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且试待看清赫哲夫人,我倒抽一口凉气。赫哲原先饱满娇嫩光滑的脸庞瘦削地只剩一双大眼睛,脸上布满条条细细的血痕,头发上沾满草屑,紧紧抓住栏杆的白嫩细手亦是皮包骨头。糖儿手臂也有长长的鞭痕,还在渗血。那赫哲见了我,哀哀叫道,“沈姑娘,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要背负这狠毒的罪名。”赫哲泣不成声。我看着眼前的赫哲,心绪起伏莫名。之前,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赫哲。一直在乌洛的庇护下,不曾接触过任何人,只这眼前的赫哲,却是主动来找过我,且是她来的那天,我便遭遇狼袭。造成我被狼吞掉的局面,谁也不会怀疑,也无法怀疑。只是,为何敢下此毒手……我冷冷一笑。我按下心头思绪,近前一步,温言道,“赫哲夫人,自我来到柔然,不曾与任何人结识。夫人美丽聪慧,必不会干如此愚蠢之事。”赫哲听到,止住哭声,倏地抬头直直望我,声音颤抖,“沈姑娘,你,真的不疑我?”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微笑道,“虽人证物在,我亦不疑夫人。”听到人证物在,赫哲脸『色』陡然一灰,眼神黯淡下去。忽然,她紧紧抓住栏杆,声嘶力竭,“诬陷,那刀木达是诬陷。”刀木达?我一惊。赫哲颓然坐在地上,眼神呆滞,“我与他素日无怨,想不到他竟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人将鲜肉埋藏在你的帐后。”“说夫人指使何人?”“便是那死去的侍卫。”我心里一沉,好一个死无对证。刀木达黝黑憨厚的面孔瞬间浮现在眼前,实在难以置信。“那侍卫那日不知为何到我帐内,只问我有何吩咐。我也奇怪,并不曾吩咐他来。他也奇怪,出去了。后来便惨死在狼口之下。”想来,又是一个冤死的。我冷笑连连,好高明的一计。如此,赫哲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盖娜已在一边催促,“小姐,快回去吧。万一让王爷发现……”赫哲跪在栅栏前,呼吸急促,“沈姑娘,若有机会出去,我一定告诉你我的身世。苍天可鉴,我赫哲绝对不是如此小人。”我亦觉此地不可久留,便安慰赫哲,“若不是你,我必会全力救你。”说完我转身离开,盖娜尾随其后。夜路寂静无声,只听得我和盖娜的脚步踩在石台上发出的噔噔声,灯光影影绰绰照在青『色』的石台上,只听前面草丛似有簌簌的声音。盖娜猛然停住,侧耳一听,瞬间失声变『色』,“快,小姐,前边有大蛇挡道。”话未落音,拉住我转身就跑。我猝不及防,差点摔倒,那句“大蛇挡道”只吓得我灵魂出窍。说时迟,那时快,盖娜反身将我挡在身后,灯笼往我手间一塞,腰间寒光一闪,一把软剑呼啸而出。随即一声高喊,“快来人哪!小姐遇险!”寒光闪过,近前不足两丈,一条青鳞大蛇蜿蜒而至,带起一阵腥风。及至跟前,蛇身忽抬起近两尺高,猩红的蛇芯咝咝作响。盖娜挡在我身前,软剑一抖,呼啸一声向大蛇刺过去。那蛇应声而动,偏向一边,躲过盖娜的剑,直扑我而来。我冷汗淋漓,本能的将手中灯笼抛向迎面而来的蛇头,退后几步。那灯笼系竹子编织,中空点有蜡烛,外面糊以皮纸。不偏不倚,直砸向蛇头。却被大蛇来的猛劲撞裂,皮纸被蜡烛点燃,顿时一团火光。那青鳞大蛇遭此一袭,登时掉转蛇身。盖娜一击不成,趁蛇头撞上灯笼的时候反手一剑劈去。那蛇似通人『性』,往后一闪,轻巧躲过盖娜的软剑。盖娜大叫,“不好!”那蛇见躲过软剑,往后一弓身,意欲扑来。突然,院外火光大盛,一群人急急赶来。为首一人大喊,“快!!”盖娜急得大叫,“此蛇凶猛,快保护小姐!!”盖娜挥剑上前,那大蛇看准时机,直扑向盖娜。盖娜一偏身子,剑峰堪堪划过蛇身,那大蛇却未躲避,直扑向盖娜后面的我。我猝不及防,一时大骇,忘了躲避。只一阵腥风而来,我闭上眼,心里冰凉一片,吾命休矣。却不见那大蛇扑上来。“小姐!”是盖娜的声音,我睁开眼,眼前一片光亮。盖娜焦急又欢喜的声音。十余名侍卫站立两旁,刀木达手执一弓箭,站在面前,一脸焦虑。身侧丈许,是那条青鳞大蛇,足有人大腿粗细,一丈多长。一支白羽箭斜穿其七寸。此时才觉冷汗湿背,阵阵发凉。想上前感谢刀木达,足部却像生了根,半分挪动不了。只觉昏天昏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霎时漆黑一片。醒来,眼前是乌洛焦虑的脸庞。他让所有人退下,只冷然道,“为何不听本王话?”我轻轻起身,帐外烛火通明,将乌洛的光影映在床头。我一眨不眨看着乌洛的脸。乌洛别过头,声音依然冷硬,“难道本王脸上有字不成?”“王爷。”我轻叹一声,“王爷和我一样,不正盼望水落石出吗?”乌洛陡然扭头,褐『色』的眸中一丝惊讶一闪而过,只沉着脸不出声。这糖儿出头求我,后被抓入赫哲黑屋,我能和盖娜顺利去看望赫哲,这乌洛必是默许的。糖儿没有像盖娜所说被处死,只被抓入黑屋,想必也是保护糖儿『性』命,顺便也给赫哲报信。只是这回来突现大蛇一事恐不是乌洛所能料到。一切只能说明那赫哲在乌洛心中之重,乌洛亦不相信赫哲是所为,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将其囚禁。“王爷对卿卿爱护有加,卿卿感激不尽。”淡淡的话语却是出自真心,这两次惊天大险,若无乌洛,我必死无疑。乌洛眼底渐渐涌起温暖。“只是王爷,我不知道王爷有豢养大蛇的嗜好,那蛇当时要吃人,多亏刀木达及时赶到。”我话锋一转,语调只作怯生生。乌洛果然大怒,“胡言『乱』语,本王怎会养那毒物。”乌洛起身在房间里急促走了几个来回,自语道,“本王宅内最忌毒物出现。难不成是多年老房失修缘故?”言罢,他霍然看向我,眼光森然『逼』人,“你,竟疑是本王?”我起身,来到乌洛面前。乌洛看向我。我近前,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我抬头,未出声,泪先流,“没有王爷,卿卿早已魂归西天。我只一姿『色』平庸寻常大梁女子,之前惨遭变故,大难不死。只为不负母亲在天之灵,安静过完一生。如今承蒙王爷垂怜,只是命薄,难以承受。恳求王爷遣我回大梁!卿卿此生感激不尽!”我说完就要跪下。泪光中乌洛颇为动容,他凝视我,突然一下拥住我,将我紧紧搂入怀中,许久淡然道,“你在大梁已无亲人可依,回去作甚?”心底陡地一酸,身子随之一僵,苦涩涌上喉头,只哽咽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