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靠在多年前曾靠过的地方,听着他原本沉稳有力的心跳因着自己而越来越快的时候,华颜那颗高高吊起的心,这才算是慢慢落回了肚子里。她有些得意地想,其实包子大叔还是在意自己的,他只是嘴上不承认而已。“不是饿了吗?快起来喝粥吧!”软玉温香,怀里的小人儿一如当年般甜柔,可他,却也不敢伸手抱她一下。听着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华颜不好意思地‘喔’了一声,原本还想说不饿的,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直叫。没办法了,赖不下去了。可是,包子大叔的怀抱好温暖啊!她真的好想再赖一赖,不过转念又一起,像包子大叔这种硬汉型的男人,是不是喜欢自己矜持一点?所以,就算百般不愿,华颜还是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只不过,再抬眼看向天火时,她的小脸已红透。“喝吧!要不就凉了。”华颜慢慢地张嘴,小口小口地喝着。其实粥早就凉透了,可是,华颜怎么觉得喝进嘴里是热乎乎的呢?唔!包子大叔好帅,好温柔!“好喝。”男人毕竟还是粗心,直到半碗粥都见了底,天火才意识到粥太冷了,她还受着伤可能会不舒服。收手不再让她喝,天火很认真地问她:“凉了也好喝?”“嗯!你给的都好喝。”华颜笑起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弯弯的像两只小月亮,和她小时候的样子一样可爱。“……”华颜的直白,令天火无言以对。她还是那样,从小到大都不曾变过,很直接,很可爱,很让人有保护欲。所以那时候他才会义无反顾地带着她,教她武功,她天生骨骼清奇,是练武的绝佳体质,可是,为了不拜自己以外的师父,她竟连淮南王授武也不学。那时候他听到她对淮南王说:“我只跟包子大叔学武,就连爹爹你都不可以喔!”她真的就是那么倔,十年了,她会的仍旧是自己教她的那几招。天火的内心在激荡,很想要像以前一般伸手揉揉她的小脑瓜,可就是心里那么想了一想,都觉得是罪。他不能,不能!莫名地一阵烦燥,他将手里的碗朝床边的小几上一放:“你的伤很重,吃冷的不太好,晚一点我再让人给你熬热的过来。”看他起身,她比他更快地扯住他的衣袖,慌张道:“包子大叔,你要去哪儿?”“巡视城楼。”“你不陪我么?”华颜的口气很急,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想要扮淑女,想要矜持。可是,她急啊!包子大叔刚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她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啊!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啊!包子大叔怎么了?“公主,男女授受不清,我不方便总呆在公主的房间里。”天火已冷下脸了,方才的温柔已被漠然所替代,他清俊的侧颜刀刻般俊美,可那过于冷硬的线条,却又变成了一把把尖刀,又开始凌迟华颜的心。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不能够放手:“不要走好不好?”“公主,我必须走了。”华颜的手扯得那样紧,可他却硬下心肠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用的力气很大,华颜疼着拧起了眉头,始终却不肯放手。她总觉得,如果就这样放开他就完了,他就要一去不归了。很害怕,所以,就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不要脸,可她还是这么不要脸地做了。可是,她怎么会有包子大叔的力气大?终于,她的手被扯开,天火退后几步,与她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范围里。华颜知道他又铁了心的要赶自己走,可是,他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般,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包子大叔很好的啊?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可怜兮兮地抬头,华颜的眼圈又红了,莹莹的水雾在眸子里打转,可她却始终不肯让那泪珠儿滚落。只是又用那种委委屈屈的腔调唤了他一声:“包子大叔。”天火的心一抖,差一点狠不下心来,可是,可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硬下心肠转身就走,刚走到门边,身后又传来华颜急切的声音:“你巡完了城楼,会来看我么?”按在门上的五指微一用力,门栏上已隐隐现出五个深深的指痕,天火咬牙,强迫自己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等我巡完了再说吧!”“……”他说等他巡完再说,华颜就自我安慰地告诉自己,包子大叔是不好意思亲口说回来,巡完了他就一定会回来看自己。然后,她就躺在**傻傻地等。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上眼皮打着下眼皮的架,等到她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等她一日复一日,一日又复一日,天火却再没有出现过……——十日后,黑木城城楼。天火仍旧是一身玄铁黑袍立于城楼之上,猎猎的狂风翻舞着他的衣角,墨发飞扬间,是少年英雄的挺拨俊秀。那时夕阳正红,斜斜的橙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细长。傲立于城头,天火紧紧抿着嘴,鬼斧神工的神容上染满了愁意,只因他听说,华颜又不肯好好吃饭了。那个傻丫头,怎么能总用这么自残的方式来逼自己?“还不下去么?”立在他身侧的美人柔婉,如玉的容颜上也铺了一层红橙橙的余辉,云水瑶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淡淡的娇。她带来了华颜的最新消息给天火,可她却不喜欢现在自己看到的他的模样。天火是笑傲江湖的武林盟主,是叱咤风云的战神将军。他有着泰山崩于顶而色不改的气度,他应该是意气风发,狂肆霸道的,不该为了一个小姑娘从神变成人。所以,她很不喜欢夜华颜,很不喜欢!“不了。”一笑,只是太淡,淡得在那橙光里恍惚如未现。云水瑶侧首看他,问:“你都在城楼上睡了十日了,还不够你想清楚吗?”“我想得很清楚。”因为想得太清楚,所以才不敢下这个城楼,因为,只要下去了,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朝华颜的房间走。他不能再心软,不能再给她任何幻想的机会。长痛,不如短痛!“逃避是没有用的。”闻声,天火低低一叹:“水瑶,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不用一直来提醒我。”见他如此无奈,云水瑶的心微微一动,声音也放得极软:“元帅,需不需要我帮你?”苦笑,天火只是摇头:“帮我?怎么帮?”这是劫数,没有人能帮得到他,除了他自己。只要能忘记华颜,只要能忘记那张脸,那种笑,还有那声软软的包子大叔,他一定就会好。可是,谁能告诉他,长在心里的瘤,要怎么才能割得下?“只要让华颜公主看到你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她一定会死心的。”云水瑶目视前方,声音一直淡淡的,仿佛刚刚出口的事情只是吃饭穿衣一般简单的事情。天火不曾看她,只是又一次苦笑:“我哪来的心上人?”心上人么?或许是有的吧!只是,那个名字或者只能永远都埋在心间,永远不为外人所道。“我说了,我可以帮你的。”闻声,天火终于明白了她的暗示:“水瑶,你……”回眸,云水瑶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天火的眼,问:“还是你觉得我就连陪你演个戏也不够资格?”城楼上的风很大,鼓吹起她柔粉色的衣裙,腰间的碧玉随着衣裙飞摆,有如一片花海中的碧浪。她仪态万方的脸上神情认真,仿佛在追问着世间最重要的事情。天火不曾想过她会如此,登时有些哑然:“我,没有这个意思。”“那你需要我帮你么?”云水瑶终于正面迎向他,带笑的眸底一派清明,勾起的红唇潋滟,似在诱人一亲芳泽。“我……”不等他开口说出答案,云水瑶的眸光已错开天火的身体望向他身后,那一笑,带着许多让人参看不透的意味不明:“公主来了,就在你身后。”只一声,天火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不敢回头,他突然伸出粗糙的大手,捉住风中飞舞着的云水瑶的发丝,慢慢地置回她的耳后。那时候,他的表情僵硬,可他吐出的字眼,却温柔似水:“累不累?”这一声,她似乎盼了很多年。“不累。”云水瑶轻轻地笑,俏脸上浮过一抹红晕,似三月里的春桃,灼灼其华。“城楼上风大,我送你下去可好?”那种温情脉脉,天火自己都受不了,可是,背对着华颜,他竟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以开口。长痛不如短痛,长痛不如短痛,长痛……不如短痛……这么做,对大家都好。看着他隐忍的表情,云水瑶笑得更温柔了,夕阳下她粉色的身姿被笼罩在他高大的身影里,一玄一粉,分外的和谐:“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可以的。”“我,喜欢送你。”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天火沉痛地闭眼,不敢想像身后的华颜听到这话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既如此,那就一起下去吧!”“好。”他应声,顺势换上柔情似水的笑意。转身之时,亦毫无悬念地撞进华颜眼底惨烈的绝望。四目相对,是一眼万年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