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容永清再也没踏进过容昭的地盘,虽吩咐了赵信送了许多东西分给姑娘们,却听说连后院的姨娘都难见容永清一面了。容昭也不以为意,她和安嬷嬷处得挺好,目前安嬷嬷能认可她主子的身份就够了,再深一步的收服暂时还不需要,等她确定安嬷嬷背后之人再说。安嬷嬷规矩好,教得也用心,甚至连玲珑和紫竹也顺手**了。许是容昭做得好,许是安嬷嬷本身不严厉,那些个顶着装满水的脸盆罚站之类的事情从来没在容昭身上发生过,而容曦那里已经被罚得受了一回凉了,听说还是冯嬷嬷性子慈和,不然更严重。一手厨艺尤其是药膳更是征服了玲珑和紫竹,玲珑在容昭的默许下,直接拜了安嬷嬷做干娘,专门学做药膳。学了大半个月,容昭便在安嬷嬷赞许的目光中顺利出师了。这天正好接到了张家的赏花帖子,容昭已经知道,张妙也在此次选秀之中,和她算是竞争对手,不过想到张妙那样的性子,她倒不觉得和张妙来往有什么,不过还是征询了一下安嬷嬷的意见。安嬷嬷也同意了她的判断,“张家是宁信候的旁支,张大人乃宁信候的堂弟,算是纯臣,与各方牵扯不大,宁信候没有适龄女儿,所以张大人的女儿,也是要入宫的,主子同族不太可靠,倒是可以结交一下张姑娘。”容曦这段时间的表现安嬷嬷也看在眼里,心中是不断摇头,这姑娘娇气放纵又浅薄,唯有一张脸还可看,这要是进了宫,妥妥会拖自家姑娘的后腿啊!容昭本有两分考校的意思,听出安嬷嬷语气坦荡,并未藏私,欣然同意了安嬷嬷的建议,“张家妹妹活泼可人,行事颇有大家格调,的确值得一交。”安嬷嬷将她的话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第二日,容昭便带着安嬷嬷和玲珑登上了马车,去了张家。因为是张妙下的帖子,都是小儿女,不必过于隆重,张家人便由与容昭有过交际的张家大嫂出面接待,并将容昭直接领去了张妙的院子。显然,从屋舍来看,就知道张家远比容家有底蕴,容家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弄到了一栋各方面过得去的宅子,而张家的宅子,显然是经营多年的祖宅,亭榭楼阁、假山流水小桥样样不缺,收拾得十分雅趣,并不似寻常武将之家。张妙单独住了一个精致小院,正屋前栽了一排丁香树,可以想象花开时是多么美丽。张妙早已守候在门口,看到容昭,精致的桃心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容姐姐,我还担心你不来了。”张妙上前一步,挽着容昭的手臂撒娇道。容昭微微一笑,任她挽着自己,慢悠悠地道,“张大小姐的帖子,我岂敢不来?”张妙“咯咯”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也上京了,不过老祖宗说了,你们刚上京,肯定需要收拾收拾,我贸然请你也不好,还不如等一切都安定了,再安安生生地请你。”恐怕张老夫人也知道了安阳侯府的变故,而安阳侯府的嫡庶之争,无疑会牵连到站在庶房一系的容家,这种牵牵扯扯的家务事最是让人为难,张老夫人不愿在这时候淌进浑水中也可以理解,毕竟,这种变故,对于她这个生存艰难的原配嫡女也并非坏事。容昭对这些门清,却也不必说给小姑娘听,含笑顺着她的话道,“到底是老夫人有见识,你呀,还要趁机多学学才是,总有你受益的时候。”张妙听了这话,不知触到了心里的哪根弦,快活的神色一下子低落了许多,“容姐姐,你也知道了吧,你要选秀,我也要选秀,我们在家待的时间的确不长了。”容昭看着小丫头满脸不高兴,安慰道,“你也不必难过,你还这么小呢,家里再通融通融,大约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张妙却摇了摇头,葡萄般水灵的大眼睛盯着容昭,认真地道,“不是的,容姐姐,老祖宗都跟我说明白了,我姓张,咱们家族这几年都没有适龄女孩儿了,嫡系旁支加在一起就我一个,所以我肯定是要入宫的,再小也躲不过。其实我并不怕选秀,听说皇上是个好皇上呢,就是要离开家了,我特别舍不得。”容昭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这种对于宗族的归属感,实在是她无法理解的,她纵然在古代生活了十年,对容家的感官还是淡薄至极,更别提为了容家牺牲自己了,张妙的性情虽然还像个孩子,可这种奉献自己的精神总是值得钦佩的。“既然已经没法改变结果了,那妙儿就看开些吧,总归还有姐姐陪你呢,进宫了也不孤单!”容昭拉着张妙的手,认真地道。张妙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容姐姐也确定要入宫吗?”容昭苦笑一声,心头不由得想到跟在身后的安嬷嬷,微微迟疑,终归还是摇了摇头,“我并不像妙儿这般确定,不过对于我而言,不入宫,未必有好结局,入宫了,也未必是坏事,总而言之,我到时会用心争取的。”张妙是知道容昭的身份的,也暗自同情,忙把这个揭人伤疤的话题扯过去。“恩,我是希望能和姐姐一直在一起的,姐姐上次给我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那个花妖最后如何了?我这段时间心里就跟住了只猫儿似的,整天被挠得痒痒,好姐姐,今儿你把结局告诉我吧!”容昭笑道,“我就知道,你定然会问我这个问题,好吧,我用笔录了,另录了几篇小故事,一并带来给你了,省的你馋得猫儿似的。”说着,让玲珑把手中的包裹送上来,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卷崭新的薄册。张妙大喜,正要伸手去拿,被容昭一把按住,严肃地道,“妙儿,这些东西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你可明白你这段时间的正事是什么?”张妙忙道,“我明白的,学规矩嘛,我学得挺好的,能节省不少时间呢。好姐姐,你放心吧,我就是学规矩的间隙疲累了看看这些故事,绝对不耽搁正事。”容昭得了保证,这才放开手,“妙儿的承诺我是信的,否则,你若是耽搁了正事,老夫人这一查——呀,源头居然在容家那小丫头身上,得了,以后不许和我乖孙女玩耍,省得带坏我乖孙女!若是真的让老夫人以为我带坏了你,我可真的不见你了!”张妙笑嘻嘻地道,“容姐姐,放心吧,我记住了,坚决不让老祖宗费心,我看完这些故事,还打算说给老祖宗听呢,老祖宗最喜欢听这些志怪奇谈了,到时候,我把容姐姐好好夸一顿!”容昭扶额,无奈道,“得了,我也不要你小妮子夸我,只好好学你的规矩,咱们下次便在宫里见吧!”两人待在一起很是愉快,张妙聪明单纯,心无城府,对于顺眼的人很是真诚,饶是容昭心机深沉,又不是全无心肝,自是以真心换真心,她本来这段时间心情并不佳,倒是和张妙说说笑笑几句,心里松快多了。张妙留容昭用了午饭,才依依不舍地和容昭道别,刚话别后,张家的主子张老夫人,张大人,张夫人,张家大嫂,都给容昭送来了一份礼物,并不很贵重,却是很贴心适合容昭进宫后穿戴的。容昭一见这些礼物,心里便明白,张家这是认可了她,用这些礼物暗示她,希望她能和张妙在宫里结成天然同盟,煞费苦心地为张妙安排。容昭心中滋味复杂难辨,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些礼物,别说她相信自己的眼力,张妙并不是那种得势后便会捅姐妹一刀的人,张家本身情况也不复杂,虽不算皇上的心腹,但也没有什么惹得皇上忌讳的地方,对她这个出身不高的“同盟”也并没有轻视看低的意思,完全是当做了平等的盟友对待,她没有推拒他们的理由。转过身,容昭趁着张妙送她到门口的时候,将礼物中一件最贵重的桃花簪插在了张妙的鬓间,抿嘴一笑,“我还是觉得,这只桃花簪最适合妙儿!”张家的橄榄枝,她接了,只要张家不先背叛,她在宫中定尽力护张妙周全!转身离去的背影袅娜脱俗,行动间,有种难以形容的飘逸风流,自在洒脱,无意中,落入了一双年轻明亮的眼眸中,涂下一抹惊艳的剪影。“那是谁?”年轻俊俏的少爷站在月亮门后,痴痴地问道。他身边的小厮苦着脸道,“三少爷,那人是五姑娘送出来的,许是五姑娘的朋友吧。”“那你还不去打听打听?”少爷头也不回地道。“三少爷,五姑娘的朋友,我上午听夫人跟前的出月姐姐说过,好像也是一位秀女……”小厮面上苦哈哈地道,心中却在腹诽——您呐,惦记错人了,若是让五姑娘知晓您惦记她的密友,您可别想有好果子吃,再说,那可是和五姑娘一样的秀女,是皇上的人,您敢和皇上抢人?三少爷怔住了,眼看着那倩影消失在门后,脸庞上充满了掩不住的怅然。那小厮见不得少爷脸上的表情,忙道,“少爷,选秀也未必都能个个都选上,要不,小的回头多留意些,倘若这位姑娘没能中选,家境也过得去,您事后去求求夫人,说不定就能心想事成了。”三少爷却并没有开心起来,反而更加低落,“你不懂,这般一个背影就让人神魂颠倒的绝代佳人,怎会落选?”天下男人的心大概都是一样的,皇上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美人?除非,她到不了皇上的跟前就被刷下来。可惜,这个念头他只是想想罢了,连他都知道,当今皇上英明神武,洞若观火,那些娘娘们除非不想在后宫待了,也不怕连累家族,否则,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更何况还明知皇上喜欢美人,偏偏把最美的那个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