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官路茫茫

十三章 官路茫茫罗天明急匆匆赶到市里的时候，市政府已经开始下午的工作了，他直接到了高新生市长的办公室，可能是高市长事先已经交代过秘书了说罗天明要来，秘书见到他就笑微微的说：“罗书记，您还真快，进去吧，高市长正等着您呢！”罗天明也很热情的跟秘书寒暄了几句，里屋就传出来高市长的声音：“是不是天明来了？快进来！”罗天明赶紧走进去，秘书要给他泡茶，刚拿出茶叶，罗天明就嘻嘻的笑了一笑说：“我妹妹从福建带回来一些绝好的茶叶，不过好不好的这可是她说的，我不懂得茶的好坏的，就泡我的茶叶吧，咱借着高市长的品评，也长长见识，看到底是怎样的！”说完，就从自己的公文包里珍重的掏出来包装的很简单的几包茶叶，充其量也就四两到半斤的样子，递给了秘书。高新生看了看没有作声，他知道罗天明为人谨慎，从来不会像别的县的那些干部一样，一来到自己这里就偷偷摸摸的往沙发下面、电话下面塞钱和卡，还生恐自己看不见，作假做的令人厌恶！甚至等要离开的时候，冷不防的把一个包扎的四四方方的钱捆一下子扔到高高的柜子顶上，以求自己不能马上拿到然后当场退还！罗天明却总是能够把握住自己最喜欢的事物，然后再用自己最容易接受的方式来替自己办到，例如就象现在的茶叶！罗天明自然是知道高新生的所有嗜好的，高新生自谓高雅，喜欢一些名人字画，还有古文墨宝一类的东西，罗天明往往就能找到那些国内的大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和代价索要来作品送给高市长，既不扎眼又落不下话柄，还有些古代的文物级的诗词名画，也都能钻孔打洞的淘了来，不着痕迹的随便用报纸一卷就递愣了来，送给高新生的时候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亲戚家拿来的，不值什么钱，自己又欣赏不动，就拿来给高市长赏玩了！但是高新生打开一看就会发现，无一幅不是价值不菲的真迹！就象现在，秘书已经用古朴的紫砂壶泡好了一壶茶，往杯子里倒的时候就已经满屋清香四溢了，这就让嗜茶如命的高新生深深地吸了口气，享受的眯起了眼，能令见多识广的高市长如此沉醉，那这茶叶的价值也就可见一斑了，可罗天明就让这种比金子便宜不了多少的茶叶随随便便的拿纸一包就拿来了，他处事之严谨也就显而易见了！高新生抿了一口茶，满意的点了点头，秘书退出去了，高新生看着罗天明，却并没有马上说话，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唉！迫于方德明的压力，罗天明的这个县委书记这一次怕是要换换地方的了！是的，这是一次大范围的调整，罗天明这个县委书记也干够了一届了，这又是一个理由充分的正当的调整，换届是拿到哪里都说得通的，所以，这一次，方德明书记是下定了决心，咬紧了牙关一定要换掉p县的一把手了！这个县在整个市里无论是人口规模还是地理位置，以及在全省乃至全国的知名度及影响都是举足轻重的，所以，这里的领导也历来都是市里的一把手所要操控的对象，这个人跟他一心，他的工作就顺手许多！所以，自从李明春走后，虽然罗天明对方德明百般示好，怎奈他以前乃是李明春的心腹，这个印象在方德明的脑海里太过深刻，以至于方德明只要一看到罗天明，就会想起他以前的政敌李明春来。虽然李明春在他方书记的策划下已经败北远走，但是愧疚可能会导致他更加的恨这个人，所以，对于罗天明，方德明也是早就恨得牙痒痒的想要换掉他了！怎奈好端端的也没什么名目，而且高新生又对他诸多的回护，高新生乃是组织部长直接接任的市长，在本市的势力也算得上是根深蒂固，高新生的年龄在市级正职中虽然还很年轻，但是多年的组织部长作下来，全市哪个单位的变动不是通过他手里的大红印章来的？虽然任命谁并不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但组织部长要是不同意，也是不太方便的吧！所以，每一个被任命的干部都对高新生是敬畏有加的！等闲之间，方德明倒也是很给高新生面子的，为了一个干部要是跟他翻脸，也是很得不偿失的！但调整是必然的，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方德明当政半年多，该做的假象已经做足，该打的掩护已经打完，现在，是时候大张旗鼓，安营扎寨了，安营扎寨靠的是什么？是自己的人！有了自己的人，才会在大是大非面前有人为自己出头露面，替自己前后奔走，甚至必要的时候，替自己阻挡枪林弹雨……罗天明的书记是一定要拿掉的！至于把他换到哪里或者是由谁来接任这个书记倒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罗天明必须离开p县，这是这次调整的既定措施，名目倒也冠冕堂皇---罗天明在p县这一届成绩斐然，应该提拔了！方德明把话说到这里，有心回护的高新生还能说些什么？他也只能是提前把这个决定暗示给罗天明，并且征求一下罗天明的意思，看他想到哪里去，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他心理平衡的离开p县，给他一个相对好的位置！这，就是高新生叫来罗天明的原因！罗天明对这一切心知肚明，这一阵子，蒋立新已经是跃跃欲试了，甚至还在某些场合，跟一些他自认为跟他一心的部下谈论关于罗天明即将离开的消息，而这些人中的某一个或者某一些，就会转过头来再说给罗天明听！这就是中国官场里的怪现象，无所谓秘密，无所谓纪律，一切的小道消息皆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小道消息的准确率也就出奇的高！相比之下，官方的言论反倒显得苍白无力了……虽然不断的听到这些话，但罗天明却并没有特别在意，因为他对这个地方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兴趣，即便是为了赌气他也觉得没意思了！他经过了这一段时间感情上的纠葛，感觉到工作无非就是个精神的寄托，有了个工作，人就显得不那么无用，另外就是赚些散碎银子养家糊口罢了！除了这些，什么思想，什么报复统统是他妈的狗屁！心灰意冷再加上心系唐玉君的安危，罗天明更加的对工作地点毫不在意了，他愤愤得想，任凭到哪里，老子的一个正县是跑不脱的，也不见得就非得吊死在p县这颗歪脖树上！对于今天高新生的宣召，罗天明十分的平静和坦然，他静静的坐着，品着那些他花费了数万元才从外地搞到的这些珍贵的茶叶，他知道，这个付出值的！来的时候他特意撕掉了那些华丽的包装，只留下了最里层这些真空的小包装，然后就用干净的纸又包了一下，就草草的塞进了自己的公文包。他更知道，高新生是一个行家，他会了解这些茶叶的价值的。所以，他就稳稳地坐着，高新生不说话，他便也不开口。高新生喝了几杯茶之后终于开口了：“天明，其实我相信你也知道我这次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了吧？”罗天明并不故弄玄虚的假作不知，他依旧沉稳的点了点头说：“我大致知道一些，是因为换届吧？”高新生果然喜欢他的这种工作作风，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既不哗众取宠又不故弄玄虚，他点了点头说：“对啊！是因为换届，马上就要开始研究了，我是想先听听你的打算，是想继续在县里干呢，还是到某一个市直单位去换换环境？”罗天明思忖了一下说：“高市长，按理说我是应该听从组织上的安排的，不过当着您，我就不隐瞒我的想法了！我在p县已经干了一届了，虽说没有功劳苦劳总是有些的！再到别的县从头开始，也无非是把在p县走过的路再重新走一遍，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我想要不然回市里算了，找一个局委呆着离您也近不是？闲了还能来您这里讨教一些棋艺茶经的，说不定，几年下来等您当书记的时候，我就成了一个雅人了！呵呵！”这几句话很合高新生的脾胃！他一直在担心罗天明会和蒋立新较劲，非呆在p县不可，那自己可就做难了，既然不在p县呆了，他也不想罗天明再到别的县里去任职，那样的话，对罗天明来说就很有一些惩罚的意味了！要知道在这个地级市里，只有p县是最大的县，从这里出去而不提升，反而到小的县城去平级调动，于情于理都对罗天明不公！所以，还是让他到市里来任个局委一把手最为合适！这虽然也是平级调动，但到了市里毕竟还算是一种荣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在罗天明来之前，高市长还苦心思考了很多劝导罗天明的话，想着罗天明万一看不开的时候，开导与他，此刻一看罗天明一开口就暗合了自己的心意，不禁心怀大肠，哈哈笑了起来。笑完了，高新生从自己的座位上走了过来，坐到了罗天明旁边的沙发上，手拿茶壶，亲自冲起功夫茶来，罗天明知道冲茶对于高市长来说是一种享受，所以也就不去像好多不了解高市长的某些官员一般，为了献殷勤而抢夺他手中的茶壶，反而马屁拍在马脚上！他任由高新生冲好了，就端起来品尝了一下，然后享受的说：“不服还真不行，这茶啊，会冲跟不会冲还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啊，我打开一包茶叶，找个大缸子一闷，苦涩不堪的，闹得我都不知道这茶好在哪里，经您这么一冲，哎呀，香啊！”高新生被骚到了痒处，他带着一些溺爱的眼神看着罗天明说：“你这个人啊，可真是牛嚼牡丹糟蹋东西了，好好的茶叶都被你浪费掉了，哪有用大茶缸子闷茶的？你可真是个大老粗！哈哈！天明啊，你认为你到那个局委比较合适呢？”罗天明自然知道虽然市直的局委大都是正县级，可是其中的肥瘦可是分别不小的！高市长有此一问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去吃亏的，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大方一点，把自己的命运跟前程交到他的手里去算了，要不然，就凭方书记对自己的态度，还不定把自己发配到哪个清水衙门去呢！“方市长---”罗天明看着高新生，语气真诚的、带着很多的依赖的说：“我但求能有一个位置就好了，怎么还能挑肥拣瘦呢？再说了，我的一切全都靠您了，说真的高市长，李书记走后，如果没有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呢！现在咱们官场上流行一句话‘不怕工作累，就怕站错队’，在方书记的眼里，我就是那个站错了队的人啊！我清楚，这一段时间如果不是有您在中间对我诸多的回护，我恐怕早就……唉！其实，我是只对工作不对人的一个人，又何曾刻意的去跟谁站在一处啊？只是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在情感上都会不自禁的依赖对自己诚心帮助的人，就例如您……所以，我不挑！有您在，我不会吃亏的，呵呵！”他的这一番话十分巧妙，既不着痕迹的说明了自己是个识时务的人，又很自然的把自己划归了高新生的一派，还显示了他不挑捡单位的坦荡，高新生听了果然十分感动，对于方德明的小鸡肚肠也就很是不齿了！这明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如果方德明不斤斤计较他和李明春的过去，稍稍露出招徕之意，这个人就是他旗下的一员大将了啊！又何必非得要分门别类的划下门派，分三六九等的分别对待呢？难道说安插自己的人跟把这个原本不是自己的人变成自己的人不是一样的效果吗？就像自己这样，不露声色的就得到了这个人全部的忠心！要怎么样安排罗天明，高新生原本有两种选择，一是让他到交通局去做局长，二是到非常重要的财政局去做局长，这两个位置，在所有的市直单位里相比较，都是顶顶好的费缺了！无论哪个给罗天明，估计他都会对自己感激涕零的！自己也都算的上是对得起他了！但是，即便是这两个职位，也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方德明为了拿下罗天明，换上他的铁杆心腹蒋立新，想必对于自己的提议不会太过干涉，对于蒋立新这个人，高新生是打从心眼里瞧不上眼的，这个人一副奴颜媚骨，除了阿谀奉承，连一个正常的工作汇报都是离了稿子说不完整的，也不知道方书记从哪里挖掘出了这么一个宝贝，整天的倚重无比！不过这个人还真是不能小瞧的，因为他就有本事把政敌的**给全部的挖出来，甚至连人家爷爷辈曾经是个地主这类事情都能被他查听的到，这也难怪方德明拿他当做耳目兼爪牙了！可悲呀！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不去好好抓工作，却整天价琢磨这些朋党之争，累不累啊！这一点高新生自认为非常的坦荡，虽然他也在无形中培植自己的力量，但是却绝不会做得如此着相！高新生心里最在意的是市财政局长的位置，他是全市的政府当家人，财政大权自然是要死死把握住的，那么，这个局长的人选就必须是要慎之又慎的！即便是对罗天明，他也要再仔细的看看、仔细的想想，不觉得万无一失，还是不能吐这个口的！但是从今天罗天明的表现来看，这个人还是值得信任的！首先他不刻意的去争，这就可贵了！俗话说，在办公室里，两人敌对不争者胜，这就是涵养的魅力了，能够不争，说明他能够明白不争是争的道理，这样的潜质在今后遇到困难的时候，才能够趋吉避凶，做出正确的选择！再者，他能够无条件的信任自己，服从自己，这一点超越了他所有的优点，要知道，这个位置上的人如果天天和自己顶牛，即便是不跟自己顶牛，私下里搞些小动作就够难受的了，而罗天明则不会！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也不屑于去干那些类似于蒋立新搞的那一套！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就是他有足够的能力去胜任这个工作，他临危不惧的态度，不卑不亢的作风以及在大是大非前拿的很稳的手腕都说明了这个位置他是游刃有余的！高新生思虑好了罗天明的未来，但他却并不告诉罗天明，因为官场上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分分秒秒都有变数，所以任何的情况都可能在瞬间发生，那么，现在给罗天明任何的承诺都是不明智的，只有等常委会研究，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