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旭日之战(一)后来他跟着慕容垂在朝云边关辗转征战,逐渐从一个小厮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可却始终未曾远离慕容垂身边,不管手底下领了多少兵,官做到多么大,在陆明持心里,他永远都记得自己首先是慕容垂的亲兵,其次,才是其他。回想起当年金戈铁马,豪气干云,再看看眼前一身浴血的疲惫将士和遍地狼烟,陆明持忽然有点哽咽,将军,我己然追随着您的脚步,可是您呢?您又在何方?如果现在守城的是慕容垂,又何至于如此狼狈?英雄己矣,只如逝川!就在陆明持己经抱持着必死的决心血战一场的时候,远方赤焰大军的背后,忽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马蹄得得,听起来竟有数千之多。陆明持精神陡然一震,极目向外望去。只见赤焰琳琅的后军阵脚一片混乱,无数将士长枪骏马,以一当十,硬生生将赤焰的军阵撕出一个口子来。更有一些将士手持松油火把,专门负责焚烧放在后军备用和等待修整的攻城器械。那其中,几辆投石车可是让守城将士吃足了苦头。那些骑兵并不在乎后面合围,只一力向前冲杀,同时最大的限度的收割着敌军的生命,只片刻时间,领头的将领就己经冲到了军阵中间,他的身后一杆大旗忽然高高竖起,白底红边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飘展,上面一个斗大的“戚”字威武雄壮。与此同时,只听那将领大喝一声:“朝云先锋大将军戚绍在此,谁敢与我一战!”喝声铿锵有力,振奋人心。话音落的同时,一枪挑翻一个琳琅将领,率军又前冲了不少。城墙上的守军见到戚绍所部如此威武,不由精神大震,攻击力度立时增强,原本占了压倒性优势的赤焰琳琅攻城军队在密集的箭羽和滚水流石之下苦不堪言,勉力支撑了一会儿,终是纷纷败逃,然而还没跑几步,就被己经仗着马快先行冲到阵营最前方的戚绍军队大肆斩杀,这年头打狗不容易,打落水狗却是再容易不过。这些士兵败逃回来,本就己经没有了战意,而戚绍军队却是如猛虎出闸,杀的正是兴起,两下一碰,高下立分,马上士兵左挥左斩,如砍瓜切菜般肆意杀戮着赤焰联军的性命。戚绍军队初时冲进来的时候,确实打了赤焰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楚煜的部队毕竟也是训练有素,短暂的慌乱过后,立刻稳住阵脚,调兵遣将,快速合围,准备将那些冲杀较慢和负责放火的部分人马与己经冲到前阵的人马分开,一举绞杀。然而就在此时,方才己经被冲撞的摇摇欲坠的旭日城门忽然两边大开,五千衣甲鲜明,龙精虎猛的骑兵将士虎狼般冲了出来,极力催动跨下骏马,片刻间就己到了两军阵前,硬生生撕开缺口,将被围困的戚绍部接应出来。因为此次是攻城战,骑兵并派不上太大用场,所以赤焰琳琅联军主要是步兵军阵,此时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两队骑兵一冲,哪里能是对手,早就又己经乱不成形。戚绍部看到有援军奔出,居然并不恋战再回去冲杀,而是全力向着城门处驰去,而就在蔷薇军将敌方阵营冲的大乱,杀的兴起之时,却猛然传来了紧密的金声,正是流光收兵的信号。蔷薇军被流光生生憋了两天两夜,此时正如出闸猛虎,看着眼前一片大好的形势,岳陵心中那个不甘,可是出来之前流光的交待历历还在耳边:“金声响起,半柱香内必须全部全数退回,如若违令,军法处置!”狠狠一枪挑翻冲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岳陵大声喝道:“退回城中!”五千蔷薇军但凡还活着的人,俱都手下发狠,全力逼退身边敌兵之后,在最快的速度内整合出队形,攻守有序的向城内退却。此时戚绍的中军部都己经越过了五千蔷薇军,只有最后那些负责放火烧营的兵士还落在后面,但大多也都己冲到了赤焰琳琅联军的前军处,正在奋力拼杀。楚煜看着那五千精兵一律黑衣黑甲,训练精良,左臂上俱都绣有一朵鲜红的蔷薇图案,立刻猜到这是流光的亲兵。五指情不自禁的紧紧捏起:好一个御流光,城墙战事如此吃紧,他居然就真能沉得住气,硬是留下了这么一支战斗力丝毫无损的精兵。眼看着戚绍部离城门越来越近,楚煜严令部下拼死追杀,就算不能全部留下,至少也要留下一半!赤焰琳琅联军在将领的催动下拼命与落在后面的朝云军兵博杀缠斗,尸首一具具倒下,鲜血横流,残肢断臂到处飞舞。落在最后的那些士兵且战且退,奋力阻击着追击的赤焰士兵。奔到离城门口约摸一千五百余步的地方,那一千多放火烧营的士兵忽然齐齐调转马头,不仅不再向前冲,反而回过身来,奋勇冲杀,极力阻挡着赤焰士兵的进攻,掩护身后大军的撤退。如果被赤焰联军冲进城去,后果不堪设想。这一千断后军士深知自己使命重大,宁死不退,竟然硬是将赤焰联军的攻势阻在了原地。回望身后,戚绍前军己然进入城门,后军离自己也有百余步的距离,负责断后的将领忽然一声长啸,那千余士兵闻声一手抵挡着敌军,另一手却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皮囊用力摔破在身前的地下,皮囊中清亮的**流了一地,渐渐彼此汇合,而那发出啸声的将领将不知何时点焰了一个火折子,对准那些**,用力的扔了过去。火折子刚碰到那些清亮的**,火焰就猛的冲天而起,并随着清流的走势不断蔓延,仅仅片刻间,赤焰追兵与旭日城中间,就燃起了一道一人多高,十余步宽的火墙,火势汹涌磅礴,远不是这么一点火油的功劳,那地底竟早己被人预先埋设了易燃之物,火势一起,就是冲天烈焰。不仅如此,随着火势渐大,从那横向的火墙之中,忽然向着赤焰联军的方向又迅速的纵向延伸出去数十道,几乎是片刻间就烧入了赤焰的军阵中,蔓延近百米。许多赤焰士兵躲闪不及,瞬间便被大火点燃,哭号着四处奔走逃窜,满地打滚,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军阵,再一次冲的七零八落。此时地上遍是尸身,那些士兵的衣服和身体里的油脂就成了最好的助燃物,使得火势越发强大,将赤焰的追兵牢牢阻在外面。楚煜站起身盯着那道火势,面色冷凝一片,他对着身边传令的亲兵声音平静温和的说道:“传我的命令,把留下来断后的那些人,永远留下来!”楚煜向来很少生气,他总是很温和很平静,他也许会为一些小事发怒,比方说朱利贞,可是面对两军交战,生死相争的局面,无论中了多大的诡计,遭受多大的损失,也不能让他动一动眉头。这就是他可怕的地方,他从不会因为愤怒而乱了章法,越愤怒,越平静,越紧张,越从容,这,就是楚煜。陆明持看着前方数百米长连成一线的火龙,终于弄明白流光为什么要在命令士兵偷偷在那里预先埋下易燃之物,还特意用火油去浸润那里的沙土,也终于知道己经失踪了两天的戚绍去了哪里。他并不怪流光不提前告诉自己,防备斥侯只是其一,为战之人,如若心中有了犹豫有了期待,力量就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如果自己预先知道有埋伏和援军,恐怕这两日的车轮战,断不能守的如此坚决,也不会给楚煜造成他们全部在城里,绝无漏网之鱼的假相。相到这一层,陆明持竟然还有点欣慰,因为自己是将,而御流光则和慕容垂一样,是帅!为帅,就要懂得,如何去用自己的将,用将,远比用兵要难百倍千倍万倍。流光的第一场硬仗,虽然不如慕容垂一般打的游刃有余,可是隐然之间,己经有了一代帅才的风范。因着那千余军兵的奋勇拼杀和火势的阻隔,戚绍的部队和出城接应的流光亲兵都己经尽数从容进城,厉玄一直带着数百将士在城下接引,进入城门的人数虽众,但在事先周密的安排下,却井然有序,流畅自然,没有任何阻滞停留。在最短的时间内,城门重又被牢牢关上,上紧绞索,门栓也换了两根新的。流光并没有出城作战,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和陆明持并肩站在城头上,观看着战事的进展。此时城外火光冲天,纵向进入赤焰军营的数十道火龙因为并没有预先埋设过多的易燃物,只是用火油浸润沙土,所以此时火势己经小了下来,只有那道护卫着旭日城的横向焰墙还在燃烧。赤焰的军兵在一阵慌乱之后,随着那些身上着火的士兵或被烧死,或被处决,阵脚也逐渐稳定。留下来断后的千余军士己经尽数被几倍于他们的赤焰联军士兵围在中间,枪断了,刀砍的钝了,马匹倒下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投降,没有一个人放下手中的兵器,就是用拳用脚用牙齿,也绝不屈膝!城墙上的守军早己泪流洪面,双拳握的死紧。眼看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一个倒下,被兵冷的锋刃穿透他们的身体,被熊熊的烈焰灼烧,可是他们却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和他们并肩做战都做不到。