是冲着孩子们而来?夜云朝的沉默似是给了天水鼓励,他继续道:“咱们苍穹门在武林中素有威名,名门正道避之不及,歪门邪道趋之若鹜,断不会轻易与我们结仇。这一次,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人不多,但行动迅速,而且……他们好像轻车熟路,很熟悉天火阁分堂。”“有内应?”如果有内应,这就好解释得多了,天火阁分堂在此鲜少有人知道,除非是内应,否则就算人家想来挑他们的门,也得找得到地方。“应该有。”只不过,想查到那个内应还要再费点时间。“什么叫应该有?”见天水一直被骂,天雨又一次挺身而出:“门主息怒,武林中能训养出如此大批忍者的唯有取水楼,但取水楼行事向来认银子不认人,无利不起早,如若不是有人花重金请他们过来闹事的话,就只能是为了金子。”“金子不见了?”从北山带回来的金砖一半都运到了天风阁做为军饷,还有一小半被分派到了苍穹门下的四大分堂,仅有少数进了将军府。最近,因打算替两位小王爷谋划江山,是以,在他的授意之下,振威镖局又从苍穹门总坛运了一批金砖来京,若是取水楼盯上的是这批金子,上来踢馆倒也不无可能。只不过,这样的消息在苍穹门内都算是机密,取水楼又是从何得知?“没有。”天雨摇遥头,很肯定地回答,又强调道:“但,镖局被搜的痕迹很明显,绝非仅为两个孩子而来。”“若真是取水楼,要孩子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金子,倒也好说了,可现对他而言,孩子比那些金子要重要得多。天雨抱拳,俏丽的眸子精光乍现:“所以,属下觉得此事和萧炽脱不了干系。”“你说,伤了天火之人忍术极高?”他倒是真的认识一个深谙忍术之道的人,如果是那个人,那么一切都似乎解释得通了。“是,不过天火也不是省油的灯,砍了那人一刀,伤在左肩。所以属下已命人在所有医馆药堂盯梢,但凡有买伤药之人,一一来报。”听到这里,夜云朝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天雨道:“去摸一摸取水楼楼主的底。”“取水楼楼主不是邢明安么?还要摸什么底?”“本尊突然想起来,明君澈有一个形影不离的侍卫,叫明安。”“……”明安她也认识,可竟是从未将取水楼楼主与其联想到一处,如果想要孩子的人是萧炽,而萧炽的主人是两个孩子的爹,再加上明相和两个孩子的爹长得很像,那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难道,门主怀疑是明相……——天雨去摸取水楼楼主的底细,天水跟在夜云朝的身后一起去看伤重的天火。骆惜玦因皇太后病情后复被‘扣’在宫里不能出来,所以天火的伤处只是很随意的包扎了一下,因处理得不好,伤口一直在渗血。“死了没有?”人未靠近,夜云朝的声音便幽森森传了过去,天火眸光一闪,瞬间暗了下去:“没死。”“还有脸想死?”“没脸,丢人,丢死人了。”天火本是少年心性,最自负的就是一身好武艺,没想到,入了苍穹门后没有替门主分忧,结果还将天火阁搞成这样,他心里那口鸟气下不去,憋得他眼眶都是热的。靠得近了,夜云朝终于看清天火的情况。趴在**,天火后背上紧缠着棉纱早已被鲜血染透,小伙子精神尚好,只是神情萎靡的不成样子。...眉一蹙,他递了个眼色给天水:“把药箱拿来。”“门主,不用了,我……可以……可以的……嘶!嘶嘶……”天火赶紧撑起身子,不想又撕到了伤口,顿时疼的他呲牙咧嘴。按住他的肩头,夜云朝虽仍旧是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但语气却已缓和得多:“别以为本尊是舍不得你去死,只是,孩子们在你手上弄丢了,不找回来,就算是死透了本尊也会亲自地府将你抓回来。”“门主,属下给您丢脸了。”实在是太疼,天火**在外的肌理颤动着,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如此隐忍已是他的极限。只是,一想到小羿和小颜,天火心气实在难平,也不知道孩子们被抓走后怎么样了,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赎罪。亲手解开他身上胡乱包扎着的棉纱,只见天火后背上有一条纵肩而过的深刻刀痕。武士刀的切口平滑,从左肩直接贯穿到右腰,皮肉翻裂,深可见骨。纵是夜云朝见了也不自觉地蹙紧了眉头,这小子还真能忍。这样的伤,要是伤在面前,就是直接肚破肠流了。面上有所动容,但夜云朝话里也没客气:“被人伤了还不知道是被谁伤的,这个脸,你确实丢的够大,不过,还知道丢人就好,还有得救。”闻声,天火将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都透着哽咽:“门主,是属下无能……呃!啊……啊……”似是为了惩罚他,夜云朝将天火伤处用烈酒消毒之后,并没有对其用麻药就直接给他缝起了伤口,他顿时疼得扭曲起来,身体剧烈地颤动着。夜云朝终是不忍,二指下去锁了他两处的大穴,火烧火燎的痛意还在,只是比起方才已缓解许多。“怎么会失手?”天火疼得满头大汗,唇色已白得像纸,可还是不服气地回嘴道:“那小子阴我,偷偷让人给我放暗器,要不然,我……我不一定能输给他的。嘿嘿!他……他也没占着多大的便宜……那一刀,半个月他也别想……自己吃饭了。”“是萧炽么?”能放倒天火的人本就不多,能把他伤成这样的,也就更不多了,如果是萧炽倒是很有可能,只不过萧炽应该不会忍术才对。“不是他,武功……根本就不是一个派系的,很纯正的……东瀛忍术,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这世上能得天火赞叹的人不多,除了夜云朝以外萧炽算是一个,目前排第三的就是这个伤他之人了,虽然他输得很不甘心,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功力极强,并不在门主之下。天火的伤势不能耽搁,夜云朝手法极快,很快便缝合至最后一针。洒上特制的金创药后,他让天水扶着天火坐起来,一圈一圈地替他缠紧棉纱。一切就绪,天火感动地红了眼圈,这么多年来,除了父母和祖父之外就数夜云朝待他最好,虽向来不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但却是真正关心他的。他都懂!“不是萧炽,是取水楼楼主么?”四大阁主中天火年纪最小,但他毕竟出自武林世家,祖父还曾是武林盟主,是以,这些江湖门派间的事情,问天火比问其它人更有参考性。“绝对不是,邢明安跟我交过手,没那么厉害。”说到取水楼楼主时,天火口气颇为不屑,但言过之后又慎重道:“不过,那小子就算不是取水楼的人,也肯定和取水楼脱不了干系,而且,他身边放暗器的那人倒是感觉很熟悉,有点像……萧炽那老小子。”“……”闻声,夜云朝幽暗的眸子愈见深沉。明君澈,难道,你才是取水楼真正的慕后楼主?——本来是玩的假失踪,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玩着玩着两个孩子真的让他们玩丢了。华青弦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就算是她急的不行,她也不能跟着夜云朝一起去找孩子,理由很简单,被挑的是苍穹门不是将军门,所以,和她这位少将军夫人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她就算是再急,也不能顶着少将军夫人的头衔去关心一个魔教的分堂。更何况,孩子们名义上是在宫里丢的,如果被人发现在苍穹门的分堂出现过,后面的影响,她也得替夜云朝掂量掂量。他现在可还是个半残,一个半残要是被人发现是苍穹门门主的话,可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糊弄过去的。所以,就算是急死她也只能在家里等。正等得心焦,将军夫人领着两位小姐找上了门,一见她躺在**翻来覆去地直哼哼,将军夫人差点忘了自己来的目的,赶紧关心道:“郡主,不舒服吗?”“娘,我没事,只是担心孩子们……”说着,华青弦眼圈一红,竟是真的想哭。这一回她真不是装的,是真的很担心才会这样。自打夜云朝的身体慢慢开始恢复,将军夫人是看华青弦哪里都顺眼,见她担心孩子病着也是三天两头地过来看她,前两日倒是气色不错,今天竟然如此憔悴,顿时心也柔了:“你别哭啊!不是让人去找了吗?那么大两个孩子,不会有事的。”“娘,我心里特别不好受,慌得很。”“娘明白你的心情。”长叹一口,将军夫人怪嗔道:“可你啊!就算是心里不舒服也不能拿老太太撒气啊!老太太这下子病在**,你就算是有一千张嘴也是撇不清了。”一听这话,华青弦一愣,竟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整个心思都放在孩子们不见了的那件事上面,倒是把那老太太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之前她气得她确实够呛,当时貌似还吃了什么金丹来着,没让人去打听,也不知道她现在好点了没有。眨巴着大眼,她正想问一句,夜云琅突然插了过来,替她说着好话:“娘,这事儿也不能全怨大嫂,事情的经过您不是都听说了么?都是那老太太自找的。”“云琅,不许你这么说老太太。”毕竟夜云琅还是大家有闺秀,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了对她名声不好,将军夫人还希望两个女儿嫁个好人家,自然不能让她老太太闲话了。“娘,人家说的实话不是么?”夜云琅撇嘴,偷偷对华青弦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模样让华青弦心情好了很多。“实话也不能说。”将军夫人沉下脸,语气很重地斥责她,可夜云琅似是完全不在意,还堵气道:“总之,我是支持大嫂的。”说着,又拉了华青弦的手,道:“大嫂你也别怕,我和云静都站在你这边。”华青弦失笑,她有说过自己怕咩?伸指戳了下夜云琅的头,将军夫人啐道:“死丫头,说得好像娘不和你们站一边似的,娘是担心郡主惹祸上身,要知道老太太背后还有另三个将军府,万一他们一起上门来闹,郡主怎么说也是晚辈,哪里能不吃亏?”听得这话,夜云琅似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紧张道:“那,那怎么办呀?”“还能怎么办,只有让郡主去给老太太道个歉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军夫人一叹,一双 ...眼直往华青弦的脸上飘,华青弦也不多话,只笑笑地问:“娘,这话是谁让您来跟我说?”“哪有谁,还不是娘自己想到的。”也不直接点穿,华青弦仍旧温温和和地笑:“就算是娘自己想到的,也有人跟您建议的吧?”将军夫人的性子虽然也容易想到这种息事宁人的办法,但,这件事毕竟事出有因,自己也是先受了‘委屈’才出的手,如果将军夫人知道了前因后果还要让自己去认错的话,除非,有什么事情吓到了她。联想到方才她说的三个将军府,华青弦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只是,为免自己冤枉了好人,她还是希望听将军夫人亲口说。“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去看了老太太,似是真的病的很重,惜如也哭肿了眼,闹着要回上将军府。这不,被我和德容拦下来了,德容就随口那么提了一下……”想起那个夜惜如,将军夫人也是头大得很,上将军府的孙女儿不好好呆在自己家里,跑这边来折腾什么?这不是成心的么?“是付德容的意思?”“也不算是她的意思,只是娘觉得你怎么着也是个小辈,给老太太低个头也没什么。”古时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对公婆孝敬那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将军夫人这种传统型的女人,会这么想华青弦也理解。只是,这可是她们自己家的,一个外人想在这里混水摸鱼挑拨是非的话,那就不能被允许了。付德容这个丫头看上去温婉性静,可一双眼睛却透着十足不安份,这样的丫头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骗过得将军夫人,可骗不过华青弦的火眼金晴。华青弦一笑,道:“是没什么,只不过我最近心情不好,若是真的去了,万一说错了话,说不定老太太会气的更厉害。”“……”话到这里,将军夫人也懂了华青弦的意思,她不乐意去低这个头,也没打算去低这个头。不过,本也不是特别想勉强她的,可看她这个样子,将军夫人心里也打起了鼓,现在华青弦对老太太这样,日后对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想到这里,将军夫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看着华青弦半晌,却又欲言又止,模样看着甚是紧张。反手覆上将军夫人的手:“娘,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将军府怎么说也还是相公说了算,轮不到外人来指手划脚。”看自己母亲脸色不对,夜云静也过来安抚:“是啊娘!您胳膊肘怎么能朝外拐?那付德容看着温顺和婉,骨子里可阴得很,您别信她的。”将军夫人心里也开始摇摆不定,讷讷道:“她也没说错什么。”“是没说错什么,只不过,居心不良罢了。”闻声,将军夫人诧异地抬起头来:“什么?她居心不良?怎么会呢?那孩子看着挺好的呀!”华青弦算是看出来了,将军夫人这样的性子不给她来点直接的她是不会相信的,与其自己在这里暗示个半天她还是不明白,倒不如让她亲耳听个清楚,这么想着,她又道:“好不好,娘不妨再多坐一会儿,指不定等下就能看一场好戏。”“……”将军夫人不明就理,正想问她有什么好戏要看,那边泌兰就匆匆过来禀报,说是表姑娘过来了,想见华青弦。眉一挑,华青弦笑望了一眼将军夫人:“娘,您和妹妹们去后面的罗汉榻上歪一会儿,我跟付家表姑娘说会子话。”话到这里,将军夫人要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抿了唇,她端着心头的疑惑,很快便带着夜云琅和夜云静去了后面的隔间,那里只隔了几个屏风,里面看得清外面的动静,外面却看不见里面,正适合‘偷听’。——付德容来的时候很赶巧,恰是各房要吃晚饭的那个点。这个时间,大家都各忙各的,想来她一路走来遇到的人也会更少。她果然是一个人来的,而且特意穿了件不显眼的衣衫,远远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府里的丫鬟。这丫头心细如尘,确实比较机敏,只是,机敏过度的感觉总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比如现在,她姿态也放的极低,可就是那种刻意表现的低姿态却反而让华青弦反感。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演员’表演,这样的情况下,华青弦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努力地分辨她接下来说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哪一句又是她为自己设下的坑。“少将军夫人。”垂首,付德容恭敬地行礼,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与平时那股子端庄自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但笑不语,华青弦只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谢少夫人赐座。”赐座?赐座是什么玩异儿?难道不是皇宫里的那些娘娘们才能用赐这个高大上的字眼?她也行?抿着嘴,微微一笑:“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闻声,付德空微微吃了一惊,似是没料到华青弦会这么直接。不过,到底是个有心思的,片刻的怔愣之余,她很快稳下心神,也直言道:“德容想拜托少夫人一件事,不知少夫人可否成全。”“如果不费什么力的话……”话说三分留七分,剩下的,让她自己好好去琢磨。“少夫人,下次入宫的时候,您能不能带我一起进宫?”“怎么?还不死心?”摇头,付德容一脸真诚:“少夫人,我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的机会,这,有什么不对吗?”不得不说,这个付德容真的很聪明,她知道华青弦早已洞悉了她的想法,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她兜圈子,甚至,直接将自己的底牌摊开在她面前,试图博取她的好感。她很清楚华青弦早年所遭遇的一切,所以试图打着‘自强不息’的愰子来打动华青弦。只是,她永远也不会想,她自以为算无遗漏,可她却仍旧算错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笙华郡主是笙华郡主,华青弦是华青弦,她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所以,那些凄惨也好,那些悲痛也好,统统跟华青弦没关系,她没办法有感而发,也没办法感同深受地去理解任何人。不过,她的坦率倒是确实让华青弦很欣赏,这样的丫头,如果不是动了歪心思,其实真的是可塑之材。只可惜,她的心思没有用对地方。懒懒地伸手,从盘子里捏了块糕点在手里,华青弦没什么胃口地咬着:“没什么不对,可是,我不愿进宫。”“因为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事么?”说罢,付德容隐晦地一笑,善解人意道:“我也理解,所以,如果小少爷和小小姐找回来了,您方便带我入宫一次么?”如此胸有成竹,除非……她猜到了小羿和小颜之前闹消失的事是假的。凭这一点,华青弦就不得不正视这丫头了:“这么想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么?”“是。”眸底的神情微微一变,华青弦似笑非笑:“让老夫人带不就行了,她可是太皇太后的嫡祖母,太皇太后这点面子还是会给的。”“少夫人,要选 ...秀女了。”“那又怎样?”“我想试一试。”少女的眼神流光溢彩,带着令人难以忽略的灼灼深光。华青弦垂眸,盖下眸间深意,只恬淡道:“你的年龄本就在列,只要你想,就一定有机会试。”“我想要个飞不掉的机会。”“飞不掉的机会?这说法还真新鲜。”没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更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百分百得到保障的,这个道理,这丫头显然还不太懂。“少夫人,您可以帮我的是吗?”“也许吧!”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呢?她何德何能许她一个飞不掉的机会?“少夫人,请您帮帮我的吧!我只是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并没有恶意。日后,若我心想事成,一定会记得少夫人的好,替你供上长生牌位,日日虔诚叩拜……”闻声,华青弦差一点没喷她一脸的糕,靠!日日虔诚叩拜,这是在咒她死么?这小丫头可真毒啊!“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可是老太太的人。”闻声,付德容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如果少夫人需要,我也可以成为您的人。”“噢!”见她很有兴趣听下去,付德容又微笑着继续道:“老太太到底还是肯听我几句劝的,只要少夫人肯帮我一把,日后,我会多在老太太面前说说少夫人的好,只要老太太想通了,这个家还不是少夫人说了算?”挑眉,华青弦一双笑眸里墨色幽幽:“哪里会是我,还有娘呢!”“只要老夫人肯开口,少夫人越过将军夫人这道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噢?”见华青弦似乎兴趣依旧不大,付德容又下一剂猛料:“只要老太太开口让您主持将军府的中馈,将军夫人不敢不答应的。”声落,里间的屋里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付德容倏然一惊,忙抬眼去看华青弦,见她神色自如一脸坦然的样子,一颗猛然被吊起的心,又安安心心地落回了肚里。手里的糕点本就不喜欢吃,听完她这些话她就更没有味口了。她本来只是想让将军夫人看看这丫头的野心有多大,可绕着绕着居然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中馈这件事本就**,若是将军夫人听后心里有了其它的想法,她可真有些说不清了。毕竟,现在就算她解释说自己对这个没兴趣,将军夫人也未必会信,毕竟,一家之主和一家之女主人的地位皆很重要,如若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巴巴地抢着要住瞰澜轩了。将糕点随意朝盘子里一扔,她似笑非笑地抬眸:“貌似真的很吸引人呢!”“少夫人,我真的很有诚意想帮您的。”明明是她有求于人,现在反倒民了她很有诚意帮她,这丫头的一张嘴,真是连死的都能被她说成是活的,实实在在是个厉害的诡辩高手。“若我答应带你入宫,老夫人肯定会让夜惜如一起去,有她在,皇上看不看得到你那还真是不好说。”夜惜如那丫头不够聪明,但却生了张花容月貌的小脸,要不是这样,恐怕也不会被老夫人挑中。付德容虽然也长得很标致,但比起夜惜如的那种张扬的美丽,也只能称之为清丽脱俗了。这一点,想必这丫头也很清楚,要不然,她不会这么急切地想要入宫见皇帝,而是直接对太皇太后出击。毕竟,做王妃可是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可做后妃,那可是有淹没在万千红粉堆里的风险的。“没关系的,惜如想做的只是王妃,无论是恭王还是雍王都可以。”挑眉,华青弦微微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一心一意只想做后妃,不想争那王妃的一席之地了?”闻声,付德容明显一怔,竟是连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如果只是这样,我还真可以直接带你入宫,只是,皇上新选的秀女在册的就有几百名,你能否脱颖而出就凭你自己的本事了。”说罢,她眸光一转,不经意地朝外间的瞥去。不出她的意料,白日所见的那月白的裙角又一次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来的还算及时,也不枉她特意让人去‘请’了。“少夫人,我想……我想都试试。”都试试么?说得可真含蓄呀!“这么说,你想讨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开心是么?如果皇上不喜欢你,还有两位王爷做垫底是么?可你想过没有?虽然有两位小王爷,可他们的王妃又怎么可能都是夜家的人?所在,你和夜惜如有一没有二,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敌对立场。”既然人家不肯讲,那也只有她代劳了,如若不然,这黑锅她可就背定了。总让人家拿来垫底有什么意思?礼上往来,也要让别人尝尝被玩弄于鼓掌的滋味嘛!“……”付德容的面色彻底阴沉,只是一双妙目闪闪,似是欲言又止。勾唇,华青弦懒洋洋地开口,又直白道:“你也说了,只要老太太一句话,我想掌中馈就一定可以。那我为什么不直接讨好夜惜如,她毕竟还姓夜,而你……姓付。”一听这话,少女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惊慌:“少夫人,你不能……”“我能,我当然能。”凌厉的凤眸扫过她强自镇定的小脸,华青弦清晰而语:“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来找我,或者,我直接去找老夫人。”拢在袖中的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付德容面色阴沉得厉害,但仍旧自信地开口:“少夫人应该看得出来的,夜惜如空有其表只是个草包美人。所以,您找老夫人也没有用,夜惜如那么蠢,又怎能劝得了老夫人?”声落,华青弦余光中的月白衣裙不自觉地飘动起来,华青弦别开脸不再去看,只含笑道:“她倒确实是不如你伶俐,不过,爱美是人之常情,惜如生得倾城国色,只要两位王爷和皇上见到她,恐怕不用她多开口便能雀屏中选。”说着,又为难道:“就算我有心帮你,可老夫人若是真的开了口,我带你不带惜如的话,恐怕老夫人不会饶我。”闻声,付德容惊喜地抬起头来:“若是老夫人真的要少夫人带夜惜如一起入宫,少夫人不用为难,尽管答应便是。”说完,心里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若到了入宫那一日,我自有办法让她想去也去不了。瞥见她眸间的戾色,华青弦不动声色地端了茶:“我再考虑考虑……”“应该的,只希望少夫人不要让惜如待太久……”知道华青弦已动了送客的念头,付德容起身又盈盈朝她一福,这才,落落大方地退了出去。——付德容前脚刚走,将军夫人后脚便带着两个女儿从屏风后杀了出来。“死丫头,亏我还当她是个好心肠的,没想到……”将军夫人气得直跺脚,又不能追出去挠人,只能恨恼交加地站在那里呲牙:“她还想肖想两位小王爷,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配得上么 ...?”华青弦迎了上去,扶住将军夫人的手臂劝道:“娘,看把您气的,那种丫头值得么?”“娘是后悔啊!娘还那么相信她,结果她背后就往娘心里剜刀子……”说着,将军夫人又抿了嘴,一脸憋闷地看着华青弦,那悔不当初的模样,让华青弦想笑也不敢笑。华青弦不出声,将军夫人反倒更急了,咬了半天牙后索性也不忍了,直接道:“郡主,按理说现在云朝是一家之主,这中馈也是应该交给你的,不过……”“娘,中馈的事您别放在心上,我不想。”将军夫人说到一半的卡就那么卡在喉咙里了:“不想?”想当年,将军夫人一直被老太太压制,是分家后才真正持掌了将军府,做了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那时候的将军府哪有这样的规模,也不过是个小三进的院子,如今她好不容易打理好这上上下下,要她一时放手,她实也有些舍不得。不过,毕竟府里的中馈都是要交给当家主母的。出嫁从夫,可她的夫已死,老来从子,她的儿子既然已成家立业,这个家的女主人,也自然就会变成其它女人。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一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罢了。“我若真的想要,早就直接跟相公说明了,还需要用那丫头来提醒么?”说着,整个人都半挂在将军夫人的身上,女儿一般地撒娇道:“娘,家里一直是您操持着,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出过什么差子,只要您还能动一天,您就操持着吧!我呀!正好偷偷懒,专心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你真的……不想?”将军夫人好似有些不敢相信,一双眼眨巴眨巴着甚至是孩子气。“嗯!”华青弦的头点下来,将军夫人心口那堵上也堵下的浊气也终于彻底发了出来:“郡主,你可真是让人想不喜欢也难啊……”闻声,华青弦挑眉一笑,正要开口,屋外就有丫鬟大呼小叫地嚷了起来:“不好了少夫人,出事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