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故事1“你这孩子,我早就说过,『性』格像极了你的母亲,执拗得很。好,你不说,我替你说。”万历二十六年,亦是我母亲逝去,我出宫那年。北部边塞早已臣服于大梁的小国又蠢蠢欲动,时不时『骚』扰大梁的边境,在大梁开通的边境互市里偶有『骚』『乱』,虽不成规模,但是足以让大梁镇守边境的朝廷命官头痛不已。一方面确实严重干扰了当地百姓的生活,另一方面,如果强行武力镇压,又怕激起周边小国的反抗,伤害与异族的邦交。在万历十六年的大梁与柔然战争里,十四岁的皇长子梁文敬在治理边疆方面展现了卓越的才能。先皇遂派梁文敬带领大军北上,平定北部边境。梁文敬率领大军一直在冗长的边境活动。从西到东,约两千里的北部边境,怀荒地处东西正中。我隐约记得梁文敬扮作过路客商,总是隔一段,短则个把月,长则几个月见不到他。原来是在巡视边防。梁文敬亦亲口对我说,怀荒地处蛮荒之地,时不时有『骚』扰之事。我当时只作笑谈。直到后来杜兰亦曾说过怀荒要打仗,看来亦不是虚话。“先皇当时龙体欠佳,你皇兄不得已,除了在边境行走,还得回宫面圣,看望病中的父皇。所以,他不总是去找你,亦是有原因的。”我垂眸不语。余光里,常太妃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脸,片刻淡淡道,“你的皇兄,怕是在宫中的时候就对你念念不忘了吧。”言毕端起榻前的茶盏,或许感觉有些烫,放下徐徐道,“只是碍于兄妹情面,他不敢说而已。可是,我们这做老人的,哪有看不清的道理呢?”我震惊不已。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常太妃。她慢悠悠端着茶盏,一下一下不慌不忙用茶盖撇着茶盏里的茶叶,神『色』平淡,似乎在说着不相干的人和事情。片刻,盖上茶盏,望着我,“听说你随你的母亲去了,你的皇兄几欲与他的母后成仇。”常太妃摇摇头,感叹道,“想来是个多情种,啧啧,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居然连自己的母后都敢冲撞。”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痴了般看着常太妃的嘴巴一张一合,浑身如冰水浸过,从内到外透着彻骨的寒气。原以为只是小时候的儿女懵懂,在别人眼里,竟是如此地清晰!只是皇兄,他竟真的惜我如此?“他为何冲撞他的母后?”我低低道。听我如此问,常太妃看向我,嘴角微翘,说地意味深长,“他的母后,亦是当朝太后郭宜,一个母仪天下的女人,一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男人,被那个沈思月抢走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的儿子,也被那狐媚的女儿『迷』成那样……放心,这是太后的原话。”许是说到狐媚二字,她吹吹冒着热气的茶盏,补了一句。我陡地明白过来,忍不住道,“太妃,可否告诉卿儿,当年,太后,她对母妃做了什么?”眼前,一个陈年已久的宫闱秘密似乎已被掀开它的盖头,接下来或许就是庐山真面目了。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我只觉口干舌燥,手心汗腻腻的。常太妃仔细看看我,忽而一笑,温言道,“卿儿,你看你,『性』子急,这在宫中,可是大忌呢。既然你暂时不打算和亲,那么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心里一跳,这个常太妃,果是厉害,我不去柔然和亲的真正目的,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她。“你的故事太妃还没有替你讲完呢。你且坐好。”她继续悠悠道,“你的皇兄,身为太子,仪表堂堂,又吹得一手好箫。让多少大梁官宦人家女儿的害上单相思。你的皇兄早已与左相的幼 女有婚姻,只等他平定边疆,回来后大婚。你要知道,你的皇兄年纪不小了。如果说你在冷宫的时候,他推脱婚约,是还有个盼头,盼你有朝一日出来;那么,自你“死”后,他从塞外归来,又时时推迟婚约。这不能不令人生疑。”这恐怕和梁文敬当时与我定的“三年之约”有关了。“果然,我派出去的人终于坐实了这一情形。”常太妃眯眼看向我,“你知道听了这个消息,我有多么地震惊!”她故意不看我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淡淡道,“你不识得他,倒也在情理之中;而他,偏偏认定了上苍怜悯他,赐予他一个和他日思夜想的皇妹相似的人。他岂能放手?”说到此,她冷笑一下,“你的皇兄和宣儿一样,是个认死理的人,是一旦看准了,绝对不肯罢手的人,你们兄妹三个,这点先皇倒是很相像,执拗得很。”提起梁文宣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目光柔和,嘴角自然翘起,慈母神态毕现。她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以锦帕擦擦嘴角,“如果你的皇兄,真的将你带回来了,你想想,这在整个皇宫,会引起怎么样的震动。”虽然梁文敬彼时并不知晓我是谁,只是认为与他心中的故人相像。但是,真要如梁文敬所说,带我回大梁;而我,亦在不知他的身份之前跟着他回了大梁……没错!首先第一个无法交待的就是常贵妃,先皇第一个不饶的也是她;其次,那就是玉皇大帝下凡恐怕也保不住我了……想到此,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太妃,当时既然出宫,我就发誓不会再回大梁了。卿儿自然知晓这里面的厉害。”常太妃满意地点点头,“若不是这里面出了点岔头,或许你还会在韦家平安过下去——这得怪成宇,没有把事情办好。”我刚要问出了什么岔头,却突然听见一个耳熟的名字,“成宇?”我大惊,忍不住惊叫出声,“什么?太妃,你是说?王成宇?灵儿的夫君?”看着常太妃不置可否的神态,我眼前一黑,险些翻下凳子跌坐下去。好大一会才缓过神,嗫嚅了半天,似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用自己都听得见的颤抖语调问道,“太妃,那王成宇,竟是……”我实在无法说出这个人是否就是太妃你派来的,正如我以为当年太妃托那个车夫告诉我以后由我自生自灭全凭造化一样。原来,我根本没有逃开,一举一动皆在常太妃的掌握之中。怪不得常太妃对自己和梁文敬在塞外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是这样。这个常太妃,在深宫浸『**』了几十年,果然不是一般地厉害。想必对我还不放心吧。转念一想,若不是如此,偌大的深宫,怎能恩宠数十年,屹立不倒?想必太后当年忌讳的并不只母亲一个,偏是母亲被冠上“狐媚”二字,不仅自己不得善终,亦连累了全沈府。真正凄惨之极。“若不是他,本太妃岂能知道你和你的皇兄会有那么多的巧遇?”我刚要张口,常太妃突然摆摆手,满面倦『色』,“这故事太长,我亦乏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