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惊心“只是,那梁倾云真的随贵妃去了吗?”他一下扯过我颈上挂着的荷囊,,幽暗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这个东西,为什么时时刻刻带着它?”我心里翻江倒海,眼前瞬间闪过那天他归还我荷囊的情景,脑中顿时犹如被无数马蹄踏过——这柔然的王爷,必是知道了!牙齿格格作响,他看过了母亲的血书,却能使荷囊与原来一模一样,他早已知道,却装作若无其事。我在他眼里,只不过是猫儿眼前的老鼠。我僵住了,忘记了自己衣不蔽体,忘记了挣扎,只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乌洛。他远比我想象的可怕,他是魔鬼,不,远比魔鬼可怕!他看着我的眼神,一分分冷下去。“为什么不求本王?”冷冷的声音,抚向我腰际的手逐渐抚上小腹,然后停了下来。我身子一紧, 目光掠过大帐的顶端,望向那斑驳的光圈,一股悲怆从心底涌起,皇宫短暂的盛世年华,如牢笼般冷宫的孤寂岁月,侥幸活下来在塞北,却日日提心吊胆。有母亲在的时候,尚不以为是苦,如今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人,生与死又有何分别。若不是母亲的嘱托,一个人活着有何意义?我收回目光,对上他眸子的寒霜,惨然笑道,“求你什么?求你要了我,还是求你放过我?”他眼底的凉意越来越浓,伏在我身上一动不动,胸前清晰地传来他的心跳。心底涌起浓浓的绝望,再也抑制不住辛酸随眼泪滚滚而出,“你知道天地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我竭力出声,却颤抖嘶哑,“就是你生在人世,却不能正大光明地在这天地间任意行走。”我双手掩面,痛哭失声,这一刻,那铺天盖地的孤独寂寞辛酸悲伤直要将我淹没,这一刻,我再也无所顾及,不去想他是不是会发怒,是不是会对我进行要挟,会不会用我来威胁那些曾经有恩于我的人……自母亲走后隐忍多年的委屈似要在这一刻宣泄而尽。生也好,死也罢,对我来说,又有何分别?或许死了,一切都归尘土,什么也就无所畏惧不用如此提心吊胆地活着,步步惊心。心里突然有些怨恨母亲,为何独独留我于世上?岂不知这只是在折磨我。精神恍惚里,一阵凉凉的感觉覆住我的上身,我停住哭泣,身上盖上一丝绸薄被,亦不知他何时已经起身,站在床边的身子也披上了单袍。他背向我,负手而立,良久,“你起来吧。”我紧咬嘴唇,从**撑起身子,拥住被子,双手抱膝。乌洛回头,唇角微微一翘,话语却是淡淡的嘲讽,“你当真不怕死?”我怔住,接着摇摇头,“不,我怕死。”他唇角笑意略深,“为何?”我瞥向远处,语调悲凉,“我若死了,母亲地下有知,定不会原谅我。”他深深看我,“你若不想死,本王便不会让你死。”对杜兰、秋秋的思念越来越浓。或许乌洛看出我眼里的落寞,便不再限制我的行走,在他的默许下,每早服侍他等他离开大帐的时候我便可以出帐走走。那日,我走到营帐的外侧,才发现那塞外的草原竟是那么美。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地上浓浓的碧绿直到天际,没有一丝杂『色』,到处都是绿,除了几百座白『色』的尖顶毡帐远看似蘑菇般井落有致地散在草原上,远处就是成群的马匹在草原上或低头吃草、或欢快地撒着蹄儿奔跑,天际偶尔飞过几只孤鹰,发出响彻天空的苍啸声,这是在大梁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辽阔景象。塞北,原来竟是这样的美。迎着塞外的风,任裙裾飒飒,袖袂飘扬,心中更多了一分澄明和纯净。不觉看痴了。良久回过神,喃喃道,“母妃,你若是在,该多好。我与你便在这草原上,陪你到老。”『摸』到颈项上的丝绳,掌心荷囊里只是母亲的遗物。那半阙如这草原般碧绿澄明的玉佩早已留给了杜兰。“玉乃我大梁朝尊贵之物,此玉系我梁家祖传之物,由祖母传给母亲,母亲给我,乃是给未来儿媳之用。“如此,我等你。等你三年。”……造化弄人,此一别,怕是再不能相见,晋之,我怕是要辜负你了。现在人为刀俎,若是已死去多年的罪妃之女十年后出现在大梁,一场宫廷血腥绝然难以避免;自己生死不足惧,但是,那些于我有恩的人却万万不能连累……长长叹了口气,看时辰不早,折身往毡帐走去。一路走来,却发现每个毡帐除了大小略有差异,几乎都一样,我转了几个来回,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觉哪条路也像。我呆在原地,巡逻的盔甲兵士一队队经过,有些惊讶地看着不知所措的我。除此,没有一个闲人。我亦不知该如何开口打听他的毡帐在哪儿。木木站了一会,继续寻找。蓦然想起,他的毡帐前站着一个侍卫。抬头,是了,这座毡帐前确实有个佩刀的侍卫站在帐前,只是面生得很。我微微一笑,便走过去。那侍卫看我向毡帐走来,先是一愣,而后迅速挡在我的面前,剑鞘向我一指,“大胆!何人擅闯王爷大帐!”我亦是惊讶,“我找的正是王爷的大帐。”那侍卫浓眉一扬,眼里掠过一丝疑『惑』。“难道王爷不在这里?”我又问。那侍卫迟疑,只抿紧嘴巴不出声。帐帘被掀开一角,一个柔媚的声音传了出来,“刀木远,帐外何事?”那唤做“刀木远”的侍卫立即面向大帐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恭敬道,“回禀夫人,一汉人女子寻找王爷!”我心下狐疑,看来是走错了,忙道,“我『迷』路了,找错了。”匆忙转身,准备离去。只听身后传来帐帘被大力掀开的声音,一阵脚步传出来,接着是恭敬的声音,“王爷!”然后又是柔媚的女声,恳求中带有些许的失落,“王爷,午膳已准备好——”我提起裙裾,急急离开。身后响起嗤笑的声音,“既已寻到本王,为何落荒而逃?”我啼笑皆非,来的真不是时候,他在这与人亲热,我却寻来。不知者恐怕以为是妻妾争风吃醋。我站住,转身盈盈一拜,“王爷,我『迷』路了,不想惊扰王爷。这就离去。”起身,眼角余光扫过那柔媚声音的来源,并没十分看清,却能看见她怨愤的目光『射』向我。无头苍蝇般又转了几个来回,午时的阳光炽热,只额角出汗,气喘吁吁,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庞黝黑的侍卫,直要热泪盈眶,终于找到了。那侍卫见我过来,黝黑的面庞上唇角泛着淡淡的笑意,浓眉下双目炯炯。他替我掀开帐帘,我走进去。乌洛闲闲端坐在虎皮椅上。见我进来,似笑非笑,“本王等你多时了,本王这午膳,只怕是凉了。”我头皮一麻,只实话实说,“我出去,却发现回来的路找不着了。午膳?王爷还没用过?”我诧异抬头,“那适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