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倚澜阁我心下一跳,随即恭敬道,“云姨,相遇亦是缘分,在此蒙云姨收留,必竭尽全力。”她似乎很满意。于是,每晚“双凤”对散客的弹奏便由我代替。我只要求面带轻纱,隐在纱帐后。当晚,我只着白衣,宽袍广袖,衣带生风,倒是别有一番心情。宽敞如白昼的厅堂内,锦衣华服在盛装脂粉间穿梭,想必来往皆是京城名流,并无十分喧嚣。不禁心下赞赏倚澜阁,确实不是一般烟花之地。台上四名歌姬已准备好。云髻高绾,鲜花入鬓,各以杜鹃,茶花,栀子,蔷薇分辨,姿容秀丽,薄纱之下,玲珑曲线若隐若现。隔着朦胧的纱帐,台下已坐好各『色』客人。我手指一拨,一曲《月满西楼》在厅堂内蔓延开来。那四名歌姬舞姿曼妙,竟能将此曲内中情愫舞得淋漓尽致,一时间,乐曲悠扬,台上裙带生风,我在纱帐后亦看得心下赞叹不已。一曲完毕,台下厅堂掌声四溢。那四名歌姬走下台子,人手一个红稠覆盖的茶托,挨个走到客人面前。如果她一颔首,则客人就在茶托的红绸上放下早已备好的银票。换言之,若是她对客人不满意,则准备的银票再多亦是无济于事。看着众多客人眼巴巴的眼神,我心下赞叹,这云姨,当真是手段厉害。那四名歌姬迅速选好客人,直奔后面而去。此时已有其他人在下面嚷嚷起来,云姨则在台上满脸堆笑,言语娇柔,“各位老爷,呶,按照规矩,‘四秀’既已选好客人,就随她们。其他各位不要着急,亦是有美人作陪的。良宵苦短,倚澜阁独独不缺美人,请随我来。”不料其中一身材魁梧男人怒容满面道,“云老鸨子你什么意思,本大爷此次已连续来三天,银票已给了不下五千两,‘双凤’且不说,这‘四秀’亦是没正眼看过我,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不成!哼!!”接着有几个人一起起哄,跟着嘲笑起来。云姨转脸,看清来人,立马脸上扬起笑容,“这位爷,不是我不爽快,实在那‘四秀’……从来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的规矩,倚澜阁到现在还不曾坏过这规矩。还请爷多包涵……”那男人脸上怒『色』大盛,将手中银票往云姨脸上一甩,阴笑道,“规矩?!在爷的地盘上跟爷我讲规矩!!”云姨倒是不惊不怒,从地上捡起银票,双手递给那男人,脸上从容镇定,“这位爷,倚澜阁自开业至今,亦有些时日了。来往皆客,谁都得罪不起——请将银票收起。”旁边已有窃窃声音,那魁梧男人劈手夺过银票,脸『色』一寒,转身离去。待走远,一人摇头道,“这郭家二少爷,可真不得了。”抚了几曲,陆续有客人来到。来此的客人,皆是低调,往往与云姨一照面,银票一递就往里走的是熟客,而被人引领进来与云姨说上一段的则就是生客了。无论生熟,云姨有条不紊,照顾极其周全。待夜深人静,云姨突然叫我过去。我心下疑『惑』,随她来到一幽静房间。里面正是莺声燕语。她领我进去,示意我在外间坐下。然后她进去。隔着一层纱帐,隐约看到里面两女一男在饮酒。云姨笑道,“良宵无曲亦是闷得慌,你们俩可得伺候好了郭二公子。”二女嘤咛称是。“郭二公子?”我心下疑『惑』,难道就是刚才被云姨说走的那位?云姨出来,悄悄拉上纱门,看出我疑『惑』,悄声道,“面子上没给足,里子里一定要做足——这郭二公子,乃是当朝左相二公子,得罪不起。”然后看了看里面,冷笑道,“如此,才不至于坏了我的规矩,亦不得罪他。”然后示意我抚上一曲,站了一会,转身离开。我心绪起伏不平,论起心机计谋,安抚人的本事,这云姨的确是个中翘楚。如此场面亦能应付自如,除了赞叹,对她又多了分敬佩。人人皆知新来的水姑娘抚琴技艺炉火纯青,却又猜测为何其遮面。“想必是丑陋怕示人”的传言不胫而走,人人又扼腕叹息。一日抚琴完毕,正往回走,一人迎面走来。云髻高耸,珠翠满头,娥眉、凤眼、樱桃小口,纤纤手指轻执扇柄,神情懒散,媚眼如丝,心下不禁赞叹,果真是一绝『色』美人,想必是那“双凤”之一了。我见她过来,侧身让路。她停住,声音如黄鹂婉转,“姐姐请留步。”我一怔。她双眸看我,“姐姐便是那抚琴的水姑娘?”我点点头,“正是。”她上下打量我一下,看着我面上薄纱,道,“姐姐琴艺高超,却不以面示人,真是可惜了一张容颜。”我胸口一窒,不动声『色』看向她,淡淡道,“妹妹言重了。一粗鄙之人,琴艺亦是细枝末节,谈何可惜?”她似没听见般,眉峰一挑,嫣然笑道,“我叫青凤,改日定向姐姐请教琴艺。”说完转身,眼眸一转,以扇掩唇,“姐姐可不要认错了。”一日,我正和杜兰在房间内逗秋秋。云姨遣人来找我。盛夏时分,只觉路上炽热如火,知了在树梢懒懒地叫着,更添了午后的烦躁。云姨的房间里却是清凉。屋内放着几盆厚冰,想来是吸热用。她见我进来,微皱的眉头略有些疲惫,她示意我坐下,并让丫环下去。“水姑娘呀,来此有一个月了吧?”我点点头。她倚靠在床头,看我一下,道,“云姨没有想到你琴技如此超群,一直以来,那“双凤”的琴艺已是炉火纯青,如今看来,你是超过她们了。”我有些纳罕,“云姨此话过分褒奖我了。”云姨郑重看我,“水姑娘,我亦知道你不姓水。”我垂眸,不作声。她继续道,“我云姨阅人无数,无论是此处的姑娘还是来往恩客,入眼便能看透个三分。”“那玉簪,不是俗物,亦不是寻常官宦人家所有。要说值钱,值个两万两不过分。”我抬头看她。她眼睛瞥过我,面『色』严肃起来,“要说我倚澜阁,既然人来了,别说你个玉簪,就是人亦是倚澜阁所有。”我静静听着,只听她叹口气,“奈何云姨我惜才,你既不愿接客,我亦不勉强你。”她喝了口茶,“水姑娘来水姑娘去的听着也不好听,且给你个名字吧。”她沉『吟』一下,“水凝则冰,就叫冰冰吧。”她抬眼看我一下,笑道,“这倒亦符合你的『性』格。”我起身,淡淡道,“冰冰,亦甚好。”我抬眸对上她精明的眼睛,“云姨,有事就直说吧。”云姨老脸一红,掩嘴咳嗽一声,嗔我一眼,“你这『性』子,总不能改改。你且坐下。”倚澜阁并非京城达官贵人来往之所,亦有不少邻国客商巨贾,只是来往隐蔽。一些客商出手阔绰,却极其挑剔,倚澜阁奈何头筹姑娘有限,不经意总要得罪一些客商。客人因此争风吃醋者不在少数,损坏的东西却算在倚澜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