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意外的常委会下

十九章 意外的常委会下这是一个小会议室，是专门为召开小型的上层会议而设的，两间房间这么大的空间里紧紧凑凑的摆放着一套转圈的会议桌，会议桌的中间凹下去一个槽，里面摆满了应时的鲜花，此刻这些可怜的花因为烟雾的熏烤，已经蔫蔫的垂头丧气了！地上围着会议桌摆放的皮转椅，满打满算也就坐十七八个人的样子，此刻，因为倒了茶杯，一半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着茶水在桌子上奔流，也看着那个激愤的老书记在指着胡部长大声的质问可怜兮兮的（或者是故作可怜的）胡部长：“胡部长，高市长的话你听到了吧？你不要这个样子逃避问题，你应该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到底这个名单是怎么来的？我在p市干了快一辈子了，说话也就该卷铺盖滚蛋了的，但是这样的天下奇闻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妈的就是寡妇偷人也要遮遮眼的，你胡部长倒是大方，就这样明着来了啊？我反正是船到码头车到站的人了，也不怕你们不高兴，我就明说了，这个名单我是不认可的，哼！我就不信……”“好了！别说了，都坐下！”高新生一听实在太不像话了，就威严的站了起来一拍桌子，厉声的说道：“成什么体统啊？刘书记，看您都说了些什么啊？组织部提出人选，大家不同意可以商量嘛，不行的话刘书记你再提一个不就是了，组织部拿出的又不是最后决定，要不然咱们开这个会干吗？胡部长也是为了工作，他私人又跟谁没有恩怨过节的，您这么对他是不对的，都冷静冷静，坐下来继续开会，闹得跟要打架一样，多好看！”其实刘老书记倒真不是为了罗天明发火，他心目中自然有他要达到的目的！这是一个资历很深的老同志了，按道理早就应该到省里去任领导了，可是因为在提拔他的时候他却因为一点小小的不慎而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提拔也就随之搁浅了，这一搁浅就算是搁下了，一直搁到快要退休了，他也清楚自己也就这个结局了！他自然是满心的愤世嫉俗，自然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了！李明春在这里做书记时，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总是要请刘书记喝茶的，很谦虚的问他对班子的调整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在他说时还很认真的记下来，认为他说的不行的当场很坦诚的表明自己的看法，两个人往往能达成共识，而这个刘书记因为自己得到了应有的尊重，也就会很顺当的答应李明春的看法，两好搁一好，刘书记的目的也达到了！对待别的常委，李明春也是如此，所以到开会的时候，自然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了！而这一次，刘书记之所以这么激动，甚至连拍桌子这种行为都做了出来，其实是有着他自己的原因的！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了，至多再干三五个月，就要退居二线养老等死了，多年的大权在握让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所以，他要在自己还能够左右大局的时候替自己想一条后路---保证他可以再退了之后依旧辉煌的后路！已经想好了，也已经安排好了，那就是本市燃气公司乃是跟公交公司一样，都是隶属于公共事业局的下属正县级单位，虽然都是二级企业，可是这中间的分别那可是堪称天上地下！公交公司在如今出租车满地跑，车费越来越低，人们工资越来越高的时候，成了一个半死不活、年年亏损的破单位！而燃气公司乃是全市唯一的以经营煤气、液化气、天然气为一体的垄断行业，跟供电局和自来水公司一样，都是肥的流油的地方，谁要是到这里做了总经理，给个县长都不愿意换的！燃气公司的一把手李福民也快到了退休年龄了，但是他们的企业如今正在谈改制，如果成功之后，那就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由政府掌握控股权，但私人拥有小股份的股份制企业了，如果改制成功的话，那李富民的总经理就可以荣升为董事长，并且无限期的干下去了！听到这次要调整的消息，李福民如坐针毡，他一边把改制的事宜紧锣密鼓的进行，一边托关系找门子，生怕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换了，要是那样的话，自己的一番苦心可就为继任者做了嫁衣裳了！一番周折，他找到了刘老书记，诚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很大气的说只要刘书记能保证他这一次继续留任燃气公司，他会给刘书记一个企业终身顾问的头衔，年薪若干，股份若干，只要他做一天董事长，这些承诺就是板上钉钉的铁合同！不少啊！刘书记副地级多年了，工资才多少？而这些承诺在一个垄断性的企业里或许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对于他刘书记可就太顶用了啊！这可以保证他在退休之后可以依然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专车、公寓、优裕的经济条件，与现在做书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要达到这一点却又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左不过是一个二级企业，依自己的能力，还是可以办得到的啊！刘书记自然是答应了的，他一直在等方书记照他沟通，但是没有，他就一直在气闷，一直憋到刚才，当听到胡部长皮笑肉不笑的念道：“由m县县长张春成担任市燃气公司总经理”这一句话时，他认为他所有的美好的未来都被残酷的打破了，他的老来生涯也将会和许许多多从领导岗位退下来的人一样，凄凉而悲哀的度过了，这让他有一种想要掀桌子般的冲动，他的愤怒也终于达到了极限，所以，他就爆发了……在座的常委们谁的心里不气闷啊，大家看到刘书记放了第一炮，也都吵吵嚷嚷的指出胡部长的人选有哪里哪里还不合适，表面上都是对准的组织部，其实谁不清楚事情的起源在于这一会儿已经哑口无言、满头冒汗坐在上首的市委书记---方德明！从老刘一开始站起来拍桌子，方书记就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这是犯了众怒了！方德明在脑子里飞快的权衡着，事情既然已经演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要想善罢的话，肯定是要改变自己的既定目标了，可是，如果就此改变了，那自己的颜面何存啊？要不然今天的会索性不开算了！把这一切就坡下驴推到组织部身上，责令他们再次斟酌好，提出更合适的名单，然后择日再次召开！可是，这样做的话也是很有后遗症的，今天开这个常委会旨在研究班子调整已经人尽皆知，闹了个无疾而终肯定要成为全省的笑柄！这是自己接任市委书记之后的第一个大的调整，在座的各位神灵哪一位身上不是跟省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省委领导听到了这样的笑话，对自己的能力会做出什么样的评价？那自己下一步的前程可就受到了绝大的影响了啊！唉！怎么会如此的大意！怎么办？继续开下去一定要做出很大的让步了，可是就此散会更是无法收场，方德明扫视了一眼全场，看到每个人都忿忿不平的脸，知道自己这个头是非低下去不可了！但是，就算是低头也要低的有尊严才好，现在只有让胡部长做替罪羊，而让高新生出面平息大家的愤怒，继续开会是最好的办法了！方德明转头看着高新生，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感觉到他看向高新生的眼光里已经有了很多求恳的意味，高新生却看出来了，他心里笑了，这笑意带着轻蔑与藐视，你不是能耐吗？不过他还是适时的停止了自己的内心感觉，他想，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方德明在热炉子上坐的够久了，自己是时候帮他一把给他一个台阶下来了，否则一会儿方德明恼羞成怒了反倒不好，此刻自己出手解围一定会为一会儿要进行的人事研究争取到最大的主动权，自己的目的只要能达到，让眼前这个可怜虫丢丑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于是，高新生满含着理解与鼓励看了方德明一眼，再一次站了起来，双手在空中平举着往下按了几按说：“方书记好涵养不说你们，我今天就要做一做这个恶人了，咱们都是领导干部，这又是在开十分严肃的常委会议，看看，看看都成什么了？集贸市场吗？这会议记录要是让省里领导看到了，成什么体统啊？我宣布，常委会现在正式开始，刚刚的那一段时间作为会前讨论，不予记录，听到了吗？”会场终于安静了下来，都是场面上的人，谁不知道见好就收啊！为什么闹？还不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吗？真的撕破脸了对谁有好处？既然高市长已经站起来打圆场了，那还不就此收篷就太傻了啊！高新生示意方德明可以开始讲话了，方德明松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这个，啊，组织部这个名单啊，这个，是有些不合适，现在咱们就重新的提人选，然后研究，既然是开会，就肯定会有不同的意见，那么就要好好的沟通嘛，是不是啊？这个，下面开始岗位研究，胡部长，认真听同志们的意见，这个，争取让每个岗位都配备最合适的人选，这个，下面开始！”终于，会议进入了正常的状态，高新生表示，基本上还按组织部提出的要调整单位进行，如果人选大家有异议，那就各人提出各人的意见，最后统一研究，如果达不到统一，那就举手表决，以人数多者为准！这就好办了，胡部长念一个单位，大家都参与意见，其实在座的哪一个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只要是不牵扯自己关心的人，也就都不为己甚，能过得去就过得去了，都明白也得给书记留有足够下得了场的面子的！到了各自心目中的位置上，可就开始了唇枪舌剑了，一番争论，最后举手表决，结局也就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但是大致还算顺利，常委们但求自己的目的能够大部分达到就满足了，真不能通过的也算是求自己的那个人没时运了！一个个的人选拟定好了，方德明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大体还算满意，因为大部分人选还是按他的意愿选定的，就是由少数换了，也还在他的承受能力之内，他也就故作大度的首肯了！现有的市财政局长得到了应该的提拔，进了市人大做了一名副主任，从正县荣升副地，他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没有人表示不同意的！其中，刘书记就很满意的力排众议，保留住了燃气公司李总的位置，这会儿，老书记正美滋滋的品着他的茶，憧憬着以后的岁月！而那个公交公司也有了人选了，是一个快到年龄的老副县长，这次能进市里来做个正县级的一把手，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唯有到了罗天明的安置上，又引发了激烈的争论！既然公交公司已经有了人选，而刚刚在讨论p县的县委书记人选的时候，高新生听到胡部长提出了蒋立新接任县委书记的提议时，他心里一笑，并没有表示不同意，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想达到任用罗天明为市财政局长这个目的，就一定先要给方书记一个面子的！高新生既然没有异议，常委们对这个县委书记也都没有想法，这个人选就很快的顺利通过了，方德明很开心，他松弛的仰靠在椅背上，轻松地用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桌子，好整以暇的听着，直到财政局长的职位被提出来……终于，胡部长提出了财政局长这个人选，乃是方德明拟用的，现任的市交通局局长，常委们都没有做声，高新生轻轻的笑了两声说：“哎呀，这个交通局长好像还没有干够一届的吧？呵呵，交通局也算是一个好位置了！再说了，财政局不同于别的局委，一定要是财会专业毕业的人来担任才好，免得弄个外行，工作不好开展！这个交通局长好像是公共管理系毕业的吧？我个人认为，这个人选不适合！”高新生虽然语气平和，但是大家却都听出了他的决心，所以常委们除了方书记跟两个方书记的铁杆常委，其余的人都点头赞同高新生的话，方德明就问高新生认为谁合适？高新生就继续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大家都是知道的，财政乃是一个城市发展的命脉所在，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了口粮，谁也活不下去的，所以，这个人选是否合适，关系就太大了！我把咱们市现有适合接任这个职位的干部给滤了一遍，只有y县的县长跟p县的现任书记罗天明两个人是财会专业出身，y县的县长自然是资历差些，那就只有罗天明了！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但是我强调一点，我这个抓财政的市长对于这个局长还是很在乎的！下面大家讨论吧！”方德明一听就急眼了，这样安排罗天明是他所不甘心的，虽然属于平级调动，但这样的话，就等于是给了罗天明一个大大的提升啊，这就使他要惩罚罗天明以给亲李派一个警告的初衷给落空了！方德明说：“这个财政局长也不一定非要财会出身的人担任嘛！现有的局长就不是嘛，不是也干得挺好？我还是认为原定人选比较合适，罗天明同志在基层是很有工作经验，但是从来没有从事过市直局委的工作，猛地接任财政局，恐怕不会很快进入工作状态的，所以，我认为还是让他到较为轻松一点的地方，例如计生委就挺适合他的，大家说是不是？”让罗天明到计生委去这个提议对于方德明来说就已经是很勉强了，因为计生委在市直机关里相比，虽算不上是上乘的到地方，但也算是很大的局委了，历任的几个老一不是进了人大就是进了政协，均得到了提拔，所以，方德明已经算是很给高新生面子了！但是，高新生却并不领情！高新生之所以从一开始蒋立新的提拔、到财政局长的提拔都不做声，就是为了能让罗天明顺利拿到财政局长这个职位做铺垫，现下就算是方德明想要罗天明原地踏步，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高新生就要开始步步紧逼了！“方书记，计生委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但是，我们现在要说的是财政局谁去合适，我没有别的任何个人喜好的因素在里面，仅仅处于工作开展的前景着想，还是提议由罗天明来担任！如果您认为不合适的话，那就还是老规矩，举手表决好了！”高新生说。在说这句话之前，高新生已经快速的衡量了一下自己能够占几成的支持，他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全场，那些得到过他暗示的人都会意的报以眼色，他满意的笑了，可以过半数！一定可以过半数的！方德明听到高新生如此说，自然没有办法阻拦了，虽然点了头同意表决，但他还是不甘心的先说了这么几句话，以求在常委们中间起到震慑作用，达到自己的目的：“既然高市长坚持，那就表决吧，不过我亮明我个人的观点，罗天明同志没有市直机关工作经验，不适合这个职务，大家一定要慎重的考虑其中的利害，然后再做出自己的决定！”表决了，果然不出高新生所料，他的意见得到了三分之二的常委们的支持，罗天明终于得到了市财政局长这个职位！举手数目报出，方德明的脸色“唰”的就沉了下来，他抑制不住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都有一种想要站起来就走的冲动，可是，他毕竟也算是官场上的老人了，这一点自制力还是有的，所以，尽管心里犹如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但还是坐得稳稳的，保持着市委书记应该保持的风范！高新生则又是另一种心境了！他今天从一开始的作壁上观，到方德明尴尬时出手相助，又一路先让方德明占尽先机，终于达到了他自己的目的，使罗天明成功的得到了财政局长的职位，在这个会议上，他高市长也就算得上是一个大赢家了！高新生知道，这个会议的内容自然会在散会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早于文件下达传遍p市的官场，那么罗天明自然也就会知道自己为他的这个职位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出于投桃报李之心，以后他对自己还不是言听计从，忠心不二的？财政局是自己这个当家人最在意的地方，如果不放一个十分信得过的人，那是不行的啊！现在罗天明担任了，那就是一双几好的事情了，第一对得起李明春的托付，第二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罗天明，第三对方德明的气焰小是惩戒，让他认识自己不是好欺负的，第四对自己日后的工作开展有绝大的好处，第五让常委们也对自己的能力有一个全新的认识，简直是妙不可言啊！当然，还有最最大的一个好处，今天这个会议的经过，既然会传遍全市，自然就会传到省里，方德明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还不得不靠自己压住阵脚，使这次会议得以圆满结束，那自己的能力就绝对能够统领一个地级市的全局了啊，这就为自己以后的升迁打下了多好的基础啊……高新生笑了，对接下来的人选，他没有再提出任何的意见，会议也就快了，终于，在开了九个多小时之后，这一场出人意料的常委会终于散会了，常委们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像是没有了任何的不和谐，他们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亲热的跟兄弟姐妹一般，一出大门各自上车，就收起了客套的笑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