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白心中悸动的根源所在之后,天凌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思考。修得大道,是他有意识开始便许下的宏愿,也是所有修真者的最终目标,何况早已选择成为散仙的他,还有资格谈“爱”吗?可是,他放不下夕,尽管她只是一个孩子,也非他的同族,可是命运却把他的心系在了夕的身上,为她明媚清澈的笑容而开心,也为她落下的泪而痛惜,恨不得将全世界的阳光都为她送上。有的时候,他会庆幸夕的路痴,在她迷路的时候总会呼唤他的名字,等着他的出现,被需要的感觉,为他的胸口填满了幸福。有的时候,他也在害怕,怕她有一天走到了他找不到的地方,又找不到回家的路,失去她的恐惧是那么清晰,所以每次发现夕迷路,他总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抱住,真正害怕失去的人,是他。那么,夕呢?她还是个孩子呀,无论她多么聪颖,多么心思敏锐,她始终还是一个孩子,人类的孩子。从朋友们的口中,天凌知道人类是一种喜欢群居的生物,夕需要同龄朋友的陪伴,需要学习,需要玩耍,需要被人疼爱……总之,人类不适合跟他一起窝在深山里。他可以一闭关就忘记时间,十年,百年,对他不过是眨眼间,可是夕不同,她如今依然是个凡人,需要吃饭,需要休息,人类的生命非常脆弱,一个伤,一场病,也许就能夺走她的性命。那意味着,他必须时刻关注照顾这个随时可能会受到死亡召唤的孩子。理智告诉天凌,他应该趁早割断这段不应该有的感情,散仙可以肆意妄为,却忌情,若想尝试情爱,他便会瞬间散去千年的修为,甚至可能会伤害到灵魂,也许从此就与大道无缘了,也许会恢复成最初的形态,消散于天地间。然而,他做不到将夕抛弃,想到那孩子充满期待渴望被认可的眼神,想到她平日无伤大雅却逗得他开怀的恶作剧,想到为了给他摘果子而弄得满是伤痕的小手,想到夕对他全无防备的信任……他,如何能残酷地打破那孩子仅有的希望。越是接触,就陷得越深。人类的孩子长得很快,不象飞鹭需要千万年的自然灵气孕育,仅是几年的光阴,小女孩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夕很美,即便是仙女中也少有能和她相比的美丽,如白雪般,一眼就让人将她的无瑕与明媚深深印刻在心里。如此漂亮的孩子,如何能不爱?谁人能不爱?天凌无法想像,夕若出现在人前,会有多少人为她丢了魂,失了心,所以他多想将夕藏起,藏在他的身边,不让任何人看见她迷人的笑容,不让任何人听见她柔美的嗓音,他忘记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修炼,只想陪在他爱的女孩身边,陪伴她成长,教导她学习,招呼山林的妖精和她玩耍,时时将她捧在手中疼在心中……本以为两人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成不成大道都无所谓,只是见不得夕受半点委屈。怜的出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和谐,大概是年纪相近的关系,夕从最初的防备,渐渐地和怜成了好朋友。那微笑不再只属于他,红唇中呼唤的也不仅是他的名字,望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天凌开始后悔答应龙王成为怜的师傅,他分明从怜的眼中看到了对夕的爱慕,龙族的宝库收罗了天下的宝物,怜是六爪金龙,深得龙王的宠爱,没有什么宝物是怜得不到的,包括玉简。夕的修为进步很快,除了她的天资过人,多半功劳还要归给为她提供许多玉简的怜,一条六爪金龙,最可能成为下任龙王的继承人,居然为了和夕一起修炼,不惜让男性的身体吸收阴气,导致的结果就是身体女性化。不知是被怜的执著打动,还是被怜的玉简给收买,自那之后夕和怜走得很近。那一幕一幕,都让天凌感到难言的痛苦,女孩已经长大,她有了新的玩伴,有怜陪在她身边,她已经不需要担心迷路,怜可以给她准备很多礼物,有美食,有法宝,有玉简,还有许多稀奇的小玩意,那都是待在山林中的夕所没见过的。被夕的笑刺痛了心的天凌出言打断两人的谈笑。“夕,怜,今天我们下山玩吧。”“下山?”夕歪着头,奇怪地打量天凌,想确定眼前的人确实是她的天凌师傅,不是山里的精怪变出来骗人的。从她被天凌捡回来之后就不曾再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被天凌师傅捡到之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个村子成长存活,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所以她对于在山林的生活一点也不排斥,甚至很高兴――终于可以不用再见到那些肮脏的人类了。为什么天凌师傅忽然说要下山呢?“今天是春节,在人间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哦,夕今天十四岁了,人类女孩的十四岁是特别的。”天凌摸了摸夕的头。夕对自己的成长根本没有印象,也不清楚自己的年龄,只是天凌一直希望她能象个正常的人类女孩一样成长,按照她的模样给她定了年纪,生日则是夕自己选的,春节,一个充满希望的日子,严酷的冬朝生命的春过渡的日子,也是夕的生日。“今天夕不要再想修炼的事了,可以尽情地去玩哦,夕的伙伴都是山林的精怪,从来没见过人类吧,夕难道不想见见自己的同类吗?”天凌承认自己有诱拐夕的意图,谁让怜那小子老是仗着和夕年纪相近,又展开礼物攻势,霸占了夕大半的休息时间。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夕根本不在乎什么同类,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人类都是肮脏的,可恨的,那,不是她的同类!“好。”夕笑着拉住天凌的手,手指交握,掌心传达着彼此的温暖,“天凌师傅也陪我一起去嘛,还有怜,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需要问吗?天凌和怜俱是宠爱地笑了,谁能拒绝夕的请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