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脚步

第五章 脚步当你有一天走在街上，突然发现一个六岁小孩子脖子上带着的玉佩其实价值连城的时候，你会怎么做？洛图走出酒馆门口来到外面道路上走了没多远，就遭遇了那个从酒馆追出来的商人莫斯林的纠缠。他竭力想要从死亡行者口中知道这具棺材的来历，知道它的价码，最后终于忍不住说想要将其买下来，出价八千金币，九千金币，一万三千金币，一万六千金币……一直到三十万金币！！如此惊人的价格，即使在商业繁盛的密斯斯比城也抵得上一家中等商行一整年的营业总额了。对于总体而言处在社会底层的佣兵阶级那更是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要知道一个优秀的佣兵一个月能有三十个金币的收入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底层民众日常用来支付的货币绝大多数是铜币或者高级一点的银币。动辄数万几十万金币支出收入的上层阶级是他们七辈子也无法企及的世界。然而已经把自己所有家底摆出来的莫斯林，甚至没有使得死亡行者动弹一下眉『毛』。无视，彻底的无视。身上背着单是看去就觉得极其沉重的一口器具，死亡行者依旧步行稳健轻快，莫斯林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的脚步，到了街道尽头的时候，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一百万……一百万金币！！”不得不说这个铁器商人热脸贴冷屁股的韧劲还是值得佩服几分的，他把价码提高到了令人晕厥的数目，这笔钱单靠他自己拿出来绝对不可能，然而要是求助家族的话，其实还是小事一桩。千年难得一见的大量珍稀铁材和一百万金币相比……就算再往上提个五六倍恐怕家主大人也会笑得眼睛都看不见吧，而自己在家族里面的地位也将……莫斯林从头到尾死死盯着器具上的神圣十字刻纹，那副表情简直就像是坚信至高神藏在棺材里面的极端宗教分子。如此奇怪的两人一路上也引起不少行人的注目，回头率几乎达到完美的百分之百，看来死亡行者再现这个话题注定要在今天占据密斯斯比城茶余饭后谈资的一席之地，单纯从新闻的角度来讲，这也算是一种荣耀。引人注目的事物通常会很麻烦，不是这种事物本身，就像伤到手持鲜花之人的往往不是鲜花上面的刺，而是鲜花所惹来的蜜蜂。密斯斯比城黑岩石小区巡城卫队。这种算是欧卡罗大陆之警察的队伍，某种程度上比洛图前世的警察要尽职许多，因为他们是一天到晚地在自己负责的小区里来回巡逻，维持治安并且注意可能出现的逃犯通缉犯。大型城市的巡城士兵也算是美差，因为他们往往是区内小型商家店铺巴结的对象，一个月下来俸禄不多受到的巴结好处倒是不少，再算上对待他们家人购物之类的特殊优惠，超过巡城士兵一个月官方收入那是常有的事。黑岩石小区卫队队长罗纳德刚才遇到一个交情不错的铁器贸易商人，他请求自己率领小队对一名背着棺材的死亡行者进行盘问调查，说是怀疑他的棺材内藏着的其实不是尸体而是违禁物品，甚至有可能是通缉罪犯之类。虽然平时和这名叫做梅吉罗特的商人关系很好，也受到过他许多关照，但罗纳德还是为这个古怪的要求皱了眉头。死亡行者是大陆公认一个不详但是值得尊敬的存在，对待这一类职业者大家会有的做法就是敬而远之。无缘无故就要对死亡行者拦路盘查是比较忌讳的一件事情，一来是耽误了人家宝贵的赶路时间，二来是打扰了死者的亡魂，总是会令人于心不安。罗纳德不知为何梅吉罗特要找别人麻烦，他觉得这种要求实在是过分了些，正要回绝……十枚亮闪闪的金币塞到了他的手里。罗纳德顿时眉开眼笑，心中陡然闪出n种梅吉罗特要这样做的理由，以及对死亡行者进行盘查的必要『性』。历史上不是有过将士兵藏在木马里面偷潜进城攻下一整座城池的著名战役吗？一具棺材里面藏有穷凶极恶的罪犯或者间谍或者刺客那就可大可小。因此，身为正义尽责的巡城士兵，在一名古道热诚，为潜在的城池威胁而忧心忡忡的正当贸易商人的请求下，对一名卖相阴狠，冷酷，眼神冰冷不羁，行为举止十分可疑，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运送棺材的死亡行者进行拦路甚至押解盘查是极其合情合理的。结果就是十七名彪悍高大的巡城士兵，在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罗纳德领头下，骑在清一『色』的棕黄比利马上挡住了洛图的去路。深灰『色』的铁甲，锋利的刀剑，横眉怒目的正义眼神，十七名士兵立于马上齐刷刷列成一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个训练有素的整体散发的凛然威势足以使得普通商人旅行者平民百姓噤若寒蝉。士兵见到民众，哪个不是没理大三分？与洛图前世某些警察端架子拿态度对待老百姓的威吓做法极其相似。这些心中自有一股优越感的所谓人民卫士，信奉与卑微底层民众打交道一开始就占据绝对强势才是真理。所以总有一天运气不好的时候会撞上大大的一块铁板，还是带有钉子的那种。死亡行者遭到拦路盘查，这件突发事件引起的围观人『潮』甚至造成交通堵塞。罗纳德下马走到行者面前亮明身份，要求对方出示一系列身份证明，交代本人的姓名年龄出身地职业履历所属工会业务等级担保人……末了还义正词严地提出要对器具内部之物进行调查，命令死亡行者当场开棺证明所藏东西不是任何违禁物品或者通缉罪犯，如有违抗或者不从则按照瑟尼斯王国律例从重处理！！霸道，完全地霸道，而且巡城士兵们神态自若，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围观的民众有些为死亡行者抱不平也不敢出声，只能暗暗纳闷和气愤眼前的情景。罗纳德找别人麻烦的意图赤『裸』『裸』地没有丝毫掩饰，也根本不需要掩饰，在他们看来一个小小的独行佣兵想欺负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实力高强又怎么样？我们这边有十七个人！个个装备精良人高马大，堪称兵强马壮，而罗纳德也是身具白银中阶斗气的高手，应付寻常七八个马贼都是不在话下，何况这个身上没有任何武器防具而且没有斗气魔法感应的普通佣兵？诚然死亡行者散发的冰冷威势确实让人有一种强大的感觉，但那只是心理作用，具体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罗纳德等人左看右看，这个死亡行者只是“看起来”有些令人忌惮而已，双方实际对比实在太过明显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反抗自己这一方。唯一可能有变数的，就是死亡行者本身具有的背景，也就是权势的力量。罗纳德将口水吐完后道貌岸然地扯高气昂，没想到对方只是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从他身边就绕了过去，以平稳的步子看似平常实际快速地从巡城士兵们的高头大马之间穿越了过去。所有人，围观的群众以及罗纳德等人还有躲到暗处的莫斯林都当场傻眼。死亡行者身上散发的气场极其明显地传达给民众一些信息，那就是无视，轻蔑，鄙视，不屑，彻彻底底地不加理会，当成空气一般的虚无。轻视到了这种境界，甚至比当街违抗更加令人感到惊愕，也更加令人感到羞辱和恼怒。罗纳德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自从当上巡城士兵队长以来，那个卑微民众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或者战战兢兢？他拥有力量和权势，可以俯视那些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和强大背景的人们，在一方地盘里掌握他们的命运。无论哪个商家店铺，只要是他不爽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的生意做不下去，工会？老子没有违反任何规定只是三天两头去怀疑搜查你又能怎样？长期被恭维讨好的罗纳德已经很久没有受到刺激过了。他甚至内心有点期望这个死亡行者奋起反抗或者当场力争，这样他们十七个兄弟就可以多一点乐子，让这一方小区的人见识到他们的高高在上的权力，对着那个家伙狠狠地『操』练一番，享受一下装『逼』家伙被打倒后那种悲愤，怨恨，无奈，仇视的目光，然后再次将他打倒，直到使其崩溃软弱为止。这样的话享受了快感，而见识了这一幕的商家店铺这个月的供奉想必也会多出不少。无论这个倒霉的行者会顺服，气恼，反抗都是罗纳德期待看到的事情，然而对方彻底漠视的回应无疑狠狠抽了他的耳光。目中无人的真正涵义，他到这一刻才真正了解。“拦住他！！”罗纳德吼道，十六名巡城士兵急急调转马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而死亡行者的脚步依旧显得不紧不慢，但是他的速度却非常惊人，仔细注意到的眼尖群众骇然发现，死亡行者一步踏出的距离竟然是普通人的两倍！？明明只是平常人稳健走路的样子，而这位青年佣兵看似没有异常的一步却可以凭空移动多出一码之远！而且眼力更好的人更加震惊地发现这个距离还在不断增大，一码多，两码，两码多……他……他是鬼魂吗！？注意到这惊人事实的所有人都不禁惊呼出声，而巡城士兵们骑着马越跑越快，居然还没有跟上他的脚步！？也快速上马紧追在后的罗纳德眼见这情景，感到一阵诡异的寒意。于是黑岩石小区街道上出现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十七名巡城士兵苦苦拍马追赶一个似乎只是在走路的青年佣兵！！那个背着银灰『色』棺材的行者没有任何吃力，赶路，逃跑的样子，仅仅只像是稳步朝前，神情淡漠冷酷，他的身形每一步横跨七八码之远，每一步都有那么一瞬间化为模糊的影子，然后身形显现，然后再次消失，再次出现……普通的样子，普通的频率，不普通的距离！！所有人见到这番情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罗纳德等人的马匹已经是在全速奔跑，而死亡行者依旧只是行走他们前面二十码的地方，似乎再过一下子便可以追上，但这个不算远的距离此刻显得遥不可及！银灰『色』的器具上尖锐凌厉的十字刻纹似乎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嘲笑他们只是一群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而走在他们前面的，其实是一个他们根本无法企及的强大存在！感到尊严受损的罗纳德恼怒到了极点，出乎意料的事态发展导致了他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他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摆出一次威风却被人连话都不说一句地完全冷视，即使全力拍马也无法赶上！那种突如其来的超现实的挫败感似乎使他一下子看清了自己渺小的真面目，但他拒绝承认！！所以他冲动之下做了此生最错误的一件事！如果他没有做这件事情，他还会是他的小福即安的巡城队长，还是可以欺压一下良善，抓捕一下罪犯，收受贿赂人情美滋滋地生活下去，对于一般的卑微民众他还是可以俯视，还是可以肆意影响他们的人生命运享受快感……罗纳德怒吼一声，快手摘取了挂于马鞍上的弓箭，双手放开缰绳，脚踩马镫直直立了起来，搭箭，拉弓，一时之间煞气爆发，凝聚全力以自己自豪的骑『射』技巧『射』出挽回最后一点威严的一箭！！这示威的冷厉一箭破开前方的空气直直『射』向那个银灰『色』十字的中心，在这样短的距离之内以罗纳德的水准断无偏差的可能。但最在最后一瞬间那个银灰十字陡然移开……不！是“行走”中的死亡行者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陡然错开了脚步，必中的一箭堪堪从侧边『射』过，被一只大手闪电一般捕捉抓住！！眼见这一幕的巡城士兵们眼珠子几乎暴突出来！！接着下一秒只见冷光一闪，死亡行者徒手抓住箭矢之后，调了个弯，似乎随意地向后原路扔回，却比使用了强弓的罗纳德『射』出的一箭更加凌厉更加霸道！！跑在前面的几名士兵只看到飞箭一掠而过，紧接着破风声之后的却是一声噗哧的低沉闷响，然后后面就传来了同伴骇然的惊呼——“罗纳德队长！！？？”惊呼声中，被一箭“扔”中眉心，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哼声的罗纳德，就整个人被箭矢的冲力带的向后飞离了疾奔的马匹，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中重重地倒在了街道中央！四仰八叉，怒目圆睁，横死当场！！深没进罗纳德头颅将近三分之一的箭矢尾羽还在轻轻颤动着，眉心处渐渐涌出了点点殷红鲜血，妖艳而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