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骤睹《追寻》心欲碎忙到晚上,香妹和青妹两个人看唐玉君今天情绪有些低落,就接回孩子跟她们睡了,果果因为一小就跟奶奶睡惯了,所以并不十分纠缠妈妈,跟两个姐姐玩闹了一阵就睡着了。唐玉君一个人没来由的心烦意乱,百无聊赖,就打开了电视,下意识的找到自己老家的那个省的卫视,想看一会儿,用家乡的情景来安抚自己那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乡的游子之心。一个台湾电视剧正在上演,演的是一个女人被她的恶婆婆虐待,跪在地上哭着祈求,看女主角哭个肝肠寸断的样子,如果在以往,早已经赚得唐玉君满脸的同情泪了,可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她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心深入到剧情里去!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电视剧终于结束了,却又开始没完没了的放广告,就在唐玉君想要关了电视睡觉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一个名叫《追寻》的栏目开播,主持人一出场的开场白就吸引住了唐玉君的目光---“你是不是一个无奈离乡的人啊?你是不是想用你的远走来达到内心的安宁?但是,远在异乡的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生活过的地方,那些深爱你的人、牵挂你的人却都在因为失去你而断肠?你如果此刻正在电视机前面,就请收看下面的这一个伤心欲绝的家庭对他们亲人的呼唤吧”唐玉君惊愕了,这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节目?怎么会有这种节目呢?正在她心旌神摇的转过头盯着电视机的时候,突兀的,电视画面里出现了一条种满了合欢树的小街,那些数已经繁花落尽,只留下满目的苍绿随风飒然,画面缓慢的划过这条小街,就出现了一扇贴着门神的街门!如遭雷击?呆若木鸡?大惊失色?或者什么形容词均不足以表达唐玉君此刻的心情!因为她看到的,明明就是她自己的家!她曾经无数次的站立在这个门首,心底带着一份温馨与满足掏出钥匙打开这扇门,里面,有着所有的温暖与幸福;她也记得很清楚,过年的时候,她买回来了一副门画,可罗妈妈却说,家里有小孩子,没有门神看家是不行的!立逼着她又去买了一副尉迟与敬德的门神画贴上了,一家人对着那幅画笑的且是灿烂,可现在呢,画依旧,人已散……她的泪不自制的流了下来,心底被一种哀伤所笼罩,一时之间全然恍惚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茫茫天地间,唯有这小小屏幕里的这一扇小小的门才是自己唯一的归处!正在这时,仿佛这个节目还感觉到不足以让她如醉如痴,魂牵梦萦一般,随着画面里小院的门缓缓打开,一对老人寥落的背影坐在一棵杏树下面的夕阳里,一个她无比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深情和难以掩盖的悲伤响了起来:“妹妹,家也许没变,但因为没了你,没了果果,我们的心境却变了!因为这里房子或许还是房子,可是却没有了灵魂,一个没有了灵魂的地方还能称为一个家吗?看看爸爸妈妈的头上,是不是为你们又增添了白发?看看门前的合欢,是不是因为没有了你们而凋零?”场景随着他的讲述不停的变换着,当看到两个老人的满头华发在风中簌簌颤动的时候,唐玉君觉得自己马上要晕倒了!她两只手紧紧的揪住胸口的衣服,任那股彻骨的疼痛慢慢沁透自己的心!接着,那个男人的声音停住了,换成了一个老太太古怪的乡音说:“丫头,果果,我还能不能活着见到你们哦,我的果果啊,你把奶奶的心都给牵走了哦!”接着是一个老大爷沉重而无奈的一声声叹息!唐玉君已经彻底的傻掉了,她不会思考也不会动了,呆呆的坐在那里任眼泪如瀑而落,任心疼如刀切割!场景又换了,这次却又是一面画着青松迎客的照壁墙,进到院子里面是另一对老人的背影,老太太对老汉说:“孩子这次学习的地方比上次好,你就不要老操心了!”老汉长叹了一声说:“但愿吧!”唐玉君终于哭了出来,可是她想把节目看完!那里面的人和物都是她最亲的、无数次含着泪想念过的,她不能错过!她为了让自己不晕过去,就把手掌放在嘴里死死地咬着,想用手的疼痛来缓解自己即将爆炸的心!视线无数次的被泪水所遮盖,她气恼的恨恨眨了眨眼,贪婪的盯着电视,生恐错过了一点亲人们的影子!后来,就是一个她无比熟悉卧室了,她的卧室!她的床,她的妆台,她的衣柜,衣柜打开了,里面却很奇异的挂满了男人的衣服!那些男装和她因为行囊太重而留下的衣服和谐的挂在一起,就好像是一个家……一对夫妻……她微张着嘴,再次擦掉迷住自己视线的眼泪,再仔细看了看,没错啊,就是自己的卧室啊?甚至连衣柜里的那件紫色的大衣,都是自己最喜欢的啊?可那些男装是哪里来的?没有容她太久的疑惑,那个她甚至在梦里都无数次听到的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那么深情,那么痛心,那么温柔:“你很傻你知道吗?你以为你的走是大无畏的牺牲,可以用你一个人的离开来换取三个家庭的安宁对吗?可是你错了啊,你这个傻瓜,该发生的事情始终都会发生!你的走并没有阻挡住任何的风暴啊!”“省城里,一个妻子因为对你做出的逼迫付出了脑出血的惨重代价,幸亏天不绝她,得脱大难了,还意外的拉回了她丈夫那颗因为爱你而冷落她的心!而另一个惊闻你出走而伤心欲绝的男人却因此而离婚,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你不要再次的因为他们的离婚而感到愧疚,因为你那个离了婚的嫂嫂只等了半个月就再次的披上了婚纱,做了一个比她前夫无论职务还是人品都高很多的男人的新娘!”“呵呵,妹妹,所以你自己说,你傻不傻?什么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必然性,你的出现只是引发这一切矛盾的借口而已,没有你,该发生的也总会发生,只不过会稍微晚一点而已!又或者,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傻?那个离了婚的男人也许并不比你聪明,他没有为自己失去那个名存实亡的家庭和一个同床异梦的妻子而太多的伤心难过,却为了失去了一个心中的爱人而悲痛欲绝!”“你明白吗?他已经住进了他心中的温暖的家里,每一天都在期盼,都在奢望他的爱人能推门归来,他会用一生所有的爱来给他的爱人一个安全而又舒适的家,带她一起走过剩下来的时光!他已经发了誓---此生唯有你的归来才会让他再次拥有一个心爱的妻,否则,就只有任孤独陪伴他直到终老!”“回来吧,妹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可以阻碍咱们的生活了,也没有什么理由再让你在外地漂泊了!家虽然不见得豪华,但最起码有了亲人的爱,你不会感到不快乐!你会在亲人的关爱里幸福并快乐!”“自今日起,你的所有的顾虑都可以全然打消,因为那个曾为你而迷途的丈夫已经彻底的回归到了他的家中,和他的大难不死的妻子伉俪情深,所以,你尽可以放宽心了!”“回来吧,家还是咱们的家,我在这里等你,父母也在这里等你,等你带着孩子归来,孩子和你一样,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宝贝,等你们回来了,我们有老人,有女儿,有儿子,一家六口,三代同堂,幸福快乐,妹妹,你看好吗?又或者,你已经厌倦了周围的人和事,那也好办,咱们一起走,离开这里,到一个你想生活的地方再安一个家,毕竟,家的意义并不是房子,而是一家团圆的亲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因为你一直都是那么的善良,你不舍得亲人为你流眼泪,为你日夜伤心的对吗?你也不舍得苦苦守候的我和年迈体弱思念孩子的爹娘的对吗?你一定知道,你是我们所有人的灵魂,没了你,一切都是虚空!”“妹妹,回来吧,我会在家里等你,一直等,一直等,直到永远……妹妹……”最后,声音终于停了,但是随着那声音的结束,唐玉君分明的听到了一声难以抑制的哭泣声!她的心碎了!彻彻底底的碎裂成了块块碎片!这种碎片依然不肯放过她,又在无止无休的用疼痛来折磨她那脆弱的神经!她有一种想要大声哭叫的冲动,她感到如果她不放声的哭出来,一会儿她就会被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苦给活活的憋死掉了!嘴角已经有了一股淡淡的血腥,但她已经无暇顾忌那是手被咬破了还是牙齿咬碎了!她不可抑制的摇晃着脑袋,浑身上下都神经质的抖动着,终于,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痛苦的折磨了,她马上要窒息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打开门跑了出去,她有一种想要砸碎一切的冲动,又想要找一个清静的地方来歇斯底里的哭一场,或者是大声的吼一阵子,把心里压抑的痛苦给喊出来,免得自己被活活的折磨死掉!她疯了一般的打开大门冲出去,又随手“眶”的关上,就顺着巷子跑了过去,巷子的尽头就是一座小山,有一条小路可以通上去,这条路是一条已经因为修了别的更宽阔的路而废弃的老国道,偶尔还会有贪图绕近路的汽车通过,平时很是幽静。唐玉君曾经跟香妹去过的,在那里采过很多的野菜,知道那里有一个小树林十分幽静,可以供自己发泄的!今晚,打从第一眼看到自己梦回千转却在醒来后强行忘却的家和亲人之后,她就彻底的崩溃了!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即便是已经很成功的再次营造了一个“欣欣向荣”的新家,但在内心的深处,那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一处小小院落,却依然自己心底最永久的一抹隐痛啊!它还是那么的能够牵动她的每一根引发疼痛的神经,使她神为之催,心为之碎!那个男人竟然真的离婚了吗?那另一个可敬的女人竟然差点丧命吗?在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牺牲之后竟然全然的于事无补吗?老天,老天,你何其残酷,我已经诚心诚意的悔过了啊?你竟然还如此的无情吗?难道你真的要把我挫骨扬灰才罢休吗?那个男人真的在哪里痴痴等待吗?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带着满身的罪孽又怎么能够回去?难道隋金忠所不能容忍的这个男人就能全然的不在乎吗?不!不!不!不会的!他曾目睹甚至参与了自己所有羞耻的过去,也曾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伸出过无私的援手,但这一切却都是建立在他对自己的同情与怜惜上面的啊!这与爱情是毫无关系的!自己为什么要毅然远走?难道真的就是因为岳文芳的逼迫和方明的祈求吗?不不,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很清楚,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不可抑制的深深爱上了他,但是,又很明白这又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可怜的单相思,所以才最终选择了逃离!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我已经走了啊?我已经决定要忘掉那个县城里的一切了啊,我打算接来父母就此终老的啊?为什么还要给我这种希望?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生活?难道你竟然真的天真的认为,同情与可怜能够让你有足够的忍耐力去接受我不堪入目的过往,爱我一生吗?就算你能够容忍我,因为爱我而原谅我,可孩子呢?在这个世界上,恐怕连孩子的亲生父亲都不可能有你这么了解这个孩子的出身了,我带着他嫁进你家,当他叫你爸爸的时候,你如何坦然的答应这一声啊?所以,干嘛要这么做呢?难道就是为了弥补你前妻对我犯下的过错吗?这又何必呢?干嘛要这样呢?好好的又来招惹我?不能给我幸福的生活,却给我这种痛伤心扉的希望?难道还嫌我不够痛苦吗?家!我的家,我的父母,我的爹娘,还有---你!你们所有人都在为我而难过,都在默默的牵挂我,可是,我的心里又有那一刻是真正释然的?我的心早已经被你们分得四分五裂,每一个碎片上都挂满了沉甸甸的思念啊!啊啊啊啊!一路狂奔,死死地咬住嘴唇,任泪水奔腾,到了通往山上的小路上,街灯的光芒已经全然的照不到这里了,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漆黑的路上踉跄着……摔倒着……挣扎着……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爬起来,再加上路两旁的树枝不停的挂伤了她,但身体上的刺疼给她带来一种奇怪的超脱感,仿佛这种过程对她来说并不是一种苦难,而是一种解脱她内心痛苦的一种方法!终于,到了!可以了,这里离县城已经足够远了,可以使自己放声痛哭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再奔跑了!但是,她已经没有了嚎哭的力气!在狂跳如鼓的心跳下,在天旋地转的眩晕中,她只发出了一声痛彻心扉的、狼一样的嚎叫:“啊!”就筋疲力尽的扑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这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啊!时临月初,天边一弯残月如钩,给地面上洒下了一抹凄冷的银色,可天边的那一缕乌云仿佛连这一点光亮也不愿意施舍给人间,可恶的游走过来挡住了月亮。黑暗笼罩着山丘与树木,更笼罩着这个伤心欲绝的女人,那几颗寒星也并没有增添任何的光亮和暖意,反而助纣为虐的加重了这一份寥落与清寂……一个女人扑倒在地上的身影在这空旷的夜色里显得那么的娇小,小的好像稍一不慎,就会被这浓的化不开的夜色给活活吞噬……终于,月亮好像不忍心了,它一点一点的挣脱开乌云的缠绕,把微弱的、冷冷的清辉透过路旁的槐树,细细碎碎的洒落在这个女人身上,仿佛要带给她一点能使她站起来的力量……可是,这个女人没有动!她仿佛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她自认为她已经可以从容面对的与亲人的离别给震撼了,不,给击败了!她已经被这种出乎意料的找寻给彻底的摧毁了,与其说是因为感动,还不如说是因为伤心!是啊,那一方故土,那方寸小院,曾经带给她多少的风风雨雨啊!终于,走了,以为可以甩一甩头发,不带走一片云彩!终于,从新开始,白手起家,用每天露出来的笑容来掩盖曾经经历过的所有沧桑与磨难,回首望,故土远!虽然思念的痛苦从来没有远离,但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种骄傲在支撑---我走了,我的亲人会更幸福,我走的其所!可现在呢?这一切终究都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该发生的一件也没有避免,除了自己所抛弃掉的那些用自尊为代价换来的权利,一切,竟然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同时,这突如其来的找寻又唤起了她对家乡和亲人不可抑制的思念,这是一种多么无望的思念啊!还能回去吗?不能!太多的障碍阻止了她的返乡脚步,既然不能回,那干嘛要让她想?想的时候,心是要碎的啊!面对亲人的呼唤,你让她在片刻之间如何承受?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她就是想要放声痛哭,都没有一个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啊!心,在刹那间尝到了痛的滋味!人,也在刹那间崩溃!意识仿佛已经脱出了她的躯壳,在头顶不远处盘旋,夜冷如水,她仿佛漂浮在树梢,遥望着通往故乡的路,回去吗?对!回去,这个念头让她振奋了,她仰头乞求着逍遥自在的风:“带我去,带我回去,我要回到我的亲人的身边,在他们的关爱里,我也许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啊!原来,解除了羁绊的感觉竟然是这么的喜悦啊,那为什么我还要继续在这红尘中挣扎呢?我就这样轻飘飘的随风而去,化作一抹自由自在的精灵不好吗?也省的忍受这无休无止的痛苦的折磨!可是,是谁牵住了我的脚步?是谁在声声不停的呼唤?讨厌,干嘛不让我走?离开世俗是对我的一种恩赐,我愿意走,我愿意!放了我吧,我累了!我倦了!我走不动了!我喜欢这种可以飞的感觉,我可以不用在人生的道路上,一步一跌的苦苦挣扎!可是,意识的深处为什么还有一丝忐忑?风儿已经数次相邀,为什么还不能随意的离开?难道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牵挂?又是谁在口口声声的叫着:“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天!同样在今晚,香妹正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很意外的听到了一声重重关门的声音,她是个机警的女孩子,赶紧爬起身来查看,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只见唐玉君卧室的门大开着,院门也大开着,她赶紧跑到院子里,只见门店通往街上的门倒是关的紧紧的,想来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就来自于此了!她赶紧追出门去,四周已经没有了唐玉君的身影,可是通往巷尾的街道上仿佛还能听到“啪啪啪”急促的脚步声,天啊,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为什么唐姨会半夜跑出去啊?她一个人出了事可咋办啊?香妹未及细想,回头抓了一个手电拿着,关上门就追了过去,亏得她乡下姑娘跑得快,所以,始终可以听得到前面不远处那急促的脚步声,一路叫喊着,追赶着,看看那人影竟然上了山!她有些害怕了,因为她毕竟没有真正看清楚那人影是不是唐玉君?只是在听着脚步声追赶,有好几次,她都想放弃了,回去叫人一块儿来,可是,终究是心里记挂着唐玉君,还是追过来了!终于,她看到了!远远的那个人影还在奔跑着,她大声的叫着:“唐姨,唐姨,你要到哪里去啊?”可是,没有反应!那人影的那种奔跑几乎是疯狂的,不可抑制的!难道,唐姨是着了魔了不成?香妹再次呼喊着,还是没有反应!最后,那人影终于停下来了,发出了一声不像是人声的凄厉的嚎叫:“啊!”就没有了!香妹再次被吓住了!她惊恐的停下了脚步,用手电往那个方向惊惧的照了照,因为路是高高低低的,那人影消失的地方刚好是一个小坡的下面,所以一眼望去,路面依然是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树枝在轻轻摆动!香妹再次试探的、高声的喊道:“唐姨,唐姨你到哪里去了?我是香妹啊?你答应一声啊?”一片静寂中,秋虫的鸣叫也显得分外使人毛骨悚然,香妹为难的迟疑着,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过去看看,还是赶紧跑回家!也许,今天晚上着了魔的人是自己吧?唐姨好好的睡在**,是自己梦游了吧?不如先回去看看再说,香妹害怕的想,她回身往回跑,跑了一段路,还是觉得不去看看不放心!唐姨对自己那么好,像对亲人一般,那么多的钱都交给自己来管,就是亲姑姑也没有这般的信任自己啊!如果真是她跑了出来,出了事自己怎么能忍心?想到这里,香妹就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心一横就朝着刚刚那个人影消失的地方跑了过去,跑近了,接着手电微弱的光茫,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一个人,那一双穿着拖鞋的脚使香妹认出了那人的确是唐玉君,因为那水红色的鞋子还是香妹买给她的!香妹这时也顾不得害怕了,一面叫喊,一面凑到跟前去看。在手电的照耀下,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血迹斑斑,长发披散,衣衫褴褛的人不是唐玉君却是那个?香妹吓傻了,她不知道这个一贯极修边幅,举止优雅的阿姨这是怎么了?她蹲下来,推了推唐玉君,叫喊着她,摇晃着她,可是没有丝毫的反映,她的唐姨竟然好像是死去了一般的毫无声息!香妹震惊了!她疯狂的大喊着:“唐姨,唐姨你醒醒啊!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我是香妹啊!”依然没有反应,香妹赶紧用手试了试唐玉君的鼻息,还好,她的鼻子还在微弱的翕动着,香妹想,在这里终不是个事,看唐姨的情况需要马上去看医生,于是,她俯下身吃力的把唐玉君拖起来放在自己背上,艰难的站起来,想背着她下山。可是香妹毕竟年小力薄,再加上失去知觉的人格外的沉重,她背着唐玉君勉强走了两步就开始两腿发软,气喘吁吁了,她生恐走得慢了唐玉君会受不了而死去,就一面流着泪,一面蹒跚的挪动着脚步,嘴里下意识的一直喊着:“唐姨……你可不能死啊……呜呜……果果没有妈妈怎么办?呜呜……唐姨,果果叫妈妈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啊,呜呜……妈妈……妈妈……妈妈……”终于,她实在走不动了,眼一花就跪倒在地上了,膝盖上马上传来一阵刺疼!唐玉君也如同是一袋没有感觉的大米一般歪掉在地上,香妹挣扎起来,有心想回去叫人,可又不放心把唐玉君一个人留在这里,正在她忍受着膝盖上的疼痛为难的想再次背起唐玉君时,远远的,一股耀眼的车灯的光芒直射了过来,随着车灯,一辆车停在了跟前!香妹在黑暗中待久了,乍一见到这股强光,就眯起了眼睛,车停住后,下来了一个男人,开口奇怪的说:“咦,你不是那个茶庄的小姑娘吗?这么晚了你呆在这里干什么?这个又是谁啊?她怎么了?”香妹并没有看清这个男人是谁,她只是知道如果这个人肯帮助自己,唐玉君就多了一分被救活的指望,于是,她连哭带说:“好心人,这是我的唐姨啊,她不知道怎么受伤了,麻烦您帮帮忙送我们到医院吧!到了明天,您到我们茶庄来,我给您车钱都行啊!”那个男人声音突变,饱含了紧张:“谁?你唐姨是谁?就是你的老板吗?”香妹赶紧点了点头,这个男人神色大变,赶紧蹲下来,拨开遮挡在唐玉君脸上的长发,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二话没说,弯腰把她抱在怀里,冲香妹说:“还愣着干什么?快打开车门!”香妹“哦哦”着,赶紧打开了车门,这人把唐玉君小心的放进去,香妹也赶紧上车,扶着唐玉君。那人小跑着到前面上了驾驶座,飞速的开车到了医院,然后停稳车,到后面抱起唐玉君就往里面跑,一进医院的大厅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叫:“谁值班?谁值班快出来救人啊!他妈的有没有人?”值班的医生应声出来了,一众人赶紧把唐玉君给送进了急救室,那个男人也跟了进去,满脸的焦急之色,一连声的问着大夫这女人有没有事!这个大夫是认识这个男人的,就不耐烦的对这个人说:“海哥,您急什么?我还没检查呢,您这么拉着我,我怎么给她看啊?”这人才赶紧放开医生,退后几步让医生检查,一会儿医生说:“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再加上原本就有些贫血,一时血压低引起的昏厥,赶紧给她用药,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你去办一下手续,把钱交了,我安排开药。”那男人一听大大的松了口气,赶紧忙不迭的去交钱办手续了,香妹倒是像没用了一般傻站着,她很是惊奇,因为这会儿她已经认出来这就是白天在自己家店里喝茶的那个一直盯着唐姨看的男人了,原来他就是别人都叫他“海哥”的那个酒楼老板!这个人其实以前香妹就认识的,因为毕竟县城不大,海哥又是名声在外的人物,香妹曾多次听包打听一般的姑妈讲过这个人,知道他是一个“坏人”!可是今天晚上他的表现不仅不算一个“坏人”,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好人”了啊!看他对唐姨紧张百倍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侠骨柔肠的好汉啊!正在想着,海哥已经办好了手续飞跑回来了,他的脸上都是汗水,白色的t恤上沾满了从唐玉君身上蹭染上的杂乱的血迹、尘土和碎草屑,这不仅没有让他形象狼狈,反而给香妹了一种很男人的感觉,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将来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那可就什么困难都不害怕了……“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医生有没有开好药?需不需要回家去取些东西?”海哥吼道。香妹赶紧答应着去医生值班室了,海哥走进急救室,看到唐玉君已经打上了吊针,却依然脸色苍白的紧闭着眼睛,他不禁有一种很奇怪的心里揪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他好像从来没有过,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的名字叫心疼!他看着这个到了此刻,虽然羸弱的好似马上就会停止呼吸,却依然美丽的让人难以置信的女人,却突然惊奇的发现,她的长长地睫毛竟然在频繁的颤动,而从那紧闭的双眼里,也流出了晶莹的泪珠,这泪珠在她的睫毛上越聚越大,越聚越大,最后,终于落了下来,顺着她的脸颊落到耳边,在她的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面那浓密的乌发里消失不见了!海哥惊喜的、小心翼翼的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唐玉君在一片混混沌沌中悠悠醒转,她缓慢的睁开了眼睛,这里是哪里?为什么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雪白?这个场面太过熟悉!是在哪里?难道时光逆转了吗?又回到了自己初次受到李明春的占有之后那难耐的羞辱引发的发烧昏厥吗?她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但是她却感到自己的心底始终有一份深深的哀伤,这种哀伤让她想到了仿佛是前生发生过的事情,不,但却又是那么的清晰,清晰的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就是因为那一夜,自己所有的人生都被打乱了,平平淡淡的生活从此变得波涛汹涌,暗礁林立,而自己却无奈的成为了海上那一艘无人驾驶的小船,随着狂风暴雨起起伏伏,最终被海水无情的摧毁!哈哈哈!太好笑了!真的太好笑了,转了这么大一圈,竟然又回到了这一夜吗?那么,自己所有受过的苦难又要从新再来过吗?不!我不行了!我坚决不会再走了!如果是那样话,我宁愿就此睡过去,也不睁开眼睛面对!“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一个用别扭的普通话带着关切问自己的男人的声音。这是谁的声音?怎么那么陌生?这不是李明春的声音,也不是罗天明的声音,甚至也不是隋金忠的声音,那是谁?这么古怪的声音,自己却好似在哪里听过,难道是……唐玉君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那个白天曾引起自己无限烦恼和厌恶的那个男人了!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满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她很惊诧,她也很气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男人呆在一起,她想质问他,她大声的,应该是她自认为大声的说:“我在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但是,从自己的喉咙间发出的却是一阵微弱的、可怕的“嘶嘶”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明白到底说了些什么!这时,香妹忙忙的跑了进来,一看到唐玉君睁开了眼睛,惊喜的叫道:“唐姨啊,你终于醒了啊,可吓死我了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半夜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你知不知道你都把我吓死了!要不是遇到海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小姑娘担了一夜的心,这会儿猛一看到唐玉君醒了过来,顿时开心的叽里咕噜说个不停,这也同时解开了两个人的疑惑。首先海哥是深夜在外面办事回来,为抄近路走了旧国道,谁知道竟然离奇的救了这个自见到起就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里的这个美丽的女人!可是她为什么会放着好端端的老板娘不做,在这大半夜里满身伤痕的昏倒在山上呢?刚才一路上只顾着担心了,这会儿才疑窦丛生,听了香妹的话,才知道是她深夜跑了出去。唐玉君从香妹的话里追溯着自己今晚的经历,慢慢的,意识一点一点聚拢,又慢慢的,她想起了自己今晚所看到的东西,以及心碎之后的狂奔,至于后来为什么又到了这里,就全然的不知到了,意识仿佛停留在那一声用尽了自己全身力量的一声喊叫上了!不,又仿佛,自己飘在空中,看着地上那个熟悉的、但是却不想从新钻进去的躯壳里,就飘在哪里,想要远走,可是,那一声声扯回了自己的有人喊“妈妈”的声音!后来,就不知道了……“妈妈”,对了,孩子,果果才是自己最放不下的东西!孩子才是拉住自己不忍远走的原因!她艰难的转过头看着香妹想问她孩子在哪里,可是,嘴徒劳的开合着,却依然是发不出除了难听的“嘶嘶”声之外的任何声音。但聪慧的香妹哭过之后,从她的眼光里看出了她想要问的话,就善解人意的说:“姨,你安心睡一会儿吧,果果我姐姐搂着呢,没事的,只有我自己出来了,他们都不知道呢!哎呀,我得说一声,要不然姐姐醒了不见了咱们俩该着急了,我打个电话去。”终是年龄小,想起来一阵子,说着香妹就跑出去了,病房里,就只留下了海哥和唐玉君,围绕着他们俩的,就是那一阵无话可说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