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琅这边闹的正厉害,华青弦自然不能回王府。但华老夫人来请她也不能不重视,想了想,只得赶紧让泌兰回一趟王府,一则是给华老夫人送信说她明日再回,二则是让她找夏红打听一下王府里的情况,万一有事,也好提前想好应对之策。泌兰领命后很快去了,华青弦也很快进了临溪轩,不及靠近便能听到浅浅的呜咽声,间或还有夜云静在浅声慢语地劝着。老实说,华青弦很不喜欢夜云琅这样极端的行为,无论遇到多大的事,冲动总得有个限度,闹一次也就罢了,如果一而再再而三总是让人不高兴的。她素来当夜家两姐妹是亲妹妹看,可就算是亲妹妹做的不对她也是要说的,更何况,夜云琅这一次的行为已不仅仅只是做的不对了。将天雨留在门外,华青弦领着那个怀里还抱着头发的小丫头直接进了夜云琅的闺房。看到来人是华青弦,夜云静一脸惊喜,可夜云琅却难过地扭开了头,华青弦暗觉她情绪不对,但也没有刻意讨好地去安慰她什么,只让她的丫头将怀里抱着的头发全都放到了桌子上。“你叫什么?”“奴婢小桃。”华青弦点点头,提醒道:“小桃,你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的吧?”那丫头本就是个机灵的,一听华青弦这话马上点了点头:“奴婢明白。”“明白就好。”说着,青青弦挥了挥手:“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先下去吧!”“是,少夫人。”小桃离开,房门再度被紧紧关上,华青弦找了个还算舒服的椅子坐下来,也不看夜云琅,只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的喝着。窝着一肚子的火,夜云琅发丝凌乱地看着华青弦,却见她根本就没有来安慰自己的意思,顿时心口又是一痛:“大嫂要是想骂人就不必开口了。”“骂人?为什么要骂人?要骂也是娘来骂,我就不插手了。”该骂的上次都骂了,该说的上次也说了,这丫头要是一直这么拎不清要她时时刻刻来点醒的话,这辈子也不可能过的舒坦。如果自己都不替自己打算,自己都不对自己好,还能要求别人对你好么?这丫头被家里人宠坏了,已经有些找不着北,她要不给再泼桶水清醒清醒,以后还得惹事儿。所以,一劳永逸,这一次她不是来安慰人的,是来看笑话的。“什么,大嫂你告诉娘了?”夜云静本还在卖力地劝着姐姐,一听这话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她就是怕娘担心才会什么也不说的。本以为自己能劝好自己这个冲动的二姐,结果,她是油盐不进怎么说也不听。正发愁间看到华青弦赶来,心里顿时跟找着救命稻草了似的,结果,大嫂不但不帮忙还倒添一把火,这下子夜云静也急坏了。“告诉了,为什么不告诉?二小姐这么闹应该也不是想人尽皆知,但该知道的人还是得知道的嘛!比如我,比如娘。”“……”她一句话直切要求,竟是哽得夜云静没话了,可想了想又觉得不甘,便埋怨道:“大嫂,你怎么可以跟娘说呢!娘会气死的。”“会吗?”夜云静不知华青弦的打算,小脸急得红红的:“当然会啦!这阵子府里事儿多,娘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的,要是知道二姐这样了,还不得急死啊?”听完夜云静的话,华青弦红唇轻勾,很是漠然:“我不相信。”“大嫂,你不是也知道吗?怎么能不相信呢?”话到这里,夜云静渐渐也觉出些味儿来了,大嫂平时虽然嚣张了一些,但对她们姐妹一直很好,二姐这事儿确实做的不对,大嫂要数落二姐她也是不会说二话的。可是,大嫂人是来了,却没有和她预想的一样骂人,只是酸言恶语,这就让她有些闹不明白了。大嫂这是真的生了二姐的气,还是和上次一样,又有什么新的打算呢?“娘要真这样为难,二小姐怎么还会这么做呢?那可是你们的亲娘。”华青弦这话极重,一句亲娘霎然说白了夜云琅的脸,那一声客气的二小姐更是直接拉远了她们之间的亲密,仿佛就是响亮的三记耳光,直接抽到了夜云琅的脸上。华青弦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就算是小羿和小颜犯了错,她就算是护短也会告诉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夜云琅虽然还小,可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若一直这么任性下去谁也帮不了她,将来只会害人害己。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不能现在就制下她的脾气,将来说不定就会给自己甚至将军府带来灭顶之灾,做为将军府的第二女主人,她有义务也有必要替夜云朝好好教育一下他的好妹子,否则,一旦行差就错一步,便再没有后悔的机会。“大嫂……”夜云静失声叫道,似是想让华青弦不要再说,可夜云琅却突然自**跳了下来,激动道:“叫来就叫来,我不在乎。”原本接上去的假发都取了下来,她现在一头齐肩短发衬着那一身古装看上去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再加上那张爬满泪痕的小脸,看上去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是,华青弦看着这样的夜云琅反而一点都不同情,如果她自己不想对自己好,那么谁对她好也没有用。“二姐,你疯了么?”推开夜云静阻拦在她身前的手,夜云琅一步步走近华青弦,恨声道:“我没疯,清醒得很。”不理她,不说她,甚至看都不看她,华青弦微笑着看向被吓懵了的夜云静,问道:“这茶还不错,要不要尝尝?”“……”夜云静没有吱声,华青弦也不介意,只笑笑着:“那我自己喝。”冷冷一笑,夜云琅挂着眼泪轻哼:“大嫂也不用在这里说风凉话,要喝茶请回自己屋里喝,我这里恕不招待!”如果说之前夜云琅的行为都可以称之为冲动,如果说之前她说的话都可以称之为气话,那么这一句话,华青弦是怎么也无法再忽略了。这是赤果果的挑衅,也是明明白白的排斥,更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华青弦自认为自己是没有得罪夜云琅的,可她这样的反应,也着实让她很迷惑。她做错什么了?或者,她真的是错了的,错在不应该答应让夜云琅在自己的屋里见骆惜玦,一切似乎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啊!“二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跟大嫂说话?”夜云静觉得自己要被搞疯了,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之前她还觉得大嫂很过份,明知道二姐心情不好还要来惹她,可现在她听着夜云琅说的这些话,突然觉得二姐更过份。无论大嫂今天的话有多重,可她却是真心待她们姐妹好的,她都能感觉出来,难道二姐不知道?况且,之前二姐那样崇拜大嫂,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很讨厌,很憎恨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为什么?”她都委屈死了,为什么还让她想说什么说什么?大嫂可以摆脸色给她看,她为什么不可以给大嫂摆脸色?就因为她比不上大嫂么?可她哪一点比不上了?为什么大家都说大嫂好?为什么就连自己也觉得大嫂好?她就是气这个啊!如果是别人多好,为什么偏偏是大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是咱们大嫂。”夜云琅不听,还不依不饶道:“那又怎样?大嫂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想抢什么抢什么吗?”见二姐一幅无理取闹的样子,夜云静也生气了:“二姐,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这些华青弦都承认,可是,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想抢什么抢什么?有吗?她有抢过谁东西吗?也许有吧!但她绝对没抢过她夜云琅。只是,空穴不来风,即然她说了这样的话,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给刺激到了。骆惜玦那小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怎么能让一个看上去还有救的姑娘,突然彻底无药可救?不过,无论是什么理由,很显然夜云琅现在情绪很不激动,也很不适合跟她讲道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先冷静冷静,等她自己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她再来说她想说的话。翩然起身,她很平静地看了夜云琅一眼,转身对夜云道:“不用说了,既然这里不欢迎我,我离开就好。”一听这话,夜云静都要哭了:“大嫂别走……唉呀!二姐,你赶紧跟大嫂道歉,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了。”“哼!”倔强地扭开头,夜云琅拒不认错,华青弦心头微微失落,二话不说便转身朝外走去。左看看,右看看,想去拉华青弦,又怕自己放手后夜云琅又整出什么夭娥子,夜云静只能不停地跺脚:“大嫂,你别生气,别生气啊!大嫂,大嫂……”看着华青弦的反应,夜云琅心中更苦,含着泪大声道:“让她走,我不想看到她。”“二姐。”听到这话,夜云静彻底气结,原本紧拉着她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开来。她一直觉得二姐只是冲动,可今天的事情岂止是冲动,根本就让她觉得二姐是在无理取闹。她虽不清楚二姐为什么突然对大嫂这么排斥,可是,怎么说这样都是不对的,怎么二姐就是说不听?夜云静急得要死,可夜云琅却仍旧倔强地绷着小脸,两姐妹僵持间,华青弦伸手推门,毅然绝然地走了出去。——从夜云琅的闺房里出来,华青弦突然觉得自己也需要冷静冷静。要说她完全不生气那也是假的,毕竟她对那两姐妹也是付出了真心的,为了她们的亲事,甚至不惜和老太太翻脸,和族长翻脸,可到头来,她还是成了恶人。而且最让她觉得无奈的是,她连自己是因为什么被怨恨的都不知道,她简直比窦娥还冤啊有木有?“少夫人,您别和二小姐生气,她还是个孩子。”许是看出她心情不太好,一直不喜欢管闲事的天雨也鸡婆地来劝解她了,华青弦勉强一笑:“我知道。”她哪能真跟一个孩子生气呢?夜云琅不过十五岁,自己十五岁的时候,或许比她还要不懂事,还要任性得多,只是因为到了这个时代,十五岁的孩子已被当成了大人,所以要求才会更多一点吧!“那,您就真的不管她了么?”闻声,华青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问:“骆惜玦人呢?”“回保和堂了。”“应该是他说了什么刺激了云琅吧?”反应这么大,是被拒绝了么?失恋啊!小姑娘反应大点也是可以理解,只不过骆惜玦那小子闯了祸竟然也不给她交待一声就溜之大吉,她还等着问他关于付德容的事呢!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天雨的口气略有些心虚:“应该,是吧!”“天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天雨不敢面对,只顾左而言它:“天风已经跟去保和堂了,等他回来就知道了。”华青弦不容她拒绝,又逼近天雨,似是在抱怨着什么,又似在疑惑着什么:“天雨啊!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要不然云琅怎么会对我这么反感?”知道这是躲不过了,天雨打算老实交待:“少夫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讲都讲了一半了,还当讲不当讲?”“其实,二小姐生您气也是有理由的啊!少夫人真的没觉出来什么?”少夫人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种事上面这么迟钝啊!她都看出来了,少夫人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真是为难死她了,要是这话让她亲口说出来,不知道以后门主知道了会不会打死她啊?怎么自打跟了少夫人,怎么做都是错呢?“没有,一点没有。”天雨嘴皮子颤了一下,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隐晦的说法:“因为对手是您才会这么生气的吧!因为……觉得永远也赢不了。”“对手怎么会是……对手是我?”对手?情敌?买嘎!不是吧?又来一朵‘烂’桃花?“嗯!我看八成是。”何止是八成啊,十成都超了好么,可是,天雨不敢说,还是含糊一点好了,反正,窗户纸她都替少夫人捅破了,要是少夫人还是想不通,那就怪不得她了嘛!——夜云琅是个倔强的,华青弦是个比他更倔强的。她不来主动来认错,华青弦就再也不肯踏入临溪轩一步,虽然明知道没有那假发夜云琅不可能出得了门,可她仍旧只在自己瞰澜轩里呆着。期间将军夫人和夜云静倒是来了一次,似是想让她主动提出去帮夜云琅接头发,可华青弦不开口,只笑笑地等着她们自己说。将军夫人最终还是没忍住,掉着眼泪把事情提了一提,华青弦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将军夫人面子,自然也应了下来。可她答应了,夜云琅却始终不肯,将军夫人因此气得打了夜云琅一巴掌,可巴掌是将军夫人扇的,这仇又记到了华青弦身上,以至于后来,夜云琅仍旧篷头垢发地将华青弦关在了门外。见女儿这般倔强,将军夫人泣不成声,华青弦劝说不得,只能把安慰将军夫人的事情交到了夜云静的手里,自己扭身回了自己的瞰澜轩。天风已经回来了,早就等在书房里。华青弦带着天雨进去后也不再提夜云琅的事,只明明白白地问起了付德容的毒:“怎么说?知道是什么毒么?”“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毒物,只是将两种不能一起吃的东西给付家小姐吃了,副门主的药很管用,吃几幅就会好。”“那她脸上的伤呢?”“这是副门主配好的药,早晚一次,月余后疤痕都会消尽。”“这么厉害啊!改天我试试。”闻声,天风天雨皆是一愣,门主夫人究竟是什么变的啊?脑子里想的东西尽是些正常人都不会想的,又不是什么好吃的,药也要试试?“我是以防万一啊!在这种大门大宅里生存不容易,你们门主又有十二房姨娘,万一哪天人家看我不顺来挠我的脸,我可不得给自己留一手?”“……”提到那十二房姨娘,天雨和天风都不敢说话了。这种事情她们虽然是站在门主那一边的,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门主夫人,毕竟,是个女人也不喜欢和一群女人抢男人,多膈应人啊!“其实,有没有可能是付德容自己给自己下的毒?”那个丫头堪称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典范,害怕自己不给她请骆惜玦过来,便自己给自己下了‘毒’,逼得老夫人出手对付自己,这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她绝对做得出。天风依然是一张冷脸,不过口气比平时要平静得多:“副门主也怀疑过这个可能,不过,是不是就只能少夫人自己去问付家小姐了。”“这事儿不急,反正那丫头伤成那样一时半会也翻不起大浪,所以,咱们还是先聊聊别的正经事。”“少夫人想问密室在哪里?”毕竟是四大暗卫阁主之首,天风虽然不太喜欢华青弦的为人处事,但敏锐度还在,是以,稍加注意便不难猜出华青弦的想法。“算你聪明。”华青弦这才刚刚夸了天风一句,他接下来便用三个字彻底打击了华青弦的热情:“不知道。”“还能有你不知道的地方?”华青弦怒了,控诉道:“相公还口口声声向我说你有多么多么的厉害,说只要你看一眼,你就能知道房里有没有密室,有没在机关,怎么?都是吹牛的?”“真的有我才能看出来,可是,瞰澜轩和临海轩里都没有密室,所以,我不知道密室在哪里。”猛翻他一记白眼,华青弦看他的眼神很不爽:“你又想蒙我?”看两人又要呛起来,天雨连忙出来打岔,顺便解释道:“少夫人,只有门主自己知道密室在哪里,就连将军夫人也不知道。”见天雨都这么说了,华青弦也不得不正视起这个问题:“所以,他连你们都没有说?”天风面无表情,口气相当公式化:“兵符之事非同小可,自然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让人不舒服啊?所以,天风的意思是,自己也被夜云朝划到了那个‘不能随便告诉的别人’的一类人中间?靠!华青弦呲牙:夜云朝你小子死定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算是好事,没有人知道也就没有人能把秘密泄露出去,这样反倒是最安全的。而且,夜云朝虽然没有告诉自己兵符的事,却把锁着兵符的玉牌交给了自己,这,又算不算是一种无声的信任?不管怎么样,玉牌总还是重要的,所以无论密室在哪里,她只要收好玉牌就好,其它的都留给夜云朝自己去操心。不过,提到密室,华青弦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偏过头,她斜着眼看天风:“你是不是真的看一眼屋里的摆设什么的,就能知道开密室的机关在哪里?”“这里没有密室。”华青弦撇嘴:“我又没有说是这里密室。”闻声,天风一愣,不由疑惑地看向华青弦,却听她又催促道:“快说啊!是不是看一眼就真的能知道?”“嗯!”见那小子不情不愿地点头,华青弦乐了,看来是真话。天风这种闷骚的男人按理说是不喜欢撒谎的,而之所以高冷,大多是因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去拽去狂去霸气,既然他有这样的自信说这种话,她也应该给他个机会去证明他自己,所以,华青弦笑了,双眼眯眯道:“你明儿个就跟我一起回王府,替我去王妃的屋里看看是不是有密室吧!”“恐怕不行。”嗬!又敢拒绝他华青弦双手叉腰,怒目而视:“为什么不行?”“王妃的汀兰阁我去过,有太多忍者守护,根本进不去。”门主走之前已然吩咐过他这件事,可他虽是四大暗卫阁主之首,但武功却仅仅与天雨齐平,王妃那边的守卫要想突破只有天火有那能耐,不是他不想做,而是有难度。一听是这个原因,华青弦收放自如地收起自己的怒火,不屑道:“你是偷偷的进当然进不去了,我说的光明正大的进。”天雨听罢,也摇起了头,沉着道:“少夫人,这恐怕更不行了,天风大哥要是个女人还好说,可以扮成是丫鬟,可他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进得了王妃的园子?”“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可以男扮女装么?”“男…男扮女装?天风大哥?”噗!天雨喷了,无法直视地扭脸看了一眼身边的天风,艰难地咽着口水,心说:那得有多丑啊?天风那张脸臭得简直不能看了,眸光火刺火烧的,只恨不得现在就和华青弦打一架:“不行,绝对不行。”“考虑考虑嘛!我会给你送份大礼的。”天风肿着脸,将头摇的好似拨浪鼓:“送什么也不行……”“那我要是把天雨送给你呢?”这话一出,天雨不答应了,脸红着抗议道:“少夫人,您能不能不要总是把我当东西使啊?我又不是东西?”原本天风还是有些期待的,心想着只要天雨肯点头,少夫人让他去死他也绝不眨一下眼,可天雨的态度……天风心头微微失落,脸色更加冷沉:“天雨不答应,不行!”意思很明显了,为了天雨他什么都肯做,只要天雨不是个没心的,铁定感动死了,这愣小子,其实也还没傻透嘛!不过,她也不是只有天雨这一招能出奇制胜的法宝。慢条斯理地起身,又慢条斯理地走向自己妆奁,从抽屉里翻出自己前阵子闲来无事随手画的一些东西,拿在手里后又走回了天风的面前:“听说我以前画的弩弓和袖箭是你做出来的,对吧?”天风微讶,不自觉地多看了她一眼:“那些东西,是少夫人画的?”“当然了,除了那些我还画了些别的,你想不想看看。”说着,华青弦摇了摇手里的纸,好大一沓。天风呼吸略有些不稳,但仍旧小心地控制着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看他不上勾,华青弦也不急,又慢慢走到桌前,将手里画好的东西一张一张铺开来,一边铺,还一边认真的解释道:“看看,我新画的几样小玩异儿,这个是自行车,人可以坐在这上面,然后就能骑很快。还有这个叫爬墙索,攻城的时候用这个就不用梯子了,用梯子不行啊,人家一推就倒下来了。还有这个,这叫热气球,看到没有,能在天上飞哟!这个叫降落伞,如果你们用了这些,嘿嘿!攻城的时候从天上下来的时候,就可以万无一失了。还有这个,叫旱冰鞋,我穿上这个,你使轻功不一定能跑过我啊!还有这个……这个……”天风的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忍不住不停地朝桌子上瞄。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天雨,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事也只有一件,那就是制造别人制造不出来的东西,华青弦画出来的东西,别说是见过,他甚至听都没有听说。特别是说到可热气球可以飞,他两只眼睛都快变绿了,除了鸟,还有东西能在天上飞么?他太想好奇了,太想试试了。天风不淡定了,眸子里的火苗蹭蹭蹭地往上直蹿:“少夫人,您是怎么想到画这些的?”“自然是见过我才画得出呀!”见过?天风的眼睛更闪亮了。“在哪里见的?”鱼儿上钩了,华青弦也该收网了,脸上还在笑着,可嘴里吐出字眼却无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天风一噎,但眼睛仍旧死死的粘在桌上的那些图纸上,垂涎道:“少夫人,可以把这些图纸都给我看看吗?我回去仔细琢磨一下,说不定能做出一些新的来。”“真的吗?你都能做?”猛地抬起头来,天风双眼如芒,灿亮得要灼瞎华青弦的眼:“当然,我肯定做得好……”“就是不给你。”天风大受打击,急得抓耳挠腮:“少夫人……这,这……”“除非你跟我去王府,否则,免谈……”她终于抛出的底牌就仿佛二月天时泼上头的一桶水,霎时便将天风所有的热情都浇熄了,他虽然渴望得到那些图纸,但,他是个男人,他还有尊严。华青弦看他还在负隅顽抗,唇一勾,道:“天雨,去端个火盆过来。”“少夫人冷了吗?”摇头,华青弦万分可惜地咂嘴:“不是,我是要把这些烧了,反正我也不会做留着干嘛呀?烧了,全烧了……”闻声,天风虎躯巨震,再也‘尊严’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华青弦手里的图纸,抱在怀里不撒手:“少夫人,我……我答应你。”要的就是这句话,华青弦直接拍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反悔我也不会认了喔!”“不反悔,但少夫人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华青弦头也不抬,很爽快地答应:“没问题。”“我都还没说是什么条件呢!”切,还用他说啊?这点眼力价她还是有的。抬眸,笑眯眯地看了天风一眼,又笑眯眯地看了天风身边的天雨一眼,华青弦露出一脸‘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表情,承诺道:“只要我想到新的东西,都画给你,只要我想到新的点子,都告诉你,还有……只要你敢告诉我你这辈子非天雨不娶,只爱她一个,不再娶小老婆,我就把她嫁给你。”天雨大囧,脸上又烧起了火:“少夫人,你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少夫人一言,他就当八马难追了,只要少夫人开了口,还怕抢不过天水那小子么?赶紧答应,二话不说:“好!好好好!”一口气说了四个好,华青弦忍不住笑喷,小样儿,瞅瞅这美的?——密室之中,烛火摇曳!有避叭的爆裂声于幽静之中响起,王妃轻抬玉手,取下头上的金钗拨动着烛火,一边拨,一轻笑:“你知道吗?府里又出大事了。”“在我这种人眼里,还能有什么大事?”自那日被鞭打之后,王妃时不时会下来找她聊天,聊开心了就给她上药,聊得不开心了,便又是一顿毒打。为此,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就连说话也从来不大声。虚虚一笑,王妃的唇角勾起一丝歹毒:“你知道吗?除了你的女儿以外,还有人在找你。”“一个死了六年的人,还有谁会找?”“本想一劳永逸一次解决掉,没想到,那个死丫头不但没有喝我送去的汤,还借故在王爷的面前做了一曲戏。”是她轻敌了,才会让庄觅珠和柳侧妃联手,如今,以她一人之力已不足以对付这两个女人,可偏偏华青弦又回不来,所以,她才会故意设计了那么一出陷害柳侧妃,本想诱使老太太出手整治,没想到,老太太竟然直接让人去请华青弦回来。名义上那可是她的女儿,老夫人居然不经过她就直接让人去请,这只能代表,老夫人已经开始怀疑起她了,所以,她在府里的日子,将来会越来越难过。“她演了什么戏呢?”王妃古怪一笑,眸底的神情戾气横生:“她说,她怀孕了。”“王爷老来得子,一定很开心吧!”闻声,王妃的脸色倏地一变:“你是在笑话我吗?”“我没有。”“啪!”地一声,王妃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道:“你有,你就是在笑话我。”她闭上眼,一幅累到没有气力说样的样子:“如果王妃觉得是,那就算是吧!”“兰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说着,王妃脸色一沉,又露出一脸嗜血的笑意:“没错,我是不敢杀你,可是,我能折磨你,不停地折磨……”说着,王妃又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黑色长鞭,阴侧侧地朝她走去。压抑得太久,王妃需要释放,自从上次鞭打过真王妃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释放的办法,那就是折磨她,不停地折磨她。直到她趴在地上可怜地求饶,嚎哭,她才会觉得痛快,她才会觉得解恨……鞭打,再鞭打,直到王妃再没有气力挥舞自己手中的黑鞭,直到地上的人又一次除了那张脸以外,满身是血。王妃看着血泊中的白发女子,突然又落下泪来,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就是她自己不忍再看,不忍再想,王妃又一次夺门而出,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间密室。白发女子在地上挣扎着,扭曲着,绝美的脸上,狰狞着痛苦……有轻而浅的脚步声靠近,她在迷离之中微微对着来人微笑:“你是来救我的吗?就像当年一样?可你为何要救我?为何?”那人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这又是何苦?”她对着他微笑,用那种可以迷死人的表情,极尽妖娆:“公主总说要杀了我,可她偏偏不舍得杀,只是不停地折磨我,折磨我……我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才痛快。”那人沉默良久,终道:“只有人不想死,哪有人不想活?”她笑了,笑得冰冷而凄凉:“活着,对我来说只是无尽的折磨,死了就可以解脱,只是,想死都死不了……”那么,就只能让别人死了不是么?——“嘶……”鞭痕上沾染上药粉,那钻心的疼透骨锥心。林妈妈似有不忍,却仍旧冷着一张脸,一眼瞥到她双腕处那已化脓的伤处,终是有些动容:“伤成这样,这几天要更小心一点,以后,我每天都会过来给你上药。”六年来,公主一直无法面对真王妃这张本属于她的脸,所以从来不敢来密室见她。直到那一次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每心情不好都会下来对真王妃施暴,这是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真担心再这样下去,公主会失手杀了她。杀了真王妃是小,她只怕日后公主会后悔。毕竟,留着她就等于留下了这张脸,总有一日,还能重新换回来……扯拽着手里的东西,真王妃绝色的脸上是木然的痛楚:“上了又如何?戴着这样的东西,再好的药也没有用。”“……”林妈妈默然,无法反驳她的话,粗重的鉄燎总会摩擦到伤口,才会反复发炎,红肿,化脓。如果再不治好,要不了多久,她手便只能软掉。厌恶地看着自己满身的伤痕,真王妃放弃般低语:“林妈妈,你走吧!不要管我了。”“我替你把药上完。”真王妃避开林妈妈的动作,凄然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活着?”林妈妈无言以对,只是若有所指地看向了她的脸,了然,真王妃忽而便自嘲地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替你把手上先打开吧!伤好了再……”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看着她手腕处腐烂的伤处深深地蹙起了眉,公主最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道……“林妈妈,你为何对我这么好?”林妈妈别开脸,神色依旧冷然:“我不会对你好,只是不想你就这么死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谢谢你。”“……”林妈妈不语,很快自腰间摸出两把钥匙,替她开了双手的锁,又细心地替她上好了药,才道:“好好养伤吧!我先上去了。”说完,林妈妈幽幽一叹,转身离开。“谢谢!”听到背后传来的哽咽之声,林妈妈脚下一滞,须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间秘室。当林妈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真王妃的视线里,她血色尽失的唇角忽而牵起,长指微抬,手中熠熠生辉的恰是林妈妈之前插在鬓间的那支镶玉金钗,那金钗的底端极为锋利,在晕黄的灯火下,闪着幽幽的冷光……“林妈妈,我是真的想谢谢你!”声落,白发血衣的女子红唇轻勾,漾出一朵血色之花。她之所以活到现在,竟然是因为这张脸么?她会后悔的,他们都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