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瑄脸色一变,蓦然明白了他的想法,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他!那黑衣人分明是用说话来分散秦瑄、容昭以及梁松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他并没有想法逃走,而是转身往里冲去,目标正是容昭!容昭也不是傻瓜,在两大宗师足以绞碎红木椅的恐怖威压中还傻傻地留在原处,只会令自己遭到误伤,她之前只是被压迫得不敢动也动不了,待两人停歇后,那股恐怖的令她动弹不得的气息慢慢消散,她便已经趁着两人相斗停止的空隙无声无息地退到寝殿内。容昭虽然功力还及不上两人,但早从两岁时就用灵泉洗髓锻炼出的感官敏锐度并不亚于两名宗师,在黑衣人瞬间弹起的时候,她只感觉到一股令灵魂都发寒的危机感牢牢地锁定了她,如影随形,她丝毫不迟疑地运起轻功,调动浑身的功力到极致,犹如一支离弦的箭,欲从寝殿的窗口射出去——可惜,先天和后天的差别,并不是区区一点,容昭的动作固然快,黑衣人的更快,容昭刚刚动起来的时候,黑衣人已经如幽灵般来到了她的面前,宛若闲庭信步般轻松,却完完全全地锁住了容昭的出路,容昭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挥手洒出了一片早就扣在手心的药雾——黑衣人正和容昭打了个照面,手中寒剑漫不经心地挥出,这药雾便迎头罩去,他的身子仿佛一僵。就在这迫在眉睫的时刻,秦瑄已经反应过来,赶到后右手一抬,一道金光闪动,他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砰砰砰”连着三声,每声都在身形迟滞一瞬的黑衣人身上开出了一朵血花。但是,秦瑄也不免被药雾波及到,同样身形一顿,电光火石间,那人向后一仰,透过狭窄的窗户翻身出了寝殿,而拿着寒剑的右手却微微一动——“蓬——”一从细如牛毛发丝的长针飞射了进来,蓝幽幽的针尖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这东西来得太快,以秦瑄的身手躲过不是问题,但容昭想要躲过,却还得再练上一年半载才有可能!眼看着那丛飞针就到了眼前,躲肯定是躲不过,容昭心知自己拥有灵泉,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她也死不掉,被几支针戳到更不算什么,当下便要咬牙受下这次暗器!“噗——”飞针入。肉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可是容昭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只看见秦瑄挡在她面前的身影,那丛飞针被秦瑄扫去了大半,终究还是没扫净,中了几针,当看到容昭惊讶地看着他时,秦瑄苦笑了一声,“我只是关心则乱,明知道有药玉在,你不会死……”话音未落,秦瑄便面色发蓝,向后倒了下去!“主子——”方才无论如何也不敢闯进容昭寝殿的梁松等人,魂飞魄散地看着这一幕,飞扑了进来。容昭只呆滞了一瞬,现实却不容许她发愣下去,她大声喝止压迫搬动秦瑄的梁松等人,“住手,你们去守住殿门窗口,防止那人再返回,我手中有解毒的药,马上就给皇上服下!”梁松等人并不愿意离开,但更担心那人去而复返,皇上如今倒下了,凭他们三个顶尖高手,却未必挡得住一位宗师,万万不能让他再次伤到皇上和娘娘!梁松等人想定,也不多言,立刻分开守住殿门窗户,打定主意拼了自己的命,也要守住!容昭已经顾不得什么了,越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她越是镇定,她果断抬手,从手指间流出一道细细的灵泉水,捏了秦瑄的下颌,将水灌了进去,再在喉结处轻轻一推,水便送进了喉咙——那什么以嘴哺水的香。艳桥段,容昭是想都没想过。灵泉水和她之前给秦瑄的药水效用相似,但显然灵泉水的功效更强,毕竟一个是泡出来的,一个是纯天然的,灵泉水刚刚入了秦瑄的嘴,他脸上那层显而易见的蓝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等水入了喉咙,不止脸上,连嘴唇上的乌色也退了下去。容昭一直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幸好这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解了秦瑄最大的危机,她这才松了口气,将秦瑄公主抱了起来,放到**——虽然这姿势囧了点,可她不敢用别的姿势,鬼知道秦瑄身上挨了几针,那些细如牛毛肉眼难寻的针可都是正面射。入了他的身体,不解开衣服,只怕都找不出来。毒解了,不意味着秦瑄就能立刻清醒,容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那张刚刚还充满帝王威严的面庞,如今苍白失血,高挺的鼻梁在脸上划出了一道漂亮的阴影,长长而乌密的眼睫毛简直让人嫉妒,看上去威严少了不少,更有种病弱贵公子的味道。英雄救美,哪怕再老套,也能打动人心,因为那一刻义无反顾的付出,是连自己生命都可以交付的绝然!“娘娘——”梁松压低了声音,声音中却透出遮不住的惶然。容昭叹了口气,如今也容不得她松懈,皇上是在她这里出事的,万万不可泄露出去,让人找她麻烦倒是小事,万一传进居心叵测的人耳中,恐怕是一场大麻烦,想到这里,她沉声道,“没事,毒解了,只是皇上暂时还没醒,那些针也没有取出来,你去宣御医来看看吧,嗯,就说我头疼,别说是皇上出事,明白吗?”梁松大喜,他多少还是知道秦瑄有那么一方宝贝的药玉,能解百毒,当下以为容昭也知晓这块玉的存在,用它给皇上解了毒,整个人顿时仿佛活了过来,也有心情去听容昭的吩咐了。他是秦瑄的得力心腹,自然明白容昭在顾忌什么,他也想亲自跑一趟,但更担心这边没有高手镇守,虽然璟淑仪会武并且功夫极高这件事挺让人意外,但光凭璟淑仪显然是扛不住那人的,想了想,他道,“娘娘,不如叫李总管跑一趟!”他是专门负责皇上跟武林这边联系的人,而李连海却没有功夫,留在这里也无用。方才那黑衣人闯进来时,外放的威压直接震晕了李连海和安嬷嬷,这时,梁松便上前使了点暴力手段,将李连海唤醒,不待李连海变脸,便跟他说了。李连海也不是不知轻重的,没有拽着梁松不放,而是一咕噜爬起来便往太医院跑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以后有的是时间问,当下还是皇上最重要,皇上可千万不能有事!容昭倒不在意他们两人的动作,不在意地道,“行,你们只要动作快些就行,我想法子把皇上身上的针弄出来!”梁松大惊失色,“娘娘不可,这些还是交给御医来再说吧!”容昭不耐单地道,“行了,这点事我能做好,皇上也是我的主子,我的夫君,我还能乱来吗?”话说到这里,梁松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这璟淑仪神神秘秘的,说不定还真有好法子。其实容昭并没使用什么高端的法子,只是查看了一下散落在地上的针,那些针都是金属所制,她心里有数了,便找出了一块磁铁,再脱掉秦瑄的衣裳,仔细在他身上找那些细小的血孔,找到了,对着那血孔将磁铁一吸,一会儿工夫,便吸出来七八支针,容昭还要再吸,李连海已经连奔带跑地把太医院院令给拽来了,她忙掀起一床锦被盖在皇上赤果的身体上。那院令是久经考验的老人了,老爷子白胡子一大把,精神却极佳,被李连海拽着跑过来,李连海都气喘如牛了,他还镇定如常,也没见面红气喘,对于一个区区淑仪直接召唤他前来看病也没有露出丝毫诧异——能使动御前大总管前来叫他出诊,哪怕就是个更衣,他也不会怠慢。进了寝殿,看到出诊的病人换成了皇上,老人家倒是吃了一惊,随即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神态立刻凝重起来,却依然不声不响,容昭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便主动为对方解惑,“方才有刺客来袭,被陛下打跑了,但是那刺客临走时射出了一件满是细针的暗器,细针上有毒,也不知陛下现在如何?”院令点了点头,也没有故作客套,直接往秦瑄的手腕上一搭,只一下子,便松了口气,“皇上的毒的确解了,只是体内仿佛还有未拔除的针,若是不小心遗漏了一两根,让它游走人的穴道经脉,轻则经脉俱损,功力大退,重则成为废人,这暗器端是歹毒,”院令瞄了一眼被容昭放在一边的磁铁,赞许地点头道,“娘娘的法子很好,这样,微臣指出细针所在处,娘娘用些内力,将之吸出。”容昭当然答应下来,两人通力合作,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又吸出了四根长针,院令又仔细探查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皇上虽然解了毒,但中此针时下意识将它们锁在了体。内固定地方,到底损耗了不少元气,微臣给皇上开点补气养身的药,给皇上熬两晚便好了。”这院令行动干脆,容昭待他开好药,便让李连海领着他下去休息——这时候,当然不能放他回去,但也没有让个七八十的老爷子陪他们去熬夜的道理。下半夜,秦瑄服了药后,呼吸平稳了,容昭和梁松依然不敢放松,那刺客虽然受了伤,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能力返身行凶,两人都打足了精神,另外两名显然是梁松的下属,也守在门口和窗口,浑身戒备,恨不得化作千里眼顺风耳,生怕有丝毫疏漏。东方的天空渐渐开始发白,黑暗慢慢褪去,正是一天最安静的清晨,一道飘逸旷达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永寿宫的正殿门前,苍老却浑厚的声音随即在永寿宫的院子中响起,直接传进了殿内容昭等人的耳中。“微臣秦昊,求见皇上。”容昭神色一凝,没有开口答话,这人无声无息地便接近了她的永寿宫,难道又是一位宗师?她这边现在可没有实力再抵抗一位宗师了!这人到底是敌是友?“老臣秦昊,乃皇上叔祖,秦氏皇室中人,更是皇上师父,娘娘不必戒备!”那人仿佛感受到了容昭的不信任,并不恼,依旧耐心地解释,“老臣能够感觉到皇上安危,之前被一贼子引去了郊外,待察觉皇上出事时,才知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碧娜立即折返,被那贼子缠了一回,才摆脱回来。”实际上,他是少数知道秦瑄已经进入宗师境的人之一,也是他们师徒大意了,自以为天下间几无匹敌之人,便是棋逢对手,安然逃走也不是问题,所以他才敢把皇上一个人丢在京中,去追那个貌似也是新冒出的宗师的家伙,谁知这就出事了。对于皇上出事的地点在永寿宫,而皇上的两大得力总管都出现在这里,他心中也有数,毕竟这位璟淑仪的名声早就暗暗传遍宗室朝野了,说不上名声好不好,总归大部分人对皇上的“宠妃”都是有几分好奇八卦之心的,只不过他一生经历颇多,人老睿智,更能看明白皇上对这位璟淑仪是宠还是爱,因此他才会在这第一次见到璟淑仪时,便实在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也没有上前求见,毕竟那是皇上的妃子以及后宫寝殿,梁松是货真价实的内侍,事急从权倒可以说得过去,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娘娘,是国师,国师是咱们大乾的镇国大宗师,地位超然,他所言属实。”梁松也听到了这道声音,顿时激动地在一旁佐证了来者的身份。“既如此,你去见他,若是他问起皇上,就说皇上已经脱离险境,如今正沉睡着,待皇上醒了,不,告诉他,皇上为一名宗师级刺客所伤,对方功力不及皇上,但擅长阴谋诡计。”容昭沉思了一番,下定决心,将情况告诉对方,至于到底如何做,就看对方的选择了,一名年老的大宗师,想必见多识广且功力也在秦瑄之上,无论是决定等皇上醒来再作打算还是先缉拿刺客,都不是难事。“敢问那名刺客情况如何?”秦昊听闻皇上无事,首先便松了口气,然后便问那刺客。容昭如实答道,“刺客被皇上用火铳伤了,中了三枪,只是不知伤得到底重不重。”秦昊心中有了底,当下温声道,“老臣明白了,多谢娘娘告知,还请娘娘好好照顾皇上,老臣下半夜便在永寿宫门外守护,那逆贼定然不敢去而复返,娘娘且放心!”显然秦昊认为比起去追那个行踪早就消失的刺客,还不如守在皇上这边更安全,这刺客伤了秦瑄,待秦瑄醒来,自有他给自己报仇,他身为大宗师,更重要的责任是维护秦氏一脉统领江山的血脉不至于断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宗师报仇,百年也不晚!在众人的守护中,秦瑄终于醒来了,前一刻容昭还在担心早朝时间将到,皇上若是不能早朝,还不定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下一刻,秦瑄的双眸便睁开了,直直地看向守在床边的她。“昭昭?”“皇上,你醒了?”容昭也不由得喜动颜色。她这一喊,梁松和李连海就跑了过来,两人连眼圈都红了!“行了,”看到这两人真情流露,秦瑄心中也有些感触,笑着打趣道,“朕没事,你们不用自责了,那是位宗师,你们俩绑一块也不够人一指头摁的。”两人看秦瑄脸色的确还不错,并不是重伤后的苍白憔悴,说话时中气也十足,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梁松肃然道,“主辱臣死,属下保护不力,令皇上受伤,请皇上定要降罪!”李连海笑道,“奴才更没用,莫名其妙就觉得脑袋一痛一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秦瑄对两人的性格知之甚详,知晓此事定要给她们一个惩罚,否则这两人只怕是一直都过不好了。“梁松已经尽力了,先天与后天的差距在那里,不是你拼命就能越阶挑战的,不过到底是有些失职,下去领十板子,下午陪朕去一趟国师府。”“李连海不懂武艺,被震晕也再所难免,你便领十戒尺吧,以后放机灵点。”这样的惩罚,对于这两人来说,可说是轻得不能再轻了,两人心中对秦瑄更加感怀敬仰,只觉得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只差没把一颗忠心破出来捧给秦瑄看看!“先让院令检查一番再说吧。”容昭打断了他们的交流,老御医在他们后面待了有一阵了,也不急不躁。秦瑄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老院令,点了点头,道,“有劳陈院令了。”陈院令忙推辞,“老臣惶恐,不知皇上现在可头晕?”秦瑄仔细感受了一下,面上表情雨鞋奇异,“朕头不晕,相反,倒觉得精力充肺得紧,仿佛丝毫不曾受伤似的。”陈院令低头按了一阵脉,这才难掩惊喜地道,“昨晚娘娘给皇上服了解毒灵药,向来这灵药也温养了皇上的身体,故而皇上有此感觉!”“哦!”秦瑄看了一眼淡定如常的容昭,还是没有追问到底。秦瑄被院令彻底检查了一遍,众人才退了下去,只留下容昭在他身边,他又看向窗外,侧耳仿佛在听什么,半晌露出一丝笑容,看向容昭,“师父走啦,他老人家这次也栽了,心里耿耿于怀,跟朕请命去调查了。”他没好意思跟容昭说,他师父临走前,还夸他这次眼光不错,找了个心性沉稳不输男子的女人,比宫里那些娇滴滴动不动就抹泪尖叫惊慌的女人好多了!不过,昭昭守了他一夜,是不是代表昭昭原谅他了呢?他这边想开口问清楚,那里,容昭却先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