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方德明一早起来就十分的郁闷,因为一大早刘英利就给他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唠唠叨叨的说的都是王培忠的事情,说他昨天一天都在跑腾这件事,据她讲感到很奇怪的是,市纪委的***还有案件室的人好像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王培忠去做工作的时候人家还老大纳闷呢,亏得培忠机警,就没有往下深说,只是说没事来看看,就走了!末了刘英利还很开心的说:“弟弟啊,看来高市长这个人说话还是算数的啊,他说了让咱们内部消化,果真就没有抓住不放啊,还有那个罗天明,培忠给我讲昨天上午去见他了,让他代为到高市长那里说说,这个人倒也是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看啊,也许不会有你猜测的那么严重吧?毕竟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他们不会没有忌惮的!”方德明对表姐的简单幼稚嗤之以鼻,但是他却也不想就往姐姐**辣的心思上泼凉水,也就附和的说没事最好,最好是一场虚惊,不过以后可要告诫培忠,不能这么胆大妄为了,现在全省正在清查官场贪贿,要是挤到了风头浪尖上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大家都要吃亏!挂了电话,方德明就怔怔的,心里总归感觉不踏实,太诡异了,高新生怎么可能前天晚上说不管就真不管了?难道说他真的就是人们常说的“君子可欺之以方”里那个可欺的“君子”?没理由啊?前天晚上自己一对罗天明发难,这个高老夫子护的跟什么似的,看他拿出检举王培忠的信件时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丢开手呢?但如果要说是高新生在搞缓兵之计,意图跟自己讨价还价的话,那没道理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的动静啊?难道……他赶紧打电话问自己的秘书,让火速查一下高市长昨天的时间安排,果不其然,秘书马上就回话过来说,高市长昨天带着秘书去省城了,说是开会的。方德明觉得心里“突”地一沉,他甚至都听到了那一声心脏下落时的“咯噔”一声!太大意了啊!他又急速的拨通了省里一位领导的电话,很含蓄的询问近期有没有有关于p市与自己的负面的案件或者是言论,那位领导好像也并不知情,就说没什么啊,还说这一次全省的反腐倡廉,打击贪贿由肖光雄***主持,手段甚是严厉,让他一定注意手下不要出什么岔子,免得成为靶子,在全省都出名!方德明听了这位领导的话,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反而更加的忐忑不安,他又有了那一种四顾茫然的感觉,呆愣了好久,才放下电话,收拾了去上班。刚坐下,一杯热茶都没喝几口呢,纪委的刘***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省纪委下来了一个专案调查组,已经入驻财政局了,重点调查原j县县长、现财政局党组副***王培忠贪贿一案的,纪委刘***气的骂骂咧咧的说:“妈的现在的人也太他妈手眼通天了,咱们市里的事情咱们市纪委都还不知道呢,省里就成立专案调查了,这可不是跟咱们商量的,仅仅就是知会咱们一声,连我说要抽调几个人过去协助调查都被拒绝了呢!弄的神神秘秘的,这是要干嘛啊?您事先知道吗?方***?”方德明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高新生的瞒天过海之计啊,他一方面在自己的面前故意示弱,谁知道暗地里却直接把事情给捅到省里了啊!这一下要想善罢恐怕就不太容易了啊!但是此刻刘***在问自己,如果表示不知道那就显得自己太过草包了!于是方德明就故作平淡的说道:“啊,这件事我昨天晚上就听省里的领导说起过了,咱们怕什么,让他们去查,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个王培忠如果真是触犯了法律,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难不成新社会还搞株连不成?所以啊,你也不用太紧张了,由他们去吧!哦,对了刘***,你们都是一个业务口的,接触应该多一些!你这样,等中午的时候,你以私人人份约见一下调查组长,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也可以过去陪他吃个便饭的,尽一尽地主之谊嘛,这个你安排吧,好不好?”刘***答应了,挂了电话,方德明却一下子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袭来,他就一下子腿脚发软,跌坐在椅子上了……罗天明是从高市长那里回到财政局不久,就接到了省委调查组的人了!调查组一行八个人,分乘着四辆车,一辆直接去了王培忠的家里取证,一辆去了j县,剩下的两辆就进了财政局!几个调查员人人都是和颜悦色的模样,但却是出手极其的干脆利落,他们一进财政局就分成了两拨,一拨人直接打听到王培忠***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含笑打个招呼,不待王培忠从一个领导干部的优越感中醒悟过来,还架子十足的问人家找他有什么事情呢,更加没来得及向他的亲人们通个信息,事情就风云突变了!三个客人走近他,客客气气的亮证件、宣布对他双规、收他的手机、请他一起离开财政局,去他们规定的地点协助调查,这些动作熟练而干脆,一气呵成!所以,还没等罗天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跟另外一个人寒暄完毕,其中的一辆车就载着脸色苍白、如丧考妣的王培忠县长、仰或是王培忠***、再或者是疑犯王培忠,呼啸而去了!他们走的时候,并没有用什么非常的手段,只是两个人并排把王培忠夹在中间,一个人在后面,就这样很随意的走出了财政局大楼,路上,财政局的职工们看到王***,还都打了招呼的,在他们眼里,王***今天的气色可不怎么好,连说话的力气都好像没有了!罗天明是很客气的在跟调查组的组长、省纪检委的一名处长陶嘉良交谈着,陶处长很年轻,今年还不满四十岁,属于七零后的后起之秀,为人刚直,手腕极其强硬!乃是肖光雄***慧眼识珠,从基层直接简拔起来的干部,调到省纪委之后,几个大案过手,也的确是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的,所以也就接连隔过正科、副处直接担任了一个处的处长!这一次临来之前,肖***就详细的跟他说过了这个案件的重要性,最近全国都在抓典型,如果咱们省能够尽快的查出动静来,闹一个大手笔,那可是工作上的一大突破,所以要求他查办这个案子,一是要狠、二是要深、三是要快!不要怕牵连出地市的大员,也不要有任何的顾虑,只要是证据确凿,马上通知媒体曝光,在网站上也可以适当的发帖,让中央跟民众都知晓咱们省打击贪官的决心跟力度,在全国占到动作最雷厉风行的先进位置!所以,这个陶处长这一次出马,那可是怀着一股子狠劲的!“罗局长,我们是为了你们局党组副***王培忠同志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违规调动人员的案件来的,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支持!听说您这里的班子也是刚刚调整好的对吧?那么您是跟王培忠同志一起来的财政局?对于这个同志您有什么看法?或者是知道什么他的涉嫌违规的行为,都可以跟我们详细说说的,当然,我们也会充分的做好保密工作的,所以,您不要有顾虑。”陶处长开门见山的问。罗天明微微的怔了一会儿,他的这个表情却恰巧显示了他对这件事情的完全不知情,这就让陶处长十分的满意,他知道这会儿他的助手想必已经很顺利的带走了王培忠,所以,他有的是耐心等待这个罗局长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然后回答他的问题!罗天明沉吟了一会儿,就抑制住了自己的“诧异”,谦恭的说道:“陶处长,这个财政局的班子的确是才刚刚安排整齐,我因为原任交接的时候有些麻烦,所以来到这里的时间还没有王***长,相互之间也并不是很了解的!王***办事情很强势的,在财政局,甚至比我还要……哦……至于您刚才说的他涉嫌触犯的事情,似乎是在前任上做的吧?这样的话我可就不清楚了!”陶嘉良是什么人啊?在纪检委这几年,早就训练的听风辨耳,敏锐非常,虽然罗天明只是吞吞吐吐的流露出一丁点的、对王培忠的不然情绪,就立马被他捕捉住了这一丝弦外之音!“哦,罗局长,记得您以前也是从省城下来的吧?呵呵,我在省城就久闻您的大名啊,哈哈,既然您比王培忠同志来财政局的还晚,那他的事情您想必是不太了解的,那就算了!不过咱们也算是一见如故,就随便聊聊也好啊?哈哈!”罗天明马上就做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样子,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是啊,唉,我是不行了,下来这么多年,到现在才是个处级,再干几年也就该二线了!哪像陶处长您,还这么年轻就跟我一样是个正处了,您这才真正是前途无量啊!唉!还是您好啊,在省里工作,环境就会好很多的,哪里像我们下基层的人,处处关系都要顾及,妈的跟小媳妇儿似的,手脚都不得伸展哦!”罗天明故作感慨的喟叹到。“是啊,基层是要复杂一些的,就像有的单位,副职就比正职还要拿权啊!在省里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存在的。”陶处长投石问路。罗天明果然上当:“哎呀,您说的太对了啊!就像我这里,我刚到财政局还没几天,王培忠***就来伸手跟我要权,自己把局里有分量的科室全挑好了,逼我答应分给他负责,也是我这个人有些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倔劲,就偏偏只给他分了后勤跟工会,这下可坏了,惊动了他亲嫂嫂市***刘主任,又搬动了刘主任的表弟弟方***来给他出气,差一点没把我给一搂到……哎呀,陶处长,您的茶凉了吧?来来来,我给您加热的。”面对着因“自悔失言”而“面红耳赤”、“慌不迭”的掩饰的罗天明,陶嘉良不动声色的接过热茶,喝了起来,然后又徐徐的用感同身受的口吻说道:“理解啊,朝里有人好做官,哪朝哪代都是一样的啊!您以为人人都可以像你我一样靠自己的苦干来取得成功啊?有了好的靠山,是可以比我们少奋斗好多年的,罗兄!”一见如故啊!“是啊,哎呀没有想到陶处长这么年轻就有这种体会啊?唉!是啊,咱们没有背景,就只有靠自己苦干了,但是那些自认为有背景的人要想在咱们面前狐假虎威的话,哼,也没那么顺当!他王某人仗着有个好嫂嫂,而他嫂嫂又仗着有个好弟弟,联起手来想要威逼我,我还就不吃这一套!这几天正在别扭着呢,不瞒您说啊陶老弟,您要是今天不来,说不定我就要为这五斗米而折腰了啊!”很够了!陶嘉良自认为已经得到了超乎他预料的成果了!肖***料的多准啊!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原来王培忠的身后竟然会是堂堂的市委***方德明!老天!这一个案子要是查透彻了,自己的前程可就真的是不可限量了啊!接下来两个人就完全是一副至交好友的样子了,边喝茶边聊天,谈谈说说的过了好久,终于,陶处长说他要告辞了,他还要知会一下地方的纪检委,市里的纪委刘***已经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了,要是再不去不合适的。的确,罗天明在跟他谈话中间,他的电话真是响了好几次,但他都是看了看就直接挂断了,一次也没有接听,这会儿听他说起才知道,原来是刘老***的电话,罗天明就赶紧站起来送他出去了。回到办公室,罗天明觉得好累!这半天的装腔作势可是拿捏坏了他,其实他之所以感觉这么难受还是因为,从骨子里来讲,他是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刚才做的事情的!妈的,好好地,干嘛要去做这种小人啊?其实姓王的一向眼睛长在脑门儿上,看他不顺眼的***有人在,干吗非要自己来充当这个搬弄是非的人呢?罗天明满心的不自在,但还得做出一副诡计得逞、大获全胜后的喜悦腔调赶紧给高新生汇报:“高市长,您料的可真准,省纪委的陶处长刚从我这里离开,一切都按原定计划进行了,哈哈,那个处长还自以为从我这里套出了情报呢,临走时那一种哄住我了的神态您都不知道多好笑!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好好好,一定,一定!”挂了电话,罗天明再一次的长出了一口气,猛一抬头看表,都快十点了,他低下头想要喝口水,猛可间叫了一声:“老天!”赶紧放下茶杯打电话:“妹妹,你起来了啊?有没有下楼去吃饭啊?什么你没去?有没有搞错啊?唐玉君你是不是找揍啊?看看都几点了还不去吃饭?想饿死啊?好了好了,你等着我吧,我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带你先吃了饭再去医院,然后送你回县城,老爹老妈要是见了你,你就小心着自己解释为什么瘦的像个鬼了吧!哼!”说完,罗天明就站起来想要去宾馆接唐玉君,谁知道他的办公室却“咚”的一声被推开了,市***副主任、一贯仪态万方的刘英利女士就变颜失色的闯了进来,急吼吼的问道:“刚才省纪委是不是来人把培忠给带走了?你知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他们说没说是直接收审还是双规?培忠临走有没有留下什么话?你有调查组谁的电话?”罗天明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而且用一种很简单的、觉得刘英利很小题大做的口吻回答道:“刘主任,您太紧张了吧?刚才是有省纪检委的几个同志来财政局叫走了培忠***,可他们只是说让他去问话的啊,哪里有您想象的那么严重?那个带队的陶处长的电话我倒是可以帮您查得到的,您稍等啊!”刘英利凄然的说:“哪有那么简单?我就刚听说省纪委来人了,这一会儿工夫就跟培忠彻底联系不上了,唉!罗局长,您好歹也是跟培忠同事一场,昨天培忠提起您,还是十分的感激的,说您为人宽厚,很值得他学习的,要是他们询问起来,您可一定要遮掩一二啊!拜托了!”罗天明看到这个女人瞬间流露出来的脆弱,倒觉得比她平时故作的高傲与矜持更值得尊敬,因为此刻她所表达出来的感觉,是一种长嫂为母般的长者的责任与担忧,这才是亲人间的至情啊!“刘主任,您别担心,这是陶处长的电话,不过我看这会儿您还是做好别给他打,或者找别人给他打,这样的话也免得您……对了……嗯……您现在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培忠同志的家属,把家里给……”罗天明原本不想多说这几句的,可是看到刘英利的样子,心中不忍,也就提醒了出来。刘英利猛地抬起头盯着罗天明,然后感激的点了一下头,抬手一把抓过罗天明写给她的号码,连再见也没顾的上说就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罗天明在窗户前看到她一跑出财政局的大楼,在院子里就掏出电话打了起来,可是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她听了之后居然一下子像是要摔倒的样子,赶紧咧斜了一下用手扶住了她的车,然后就浑身发软似的上了车。她的手在上车的时候一松,罗天明写给她的、上面记有陶嘉良电话的那张纸就凄然滑落,随着车轮的转动飘了起来,在空中无力的打了个旋就落在地上了……罗天明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他知道,刘主任在楼下的电话一定是打给王培忠的爱人的,而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王家,应该是已经失守了!的确,在陶嘉良这几个人来财政局的同时,兵分两路出击的那另外四个人也都战果赫赫!去j县的那两个同志从j县人劳局长那里毫不费力的得到了王培忠手书的全部原始证据,连调查组的两个同志自己都很纳闷,这里的局长再怎么说也算是王培忠的手下了啊,怎么就连他们俩准备好的攻心术一点都没用,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给兜了个底朝天呢?而去王培忠家里的那两个人可就很费了一番周折了!他们到了王家,王夫人是早就赋闲在家的,这会儿正召集了几个门户相当的太太们在打麻将,等省纪委的人进家的时候,她起初还以为是找她老公办事的,就很高傲的说让人家晚上再来,大有在姐妹们面前很有面子的样子。而这两个人就说要私下里跟她说一句话的,王夫***概也是一个很能替丈夫收礼的贤内助了,就毫不防备的、喜笑颜开的让她的麻友们等她一会儿,她就带领着这两个同志进了她老公的书房,一进门,她才震惊的发现---她等来的并不是白花花的礼金,而是一纸勾魂摄魄的搜查令!不提王夫人呼天抢地的哭喊如何吓散了那几个麻友,单说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百般阻挠不让人家顺利开展搜查,最后那两个同志一看她家里也没有别人了,就“啪”的把手铐给摔在了桌子上,说她要再不配合的话就直接拷上带走,她这才哭天抹泪的坐倒在地上,一面哼哼唧唧的哭着,一面偷眼看着这两个人在她的家里翻箱倒柜的查找起来!以王夫人的智商,藏存折跟银行卡、珠宝首饰、有价证券的地方被毫不费力的一一找出来了,数目着实令人咋舌,那是一个人,即便他是肖光雄那样的大官,上班十辈子也挣不来的数目!随着王夫人重若性命般的财产一件件的落在了调查员的手里,王夫人哭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最后,就一滩泥般的瘫软在地板上了!而当调查组的同志告诫过王夫人不允许离开家,以备随时接受询问,然后带着政据刚刚离开不久,刘英利就打来了电话要她隐藏家产,可惜,还是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