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啊,她忘记自己在轮回中飘荡了多少岁月,时间让她以往了许多的过往,然而,正如她对别人残酷,她对自己同样残酷,轮回的空间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让她能够一遍一遍用记忆折磨自己。忘不了的是母亲,那个温柔中永远带着忧伤的美丽女人,曾经用生命守护她,承诺给她无忧童年的母亲,亲手刺穿她的眼睛……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始终是母亲的累赘,母亲爱我,因为她身上流着和父亲一样的血统,可母亲也恨着她,因为她的出生让母亲失去了父亲,那肮脏到连自己都厌恶的血统!忘不了师傅的尸体在她怀中渐趋冰冷,他曾经是那么温暖,是他从荒原中救了她,将她带到巫女的修炼之地,十年如一日的照料,让她找回被母亲破碎的温情……但为什么这样的温情却将他送上死亡之路,难道玄人注定不能拥有温暖吗?忘不了与她爱恨交集的两个男人,溟,为什么他能够在明知自己对他的爱后又轻易背叛自己的信任?修罗,他说会为自己实现所有愿望,那修罗刀刺穿她和六魂幡融合的灵魂时,为什么会那么痛?把她送进轮回,他们说是因为爱她,可从来没体会过轮回的他们又怎么知道空寂的轮回中等待的痛苦,拥有玄人无限的寿命,她却只活了四百年。轮回里比玄冰神殿更沉寂,除了来来往往呆滞的魂魄,没有其它景象,漫长的时间让他们遗忘了记忆,然后等待新生,可是她不要,作为巫女的骄傲不允许她妥协,心中澎湃的恨时刻折磨着她。捧着胸口的雪种,只有它陪伴着她的灵魂,或许,它是没有生与死的轮回中,唯一的花了吧,这千万年,它吸收了不少抵挡不了寂寞而魂飞魄散的灵,是它,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忘却自己不堪的过往。修罗大概没想到吧,他将她送进轮回,期待千万年后她的转生,可是,她又怎能让他如愿,他们是是天敌啊,玄人与天人势不两立,无论过了几世几代,她始终是玄冰巫女,既然他前世杀了她,那么就让我来生化为复仇使者吧。因为杀了巫女,修罗必定受到六道法则的反噬,正如她杀死耀巫而受到反噬,若非如此又岂会在玄冰神殿被偷袭成功。一时的虚弱对修罗构不成太大的影响,可修罗的疏忽却给了她机会,让她在轮回封印中做了手脚,如今雪种吸收了足够的能量,正是打破封印的最佳时刻!以最后一任玄冰巫女洛夕儿的名义,她发誓一定会回到幽雪国度!她用尽全力冲出轮回时空,迎接她的是杂吵的声音,但是作为冰巫,她的学识让她可以听明白这些人的话。“皇后娘娘,不好了,您诞下的是一位公主。”洛夕儿感觉到自己的手脚不听从指挥,之前在冲破轮回封印的时候她用掉了太多的力量,无法感知周围的环境,但她知道他们口中的“公主”说的必定是自己。这就是脱离轮回的代价吗?也好,自己原本玄人的身体已经死亡,灵魂需要新**的支撑才不容易泄露灵气,婴儿没有自主意识,不会出现排斥。只听得一个虚弱的声音问道:“张贵妃那边如何?”“回禀娘娘,张贵妃……诞下的是皇子……”“不!不行,万一陛下若知道哀家无力生下皇子,他会废了哀家的,他如今正迷恋张贵妃……”“皇后娘娘,您无须担心,为张贵妃接生的是国舅大人安排的人,如今宫人正把皇子送到您这来,给张贵妃换上一个奴隶的孩子,只要过几天再告诉陛下张贵妃与奴隶私通,您的后位将无人可动摇。”皇后松了口气:“做得好,把这个女孩带下去,让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养着,也许将来有用。”“是,娘娘。”那个宫人将女婴包了起来,趁着黑暗走入夜幕,殊不知襁褓中的婴儿露出讽刺的笑容。自始至终,那个被叫皇后的女人没有抱她一下。呵呵,无论前世今升,自己的出生都是不被接受的,她还在期待着什么?婴儿果然太脆弱了,身体的软弱让她的心也软弱了,竟然会有再一次感受亲情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后,宫人将她送进一个将军的家里,她始终没有名字,到她可以自己说话的时候,她为自己取名“冰”。也许是因为冰表现出婴儿所没有的智慧和漠然,将军又接到了皇后的命令,从她可以走路起就教导她武艺,却不让她看任何一本书,也不肯教她识字,她只知道自己所在的是夜叉族。多么幼稚的举动,以为她没有文化就不懂得反抗,可以被他们操纵了吗?冰用鄙夷而轻蔑的目光看着他们,却不再去翻看书籍,反正只要到18岁,她就可以恢复自己的力量,恢复玄人的身份,这个弱小的种族不值得她了解什么。6岁那年,她名义上的父亲,也就是将军将她带进皇宫,让她当太子的贴身侍卫,想必这也是皇后的诡计,本来洛夕儿只是厌恶总待在一个地方想换换环境才来的,至于太子的死活她一点有不在乎。然而,在看见太子本人的时候,冰没有表情的面孔终于带上了震惊,因为这个太子长着一张和溟一模一样的脸。溟,是你来陪我吗?冰感到眼眶微热,多年的恨与最初的爱在她胸口纠结,也很快得到冷却。他并不是溟,溟独一无二的温柔可以让她找到从前的自己,可是眼前着个人只是个孩子,眉宇间全是未曾脱掉的稚气。尽管如此,冰仍旧留在了他身边,至少让她在以普通人身份成长的这几年,让她再任性地找回自己湮灭的爱恋,他叫她“夕”,她却称他“太子殿下”。她为他杀掉所有的刺客,为他斩杀妖魔,为他征战沙场,做着以冰巫的身份不屑做的事……也许是吧,作为冰巫的她根本没必要用刀剑战斗,随便一个咒语甩出去就能够歼灭所有敌人,此刻她却迷上了鲜血淋在身上的感觉,微甜的血可以让她感到久违的温暖,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直到14岁,她遇到墨,“墨”不是他的本名,只是她送给他的名字。墨是她从妖怪的洞窟里救出来的,她从来不救人,即使明知有人在妖怪的洞窟里,她也照杀不误,也许是杀得累了,也许是身上的伤口让她困了,也许……是墨漆黑的眼睛迷惑了她的心,她没有杀他。当她醒来的时候,墨为她包扎好了身上的伤口,紧紧抱着她靠在山壁上。由于失血过多,她感到身体无力,这是她成为冰巫之后从来没感觉过的,她很久没有受过伤了,也忘记人类的身体恢复力并不像玄人那么迅速,这才造成现在的窘境。见到冰醒来,他一笑,道:“抱歉,妖怪的洞穴塌了,我就带你出来了,你是谁?”“冰。”“冰啊,真像你,当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就在妖怪的洞窟,但我不是妖怪,我忘了我是谁,你为我起一个名字好吗?”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她便觉得自己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吸走了魂魄,神使鬼差,她喃出一个字:“墨。”“墨……吗?我就叫墨了,冰,你的身体好冷,就像冰一样。”“放开我。”冰挣扎,却发现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无力动弹。墨将她抱得更紧,她的脸贴在墨微热的胸膛上。“不行,你太冷了,人的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靠着我的胸口你才不会冷,你的马被妖怪咬死了,等到天亮,我背你走。”冰没有说话,墨的胸口真的很温暖,比血,比阳光更温暖,连溟也未曾给过她这么温暖的感觉,她缓缓地陷入睡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墨的背上,缓缓走在山路上。冰很强,她做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败,冰也很孤僻,除了太子她不与任何人接近,所以每次她做任务的时候都没有带随从,现在她受伤,马又死了,只好让墨背着她一步步走回皇宫。受伤的日子她真的很虚弱,需要到需要一个人照顾,墨每天都背着她走,到了晚上,他就抱着她入睡,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感到不习惯,和墨在一起,她感到很平静。可是墨和她都太大意了,在野外有的不只是野兽,还有盗贼,而冰身上的武器正好是珍宝。那一天,墨背着她跑了一整天。“放下我,你走吧。”冰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为别人着想。“我不。”“你能背着我到什么时候,哼,不过是个人类,放下我,你可以逃了。”“我会背着你到我死!你不在乎也好,我确实只是人类,但我不想再看见你染血的样子……”冰将自己贴在墨的背上,双手圈住墨的脖子。也许是墨的真心求来了奇迹,他们竟然真的从盗贼的追杀中逃掉了。墨如他所说,背着她走回了皇宫。可是,等着他们的却是变相的软禁,因为夜叉族对墨的来历感到怀疑,也为冰和一个男人单独相处三个月而不信任。一天晚上,太子单独来找过冰,他给了她一把剑:“杀了他,你将是我的妃。”“我不会是你的妃,皇后娘娘不会允许的。”“我是太子,未来的王,母后老了,不杀他,你们都要死!”冰接过剑,在太子走后她却把剑丢进草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也许是因为太子并不是溟,也许是她并不想和一个下等种族成婚,也许是……她下不了手,死在她手上的生命数不胜数,唯独墨,她下不了手。就当是还墨的人情吧,从此两不相欠。冰走到墨的房间,告诉他:“墨,我有一把弓掉在那只妖怪的洞窟里了,你去帮我拣回来,今夜就动身。”墨没有怀疑地骑上冰为他准备的马,却趁冰没发现的时候找到草丛里那柄剑藏在包裹。“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冰?”“不,我要留在他身边。”墨一笑,笑容里是冰看不懂的苍凉:“冰,如果我不能回来,你会忘了我吧?”冰无言,点头,她递给墨一束用自己头发编的平安结:“去吧,小心。”最终,墨没有离开,在夜叉族的城门口,他将剑刺进自己的胸口,鲜血洒在城墙上,点点成花,他将平安结放在自己的胸口,那里,是冰曾经躺过的地方……冰始终不知道这件事,第二天她就被接进皇宫,因为太子不顾皇后的反对要迎娶冰为妃,皇后为了不让自己的罪孽暴露,她要冰死。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与母亲无缘,可是,她不会死。冰拔出自己的剑,她是冰巫洛夕儿,什么时候轮到夜叉族这样低等的种族主宰她的生死了。“你就这么想和夜叉族的王子成亲吗?”熟悉的声音冲撞着洛夕儿的心,话一落音,被金黄的火焰将除洛夕儿以外所有的人都焚烧得了无痕迹。一双金黄的眼睛出现在洛夕儿的面前,修罗轻轻用自己的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叹息般唤道:“夕儿,我找到你了。”“修罗,上一次是你偷袭,我们再比一次吧。”洛夕儿将手中的剑朝修罗切下。修罗伸手接出洛夕儿的剑:“夕儿,你知道,我不想伤害你,现在的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跟我回去,好吗?”洛夕儿抬头,一笑:“不。”她毫不保留地向修罗攻击,是为了前世的恨,还是想释放心中莫名的烦躁感,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阿修罗王之所以会被谕为“杀神”,是因为一旦受到攻击,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进入短暂无意识战斗状态,而以她现在的状态,是敌挡不住他无意识的一击。仅是那一瞬间,修罗刀贯穿了名为“冰”的身体。洛夕儿如愿看到修罗悔恨的眼神,我恨你,真的……因为……很疼啊……修罗,他不知道墨的事吧,不然就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这样,墨就能活下去吧……视觉开始蒙胧,意识抽离,身体渐渐变冷了……墨,还是你的胸口比较温暖……溟,我好想再见你……墨,你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